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宋元文學(xué)與文獻論考
- 羅鷺
- 18233字
- 2021-12-29 19:03:02
第三章 書棚本唐人小集綜考
“詩刊欲遍唐”①,南宋書商陳起及其子續(xù)蕓,在臨安府棚北大街睦親坊南開設(shè)書籍鋪,刊刻了大量中晚唐詩集和南宋江湖詩人小集,不僅在書籍出版史上獲得了“書棚本”這一特稱,而且對江湖詩派的形成起著至關(guān)重要的作用。然而,存世的書棚本唐人小集究竟有多少種?是否所有的“十行十八字”本唐人詩集都是書棚本?明清時期影抄或翻刻書棚本唐人詩集與宋刻原本的關(guān)系如何?這些基本的文獻問題,學(xué)界雖或多或少有所涉及②,但尚無全面深入、精密細(xì)致的研究。
一、宋刻“十行十八字”本唐人詩集考辨
“書棚本”得名的由來,主要是因為陳起父子的刻書牌記“臨安府棚北大街睦親坊南陳解元宅書籍鋪刊行”中有一個“棚”字,故俗稱“書棚本”。南宋都城書坊林立,除“陳解元宅書籍鋪”外,尚有“臨安府陳道人書籍鋪”“臨安府太廟前尹家書籍鋪”“杭州眾安橋南行東賈官人宅開經(jīng)書鋪”“杭州錢塘門里車橋南大街郭宅紙鋪”等書坊,后世藏書家偶爾亦稱這些書坊所刻書為“書棚本”,為不致引起混淆,本章采用書棚本的狹義,特指陳起父子所刻書為書棚本。
為了在激烈的商業(yè)競爭中維護自身的利益,臨安書坊的經(jīng)營者們努力樹立自己的品牌和特色。除了在書中鐫刻牌記以示區(qū)別,不同的書坊在書籍選題、版式行款方面也努力形成各自的特色。以刻書較多、影響較大的三家書坊來看,陳起父子的陳宅書籍鋪,以刊刻唐宋詩集為主,行款基本是每半頁十行十八字;陳思的陳道人書籍鋪,以刊刻藝術(shù)類書籍為主,行款為每半頁十一行二十字;尹家書籍鋪,則以刊刻子部書籍,尤其是筆記小說為主,行款一般是每半頁九行十八字,但也偶有例外。同樣是刊刻唐人詩集,不同的地域似乎也有各自的特色,如蜀刻本唐人詩集的行款主要是每半頁十二行二十一字,且不乏卷帙較多的名家詩文集,這與書棚本有明顯的差異。掌握了這些書籍的外在形式特征,即使原書牌記缺失,也能清楚地區(qū)分開來。
值得注意的是,由于書棚本的最大特色是行款為每半頁十行十八字,后世藏書家和學(xué)者們往往誤以為凡是“十行十八字”本就是書棚本,而忽略了二者之間不能完全畫等號。例如,上海圖書館藏宋紹興(1131—1162)撫州刻本《王荊公唐百家詩選》二十卷,中國國家圖書館藏宋紹興章貢郡齋刻本《古靈先生文集》二十五卷、宋端平三年(1236)常州軍刻本淳祐六年(1246)盛如杞重修本《古文苑》二十一卷、宋吳堅福建漕治刻本《龜山先生語錄》四卷、《后錄》二卷,臺北故宮博物院圖書館藏宋淳祐二年(1242)趙時棣大庾縣齋刊本《心經(jīng)》一卷、《政經(jīng)》一卷等,以上書籍有明確的刊刻時間和地點,行款均為每半頁十行十八字,但與書棚本毫無關(guān)系,而且說明“十行十八字”行款并非書棚本率先使用。據(jù)初步調(diào)查,海內(nèi)外現(xiàn)存宋刻“十行十八字”本唐詩別集和總集共27種。現(xiàn)分作以下三大類予以討論。
(一)有“陳(解元)宅書籍鋪”牌記的書棚本唐詩小集11種
黃韻靜《南宋出版家陳起研究》對陳起父子所刻書有詳細(xì)考證,逐一羅列歷代書目著錄情況,并配有書影和文字說明,很有參考價值。但絕大部分是根據(jù)書目圖錄著錄而成,并非全是親眼所見,究竟是否為書棚本還有進一步探討的必要。該書第三章《刻書考(上)》考證有牌記的書棚本唐人詩集13種①,其中《唐山人詩》是根據(jù)《百宋一廛賦注》著錄,實際上就是《唐求詩集》,但中國國家圖書館藏宋刻本《唐求詩集》并無牌記②; 《李賀詩集》與《孟東野詩集》的宋刻書棚本沒有流傳下來,只是在清代藏書目錄中有著錄,留待下文再予以討論。至于李建勛《李丞相詩集》,因牌記為“臨安府洪橋子南河西岸陳宅書籍鋪印”,黃韻靜以其與“棚北大街睦親坊南”這一地址不符,暫且存疑③,但顧志興認(rèn)為這一地址與棚北睦親坊陳氏書鋪很近,疑為陳起宅院兼刻書工場④,故本章仍然視為陳起刻本;宋李龏編《唐僧弘秀集》,為宋人所編唐詩選本,黃韻靜視為宋人詩集,雖然作者屬宋,但內(nèi)容是唐詩,本文視作唐詩小集。故海內(nèi)外圖書館現(xiàn)藏有牌記的書棚本唐詩小集的實際數(shù)量是11種:
1. (唐)常建《常建詩集》二卷(國圖、臺北故宮)
牌記:“臨安府棚北大街睦親坊南陳宅刊印”一行(卷上末,正文第八頁)
2. (唐)朱慶余《朱慶余詩集》一卷(國圖)
牌記:“臨安府睦親坊陳宅經(jīng)籍鋪印”一行(卷末,正文第三十四頁)
3. (唐)周賀《周賀詩集》一卷(國圖)
牌記:“臨安府棚北睦親坊南陳宅書籍鋪印”一行(卷末,正文第十七頁)
4. (南唐)李建勛《李丞相詩集》二卷(國圖)
牌記:“臨安府洪橋子南河西岸陳宅書籍鋪印”一行(卷上末,卷上第十頁)
5. (唐)魚玄機《唐女郎魚玄機詩》一卷(國圖)
牌記:“臨安府棚北睦親坊南陳宅書籍鋪印”一行(卷末,正文第十二頁)
6. (唐)王建《王建詩集》十卷(上圖、國圖)
牌記:“臨安府棚北睦親坊巷口陳解元宅刊印”一行(卷末)
7. (唐)李咸用《唐李推官披沙集》六卷(臺北“中央研究院”傅斯年圖書館)
牌記:“臨安府棚北大街陳宅書籍鋪印行”一行(序后,序文第二頁)
8. (唐)李群玉《李群玉詩集》三卷《后集》五卷(臺北“中央研究院”傅斯年圖書館)
牌記:“臨安府棚前睦親坊南陳宅書籍鋪刊行”一行(卷首第三頁); “臨安府棚北大街睦親坊南陳解元宅書籍鋪印”一行(卷五第四頁)
9. (唐)李中《碧云集》三卷(臺北“中央研究院”傅斯年圖書館)
牌記:“臨安府棚北睦親坊南陳宅書籍鋪印”一行(目錄后,目錄第八頁)
10. (唐)羅隱《甲乙集》十卷(國圖)
牌記:“臨安府棚北大街睦親坊南陳宅書籍鋪印行”一行(目錄后)①
11. (宋)李龏《唐僧弘秀集》十卷(臺北“國家圖書館”、北京大學(xué)圖書館)
牌記:“臨安府棚北大街睦親坊南陳解元宅書籍鋪刊行”一行(序后)
