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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那些可敬可佩的老師們

1978年,一個永遠難忘的年份:十一屆三中全會的春風,吹遍了中國大地。

此前一年,恢復高考的消息猶如一縷溫暖的陽光,使多少人走上了希望的田野……

這些早年遭受迫害的老師們,也有了施展才華的舞臺。他們歡欣鼓舞,揚眉吐氣。是命運把他們安排到一起,緣分使他們有機會聚集起來。

我的運氣好,高中畢業,正巧遇上了這個好機會。1979年以優異成績考入了我夢寐以求的理想高等學校,遇到了連想都不敢想的一些優秀老師??芍^“好雨知時節,當春乃發生。隨風潛入夜,潤物細無聲”啊!

他們是一個團結戰斗的集體,一個出類拔萃的群英團。

20世紀50年代末,60年代初,他們從全國各地名牌大學走出來,而且多數是來自高樓林立、車水馬龍的繁華大都市。當年他們或打入“右派”,發配到這邊遠山區;或響應黨的“到祖國最需要的地方去”的號召,來到六盤山下山城固原。

有的一直在連班車都不通的偏遠山區工作,不講條件,不講待遇,沒有任何要求,沒有任何奢望,一干就是幾十年。他們把美麗的青春年華獻給了山區人民的教育事業。是他們無私奉獻,才使山區的金鳳凰一個個飛向了遠方,飛黃騰達。而他們鞠躬盡瘁,卻無怨無悔。

他們是國家的寶貴財富,現在他們已桃李滿天下,譽滿神州了。可是都已進入了古稀之年,有的已經故去?;仡櫵麄兏墒聞摌I的那段艱苦歲月,在對他們進行熱情謳歌的同時,也不免對他們坎坷曲折的人生產生幾分傷感。

古典文學課,由袁伯誠、華世欣、南矩榮三位老師分段擔任:

袁老師,講先秦漢魏南北朝文學。一提起他,讀書人恐怕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他不但在固原,乃至寧夏,甚至在全國文化教育界,也是赫赫有名的學者、專家。他身材頎長,高大魁偉,走路時右腿雖然稍稍有點跛,但他依然英姿颯爽,精神煥發。他瓜子臉,有一雙深邃而智慧的眼睛。有時戴一副透亮的近視眼鏡,很有學者風度。右下頜處有一個像魘痣的酒窩,給他臉上平添了幾分不尋常的靈氣。他講話帶著濃厚的山東口音,但能聽得清楚。聽他的課,很過癮,簡直是一種享受。他從傳說中的女媧補天、夸父逐日,講到詩經、屈原的楚辭;從諸子百家,講到四書五經;從司馬遷《史記》講到建安文學,到魏晉南北朝文學。從孔子、孟子、莊子、老子、講到韓非子;從賈誼、晁錯、講到“三曹”。從陶淵明的“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到謝靈運的“池塘生春草,園柳變鳴禽”。一個個動人的故事,一個個鮮明的形象,一個個扣人心弦的事件,一幅幅別開生面的畫卷,經過他惟妙惟肖地描述,都深深地刻在我的腦海里。

就在他去世的前一年,他來到彭陽,給我詩集《蕭關情》作了序。隨后又即興賦詩,揮毫潑墨,書寫了“清秋煮酒讀君詩,頓覺后生不可輕。攜來李杜論至道,蘇辛調墨無滋味”的詩句條幅,給了我很高評價的同時,也給了我莫大的鼓勵。

他的人生道路曲折坎坷。1934年12月生于山東即墨,1950年只有16歲的他,就參軍進入軍事干部學校。曾給陳毅、宋慶齡、陳丕顯等當過警衛員。1956年考入北京師范大學中文系。大二時,即1958年被打成“右派”。1961年分配到西吉中學任教。1964年因詩稿《嘔血集》被打成現行反革命,入獄3年8個月。1972年5月平反。

先后在西吉興隆中學、楊茂小學、下堡小學、將臺中學任教。1978年秋到固原師專任教。1988年調青島大學師范學院任教。著有《中國學習思想通史》《蠻觸齋詩文集》。

他的書法瀟灑流暢,汪洋恣肆,自成一體。他也是中國書協會員。

在固原工作了27個春秋,可敬可佩??!

