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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劉邦憂心護愛妾 呂雉積慮保太子

劉邦死的時候,眼睛始終沒合上。很多鬧心事讓他放不下。他第一個不放心的就是皇后呂雉。這個女人外表看似穩重賢惠,內里卻是蛇蝎心腸。從殺死韓信、將彭越做成肉醬,到和樊噲聯手整治戚夫人,他看透了這個女人的狠毒。更讓他生氣的是,英布謀反時,他讓太子劉盈領兵出征,這個女人死活不讓,才害得他親自出征,受了箭傷,以至丟了性命。可是,想要對付這個女人已經晚了,雖然他是皇上,也是無能為力了。就因為這個,他才最不放心呂后。

劉邦寵愛戚姬,出征時常把戚姬帶在身邊。在宮中除了打理朝事,就整天跟戚姬在一起,把那幾個夫人都扔在了腦后。天下的女人哪有一個不希望得到丈夫的寵愛?呂雉看到自己的男人跟別的女人打得火熱,而把自己冷落在一旁,怎能不心生嫉妒和怨恨?

劉邦愛屋及烏,看著戚姬養眼,就覺得她的兒子也順眼,怎么看都像自己。再看到呂雉的兒子劉盈,覺得言行舉止沒有一點讓自己滿意的地方,簡直就是個窩囊廢。于是,就有了廢劉盈,立如意為太子的心思。

這一年,劉如意10歲。劉邦原把他封為代王。等到張敖被撤銷了趙王的封號后,劉邦又把他改封為趙王,原來的代地仍舊歸他。

這天臨朝,劉邦召集大臣商議廢太子劉盈、立戚姬的兒子劉如意為太子的事。大臣們一聽,都跪伏在地,同聲說道:“廢長立幼,自古都是不得已而為之的事情。太子冊立多年,并沒有什么失德的地方,怎么能隨便撤換呢?”劉邦說:“我也是為社稷大業著想,太子不及如意聰慧……”

“不、不、不,不可!”劉邦的話還沒說完,跪伏的大臣中突然站起來一個人,怒氣沖沖地朝劉邦走過來。劉邦一看,是御史大夫周昌,心里不由咯噔一下,不高興地問他:“什么不可,你把話說清楚了!”周昌心急,把臉憋得通紅,吭哧半天,才說:“我、我嘴不能言,但此事極、極極不可為!皇上要廢了太子,我極、極極不敢遵命!”

看到周昌說得非常認真又非常吃力,大臣們想笑,卻都不敢出聲,劉邦卻忍不住笑了起來,連聲說道:“好了,此事朕極極不再提了!”

這么大的事,劉邦怎么能因為周昌說話招笑就不了了之呢?說起來還有一個原因,那就是他有點怕周昌。周昌和他的哥哥周苛和劉邦是發小,跟著劉邦起事,出生入死,忠心不二。滎陽一戰,周苛為了保護劉邦,舍身戰死。周昌性子耿直,眼睛里揉不得半粒沙子。有一次,周昌有急事到宮里去見劉邦,卻見劉邦喝得面紅耳赤,懷里摟著一個美女在調笑,那個美女就是戚姬。他見不得這種輕狂行為,事也不想說了,轉身就走。劉邦已經看見他,放開戚姬,大步追了出來,高聲喊道:“給我站住!不說明白就想走?”周昌無奈,只得返身跪下。劉邦大概是正在興頭上,想起小時候和伙伴們玩游戲,誰贏了,就騎在輸家的脖頸上,把對方當作大馬在地上來回爬幾圈。于是,他就劈開腿,騎在了周昌的脖子上,拍著他的頭頂說:“你看朕像個什么皇帝?”周昌拱了拱身子,擰著脖子,氣沖沖地說:“臣、臣看皇上是、是、是桀紂!”劉邦知道周昌說的是氣話,也是實話,把他比作荒淫無道的桀紂,這可讓他大失臉面。從那以后,他看見周昌就有點心虛、害怕。今天廢立太子的事,周昌這樣表態,無疑給他潑了一瓢涼水。

說起來,劉邦是出于對戚姬的好心卻辦了壞事,害了戚姬母子的性命。他把這么重大的事情輕易地提出來,在他有能力辦到時卻沒盡心去辦,反而又很隨便地一笑了之,就等于把呂雉和戚姬之間的矛盾公開化,使她們形成了有你沒我的敵對狀態。對于這種關乎生死存亡的斗爭,任何人都不會做待宰的羔羊,不能不做最后的一搏。呂雉對戚姬心生仇恨,乃至動了殺機,這是很自然的事。