以上11種唐詩小集,都有陳(解元)宅書籍鋪牌記,其行款均為十行十八字,是最典型的書棚本,是了解陳起所刻唐詩小集原貌的最寶貴的實物證據(jù)。另外,據(jù)北京大學(xué)孫欽善先生介紹,日本東京大東急記念文庫藏有宋刻書棚本《高常侍集》十卷,目錄殘存七卷,正文殘存六卷,有“臨安府睦親坊南陳宅經(jīng)籍鋪印”牌記①。因未親眼見到原書,暫且留存?zhèn)淇肌?/p>
(二)可能是書棚本的宋刻唐詩小集10種
現(xiàn)存宋刻唐人詩集,有的雖然沒有陳宅書籍鋪牌記,但版式、行款、字體與書棚本相同或相似,清代以來的藏書目錄也著錄為書棚本。對于這些書籍,有必要逐一梳理,以確定其是否為書棚本。
1. (唐)唐求《唐求詩集》一卷
王國維《兩浙古刊本考》卷上著錄《唐求詩》有“臨安府棚北大街睦親坊南陳宅書籍鋪印”②,其依據(jù)應(yīng)當(dāng)是《楹書隅錄》卷四:“此本與《韋蘇州集》同一行式,皆臨安府棚北大街睦親坊南陳宅書籍鋪刊行,所謂書棚本是也。《百宋一廛賦》著錄。”③但中國國家圖書館現(xiàn)藏宋刻本《唐求詩集》,即《百宋一廛賦》和《楹書隅錄》著錄本,原書并無牌記,只是版式、字體確與書棚本相同。
2. (唐)許渾《丁卯集》二卷
上海圖書館藏宋刻本《丁卯集》二卷,書中無牌記,但自黃丕烈以來的藏書家均視為書棚本,而《上海圖書館藏宋本圖錄》認(rèn)為陳起刻本可能已經(jīng)亡佚,此宋刻本可能是臨安府其他書商所刻④。中國國家圖書館藏明抄本《唐四十七家詩》中有影宋抄本《丁卯集》,行款為十行十八字,目錄后有“臨安府睦親坊南陳宅經(jīng)籍鋪印”一行,可見陳起確實刻過《丁卯集》,上圖藏本或許是宋代據(jù)書棚本翻刻。
3. (唐)韋莊《浣花集》十卷
宋刻殘本《浣花集》現(xiàn)藏日本靜嘉堂文庫,是清末陸心源皕宋樓舊藏本。陸心源認(rèn)為:“與臨安睦親坊陳宅本《孟東野集》行款匡格皆同,當(dāng)亦南宋書棚本也。”①
4. (后蜀)韋縠《才調(diào)集》十卷
《才調(diào)集》十卷,《上海圖書館藏宋本圖錄》著錄為宋臨安府陳宅書籍鋪刻本,理由是其版式、字體與書棚本《王建詩集》略同②。另外,清初藏書家錢曾《讀書敏求記》明確著錄其家有“陳解元書棚宋槧本”③。
5. (唐)杜審言《杜審言詩集》一卷
6. (唐)皇甫冉《皇甫冉詩集》二卷
7. (唐)岑參《岑嘉州詩》八卷(殘存前四卷)
以上三種詩集與《常建詩集》二卷,共四冊,均為清代著名藏書家楊紹和舊藏,現(xiàn)藏中國國家圖書館。宋刻本《常建詩集》現(xiàn)存二本,一在臺北故宮博物院,一藏中國國家圖書館,前者有陳宅書籍鋪牌記,后者無,不知是否在流傳過程中失去。四種詩集行款、字體都相近,應(yīng)當(dāng)是書棚本。
8. (唐)韋應(yīng)物《韋蘇州集》十卷《拾遺》一卷
《韋蘇州集》在南宋曾多次被刊刻,現(xiàn)存有二種版本,一為宋乾道七年(1171)平江府學(xué)刻本,一為宋寧宗以后刻本,二者行款皆為十行十八字、白口、左右雙邊。很明顯,后者是據(jù)宋乾道刻本翻刻或重刻,至于是否為書棚本,目前還沒有定論。
9. (唐)張籍《張司業(yè)詩集》三卷(殘存中、下二卷)
此本現(xiàn)藏臺北“國家圖書館”,根據(jù)字體、刀法與書棚本接近,館藏目錄定為南宋臨安陳氏書籍鋪刊本,所缺上卷,可據(jù)中國國家圖書館和上海圖書館藏清初影宋抄本配補齊全。
10. (唐)殷璠《河岳英靈集》二卷
中國國家圖書館藏宋刻本《河岳英靈集》二卷,為清初季振宜舊藏,《文祿堂訪書記》著錄此本為宋陳氏書棚本①。臺北“國家圖書館”藏明覆刊宋書棚本作三卷,應(yīng)當(dāng)已經(jīng)非宋刻本原貌。
(三)不是書棚本的宋刻十行十八字本唐人詩集6種
1. (唐)劉禹錫《劉夢得文集》三十卷《外集》十卷
劉禹錫《劉夢得文集》三十卷《外集》十卷,現(xiàn)藏日本天理圖書館,為“日本國寶”。《天理圖書館稀覯書圖錄》根據(jù)刻工與缺筆,推定其版本為南宋初期紹興年間刻本②。雖然此書是十行十八字本,但版心為細(xì)黑口,字體與南宋后期的書棚本差異很大。
2. (唐)韓愈《新刊經(jīng)進詳注昌黎先生文》四十卷《外集》十卷《遺文》三卷《志》三卷
3. (唐)柳宗元《新刊增廣百家詳補注唐柳先生文》四十五卷
以上兩種韓、柳集,現(xiàn)藏中國國家圖書館,行款與書棚本一致,但字體有較大差異。書中刻工大多為南宋中期四川人,故《宋蜀刻本唐人集叢刊》以此兩種為南宋中期大字本③。
4. (唐)柳宗元《五百家注音辨唐柳先生文集》四十五卷(殘存十一卷)
宋刻殘本現(xiàn)藏中國國家圖書館,版式為十行十八字、細(xì)黑口、左右雙邊。清黃丕烈跋稱可能是吳門鄭定刻于嘉興,但萬曼斷然否定:“此本黃氏雖然疑為吳門鄭本,但就行款和諱字來看,卻和俞良甫在日本所刻五百家注本相同,但因首尾殘闕,序跋俱失,所以無從考證,但決不是鄭定本,這點是可以肯定的。”④此本確為宋刻宋印,應(yīng)當(dāng)是俞良甫刻本的底本。從書棚本選題看,陳起似乎不大可能刊刻卷帙較多的名家文集。
5. (宋)趙孟奎輯《分門纂類唐歌詩》一百卷(殘存十一卷)
此書宋刻殘本藏中國國家圖書館,行款與書棚本一致,但卷首有咸淳元年(1265)趙孟奎自序,擬謀求出版,因而很可能是私家刻本。且其時陳起已逝,續(xù)蕓子承父業(yè),應(yīng)當(dāng)不會刊刻如此大規(guī)模的總集。
6. (宋)王安石輯《王荊公唐百家詩選》二十卷
《王荊公唐百家詩選》二十卷,殘存九卷(一至九),版式為十行十八字、白口、四周雙邊,現(xiàn)藏上海圖書館。該館據(jù)刻工、諱字,定其版本為南宋紹興末年江西撫州刻本①。
綜上所述,在現(xiàn)存27種宋刻“十行十八字”本唐人詩集中,11種有陳(解元)宅書籍鋪牌記,可以確認(rèn)為書棚本;10種雖然沒有牌記,但或者在歷代書目中一直被視為書棚本,或者與書棚本在內(nèi)容、版式、字體方面很相似,應(yīng)當(dāng)是書棚本;還有6種,雖然行款相同,但時代、地域、字體風(fēng)格等不符,可以肯定不是書棚本。這就提醒我們,鑒定唐人詩集是否為書棚本,除了看牌記、行款外,還得綜合考察作者時代(主要是中晚唐)、卷帙多寡(一般不超過十卷)、版式特征(白口、左右雙邊)、字體風(fēng)格(書法以柳體為主,兼具歐體筆意,筆畫方整,筆勢略往右上傾斜)、刻工活動(以臨安府刻工為主)等,才能得出可靠的結(jié)論。