每當回憶起他的時候,就有一種“仰天大笑出門去,我輩豈是蓬蒿人”“我自橫刀向天笑,去留肝膽兩昆侖”的豪邁氣概。

華世欣老師,講唐宋文學。他中等個兒,臉微瘦,時常面帶笑容,講課時牙齒外露,嘴皮微厚。背頭,顯得頗有學問。唐宋文學是中國文學史上的又一大文學高峰。所以他的這門課,就顯得尤為搶眼。他明白自己的重任,備課扎實,博覽群書,講課洋洋灑灑,不拘一格。常常講得頭頭是道,我們聽得也是津津有味。他對唐宋文學史了然于心,對唐詩、宋詞、元曲的名家名句能倒背如流,所以講起來就顯得格外輕松自然,胸有成竹。他從唐初“四杰”,邊塞詩人的王勃、王昌齡、楊炯、廬照鄰講起,到陳子昂、王維,講到李白、杜甫、白居易,從孟浩然、溫庭筠,到李商隱、杜牧、韋莊。每一個詩人都有講不完的故事,每首詩都講得入情入理,多姿多彩。

“唐宋八大家”是他講的重點之一。韓愈、柳宗元,不但是著名的詩人,還是文壇領袖,古文運動的倡導者。他們的作品代表了當時文壇的最高水平?!叭K”和曾鞏、王安石,歐陽修,是古文運動的積極推行者和實踐者,他們在中國文學史上閃耀著璀璨的光芒。華老師對他們的作品講得可是得心應手,信手拈來。

宋詞,無論是豪放派的蘇軾、辛棄疾,還是婉約派的柳詠、秦觀;無論是王安石,還是文天祥,無論是李清照,還是黃庭堅,無論是范仲淹,還是周邦彥、陸游。正是他們把宋詞推向了高峰。他每講到這些的時候,都顯得神情激動,興奮不已,不知不覺就進入了“酒不醉人人自醉”的境地。他講司馬光《資治通鑒》,更是他的拿手好戲。

每當回想起他講課時的神態,舉手投足,音容笑貌,總是令人回味無窮、記憶猶新……

他畢業于云南大學中文系。給我們授完課不久,就調回了昆明,他是當時中文系10位老師中,最早調走的一個。直到他去世,也沒有再見上一面,我們無不緬懷這位好老師。

“人生自古誰無死,留取丹心照汗青?!彼m然走了,但留給我們的是更多的回憶……

南老師,講明清文學。他中高個兒,頭發梳起,頜面很高。剛見到他時戴一頂深藍色的老式帽子,說一口地道的隆德話,方音很重,從來不說普通話。他平時顯得比較嚴肅,但講起課來卻幽默風趣,詼諧瀟灑,有時后音拉得很長,不時夾雜一些開玩笑的話,惹得我們哈哈大笑,他自己也顯出忍俊不禁的樣子。他分析人物形象總能抓住要害。作品中的人物,在他的口中,往往被描述得栩栩如生,活靈活現,人物形象躍然紙上、刻畫入木三分。特別是對四大名著中人物形象的分析,至今是我揮之不去的記憶。他講元雜劇時,對《竇娥冤》《西廂記》等作品的分析,尤為深刻。有些篇章的精彩片段,他像瓦罐里倒核桃一樣,背誦半天,簡直到了如癡如醉的程度。他是位不可多得的好老師。他知識淵博,為人厚道,平和謙善,我永遠不能忘懷。

他的書法,當時就是數一數二的了。他是20世紀60年代初,寧夏大學中文系畢業的高才生。

楊子儀老師,講古代漢語。他小個頭,圓臉,頭發梳向右邊,有時理個小平頭,顯得很精干,走路頻率快,個性強。從他的一雙眼睛中,就能看出他的精敏、睿智和學問。他講課聲音尖亮高亢,太像現在《百家講壇》中的馬駿教授了。如果不看人,你肯定以為是楊子儀老師在講課,真有“聞其聲如見其人”的感覺。

楊老師對古漢語音韻學研究頗深,有很高的造詣,對地方方言的研究有很高的成就。所以他在人們心中有崇高的威望。

他1940年生于湖南洪江,1956年考入武漢大學中文系。1978年到固原師專任教。1991年調回湖南懷化學院中文系任教。音韻學家,教授。一生寫了很多有價值的研究論文,參與編著了有關高校的教科書。著有《固原縣方言志》《實用漢語音韻學》等。