自古以來,很多帝王都相信迷信,不相信醫生,諱疾忌醫。

劉邦病重,有人盼他死,有人怕他死。

劉邦已經知道了呂雉和樊噲串通,要在劉邦死后殺死趙王如意、奪取劉家天下的陰謀,派了陳平和周勃去殺樊噲。呂雉知道,要是劉邦病好了,肯定要收拾她,所以,她就想趁劉邦在病中下藥將其毒死。可是,她把這個主意跟審食其一說,嚇得他把頭搖得像撥浪鼓一樣,連連擺著手說:“不可,不可!你藥死了皇上,朝中的大臣絕對不會放過你!”呂雉無奈,只好把這個心思放下。

當然,最怕劉邦死的就是戚姬。她知道這個保護傘沒了,她的下場是什么。所以,她拿出重金,四處求醫給劉邦看病,大夫檢查后都認為,劉邦的傷病可以治療。

誰知,這時候,劉邦卻耍開了流氓無賴的那種潑皮威風,對著大夫大罵:“朕平民出身,手提三尺劍定天下,乃是天命所歸。病也要聽天由命,如果上天要我死,就是神醫扁鵲再世,也是無益。你們都走吧!”

劉邦拒絕求醫,純粹是自己找死。不用說,戚姬是哭得要死,呂雉是樂得要死。只會任性、撒嬌,缺少心計的戚姬這會兒只知道哭天抹淚,可心狠手辣的呂雉在樂的同時,也在做著重要的籌劃。她要知道劉邦死后,大權將會落入何人之手。所以,當戚姬只知道躲在自己的屋子里悲悲切切地哭泣時,她開始死死地守在劉邦身邊,不許旁人靠前。當劉邦清醒過來時,她靠近耳邊,極其謙恭又極其溫柔地問道:“蕭相國年事已高,他老了,誰可接替他呢?”

劉邦閉著眼睛說:“曹參可以。”

“曹參以后呢?”

“王陵可以。但是王陵憨直,可叫陳平輔佐。陳平智謀有余,但是難以獨任。周勃雖然不善言談,但為人忠厚,將來安定劉氏天下的必是他,可令他為太尉。”

呂雉又問:“王陵、陳平之后呢?”

劉邦扭過頭說:“以后的事情你就不會知道了!”

呂雉聽劉邦說的這幾個人,都是漢室的忠臣,沒有一個可以為她所用,心里很失望。想到劉邦臨死還打算殺了她唯一可以指靠的樊噲,心里就更增添了仇恨。正是出于這種心理,她才生出了一個更毒的惡念。

劉邦死了,四天后,尸體還在宮里放著。

呂雉封鎖消息,秘不發喪,大臣們有的想進宮來探視劉邦的病情,一律被呂雉擋在門外。

呂雉現在唯一可以信任的人只有她的弟弟呂釋之和情夫審食其。她把二人找來商量,想借皇帝病重,召那些功臣宿將都來進宮探視。到時候,暗伏刀斧手,進來一個殺一個,把朝廷大權完全掌控在自己手中。可是,呂釋之和審食其都覺得把握不大,勸呂雉再想點別的辦法。

世上沒有不透風的墻。曲周侯酈商的兒子酈寄和呂釋之的兒子呂祿是酒肉朋友。有一天,倆人在一起喝酒,呂祿喝醉了,就把皇帝已死的事情說出來了。酈寄回家就跟他父親說了。酈商怕事不屬實,馬上去找審食其,一見面就嚇唬他說:“辟陽侯的棺材可準備好了嗎?”

審食其感到很奇怪:“曲周侯真會開玩笑,我好好的,干嗎要準備棺材?”

酈商正色說道:“圣上駕崩四日,宮中秘不發喪,想要借此殺害忠良。豈不知灌嬰重兵駐守滎陽,周勃領命代替樊噲討伐燕地,還有無數佐命功勛把守各地,要是聽聞朝內同僚被害,殺進京都,你手無縛雞之力,身邊無一兵一卒,你怎保得了皇后和太子?到那時,怕是你全家都要性命不保!”

審食其一聽,嚇得頭上冒汗,腿肚子轉筋,哆哆嗦嗦地說:“我、我真不知此事,我馬上去告知皇后!”

