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幽居
- 幽冥鏢局
- 爽糖
- 3071字
- 2014-09-04 23:12:40
燕小霜低下螓首,已是淚光粲然,即使多年之后,喚起那一幕痛苦的血紅色的回憶對她來說,依然是是一場讓人魂離心創的噩夢。
劉福興虎目圓瞪,恨聲道:“經過姑娘的詳述,總算知道這巫馬村為何如此邪異,原來是有妖人作怪。”
杜川道:“那些村民砍之不死,力氣奇大,有些尸體腐敗而猶能行動,有些直變成尸人,估計和他們生前參與過這種邪惡的祭祀有關。”
管嵐道:“那后來呢,燕姑娘你怎么樣了?”
燕小霜眼淚盈盈欲滴,哽咽道:“可憐我的那些姐妹,就在那個晚上被帶到他們的家里,飽受凌辱……。雖然我沒有親見,但在以后的日子里,我經常作惡夢,聽到她們的慘叫,看到她們的慘狀。她們扭曲變形著慘呼的臉孔每到夜闌人靜的時候就會出現在我面前。而那些村民污穢的表情也跟著一起在我面前晃動。這些人已經不是人,他們是禽獸!是豬狗不如的畜牲。當晚我眼睜睜地看著曾疆大哥的慘死,那一剎心中已經有了追隨他們去的想法。”
“我以為我無法幸免,當時坐在地上,看著木架上飄蕩著的沒有心的尸體,我覺得當時整個人犯傻了,麻木地看著他們拉起我的姐妹們,任她們如何呼天搶地的哭喊……誰知道那些村民靠近我的時候,村長走過來,驅趕開他們,硬是把我拉出來。然后他把十三嬸叫了過來說,你把她領到舉人公家吧。整個戲班就算她走運了。”
“就這樣,我都不知道是怎樣被領到了巫馬老爺的府上的,只是踏進巫馬府的那一刻,我才知道自己已經遠離了那個恐怖的祭祀屠場。巫馬老爺的府邸藏在村落的深處,后面是巫馬村剩余不多的良田。我進巫馬府的時候,巫馬老爺正坐在廳里面喝茶,當他見到我的時候,他抬起頭看了我一眼,臉上很淡定的表情,只是我見他持著茶碗的手不自禁的抖動了幾下。”
巫馬老爺站起來,燭光下他的臉清庾儒雅,他對我說了一句,“燕姑娘,你受驚了。”就是這么一句簡單的話,竟然讓我有再世為人的感覺,我當時再也忍不住,“哇”的一聲就哭了出來。這一哭,仿佛將今夜的驚慌,悲痛、恐懼盡情地全部釋放出來,我伏在椅子上哭了良久,巫馬老爺沒有阻止我,反而站在我面前輕輕拍我的肩膀。
“好了,你就在這里暫住一下。過幾天我就把你送出村去。”巫馬老爺語氣很溫和。他把呂管家喚了過來,交代了他如何安排我的住宿伙食。呂管家唯唯諾諾。看我的眼神似乎在說,這個女子真是幸運啊。
巫馬老爺交代完畢后,就跟我說:“燕姑娘,你應該很累了,早點歇息。”然后他就想走進內堂,我把他叫住了,我說:“巫馬老爺,謝謝你的救命之恩,容后再報。今晚……但是我真的很想知道究竟發生了什么事!”
巫馬老爺看著我,沉默不語,良久才嘆息道:“這是作孽啊。我身為巫馬村的舉人公,卻眼看著他們茹毛飲血,乃至率獸食人,如果有天譴,恐怕我肯定在所難逃。”他望著中堂一副卷軸,又不再說話,過了一會才擺手說,“夜深了,你先歇息,我們改天再說”。
那個晚上,我通宵不斷作著噩夢,時而看到他們刨心、放血和晾人的情景;時而看到姐妹們被扯開衣物,袒胸露乳,飽受凌辱;時而見到怪魚跳上岸來,吞吃村民和戲班的人;忽然之間,晏悲天又躍進來,法杖一下子擊碎班主的頭顱,血花腦漿四濺。最后一幕是發現自己坐在地上,村長,巫馬昌三兄弟、胡人天、春生等等帶著奸笑圍上來,手中拿著一條白森森的人的臂骨……忽然他們又一下子散開逃走,一個人戴著兜帽慢慢走到我面前,站在臉前就是不說話,我伸手去拉開那兜帽,里面卻是曾疆大哥滴血的頭顱懸在半空,下面的軀體不見了……總之所有的夢都是噩夢,所有的噩夢都是血紅色的……”
過了兩天,我就去找巫馬老爺問什么時候送我出村,因為我那時是一刻也不想再呆在這個對我來說與地獄無異的地方了。但是,那天當我見到巫馬老爺時,他正在大發脾氣,一改我對他溫文儒雅的印象,他氣得胡須都顫抖了,口中不斷快速地低罵,可能是心情激動之故,他說的是家鄉土話,根本聽不清楚。幾個男仆人遠遠站著,都不敢去打擾他。