國玉經老師,講現代漢語。同時是我們尊重和信賴的班主任。他心眼好,熱情大方,知識淵博,誨人不倦。中等個兒,微胖。國字臉,戴上眼鏡顯得風度有加。經常帶著笑容,說一口標準的普通話。講課細聲細語,但干脆利落,不拖泥帶水。講課時嘴角微翹,但絲毫不影響他瀟灑大氣的姿態。大家都喜歡聽他的課。他對自己講授的這門課總是有獨到的見解,能講出新意。當時他給我們刻印了很多講義資料,供我們反復閱讀,反復練習。他要求我們天天對著鏡子發音,閱讀文章,以便校正和糾錯。他對語法、漢語拼音、四聲等,有獨到研究。他講得細致入微,我們練習得十分扎實。我工作以后,講課堅持用普通話,能流利地用普通話與別人交流,語法功底好,源于國老師的諄諄教誨。

他對學生很關心,班級也管理得井井有條,大家學習積極性很高。這是一個團結緊張,嚴肅活潑的集體。同學之間和睦相處,互幫互助,親如兄妹,從來沒發生過不愉快的事情。

國老師生在山東濟南。1949年,年僅15歲的他,帶著報效祖國的雄心壯志參了軍,來到北京。1951年奔赴朝鮮,投入了氣壯山河的抗美援朝戰爭。

現在每當他回憶起那段刻骨銘心的悲壯經歷時,總是豪情滿懷、激動不已。眼里雖然含著淚花,但還是滔滔不絕地敘說著一個個感人的故事。他在槍林彈雨中經受了考驗,在血與火的戰場上經受了鍛煉。

回國后,年僅20歲的他,選擇了高考,并以優異成績考取了首都師范大學中文系。畢業后,1958年適逢寧夏回族自治區成立。國老師響應黨的“到邊疆去,到祖國最需要的地方去”的號召,義無反顧地來到西吉師范學校教書。

在這里,他盡心盡力,任勞任怨,以身作則,整整度過了20個春秋。

1978年國老師調到固原師專教現代漢語。1992年擔任《固原師專學報》主編。之后的1993年、1994年《固原師專學報》在全國高校學報評比中屢次獲獎,聲譽不斷提升。

他寫了很多有價值的研究論文,著作有《朗誦論與詩文朗誦》。

丁文慶老師,講現代文學。他中等個兒,大北頭,頭發常常梳得油光順亮。戴一副近視鏡,圈臉胡楂。平時不善言談,不茍言笑。他講課一板一眼,深邃精辟。幾乎不站著,除非板書時,才不慌不忙地站起來,板書一筆一畫,很引人注目與欣賞。但他板書不是很多,兩個小時下來,最多也只是七八個字。

他講課乍聽感覺氣氛有點沉悶,但只要注意聽講,就會發現他的課邏輯清楚,層次清晰,富有深意,且有很強的感染力?,F代文學,大都是寫“辛亥革命”到“五四運動”前后這段歷史的。這個階段中國正處在最黑暗時期,仁人志士們在彷徨中摸索,徘徊中探求,很多作品調子低沉,所以對丁老師的情緒,肯定或多或少是有影響的,有時他就自然而然地融入到當時的環境氛圍中了。

他是一位有作為的老師,在學生心目中有很高威信。剛調來師專,在講現代文學的同時,就兼系主任。后來又當了校長。

1939年他出生在首都北京。小學、初中、高中都是在北京讀的。1956年考入北京師范大學中文系。1960年畢業,20歲剛出頭的他就被分配到固原師范任教。大都市和邊遠山區的巨大反差,并沒有影響他干事創業的情緒。他愛崗敬業,在固原師范默默耕耘,逐漸有了名氣。1978年到固原師專任教,他一如既往,仍然兢兢業業,一邊任教,一邊為政,一邊做學問。在固原工作了整整32年里,他寵辱閑庭、處變不驚,真正體現了“海納百川有容乃大,壁立千仞無欲則剛”的風度與氣質。后又調西北二民院任副院長,到2001年退休,現居住在銀川,頤養天年。

他一直沒有再回北京,在寧夏工作了41年時間。從講師,到副教授,到教授;從普通老師,到系主任,到校長。他一直勤勉自勵,筆耕不輟,他教了很多學生,寫了很多作品,他是德高望重的學者。其中詩文合集《兩山集》是他的代表作。

他在一篇回憶文章中寫道:“我雖然生長在北京,但遺憾的是,我沒有為生我養我的故鄉,做上半點貢獻。然而欣慰的是,我的學生替我補了這一課,圓了我的夢,這就值了,我沒什么可遺憾的了。前幾年固原師專畢業的學生,大都自愿來到當時北京郊區的門頭溝、大興等地教學。現在他們在這里都已成家立業,生兒育女。有的當了校長、有的當副校長。當年比較偏遠的這里,現在都通上了公交、通上了地鐵。他們享受到了北京城里人所享受的生活。當他們聽說我來這里的消息,他們都不因路遠,圍攏過來。雖然我不能一一叫上他們的名字,但他們都說是固原師專畢業的,我們就感到十分親切,距離拉近。他們自報家門,并一一匯報了在北京的工作情況和取得的成績。我聽了,覺得學生個個有出息。當老師的,沒有比這更高興的事了?!?