二、影宋抄本唐詩小集的文獻價值
在唐詩接受史和書籍流傳史上,宋版唐人詩集無疑是最受文人、學(xué)者、藏書家們喜愛的珍品。但明代以后,宋刻本日漸稀少,為保存古書原貌,藏書家們發(fā)明了影抄書籍的方法。最初的影抄,并不嚴(yán)格講究字體筆畫的摹擬,按照現(xiàn)代標(biāo)準(zhǔn)只能稱為仿宋抄本,但行款、諱字、缺字、牌記等基本遵照宋版書抄寫。明末清初,汲古閣毛晉父子、述古堂錢曾等酷愛此道,摹仿得惟妙惟肖,出神入化,甚至能夠以假亂真。在宋刻本已經(jīng)亡佚的情況下,這些影宋抄本唐人詩集具有非常重要的文獻價值。現(xiàn)擇要介紹如下。
(一)明抄本《唐四十七家詩》的底本大多是書棚本
中國國家圖書館藏明抄本《唐四十七家詩》一百三十一卷,共15冊,最初在萬歷年間由蘇州藏書家毛文煥(字豹孫)匯集而成,清代以來遞經(jīng)汪士鐘藝蕓書舍、韓應(yīng)陛讀有用書齋、蔣汝藻密韻樓、吳興張珩、祁陽陳澄中等著名藏書家收藏,可謂流傳有緒,非常珍貴。關(guān)于其版本,國家圖書館只是模糊地著錄為明抄本,但曾收藏此書的清代藏書家韓應(yīng)陛的后人曾編有《讀有用書齋藏書志》(南京圖書館藏稿本),不是將這四十七家詩作為一部總集或叢書著錄,而是看作有共同來源的相互獨立的唐人詩集叢抄,分別著錄為明抄影宋本或明抄影宋書棚本。這四十七家詩,除《唐皇帝詩》的行款為九行十七字、《王建詩集》為十行二十字、《沈云卿集》為九行十八字外,其余四十四種唐人詩集均為十行十八字。但該書并非抄自一人之手,而是有多種不同的筆跡,其中《唐皇帝詩》《沈云卿集》《賈浪仙長江集》等三種可確定為明正德、嘉靖間著名藏書家柳僉親筆手抄本,其余抄本或者是柳僉請人抄寫,或者是嘉靖、萬歷年間藏書家根據(jù)宋刻本摹寫。柳僉,字大中,別號味茶居士,明正德、嘉靖間蘇州藏書家。錢曾《讀書敏求記》稱柳僉“摹寫宋本唐人詩數(shù)十種,今皆歸述古書庫中,視百家詩刻,真霄壤矣”①。可見柳僉影鈔宋本在清初就已經(jīng)很受重視,成為藏書家的珍藏。由于該書是據(jù)宋刻本摹寫而成,絕大多數(shù)行款為十行十八字,在宋刻書棚本存世較少的情況下,理當(dāng)作為最接近書棚本的版本加以重點考察。以下是《唐四十七家詩》中行款為十行十八字的四十四種唐詩小集簡表(表2 1)。
表2-1 《唐四十七家詩》版本一覽

續(xù) 表

續(xù) 表

上表中書名前加*號的《常建詩集》《朱慶余詩集》《李群玉詩集》《周賀詩集》《李丞相詩集》《丁卯集》《浣花集》等7種有書棚本或宋刻本存世,在上一節(jié)已經(jīng)討論,以明抄本與之相比較,除牌記、諱字、字體等沒有完全一致地摹寫外,收詩數(shù)量、編排順序和文字內(nèi)容等基本相同,說明它們是據(jù)書棚本或宋刻本傳抄,此不贅述。剩余的37種唐人詩集,可分為四組來考察。
1.有陳(解元)宅書籍鋪牌記的影抄書棚本2種
《唐司空文明詩集》卷下末尾有“臨安府棚北睦親坊南陳宅書籍鋪印”一行,《郎士元詩集》卷末有“臨安府棚北大街睦親坊南陳解元宅書籍鋪印行”一行,說明它們是據(jù)宋刻書棚本摹寫,在宋刻本已經(jīng)亡佚的情況下,應(yīng)當(dāng)是最接近書棚本原貌的抄本,但過去研究書棚本的學(xué)者從未注意到這兩種詩集。
2.避宋諱的影抄宋刻本16種
如上表所示,自《追昔游詩》至《唐英歌詩》16種,雖然沒有書棚本牌記,但行款是十行十八字,文字避宋諱,其底本應(yīng)當(dāng)就是宋刻本或書棚本。且其底本已佚,是目前最接近宋刻本原貌的版本。
3.可以證明為影抄宋刻本或書棚本者6種
(1)(唐)賈島《賈浪仙長江集》十卷
賈島是江湖詩派學(xué)習(xí)晚唐體的重要對象。陳起刊刻了眾多晚唐詩集,必然不會遺漏賈島。據(jù)萬曼《唐集敘錄》,賈島詩“十卷本仍依宋人舊貌,七卷本則明人分體編次”①。而《唐四十七家詩》中的《賈浪仙長江集》正是十卷,該本為柳僉親筆手抄,在摹寫時沒有遵照底本避諱。但中國國家圖書館另藏有明張敏卿抄本,行款也是十行十八字,遇“恒”“朗”等字缺末筆避宋諱,卷末有朱筆題記“柳大中家宋本重錄”一行。柳大中即柳僉,可見其家確有《長江集》宋刻本,只是張敏卿抄寫時照宋諱缺筆,柳僉親筆手抄時卻沒有遵照宋本避諱。但二者在內(nèi)容和編次上完全相同,相互對校,應(yīng)當(dāng)可以基本上還原書棚本原貌。
(2)《張詩集》一卷
《張詩集》,除《唐四十七家詩》本外,中國國家圖書館又有另一種明抄本,清初學(xué)者何焯曾據(jù)宋刻本校勘。據(jù)《鐵琴銅劍樓藏書目錄》,明抄本卷末有“臨安府棚北大街睦親坊南陳宅書籍鋪印”一行②,《唐四十七家詩》本雖然沒有牌記,但從行款來看,其底本應(yīng)當(dāng)是書棚本。
(3)《于詩集》一卷
據(jù)王國維《兩浙古刊本考》卷上,《于詩集》有“臨安府棚北大街睦親坊南陳宅書籍鋪印”牌記,雖然目前不知這一材料的出處,但若無依據(jù),王國維當(dāng)不會隨意著錄。
(4)《于武陵詩集》一卷
元吳師道《吳禮部詩話》錄時天彝《唐百家詩選》后評語:“李端、于武陵集,錢塘陳氏刊行,才各百余首,僅是斷稿耳。”③這里的“錢塘陳氏”應(yīng)當(dāng)是指陳起,說明《李端集》和《于武陵集》有書棚本。《唐百家詩》保存了書棚本行款,其底本應(yīng)當(dāng)是陳起刻本。
(5)《李洞詩集》三卷
此本卷末有清初學(xué)者、藏書家何焯朱筆題跋三行:“丙戌秋日,得泰興季氏所收沈啟南先生舊藏宋本,補缺字二,正訛數(shù)處。香案小吏何焯記。”根據(jù)這一題跋,宋刻本《李洞詩集》曾經(jīng)明代著名書畫家沈周(字啟南)收藏,后在清初歸泰興季振宜,康熙四十五年(1706),何焯據(jù)宋刻本校補缺訛。雖然宋刻本已經(jīng)亡佚,但此本所留何焯校勘異文,足可一窺宋刻本之原貌。