審食其前腳送走酈商,后腳就進了皇宮。呂雉聽說事已泄露,只好傳令發喪。

這一年,太子劉盈17歲,繼位做了皇帝,號惠帝。呂雉被尊為皇太后。惠帝不諳世事,朝中之事都由呂雉掌管定奪。

呂雉大權在握,最想立即收拾兩個人,一個是陳平,一個是戚姬。

陳平奉旨去殺樊噲,陳平要是真把樊噲殺了,拎著樊噲的人頭回來,呂雉就讓陳平的腦袋落地。她不敢沖朝中大臣痛下殺手,但她這回要拿陳平開刀,殺雞給猴看,讓他們知道知道自己的厲害。誰知,沒過幾天,陳平就急沖沖地回來了。這時候,呂雉的妹妹呂媭正在跟她哭鬧,說樊噲被冤,都是陳平使的壞,一定要把陳平殺了。

眼見陳平來了,呂雉急忙問他:“你把樊噲斬了?首級帶回來了?”

陳平說:“臣還沒有到皇上靈前拜祭,就來見皇后,就是為了免得皇后著急。”

呂媭號哭著說:“你不用假模假式地來表功,你快說,是不是你把我家侯爺殺了?”

陳平賠著笑臉說:“夫人,小臣有天大的膽也不敢殺了你家侯爺。”

呂雉聽見陳平話里有話,趕忙問道:“你沒殺樊噲?”

陳平說:“臣知道樊侯本是功臣,怎敢隨便加刑?只是押解來京,聽候皇后發落。”

呂雉聽說樊噲沒死,立刻轉怒為喜,對陳平夸獎道:“難怪皇上夸你有先見之明,君果然與眾不同。樊噲現在哪里?”

陳平說:“臣因急于奔喪,星夜趕回,樊侯不日即到。”

陳平這個人,是個典型的投機分子。他腦瓜靈活心眼多,最會看風使舵。當初,他看見項羽的勢力大,就投奔了項羽。因為打了敗仗,他怕項羽收拾他,又跑到劉邦那里。他原來品質就不好,和嫂子私通,到劉邦這里,又大肆收受賄賂。由于正在用人之際,劉邦不顧部下的反對,仍然重用他。這次,劉邦叫他和周勃去殺了樊噲,走在路上,他就動起了心眼,跟周勃說:“皇上正在病中,心煩意亂,咱們可得謹慎行事。樊噲是朝廷的重臣,又是皇上的親戚。皇上氣頭上叫咱們殺了樊噲,等他病好了氣消了,后悔了,還不得怪罪咱們?要是皇上死了,必是呂后掌權,樊噲是她的妹夫,又是她最信任的人,咱們把樊噲殺了,她還能放過咱倆?”

周勃是個老實人,沒心眼,聽陳平這么一說,覺得這個事真挺扎手,就說:“你、你、說、咋辦,我、我、我聽你的!”

陳平轉了轉眼珠子,說:“我看這么辦,咱們把樊噲抓起來,用囚車押回去,在路上慢慢走著,靜觀朝廷的動靜,隨機應變。”

周勃說:“好、好吧,就依、依、你說的辦!”

倆人趕到樊噲軍營,宣讀圣旨,由周勃替代樊噲執掌將印,陳平用囚車押著樊噲回京。沒過三天,傳來劉邦死訊,陳平讓隨從押解囚車,自己騎馬連夜趕回京都,向呂雉來表功。不用說,等到樊噲回來,呂雉十分高興,當眾表揚陳平有先見之明,提升他為專門輔佐惠帝的郎中令。

劉邦一死,呂雉馬上命人把戚姬傳來,把髡鉗為奴的刑罰給她加上。

呂雉本來是恨不得立刻就把戚姬置于死地,可她卻還要戚姬遭些活罪,不難看出這個女人的心有多么殘忍、狠毒!

呂雉打發使臣去趙國,傳趙王如意進京。可憐如意才是一個十二歲的孩子,呂雉叫他進京,他只能乖乖地順從。惠帝雖然年少,心地卻仁慈寬厚,擔心母親加害如意,讓他跟自己同吃同住,但如意還是被呂雉下藥害死。

呂雉害死了趙王,當然不能留著戚姬,她用惡毒的方法,給戚姬灌聾藥,熏聾耳朵;再灌啞藥,治成啞巴。接著,挖去眼珠,剁去四肢,做成人彘,扔入宮廷后院的茅廁之中。呂雉還把惠帝引來,讓他觀看,嚇得他拔腿就跑,回到寢宮,伏床號啕大哭。

自此,惠帝不再關心朝政,每日放縱自己,尋歡作樂,醉生夢死。朝廷大權全都落入呂雉手中。

這正是:

女子善妒心狠毒,呂雉出手驚破魂。

毒殺害死平常事,人彘奇刑聞未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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