每當回憶起丁老師,我就想起李白“古來圣賢皆寂寞,惟有隱者留其名”的詩句了。

慕岳老師,講文學理論。他個頭高,大方臉,眼睛并不大,但有睿智的光芒。經常戴一副近視眼鏡,臉上總是透出幾分微笑,嘴皮微厚。他講課時表現出一副嚴肅認真、一絲不茍的神態。他講《戰爭與和平》《紅與黑》《茶花女》《死魂靈》等作品中的情節和人物形象,我至今還記憶猶新。他嚴謹的教學態度,踏實的工作作風,為學生樹立了典范。

他1934年生于固原,1965年寧夏大學中文系畢業。先后在隆德好水中學、固原師范任教。1978年到固原師專任教。歷任中文系主任、副校長、校長、學報主編。后調到寧夏文聯任常務副主席、作協副主席、顧問等職。著有《文學概論》。

楊清楠老師,講教材教法。他小個頭,圓圓的臉上架著一副清亮的花鏡。一雙深邃的眼睛,雖然經常透出平靜的笑容,但絲毫遮掩不了他委屈創傷的憂痛。講話聲音很小,稍帶一些沙啞。雖然說普通話,但湖南口音較重,特別是z和zh不分。從來不戴帽子,即使寒冷的冬天。也許是因為“帽子”壓怕了的緣故吧。他額頭很高,頭發比較稀疏,額前一束頭發較長,有時高高梳起,有時偏于一邊。他上身穿一件深黑色的絲布外罩,冬天里面穿一件棉襖,春秋穿一件毛衣。經常穿一條黑褲子,一雙圓口平底布鞋。給人以樸素自然、低調平實的感覺。

教材教法,與其他課程相比,似乎沒有那么搶眼。但是,這門課卻至關重要。楊老師教我們如何當老師,如何備課,如何寫教案,如何確定文章的重點、難點,如何寫課后反思,怎樣組織教學,怎樣能充分利用45分鐘,怎樣與學生交流,怎樣才能把課上得精彩,等等。從這意義上說,這門課就絕對不是可有可無的了。因為我們畢業都要上講臺,面對學生,落腳點就是看教學能力如何。不管學得如何扎實,都要體現在教學藝術和效果上。楊老師在這些方面是專家,是內行。他為我們登上講臺,給出了很多錦囊妙計,為我們當一個好老師指明了方向。尤其在畢業實習的日子里,用“手把手”教我們,也不會言過其實。

記得我實習是在固原二中,汪少白老師當班主任的初一(2)班。當時要備好幾個課,然后抽簽,進行試講。我試講的課抽到了《賣油翁》,在上講臺試講之前,光教案就寫過十幾次,寫了改,改了寫,每次修改之后,楊老師都覺得不滿意,要指出問題,直到修改到天衣無縫,才能試講。但開始試講,先要到沒有人的地方講,講到自己感覺可以了,然后叫幾名自己要好的同學,讓他們先聽。覺得差不多了,再請楊老師過關。一次、兩次、三次……不知重復了多少回,楊老師才勉強同意在學生面前去講。結果上了講臺,由于緊張,腦子一片空白,該講的沒有講出來,講出來的沒有講好。把后面要講的,拉到前面講了,顛三倒四了。

前功盡棄,不得不從頭再來。就這樣循環了好幾個回合,我才悟出了一些道理,捋出了一些頭緒。在楊老師的精心指導下,我終于恍然大悟、茅塞頓開,腦子像忽然打開了一扇窗戶,看到了一片晴朗的藍天。

1979年秋,他從大灣中學調到固原師專。正好也是這一年,他把我從高中帶著考上了大學。如果他前一年調走,我可能就沒有上大學的機會了。所以,他既是我大學老師,又是我高中老師。