(6)《林寬詩集》一卷
上海圖書館藏明末抄本《唐人小集》4種,包括《張詩集》一卷、《儲嗣宗詩集》一卷、《文化集》一卷和《林寬詩集》一卷,行款皆為十行十八字。前三種在上文已確定出于書棚本或宋刻本,《林寬詩集》與之同源,且避宋諱,應(yīng)當(dāng)也是據(jù)宋本摹寫。
4.可能的影抄宋刻本13種
上表中,自《韓君平詩集》至《于鵠詩集》13種,除行款為十行十八字外,暫無其他證據(jù)可考其底本來源。然書中缺字甚多,不像明末刻本任意添補文字,應(yīng)當(dāng)也是出自宋刻舊本。
總之,明抄本《唐四十七家詩》的文獻價值極高,是研究書棚本唐人詩集的淵藪。
(二)明初抄本《唐十八家詩》接近宋刻本原貌
中國國家圖書館藏明初抄本《唐十八家詩》,比《明四十七家詩》的抄寫年代更早,其中《云臺編》卷末有“洪武己巳夏五月夏至日書畢”墨筆一行,《李中碧云集詩選》卷末署“吳城謝縉錄”,謝縉是明初洪武、永樂間蘇州畫家,可見抄寫年代很早。明初所見宋刻本或書棚本比后來多,故此集的文獻價值絕不能低估。如李嶠《雜詠》一百二十首,明清時期通行本多不完整,故日本學(xué)者林衡于寬政至文化間輯《佚存叢書》,搜輯中土所佚古書,其中就有《李嶠雜詠》二卷。但完整的白文無注本《雜詠》,在中土并沒有失傳,《唐十八家詩》中的《唐李嶠詩》一卷就收錄有完整的120首,且與《郡齋讀書志》著錄卷數(shù)相同,應(yīng)當(dāng)是出自宋刻本。
根據(jù)藏書印,《唐十八家詩》在清代以后曾經(jīng)黃丕烈士禮居、松江韓氏讀有用書齋、張乃熊菦圃等著名藏書家遞藏。《菦圃善本書目》著錄為“《唐人小集十七種》二十卷,洪武鈔本,六冊”①。今國家圖書館藏本仍為6冊,但比《菦圃善本書目》著錄多1種,而目驗國家圖書館藏原本,實際是19家,可能是由于《秦隱君詩集》僅殘存序二頁,故未予計算。這十八家唐人詩集,《高常侍集》《李中碧云集詩選》《劉叉詩》《李昌符詩集》《李丞相詩集》《唐包秘監(jiān)詩集》《王周詩集》《于鄴詩集》和《于詩集》等9種在上文已討論過,剩余的9種,其底本可能來源于宋刻本。
1. 《唐李嶠詩》一卷
《郡齋讀書志》著錄《李嶠集》一卷,但明代以后通行的是三卷本。此本行款為每半頁十行十八字或十九字不等,應(yīng)當(dāng)出自宋刻本,但是否為書棚本,還須進一步考證。
2. (唐)鄭守愚《云臺編》三卷
此本殘存中、下二卷,書商為冒充全本,將“中”字挖改為“上”字。清代曾經(jīng)黃丕烈收藏,跋中敘及此事。另外,中國歷史博物館藏有明刻本三卷,行款也是十行十八字,應(yīng)當(dāng)都是源于宋刻本。
3. (唐)鄭巢《鄭巢詩集》二卷
《鄭巢詩集》二卷,《送僧歸富春》至《送衡州薛從事》十九首為卷一,《泊靈溪館》至《贈丘先生》十首為卷二,與明嘉靖朱警刻《唐百家詩》次序正好相反,而《唐百家詩》僅作一卷,不知孰是孰非。然《明十八家詩》本不避宋諱,《唐百家詩》本嚴(yán)格避諱,行款也是十行十八字,后者似乎更接近宋刻本原貌。
4. (唐)馬戴《會昌進士詩集》等6種
《會昌進士詩集》一卷、《李頻詩集》一卷、《顧非熊詩集》一卷、《許琳詩集》一卷、《楊凝詩集》一卷、《章碣詩集》一卷,雖然不避宋諱,但行款均為十行十八字,且抄寫于明初,是各集現(xiàn)存最早的版本,應(yīng)當(dāng)比較接近宋刻本的原貌。
(三)影宋抄“十行十八字”本唐詩小集9種
在宋刻本失傳的情況下,影宋抄本以其“下宋版書一等”而深受藏書家和學(xué)者們的喜愛。上文提到的《明十八家詩》和《明四十七家詩》分別代表明初和明代中期摹寫宋版唐人詩集所達到的水平,但直到明末清初,真正嚴(yán)格意義上的影宋抄本才產(chǎn)生。筆者曾以汲古閣影宋抄本《南宋群賢小集》與臺北“國家圖書館”藏宋槧《南宋群賢小集》比勘,除細(xì)微的差異外,版式、字體、缺字等幾乎雷同。由此可見,明末清初以后,由著名藏書家精心摹寫的影宋抄本是值得信賴的版本。
1. (唐)李賀《歌詩編》四卷、《集外詩》一卷
中國國家圖書館藏清初錢氏述古堂影宋抄本,每半頁十行十八字,舊藏鐵琴銅劍樓,卷末有“臨安府棚前北睦親坊南陳宅經(jīng)籍鋪印行”一行,王國維《兩浙古刊本考》卷上著錄為書棚本。
2. (唐)孟郊《孟東野詩集》十卷
陸心源舊藏汲古閣影宋精抄本《孟東野詩集》,據(jù)《皕宋樓藏書志》卷六九著錄,該書宋敏求題跋后有“臨安府棚前北睦親坊南陳宅經(jīng)籍鋪印”一行,行款為十行十八字。此本今藏日本靜嘉堂文庫,筆者未見。又楊紹和《楹書隅錄》卷四著錄宋刻本《孟東野詩集》,黃丕烈跋稱收藏有洪武間人影寫書棚本。
3. (唐)釋皎然《晝上人集》十卷
《晝上人集》十卷,上海圖書館藏清影宋抄本、天一閣藏明馮舒家抄本、中國國家圖書館藏明湖東精舍抄本,以上3種皆為十行十八字本,應(yīng)當(dāng)是據(jù)宋刻本影抄或傳抄。
4. (唐)呂溫《呂和叔文集》十卷
《呂和叔文集》在清初流傳有兩種版本,一是錢謙益藏宋刻本,一是書棚本。《皕宋樓藏書志》著錄影寫宋刊本,有馮舒跋,稱其“第二卷《聞?wù)琛芬韵率迨姿伪舅鶡o,案陳解元棚本增入”①。今宋刊本與書棚本均佚,山東省博物館和北京市文物局藏有清抄本,行款為十行十八字,或許是據(jù)書棚本傳抄。
5. (唐)杜荀鶴《唐風(fēng)集》三卷
《唐風(fēng)集》三卷,中國國家圖書館藏兩種行款為十行十八字的抄本,一是清影宋抄本,一是明抄本。據(jù)《讀書敏求記》,錢曾藏杜荀鶴詩“是陳解元書棚本,總名《唐風(fēng)集》。后得北宋本繕寫,乃名《杜荀鶴文集》,而以《唐風(fēng)集》三字注于下”②。國圖藏本名《唐風(fēng)集》,當(dāng)是出于書棚本之影寫或傳抄。
6. (唐)高仲武輯《唐中興間氣集》二卷
此集中國國家圖書館有清初毛氏汲古閣影宋抄本,又有明刻本一部,版式皆為十行十八字、白口、左右雙邊,其底本可能是書棚本。
7. (唐)姚合輯《極玄集》一卷
《極玄集》一卷,上海圖書館藏毛氏汲古閣影宋抄本,版式為十行十八字、白口、左右雙邊,避宋諱,與汲古閣影抄其他書棚本相似。