沒有人告訴我巫馬老爺為了什么事發怒,事實可能也沒有人知道。整個下午他非常煩躁地在小花園里面來回踱步,直到傍晚,最后才聽到他對著仆人說,告訴巫馬解,日落后我會去見他。
黃昏的時候,巫馬老爺出門去了,過了大約一個時辰他才回來。回來的時候巫馬老爺一臉陰沉,與方才下午怒意相比,他似乎甚是無奈,憋屈,他見到我的時候就跟我說,“燕姑娘,老夫暫時不能把你送出村去了,你先在這里住幾個月,待有新的變化,我再作安排。”我一聽這句話,當時就天旋地轉,一陣昏眩。
沒辦法之下,我只好開始了在巫馬府幽居的日子。巫馬府對于我來說,永遠帶著神秘莫測的氣氛,深山大宅,里面住了連巫馬老爺在內也不過七八個人,平時幾乎沒有喧囂,每日就是死一樣的沉寂。巫馬府里面除了三個五六十歲的老嫗外,就是四十以上的仆人。他們平時走路都很輕,生怕驚動什么。他們解釋過是巫馬老爺愛幽靜,不喜歡嘈雜。我最奇怪的是,巫馬老爺的夫人,子女我從來沒有聽他們提起過。
幸好,巫馬府的人在那時瘋狂的巫馬村來說,都算是正常人了。起碼即使是男仆,都沒有巫馬村民眼中那種妖異貪婪猥瑣的光芒。
宅子雖然很大,卻總是有一種令人不自在的感覺。在巫馬老爺面前,仆人和老嫗平時講話都很少,通常巫馬老爺簡單一句就知道如何去做事,巫馬老爺的話更加不多,有時幾天都沒有見他出過一句聲。
而我在巫馬府幽居的期間,唯一讓我與外界還有消息來往的就是巫馬府上的幾個老婆子,五嬸母和阿宋婆、三婆。他們都是在年輕的時候嫁來或者被賣來巫馬村的,按她們的說法就是,當時巫馬村雖然很窮,但是起碼外村的女孩不會一聽見就象聽見妖怪一樣,馬上搖頭不來。至于后來為什么沒人愿意嫁來巫馬村,好像是二十多年前才開始的,那時候巫馬老爺的母親還健在。”
“五嬸母經常在外邊溜達,回來自然比較多話說,我第一次看她長篇大論的是她回來說巫馬村的村民正在大興土木,挖河溝,平整土地。她嘮嘮叨叨地說,這個幻燈大師父真是個能折騰的人,好好的一條村,現在年輕人都象公狗一樣,天天沒事就往義莊跑,從義莊做完公狗出來,就立馬去挖土,運泥,整地,不打漁,不耕地,天天跟著他發神經,馬上要入冬了,冬天吃什么呀,吃西北風啊。這老妖精把村民害的!”
“然后阿宋婆就做個掩口的姿勢,說千萬不能亂說,小心幻燈大師來找她算帳,她說幻燈大師有千里耳,神通廣大,得罪他的都沒好下場。阿宋婆最后還神秘兮兮地說,老爺讀書人還斗不過他,他們唱戲的會家子的還掛在祠堂上面變干尸,你難道真不怕啊?”
五嬸母那個時候就會緊張地到處看,訕訕說,下次不說就是了。可是無聊時分,說這些村聞是她們飯后最喜歡做的事情,沒過幾天,她們只要一有新的動靜,馬上就會互相閑話起來。于是我便能趁這個光景打聽到外邊發生的事情。”
“巫馬老爺雖然和我同在一處大宅,但見面也不多。我見到他的時候,要么就是在他書房給他彈琵琶,要么就是見他在中廳對著那幅卷軸字畫苦苦思索什么。或者是在花園的池邊拿著一卷殘本發呆,有時連我走過也不知道。”
“但是巫馬老爺又很喜歡跟我聊天,他其實是一個學識很淵博的人,他心情好的時候,常常講一些其他地方的典故逸聞,或者是經書上的故事,那時候算是我在巫馬府最開心的時光。偶爾間他也會講起他如何考取功名,如何結交各地名流的往事。但是我發現一個奇怪的事情就是他四十歲后的東西,很少再提起過。有次我不慎說起家人的問題,他的臉馬上陰沉起來,然后說,我們不聊這個。”
不過從他的言談中,我了解到一些事,比如作為巫馬村的大族,巫馬老爺及其長輩一直是這方水土德高望重的紳士。巫馬村雖然避居山區江邊,但是山清水秀,本來人丁還算興旺。巫馬老爺考取功名后,曾經在AH短暫做過同治朝重臣的幕僚。后來約二十年前攜老母親回鄉下居住,一眨眼就二十余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