1976年,“四人幫”被粉碎。大灣中學開始招高中生,他才從一個叫何堡的村子調到了中學。語文、歷史、地理、化學,他幾乎把所有的課程全包攬了,同時還兼班主任。大家都喜歡聽他的課。門門課都講得精彩,根本聽不夠。他把所有的精力全部投入到教學之中,不遺余力地拼命苦干。自己刻印復習資料,晚上刻印好,第二天發到每個學生手中,然后再一字一句地講給我們。當時我們從來沒見過的文言文,如《陳涉世家》《李塑雪夜入蔡州》《勸學》《師說》《阿房宮賦》《論積貯疏》《木蘭詩》,甚至連《孔雀東南飛》等名家名篇,還有“四書五經”中的名段,在楊老師的悉心指導下,我們也都背得滾瓜爛熟了。從那時起我就深深愛上古典文學了。

還記得他經常講一些寓言故事如《精衛填?!贰犊涓钢鹑铡贰杜畫z補天》《狐假虎威》《管寧割席》等,富有教育意義的小段文章,讓我們句讀、解釋、翻譯。一個小段就是一個完整的故事。我們做完之后,他再詳細講一遍。

自從他講課開始,就一改作文原來幾周都交不上來的陋習。每次作文當堂課完成,下課鈴響自覺交作文本,從來不拖不推。這樣,既減輕了我們的作文負擔,又提高了我們的寫作水平。原來老師出個作文題,簡直把人愁壞了,天天為寫作文發愁,結果到交作文的時候,還是沒寫成。是楊老師教會了我雷厲風行快速寫作的好習慣。

他對歷史課,太熟悉了,時間、地點、人物、事件、經過、結果等來龍去脈講得一清二楚。他根本不用看教案,也不用看課本,所有的知識點,都裝在腦子里。課堂上就像放電影鏡頭一樣,一幕一幕地呈現出來。

他講地理課更是一絕,簡直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也許有人說我夸大其詞。我舉一個簡單例子,你就會信服。上地理課,黑板上掛著地圖。講到哪個國家,哪個地方,哪里有煤,哪里有森林,哪里有河流,他根本不用轉過身去指劃,只用教鞭,面向學生,往背后圖上一指,會不偏不倚地指到他講的地方,這難道不是熟能生巧嗎?

文理分科以后,他就只帶語文、歷史、地理了。高考時,這三門我都得了80分以上的好成績。而當時各門滿分是100分。在我心里楊老師是名副其實的教育教學專家。

可以毫不夸張地說,我是楊老師的直接受益者。沒有他,就沒有我的今天。他思維敏捷,學識淵博,業精于勤,虛心謹慎,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好老師。他的課,即使在專家眼里,也無可挑剔。

他在固原師專先后任講師、副教授、教授。1992年到寧夏教育學院任古代漢語教授。1998年9月因病去世。我雖然沒有看到過他的作品,但不等于他沒有作品。既就是他沒有留下任何遺作,也絲毫不影響他在學生心中的偉大,絲毫不影響他在人們心中的位置,絲毫不影響他“一代宗師”的稱號。因為他本身就是一本永遠讀不完的書!

“落紅不是無情物,化作春泥更護花。”雖然他去世快20年了,但我覺得他永遠活著……

高明泉老師,講當代文學。他當時是中文系10位老師當中最年輕的一位。1979年剛從寧夏大學中文系畢業的他,正好趕上固原師專需要人的機會。他只有25歲,風華正茂,年輕有為。高高的個頭,帶有白面書生的氣息,和這些年齡大的飽經滄桑老師們相比,顯得有些稚氣。但他精力旺盛,勤于鉆研,不甘落后,在這里一干就是30多年。

后來,高老師致力于唐宋文學的教學與研究。他在多年潛心研究與積累的基礎上,完成了《宋詩特征研究》。2004年5月出版了他的研究專著《宋詞管窺》一書。

2002年,固原師專升格為寧夏師范學院后,高老師從原中文系副書記、副教授,擢升為文學院院長、教授。終于在這里做出了顯著成績,有了名望,圓了他一生的夢想。

“路曼曼其修遠兮,吾將上下而求索?!边@就是高老師的人生態度。

朱俊儒老師,講寫作。他當時在中文系也算是年輕的一位了。是比高明泉老師早一年的校友。他當時風流倜儻,英俊瀟灑,身材端莊魁梧。圓臉盤,一雙眼睛里透出的是可信的光芒。頭發梳得黑光明亮,穿一件很時髦的貼身呢子上衣,皮鞋炫亮。沒有架子,平易近人。走路一步一步很穩,給人踏實厚重之感。他對工作極端地負責任,講課盡心盡力,力求做到盡善盡美。當時他已經擔任學生科科長了,有一定的影響力,也有很好的發展潛力。