8. (宋)趙師秀編《眾妙集》一卷
9. (宋)趙師秀編《二妙集》一卷
中國國家圖書館藏明抄本《眾妙集》一卷、《二妙集》一卷,是“永嘉四靈”中趙師秀編選的重要唐詩選本。《眾妙集》收錄76家,《二妙集》則僅選賈島、姚合二人之詩。二種詩集行款皆為十行十八字,避宋諱。《眾妙集》卷末有佚名題記:“嘉靖丙申臘月晦日,宋本摹書,時寓繡石堂。”《二妙集》卷末跋文較長:“趙紫芝選編《眾妙》《二妙》二集,世不□見。吾友人顧大石仁效,過訪次山秦思宋,執(zhí)是為贄,次山藏焉,因假摹。書實為宋時刻本,不易得也。時嘉靖丙申閏臘三,寓繡石堂識。”可見二集是嘉靖十五年(1536)據(jù)秦思宋繡石堂藏宋刻本摹寫而成。從書法風(fēng)格來看,應(yīng)當(dāng)屬于臨摹,但有明顯筆誤,與明末清初汲古閣影抄宋本尚有一定距離。二書極為罕見,從趙師秀與陳起有交往來看,其底本很可能是書棚本,對四靈詩與江湖詩研究具有重要文獻價值。
(四)其他明抄“十行十八字”本唐人詩集13種
根據(jù)《中國古籍善本總目》①,行款為“十行十八字”的明抄本唐人詩集還有以下13種,是否來源于宋刻本或書棚本還有待進一步考證。
1. 《李嶠集》三卷,明抄本,十行十八字、黑格、四周雙邊,中山大學(xué)圖書館藏;
2. 《王昌齡詩集》三卷,明抄本,十行十八字、藍(lán)格、白口、四周單邊,四川省圖書館藏;
3. (唐)王維《王右丞集》十卷,殘存二卷(九至十),明崇禎三年馮班抄本,十行十八字、無格,上海圖書館藏;又《王摩詰集》十卷,清抄本,十行十八字、白口、左右雙邊,中國國家圖書館藏;
4. (唐)張祜《唐張?zhí)幨吭娂妨恚髂┤~奕抄本,十行十八字、無格,中國國家圖書館藏;
5. (唐)李嘉祐《臺閣集》一卷,明抄本,清黃丕烈校并跋,十行十八字、黑口、左右雙邊,中國國家圖書館藏;
6. 《盧仝詩集》二卷,明抄本,十行十八字、白口、四周單邊,四川省圖書館藏;
7. 《錢起詩集》不分卷,清順治六年張秀抄本②,十行十八字,國家圖書館藏;
8. (唐)歐陽詹《歐陽行周文集》十卷,明抄本,十行十八字、藍(lán)格細(xì)黑口或黑格細(xì)黑口、四周單邊,國家圖書館藏;
9. 《溫庭筠詩集》七卷《別集》一卷,明末馮彥淵家抄本,十行十八字、黑口、左右雙邊,國家圖書館藏;又一部,清初錢氏述古堂抄本,南京圖書館藏;
10. (唐)方干《玄英先生詩集》十卷,明抄本,十行十八字、無格,國家圖書館藏;
11. (唐)沈亞之《沈下賢文集》十二卷,明抄本,十行十八字、無格,國家圖書館藏;又一部,清吳縣吳氏抄本,吳翌鳳批校,中國科學(xué)院圖書館藏;
12. (唐)陸龜蒙《重刊校正笠澤叢書》四卷,明末馮舒家抄本,十行十八字、黑口、左右雙邊,國家圖書館藏;
13. (唐)皮日休、陸龜蒙《松陵集》十卷,明抄本,十行十八字、黑口、左右雙邊,上海圖書館藏。
之所以不厭煩瑣地羅列全部行款是十行十八字的明抄本,是因為明代藏書家能夠見到更多宋刻本,且其抄書目的是為了自己閱讀和收藏,必然想方設(shè)法搜尋善本,在很大程度上能夠保存宋本原貌。本章討論的明抄本及影宋抄本,包括《唐四十七家詩》中37種、《唐十八家詩》中9種、影宋抄本9種、其他明抄本13種,合計68種,由于其據(jù)以仿抄的宋刻底本已經(jīng)亡佚,它們就成了唯一可能接近書棚本原貌的物證。
三、明清翻刻書棚本唐人小集的認(rèn)識誤區(qū)
明代正德、嘉靖年間,書籍出版業(yè)興起了翻刻宋本的高潮①。在印刷字體和版式風(fēng)格方面,南宋浙刻本成為仿效的模板。由于明代詩壇的宗唐風(fēng)尚,以刊刻唐人小集著稱的書棚本自然受到人們的追捧。正德、嘉靖間出版的很多唐人詩集叢刊或單行本,都選擇了“十行十八字,白口,左右雙邊”這一經(jīng)典的書棚本版式,如明正德十四年(1519)陸元大刻本《唐五家詩》六卷、明嘉靖二十六年(1547)王準(zhǔn)刻本《唐十子詩》十四卷、明正德、嘉靖間刻本《唐十二家詩》四十九卷等,而最有代表性的是明嘉靖十九年(1540)朱警刻本《唐百家詩》一百七十一卷,可謂明中期翻刻宋本唐詩小集的集大成之作。由于書棚本的版式早已深入人心,故藏書家見到行款為“十行十八字”的明清翻刻唐人詩集,就想當(dāng)然地視為翻刻書棚本,這在清代以來的藏書目錄中有大量例證,而王國維《兩浙古刊本考》是最明確的表述:
右陳宅書籍鋪所刊唐人集,皆半頁十行,行十八字,其存于今日者止此。然當(dāng)時所刊,實不可勝計。周端臣《挽蕓居(即陳起宗之)詩》云:“字畫堪追晉,詩刊欲遍唐。”今日所傳明刊十行十八字本唐人專集、總集,大抵皆出陳宅書籍鋪本也。然則唐人詩集得以流傳至今,陳氏刊刻之功為多。①
以王國維為代表的很多學(xué)者、藏書家認(rèn)為明刊十行十八字本唐人集,大抵出自陳宅書籍鋪本,這并非毫無道理,但關(guān)鍵問題是,如何判斷哪些明刊十行十八字本是書棚本,哪些不是?明刊十行十八字本在多大程度上接近書棚本的原貌?由于書棚本及其明代翻刻本都不容易見到,人們在關(guān)注外在形式的同時,對其內(nèi)容的相近與否,反而無暇深究了。下文以明嘉靖朱警編《唐百家詩》和清光緒江標(biāo)編《唐人五十家小集》為例,深入剖析人們對明清翻刻書棚本唐人小集的認(rèn)識誤區(qū)。
(一)朱警編《唐百家詩》一百七十一卷
明嘉靖十九年朱警刻本《唐百家詩》,自明代以后就沒有重新翻刻或影印,原刻本只收藏在少數(shù)圖書館,故迄今為止沒有學(xué)者對其進行深入研究。筆者所見有二部,一是中國國家圖書館藏本,僅殘存四十三家六十六卷,三十冊,另一部是北京大學(xué)圖書館藏本,內(nèi)容完整無缺。該書翻刻唐詩一百家,計初唐二十一家、盛唐十家、中唐二十七家、晚唐四十二家。目錄后有嘉靖十九年秋朱警撰《唐百家詩后語》,稱其父“雜取宋刻,裒為百家”,朱警在此基礎(chǔ)上,根據(jù)友人徐獻忠《唐詩品》,補訂品目,形成定本,刊刻時將《唐詩品》冠于卷首。此書行款皆為十行十八字,朱警題識又明確說所選詩集來源于宋刻,那么,其底本是否真的是來源于宋刻本呢?
