柏木床上，一張青竹席。

李大娘掙扎側(cè)身，干癟癟的手抬起，顫巍巍的。

“少爺，我身傷不能持家，大平事就煩托于你。此大恩大德，我們定做牛做馬相報。”

她稍稍一動，破舊的木床，就發(fā)出“吱吱吱”的聲響，仿佛隨時要散架的模樣。

她一只手示意趙得時，另一手緊緊攥著女兒李小棠。

屋很暗，空氣渾濁，氣氛凝重。

李小棠床前俯身，眼含淚光，羞答答回眸，隨后倔強(qiáng)低頭。

“哎……”趙得時輕輕一嘆，拉著李大平出了屋。

屋外，陽光明媚，空氣新鮮。

遠(yuǎn)處樹下，馬車已經(jīng)上套，項(xiàng)思辰兄弟倆在耐心等候。

一行四人，車馬出行，浩浩蕩蕩。

來到集市，左挑右選，討價還價。

瓦壇缸罐，搬上馬車。

致歉禮物，準(zhǔn)備周全。

馬車在坑坑洼洼的道路上穿行，低矮的屋檐貼頭而過。街上有小孩，衣著破破爛爛，見到馬車就追著跑，索要錢財。

徐家，賓客已經(jīng)散去，屋里徐大媽和徐仁芳母女兩人，一位收拾碗筷，一位打掃院屋。聽到馬車動靜，母女倆推門而出，把趙得時迎進(jìn)房。

屋外，瓦壇缸罐，被項(xiàng)家兄弟搬到院墻；致歉禮物，李大平拎到桌前。

八仙桌，青花碗，熱茶騰騰。趙得時居左，徐大娘坐右。屋內(nèi)，李大平抱著手，惴惴低著頭。

“少爺，你評評理。結(jié)親有李家這么整的嗎？……”

得到消息，從附近趕回來的徐仁義，立在母親身前。他盯著李大平，滿懷憤怒，心有不甘。

“是這個理！兩情相悅，需明媒正娶……”趙得時輕言細(xì)語，點(diǎn)頭安撫。

“徐媽，大平和仁義磕碰，是一場誤會。所幸，李家小妹小棠冰雪聰慧，今日大平闖禍，她看出端倪。大平對仁芳一往情深，但未告眾曉，這是他的失責(zé)。李媽身為長輩，沒能明覺兒子心事，這其間也有過失。然其身傷不能理事，遂求告于我，故前來為李徐兩家說和。”

“大平，為人憨厚，做事勤懇；頭腦笨拙，不明婚姻道理，此是小節(jié)。不知者不為怪，故此因果，值得原諒。”

“至于大平與仁義沖突，純屬誤會而起，除去斗毆尋滋之責(zé)，兩人皆無大礙。大平是情系仁芳，情急之下而為，正是用情至深之體現(xiàn)；而仁義，關(guān)切姐姐幸福，這也是姐弟情重之大愛。至于財物損失，加重補(bǔ)償，天經(jīng)地義。”

“世間百態(tài)，情最為貴。大平和仁芳，你情我愿，門庭相徑，如果兩家和好，婚姻能成，實(shí)則佳話。”

一大通話說完，趙得時口干舌燥，他端起茶碗，輕輕呷了一口。

茶，不是雪芽舌尖，就一普通白茶，但也清香沁脾，解人甘渴，猶如人生，普通人也可以多姿多彩。

“少爺明理，我等受教，實(shí)乃人生大幸……”

徐大娘站起身，拉著仁義和大平的手放在一起，神色嚴(yán)肅。

“你們二人，原本也親如兄弟，發(fā)生間隙，我心甚痛。如今煩勞少爺解開心結(jié)，冰釋前嫌，消除誤會，這是你們兄弟之福，也是我徐李兩家之幸……”

風(fēng)起，門簾晃動。徐仁芳端著茶壺，掀簾進(jìn)屋。

“少爺，請喝茶。”

熱茶，續(xù)上。聲音，清脆，入耳。

趙得時整理衣袖，起身告辭。

“這次的茶，喝得差不多了。下次你和大平喜結(jié)良緣，再上門討擾。”

徐仁芳紅著臉，端著茶壺逃出屋。李大平侍立一旁，嘿嘿傻笑。徐大娘母子兩人，面露喜色，眉開眼笑。

出屋，登車，回家。

李大娘受傷，包子鋪缺人。

趙得時想了想，把項(xiàng)成貴喚到房前。

“項(xiàng)叔，私塾改制，你有無另謀生計的打算？”

小院內(nèi)，魚缸前，趙得時一邊喂魚，一邊詢問。

魚缸狹小，那魚卻游得正歡，餅?zāi)┮蝗胨傁酄幨车脷g。

“少爺，我本教書，身體力弱，雖有另謀生計的念頭，但奈何肩不能挑，手不能抬，空有余想罷了。”搖搖頭，項(xiàng)成貴黯然神傷。

當(dāng)下，政令混亂，生存的爭奪，更多是用武力威懾。讀書人，技能單一，謀生的機(jī)會微乎其微。

“項(xiàng)叔，不瞞你說，我在冶鐵廠附近買了條街，準(zhǔn)備開發(fā)。如項(xiàng)叔有其心，煩請來幫忙。”

趙得時拍拍手，起身。餅?zāi)┩段雇戤叄桌锏男◆~飽餐之余，開始游動追逐，好不熱鬧。

“得少爺看重，項(xiàng)某必定感恩泣涕、萬死不辭……”

項(xiàng)成貴對著趙得時，恭恭敬敬彎腰行躬身禮。趙得時趕緊拉起他，給安排了事務(wù)主管職務(wù)。

“項(xiàng)叔，李大平掌柜和包子鋪，你先管起來，……”

有了項(xiàng)成貴這個事務(wù)主管，趙得時輕松起來。還別說，包子鋪經(jīng)過項(xiàng)成貴的安排打理，效率比以前好多了。

因?yàn)槔畲竽锸軅钚√男枰湛矗园愉佇抡辛藘扇恕Ｔ沮w得時想讓項(xiàng)成貴安排其家人，但他拒絕了，招了徐仁芳和另一位鄰居之女劉盼娣。

徐仁芳進(jìn)鋪，可把李大同樂壞了，他整天呆在鋪里不愿回家，就為了能一起。

……

桂花南街，鴻福樓。

趙得時登樓，臨窗眺望，樓外風(fēng)景大好，但他心里卻別有一番滋味。

父母遠(yuǎn)赴省城開酒樓，起因就是與鴻福樓爭斗失利。生活，真相就是爭斗。

為了生存，大家追名逐利，你搶我奪。成，則名利雙收，皆大歡喜；敗，則顛簸流離，遠(yuǎn)走他鄉(xiā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