1983年,原固原東山的12個鄉鎮,從固原縣析置出來,成立了彭陽縣。朱老師抱著建設家鄉的愿望,離開了固原師專,來到彭陽。先后在彭陽教育局任教育股長、彭陽二中副校長、彭陽職中校長、教育督學等職。中學高級教師?,F已退休。

當時,除了以上10名中文系專業課老師外,還有幾位公共課老師。

韓恩榮老師講心理學;韓維君老師講教育學;郝生老師講邏輯學;楊正興老師講哲學;馮蔭明老師講過教育管理;郭望嵐老師講過教育史;鐵維惠老師講過寫作。盡管他們講的課有多有少,時間有長有短,但他們盡職盡責的態度,愛崗敬業的作風,執著追求的精神,熱愛生活的情趣,落落大方的姿態,寬厚容人的情懷,都給我留下了太多的記憶。

尤其是他們對自己專業的掌握程度,可謂熟練有加。正因為他們才華橫溢,所以他們才能在課堂上揮灑自如。我對這些老師打心眼兒里佩服,又很羨慕。

人一生能遇到這樣的一些好老師,真是太幸運了。

時過境遷,物是人非。當時的固原師專就處在黑城,學校周圍只有兩個單位。一眼望去,茫茫的田野,一直延伸到巍巍的群山,再通向那蒼蒼的天穹。

學校的底子,是70年代在六盤山干校的基礎上成立的六盤山大學。1978年,才正式改為固原師專。當時招了中文、英語、數學、化學四個專業160名學生。1979年,招收的專業和人數依然。

宿舍和教室都是土木結構的房子。印象中只有飯廳和禮堂是磚土木結構的。不要說有高樓大廈,就連像樣的平房也沒有。

院子的禮堂前,有一個用青磚砌成的透空圓形花園,三季有花?;▓@中百花齊放,萬艷爭春。禮堂不遠處,隔著花園有一個高而大的“照壁”,正面書著毛澤東的詞《清平樂·六盤山》。中文系老師都住在這西院一排的房間里,每人住一間,一間挨著一間,房間也很小。到冬天就架著爐子取暖。沒有集體辦公場所,他們就在自己的房間里辦公,更不要說有專門的辦公室了。房子里面僅有的是一張床,一套辦公桌椅,一套爐具,有的還有一個書柜,有的連書柜也沒有。辦公條件十分簡陋。

當時學校有兩個院子,東院和西院。中文、英語設在西院,數學、化學設在東院。飯堂設在東院,開水房設在西院。兩院相距有一里多路。不管老師,還是學生,每天得來回跑兩次,除了在課堂見到老師,在吃飯提水的路上天天和老師們照面。

就是在這么艱苦的條件下,老師們無怨無悔,默默耕耘,無私奉獻,堅守崗位……

我們畢業三年后,也就是1984年以后,學校才從這里陸續搬遷到縣城里。

孟子曰:“天將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艱苦的環境鍛煉了他們的心志,成就了他們的事業。

我這里有一張當年的畢業照片,是近幾年才從朱俊儒老師那里得到的。當年我們照完畢業照以后,就離開了學校,沒有拿到。

30年后的一天,我們幾個同學去看望朱老師。在他的玻璃臺板下忽然發現了我們當年的畢業照。我們非常興奮,就把那張照片借來,給我們每人翻拍了一張。

現在每當看到老師那可敬可佩的面容,總是有說不完的故事………

老師們都不約而同地穿著同一樣式的中山裝,沒有一個穿西裝的。但個個笑得陽光燦爛,歡樂開懷。這里我忽然就想起了周總理早年留學日本時所寫的一首詩:“大江歌罷掉頭東,邃密群科濟世窮。面壁十年圖破壁,難酬蹈海亦英雄?!?

好了,我就用李商隱的《無題》作結吧。雖然不是十分恰當,但我覺得最能表達師生之間的感情了。

相見時難別亦難,東風無力百花殘。

春蠶到死絲方盡,蠟炬成灰淚始干。

曉鏡但愁云鬢改,夜吟應覺月光寒。

蓬山此去無多路,青鳥殷勤為探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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