《唐百家詩》中有六種詩集的書棚本現(xiàn)存于世,即《朱慶余詩集》《周賀詩集》《唐李推官披沙集》《李丞相詩集》《唐女郎魚玄機詩》和《常建詩集》。對這六種詩集進行考察,結(jié)論是前五種詩集的祖本是書棚本,但無法確定其直接底本是書棚本,而《常建詩集》則與書棚本完全不同。以《朱慶余詩集》為例,此本與現(xiàn)存書棚本比較,可以確定為同一版本系統(tǒng),但《唐百家詩》本缺字較多,至少要比書棚本多24個缺字,可見《唐百家詩》的底本很可能有蟲蛀或其他破損現(xiàn)象,也可能是書棚本在明代的傳抄本。《周賀詩集》也存在類似的情況,如《旅懷詩》“國□□鄰”一句,《唐百家詩》缺二字,而書棚本作“國有□鄰”,只缺一字,明抄本《唐四十七家詩》則與書棚本相同。而《唐李推官披沙集》沒有序和目錄,缺字也比現(xiàn)存書棚本多。由此可見,從文字內(nèi)容上看,在書棚本尚存世的情況下,《唐百家詩》并不能取代書棚本成為其最佳替代品。
至于《常建詩集》,如果我們輕易相信《唐百家詩》是據(jù)宋書棚本翻刻,那就大錯特錯了。現(xiàn)存《常建詩集》的版本有二卷和三卷之別,書棚本《常建詩集》分上、下二卷,收詩57首;文淵閣《四庫全書》本是三卷,卷一為五古19首,卷二為五古18首,卷三為五律7首、七古2首、七絕11首,數(shù)量同是57首,但編排次序則完全不同。《唐百家詩》雖為二卷本,表面上與書棚本相同,實則是三卷本的殘本,其卷一即《四庫全書》本卷三,卷二即《四庫全書》本卷二,僅38首,缺失的第三卷應(yīng)當(dāng)是《四庫全書》本卷一。從《常建詩集》的卷數(shù)演變來看,宋代《新唐書·藝文志》《郡齋讀書志》《直齋書錄解題》等皆著錄為一卷本;書棚本為二卷本,不分體;明刻本分體編排,強分為三卷,反映了明人改變古書原貌的陋習(xí)。與此相對,上文提到的明抄本《唐四十七家詩》本《常建詩集》二卷,則與書棚本完全相同,可見明仿宋抄本比明翻宋刻本要更接近宋刻本原貌。
上述6種有書棚本存世的詩集,在一百家中只占很小的比例,那么,剩余的94種又該如何判斷其底本是否為書棚本呢?根據(jù)江湖詩派宗尚晚唐這一詩學(xué)背景,陳起所刻唐人詩集應(yīng)當(dāng)主要是中晚唐詩人小集,刊刻初盛唐詩集較少,也不刻卷帙較多的大家詩集。如果這一假設(shè)成立,首先可以排除《唐百家詩》中初、盛唐部分:
唐太宗文皇帝集一卷、虞世南集一卷、許敬宗集一卷、李百藥集一卷、楊師道集一卷、董思恭集一卷、劉廷芝集一卷、王勃集二卷、楊炯集二卷、盧照鄰集二卷、駱賓王集二卷、唐喬知之詩集一卷、陳伯玉集二卷、杜審言詩集一卷、沈云卿集二卷、宋之問集二卷、李嶠集三卷、蘇廷碩集二卷、張說之集八卷、張九齡集六卷、盧僎集一卷(以上初唐21家)
唐玄宗皇帝集二卷、崔顥詩集一卷、李頎詩集一卷、祖詠集一卷、孟浩然集三卷、王昌齡詩集三卷、常建詩集二卷、顏魯公詩集一卷、崔曙集一卷、嚴(yán)武集一卷(以上盛唐10家)
以上31家,除《杜審言詩集》《沈云卿集》《常建詩集》《王昌齡詩集》和《李嶠集》等5家在上文已提及,其余27家,在文獻中罕見其與書棚本有關(guān)聯(lián)的記載,與上文提到的現(xiàn)存宋刻書棚本或宋刻“十行十八字”本、明抄本《唐四十七家詩》、明初抄本《唐十八家詩》、其他明清影抄宋書棚本或宋刻本等也少有重合,似乎不應(yīng)納入書棚本的考察范圍,只是在版式上模仿書棚本而已。例如,《王昌齡詩集》卷末有正德己卯袁翼題識,稱“刻唐詩凡數(shù)家,而此尤可喜云”。《李頎詩集》卷尾也有“正德己卯四月十日”佚名跋語,說明這二家詩集是據(jù)正德刻本翻刻。
在《唐百家詩》中,與書棚本關(guān)系最為密切的應(yīng)當(dāng)是中唐27家和晚唐42家,合計69家。為節(jié)約篇幅,這69家中在本章前二節(jié)已提及的44家,無論《唐百家詩》的底本是否為書棚本,此處都不再討論。另外,《戴叔倫集》二卷、《唐靈一詩集》一卷、《唐貫休詩集》一卷、《唐齊己詩集》一卷等4種也應(yīng)排除①。剩余21種,可能來源于書棚本或宋刻十行十八字本,是《唐百家詩》中最有價值的部分,現(xiàn)分述如下。
1.底本是宋刻本者5種
《嚴(yán)維詩集》一卷、《羅鄴詩集》一卷、《經(jīng)進周曇詠史詩》三卷、《秦韜玉詩集》一卷等4種詩集皆避宋諱,《嚴(yán)維詩集》有刻書者跋語:“予家舊有宋刻本,因重刻之,以廣其傳云。”更是明確指出據(jù)宋本重刻。《羅鄴詩集》的字體極似書棚本,有多處墨釘,應(yīng)當(dāng)是翻刻書棚本。
《劉滄詩集》一卷,為該集現(xiàn)存最早刻本。據(jù)《永樂大典》卷九〇三引《江湖集》陳起《汪起潛謝送唐詩,用韻再送劉滄小集》,說明陳起曾向汪起潛贈送《劉滄小集》,應(yīng)當(dāng)是他本人刊刻。宋刻本已亡佚,幸有《唐百家詩》保存其基本面貌。
2.底本可能是宋刻本者12種
以下12種詩集,或者與明代通行本內(nèi)容不同,或者是該集現(xiàn)存最早的刻本,其底本可能是宋刻本。
(1)《李端詩集》三卷
宋代書目著錄《李端詩集》均為三卷本,《唐百家詩》與之相同。此集在兩方面保存了宋刻本的特征:一是不分體,因為明銅活字本分體,改為四卷,已非宋刻三卷本原貌;二是附刊其他作家的同題詩,如《同司空文明過堅上人故院》詩后附司空文明詩一首,而明刻本往往刪去附作。上文曾引吳師道《吳禮部詩話》錄時天彝《唐百家詩選》后評語,證明時天彝曾親眼見過書棚本《李端集》, 《唐百家詩》應(yīng)當(dāng)是來源于書棚本。
(2)《羊士諤詩集》一卷
《羊士諤詩集》,宋代書目著錄為一卷本,明代通行本為二卷,分體編排。此本不分體,或出于宋刻本。
(3)《耿詩集》一卷
宋代書目著錄為二卷或三卷,此本僅一卷,是否出自宋刻本,暫且存疑。
(4)《華陽真逸詩》二卷
明銅活字本作《顧況集》二卷,此本與之相比,內(nèi)容稍有差異,底本還有待考察。
(5)《喻鳧詩集》一卷、《李山甫詩集》一卷、《劉駕詩集》一卷、羅虬《比紅兒詩》一卷、《劉兼詩集》一卷、《伍喬詩集》一卷、《李遠(yuǎn)詩集》一卷、《劉威詩集》一卷
以上8種詩集,《唐百家詩》是其最早版本,是否來源于宋刻本,還須考證。
3.據(jù)正德翻宋刻本重刻者2種
《皇甫御史詩集》一卷和《唐包刑侍詩集》一卷,經(jīng)文字比對,應(yīng)當(dāng)是據(jù)正德十四年陸元大刻《唐五家詩》本翻刻。《唐五家詩》指的是《郎士元詩集》一卷、《唐包刑侍詩集》一卷、《唐包秘監(jiān)詩集》一卷、《皇甫冉詩集》二卷、《皇甫御史詩集》一卷,藏中國國家圖書館。其中《郎士元詩集》卷末有“正德己卯吳門陸氏宋板重刻”刊語一行,《唐包秘監(jiān)詩集》則作“吳郡陸氏宋本翻刻”,其余3種版式行款皆同,應(yīng)當(dāng)都是翻刻宋本。《唐百家詩》中這5種詩集的底本應(yīng)當(dāng)就是正德刻本,以《皇甫冉詩集》為例,以之與正德本和宋刻本相校,嘉靖本的文字訛誤全部沿襲正德刻本,而宋刻本錯誤極少。
4.底本可能是明銅活字本者2種
《權(quán)德輿集》二卷、《武元衡集》三卷,與明銅活字本《唐五十家詩集》相比較,除行款不同外,內(nèi)容完全一致,極有可能是據(jù)該本翻刻,至于銅活字本的底本是否為宋刻本,只能存疑。
總之,朱警編《唐百家詩》,雖然行款是十行十八字,但并非全是直接以宋刻本或書棚本為底本翻刻。從文字內(nèi)容上看,與現(xiàn)存宋刻本、影宋抄本、明抄本存在一定的差異;從形式上看,字體是典型的嘉靖本方體字,筆畫帶有明顯的時代特點,只能視為宋刻本的仿刻本或重刻本。《唐百家詩》在唐人詩集的刊刻流傳史上具有承前啟后的作用,中晚唐詩69家中的21家,沒有宋刻本、影宋抄本和明抄本流傳,是最具版本價值的部分。
(二)清江標(biāo)編《唐人五十家小集》
清江標(biāo)編《唐人五十家小集》,各種書目著錄其版本為光緒二十一年元和江氏用南宋陳道人本影刊,簡稱為影宋書棚本。筆者所見為四川大學(xué)圖書館藏本,由江標(biāo)在長沙刻成后,攜歸蘇州,由察院場振新書社經(jīng)印。此書共計唐人小集五十家,每種前面有獨立的內(nèi)封,標(biāo)榜其底本是南宋書棚本。如第一種《王勃集》,內(nèi)封宣稱其版本是“南宋書棚本唐人小集,光緒二十一年乙未影刻于湖南使院,元和江標(biāo)記”。清光緒年間,以黎庶昌《古逸叢書》為代表,興起了影刻古書的風(fēng)氣,故江標(biāo)編《唐人五十家小集》極力宣傳其底本是宋書棚本,以引起人們的重視。但對其版本詳加考訂,可知江標(biāo)所說完全是自欺欺人之論。誠如黃永年所說:“這《唐人五十家小集》雖云是仿宋刻,實際上并非依據(jù)真的宋本而只是用明嘉靖十九年朱警所刻《百家唐詩》的殘本影刻的,因為到江標(biāo)的時代哪還有這么多的真宋書棚本呢?”①黃永年沒有詳細(xì)論證,只是根據(jù)常理來推斷江標(biāo)所處的時代不可能還有這么多書棚本存世,但這一結(jié)論無疑是正確的。
首先,如本文第一節(jié)所言,今日所存書棚本或宋刻十行十八字本唐人詩集只有22種,這與光緒年間存世的數(shù)量大致相同,但這些書棚本在當(dāng)時分別由不同藏書家珍藏,以江標(biāo)一人之力根本無法全部看到原書,更不用說影刻問世了。事實上,在《唐人五十家小集》中,與這22種書棚本或宋刻本相關(guān)的只有6種,即《朱慶余詩集》《唐李推官披沙集》《李丞相詩集》《唐求詩集》《張司業(yè)樂府集》和《唐女郎魚玄機詩》,以之與現(xiàn)存書棚本對比,更有驚人的發(fā)現(xiàn),即除《唐求詩集》和《唐女郎魚玄機詩》所用底本不詳外,其余4種的底本根本不是書棚本,而是據(jù)明嘉靖刻本《唐百家詩》翻刻,缺字與嘉靖本相同,與宋刻本則完全不同。《唐女郎魚玄機詩》卷末有“臨安府棚北睦親坊南陳宅書籍鋪印”一行,字體臨摹宋本,似乎是據(jù)書棚本翻刻,但該本在清代嘉慶前后曾有影刻本,其他影宋抄本流傳也較多,疑江標(biāo)所據(jù)非原刻。
其次,這50種唐人小集,除《唐求詩集》《唐尚顏詩集》《于武陵詩集》和《無名氏詩集》4種不見于《唐百家詩》外,其余46種與《唐百家詩》重合。從選目來看,除初唐四杰詩集外,其他42種屬于《唐百家詩》的中晚唐部分。黃永年認(rèn)為江標(biāo)得到的是《唐百家詩》的殘本,現(xiàn)在可進一步確認(rèn)為后半部分殘本。特別有意思的是,上文提到《戴叔倫集》是明人偽本,而江標(biāo)在翻刻嘉靖本時,竟然信誓旦旦地說其版本為“宋書坊本”,對讀者來說,這真是嚴(yán)重的誤導(dǎo)!
最后,《唐人五十家小集》中獨有的2種詩集,即《唐尚顏詩集》和《無名氏詩集》,其來源分別是《唐僧弘秀集》和《才調(diào)集》。《唐尚顏詩集》與前面提到的《唐靈一詩集》《唐貫休詩集》《唐齊己詩集》一樣,都是自李龏編《唐僧弘秀集》中輯錄而出。至于《無名氏詩集》一卷,江標(biāo)自稱據(jù)南宋書棚本影橅,實際上并非單行本,而是輯錄《才調(diào)集》卷二、卷一二無名氏詩50首,另從宋代筆記、詩話中輯錄5首,合為55首。由此可見,《唐人五十家小集》是以嘉靖刻本《唐百家詩》殘本四十余種為主,再拼湊數(shù)種而成五十之?dāng)?shù)。
自江標(biāo)刻《唐人五十家小集》問世一百多年以來,“影刻宋書棚本”的標(biāo)簽為其獲得了很多贊譽和追捧,但真相卻是嘉靖本《唐百家詩》殘本的翻刻本而已,在嘉靖本存世數(shù)量較多的情況下,其版本價值無疑要大打折扣。
(三)其他明刻“十行十八字”本6種
在現(xiàn)存明刻“十行十八字”本唐人詩集中,上文未曾涉及的還有6種。先談3種別集,即明正德十四年陸元大刻本《李翰林集》十卷、明弘治十一年韓明、李紀(jì)刻本和弘治十三年李克嗣刻本《劉隨州文集》十一卷《外集》一卷、明刻本《樊川文集》二十卷《外集》一卷《別集》一卷。李白、劉長卿和杜牧,都屬于唐詩大家,如果其底本是宋刻本或書棚本,似乎與陳起刻書內(nèi)容不相符。但《李翰林集》是正德十四年陸元大所刻,而陸元大是明代中期開翻刻宋本風(fēng)氣之人,同一年還翻刻宋本《唐五家詩》六卷,故《李翰林集》很有可能也是據(jù)宋本翻刻。而《劉隨州文集》,傅增湘曾藏明弘治十一年(1498)臨洮太守李紀(jì)刻本,認(rèn)為“此本行格為十行十八字,其出于書棚本無疑”①。雖然傅增湘的結(jié)論失之武斷,但在沒有其他有力證據(jù)可以反駁的情況下,是否出于書棚本,只能存疑。
另外3種屬于唐詩選本,即唐元結(jié)輯《篋中集》一卷、唐佚名輯《搜玉小集》一卷、唐芮挺章輯《國秀集》三卷,這3種選本與上文提到的《中興間氣集》二卷、《河岳英靈集》三卷、《極玄集》一卷,在明嘉靖間被合編為《唐人選唐詩六種》十二卷,行款均為十行十八字、白口、左右雙邊,疑據(jù)書棚本翻刻。但南京圖書館藏清抄本《篋中集》一卷,丁丙跋稱卷末有“臨安府太廟前大街尹家書籍鋪刊行”一行;清光緒年間,徐乃昌編《隨庵叢書》亦據(jù)影宋抄本重刻。尹家書籍鋪是臨安府僅次于陳宅書籍鋪的書坊,在目前所知尹家書籍鋪刻書中,《篋中集》是唯一的一種唐人詩集,其余都屬于子部書籍②。也許由于唐人詩集的暢銷,尹家書籍鋪也忍不住加入到競爭隊伍中來,只是刊刻數(shù)量不多罷了。由于尹家書籍鋪與陳宅書籍鋪刻書風(fēng)格接近,如果沒有牌記的話,二家所刻相同部類的書籍很難區(qū)分開來,這就為書棚本的研究帶來了新的困惑。
總之,明刻十行十八字本,相對于影宋抄本和明抄本,其可信度要稍遜一籌。在沒有更好版本的情況下,《唐百家詩》中的21種及其他明刻本6種,合計27種,可以作為準(zhǔn)書棚本備考,但一定要持謹(jǐn)慎小心的態(tài)度。
結(jié)語
本章致力于考證書棚本唐人詩集的準(zhǔn)確數(shù)量,但面對浩如煙海的文獻,目前只是大致圈定了資料范圍:存世宋刻書棚本唐人詩集有21種(另有《高常侍集》一種未見原書或圖版,不能確認(rèn));明抄本、影宋抄本唐人詩集中,除去與宋刻本重復(fù)的,還有書棚本的“摹本”68種;明刻本唐人詩集中,除去與宋刻本、影宋抄本和明抄本重復(fù)的,還有準(zhǔn)書棚本27種。以上三項合計116種,是目前所知書棚本唐人詩集及其影抄本、翻刻本的全部數(shù)量。至于更深入的研究,還有待于將來。可喜的是,與四靈詩、江湖詩派關(guān)系密切的賈島《賈浪仙長江集》、姚合《姚少監(jiān)詩集》、姚合編《極玄集》、趙師秀編《眾妙集》《二妙集》等,都已發(fā)現(xiàn)有書棚本的仿抄本或翻刻本流傳于世,可為相關(guān)研究提供最基本的資料。隨著研究的深入,也許還有更多的驚喜在等待我們!
① (宋)周端臣《挽蕓居》, 《江湖后集》卷三,《景印文淵閣四庫全書》本。
② 如葉德輝《書林清話》卷二“宋陳起父子刻書之不同”提及陳起刻唐人詩集14種;王國維《兩浙古刊本考》卷上考證書棚本唐人詩集16種(《海寧王忠愨公遺書》內(nèi)編,民國十六年海寧王氏印本);顧志興《浙江印刷出版史》(杭州出版社,2011年)羅列錢塘陳氏刻唐人詩集19種;黃韻靜《南宋出版家陳起研究》(臺北花木蘭文化出版社,2006年)討論有“陳宅書籍鋪”牌記的唐人詩集13種、無牌記的唐五代詩集21種,等等。
① 黃韻靜《南宋出版家陳起研究》,第73—87頁。
② (唐)唐求《唐求詩集》, 《中華再造善本》影印中國國家圖書館藏宋刻本,北京圖書館出版社,2003年。
③ 黃韻靜《南宋出版家陳起研究》,第117—118頁。
④ 顧志興《浙江印刷出版史》,第94頁。
① 按:中國國家圖書館藏宋刻本牌記已漫漶不清,此據(jù)楊紹和《楹書隅錄》卷五著錄,該本下落不明。
① 孫欽善《從學(xué)術(shù)上看影印出版文津閣〈四庫全書〉的必要》,參見國學(xué)網(wǎng)網(wǎng)頁http://www.guoxue.com/xstj/siku06.htm。
② 王國維《兩浙古刊本考》卷上,《海寧王忠愨公遺書》內(nèi)編,民國十六年(1927)海寧王氏印本。
③ (清)楊紹和《楹書隅錄》卷四,《續(xù)修四庫全書》本。
④ 上海圖書館編《上海圖書館藏宋本圖錄》,上海古籍出版社,2010年,第44頁。
① (清)陸心源《皕宋樓藏書志》卷七一,《續(xù)修四庫全書》本。
② 上海圖書館編《上海圖書館藏宋本圖錄》,第41頁。
③ (清)錢曾《讀書敏求記》卷四,《續(xù)修四庫全書》本。
① 王文進《文祿堂訪書記》卷五,上海古籍出版社,2007年,第368頁。
② [日]天理大學(xué)附屬天理圖書館編《天理圖書館稀覯書圖錄》,天理大學(xué)出版部, 2006年。
③ 上海古籍出版社匯編《宋蜀刻本唐人集叢刊》,上海古籍出版社,1994年。
④ 萬曼《唐集敘錄》,中華書局,1980年,第197頁。
① 上海圖書館編《上海圖書館藏宋本圖錄》,第153頁。
① (清)錢曾《讀書敏求記》卷四《沈云卿集》, 《續(xù)修四庫全書》本。
① 萬曼《唐集敘錄》,第307頁。
② (清)瞿鏞《鐵琴銅劍樓藏書目錄》卷一九,《續(xù)修四庫全書》本。
③ (元)吳師道《吳禮部詩話》, 《歷代詩話續(xù)編》本,中華書局,1983年,第612頁。
① 張乃熊《菦圃善本書目》卷六下,臺北廣文書局,1969年。
① (清)陸心源《皕宋樓藏書志》卷六九,《續(xù)修四庫全書》本。
② (清)錢曾《讀書敏求記》卷四,《續(xù)修四庫全書》本。
① 翁連溪《中國古籍善本總目》,線裝書局,2005年,第1179—1222頁。
② 按:此集雖非明抄本,但順治六年據(jù)明亡未遠(yuǎn),破例收錄于此,以待進一步研究。
① 有關(guān)明代翻刻宋本的研究,可參考楊軍《明代翻刻宋本研究》,中國社會科學(xué)出版社, 2011年。
① 王國維《兩浙古刊本考》卷上,《海寧王忠愨公遺書》內(nèi)編,民國十六年(1927)海寧王氏印本。
① 按:據(jù)蔣寅考證,《唐百家詩》本《戴叔倫集》是據(jù)明銅活字本《唐五十家詩集》翻刻,混入宋、元、明人詩作甚多,因此不可能是宋刻舊本。參見蔣寅《戴叔倫作品考述》,《中華文史論叢》1985年第4期。而《唐靈一詩集》《唐貫休詩集》《唐齊己詩集》等三種詩集,卷首題“菏澤李龏和父編”,編排次序和內(nèi)容完全與李龏所編《唐僧弘秀集》相同,可知其底本并非宋刻單行本,而是從書棚本《唐僧弘秀集》中輯出。《唐僧弘秀集》在上文已介紹,不再分述。
① 黃永年《關(guān)于〈唐女郎魚玄機詩〉》, 《藏書家》第七輯。
① 傅增湘《藏園群書題記》卷一一,上海古籍出版社,1989年,第586頁。
② 按:顧志興《浙江印刷出版史》著錄尹家書籍鋪刻書10種:《北戶錄》三卷、《春渚紀(jì)聞》十卷、《卻掃編》三卷、《釣磯立談》一卷、《澠水燕談錄》十卷、《曲洧舊聞》十卷、《述異記》二卷、《續(xù)玄怪錄》四卷、《茅亭客話》十卷、《篋中集》一卷,第87—91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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