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當放牛郎的日子
- 回味年華:把記憶留住
- 楊廷武
- 2362字
- 2021-05-06 15:26:26
1978年,我第一次參加了高考。可惜的是,我以2分之差,沒有走進大學的校門。
父親覺得我沒有任何希望了,決定讓我為生產隊放牛掙工分。這年的后半年,我就成了隊里正兒八經的放牛娃。父親專門給我做了一件很實惠的既能防雨,又能御寒,還能蓋著或鋪著睡覺的氈襖,無論是刮風下雨,還是天寒地凍,它就成了我不離不棄的最好“伙伴”。
天氣晴朗的日子,把牛吆到山上,只要選擇一個比較向陽平坦又能一眼看到牛群的地方,把氈襖一鋪,躺在上面,或仰望藍天白云,或吆喊著苦情的花兒,或看書,或打牌。什么都可以想,什么都可以不想。這個時候,覺得自己是天底下最自由最幸福的人了。那種無拘無束,無憂無慮的悠閑勁兒,可實在是太美、太爽、太愜意了。
牛群在山林里,它們有規律地來回吃草。直到夕陽西下,自然地會從山上下來喝水,陸續到涼水泉邊,美美地喝飽了。我和伙伴清點一下,然后乘著余暉,哼著山歌,趕著圓滾光溜的牛群回家。
后來,隊里又給我和伙伴做了一件“雨氈”,是專門為放牛娃和放羊娃做的一種防雨防寒的衣具。是氈匠的專利品,用羊毛搟的,形狀像箥箕。搟成后用一根繩子串在領子上面,披到身上后,拉緊系在胸前。不披的時候,解開繩子隨便鋪在地上防潮取暖。躺在上面很舒服。在清風氣爽,萬里無云的情況下,躺在“雨氈”上,看著一排排展翅遠翔的大雁,不斷變換各種形狀,自由地向南飛去,直到消失在茫茫的蒼穹中……不竟把我也帶入無限的遐想……
早上起來,背著三奶和母親為我烙的菜餅餅,煮洋芋,拿著自己喜愛的長鞭子或鐵鏟子,吆著隊里的四十三頭牛、八頭騾子、四匹馬、十三頭驢慢慢悠悠地往大山里趕。家離大山有二十多里路。路邊地里長著茂盛的莊稼,若稍不慎,牲口就會進到莊稼地里。一旦進去,可不是隨隨便便就能趕出來的。所以進山時,前面要有人押著,兩邊地畔要有人堵著,后面還要有人趕著,才能把牲口順利趕到大山上去。
最怕的是下雨天,不管雨有多大,都要把牛趕到山里去。這種情況下,可就不好受了。得披著氈襖,戴著草帽,挽起褲腿,光著腳丫子,要么來回地走,要么端端地站著,任憑雨淋著。如果整天下雨,就整天都會這樣挨著。
冬天上山時,御寒用最好的兩樣東西是“雪襪”和“雨氈”。可能現在的人都不知道這是干什么的,又是怎么做的。
“靴襪”就是用死牛膝蓋上的皮對折,用麻繩做成鞋子,類似靴子。四角打上眼,系上繩子,里面壯上麥草,穿到腳上用繩子系緊,可防寒又防滑。只要再配上一雙羊毛線織的毛襪子,就可防腳上皸裂口子或凍腫,穿上可實惠了。
陰雨連綿、煙霧繚繞的秋季,可是活受罪了,路上的稀泥有一二尺深,時常有牲畜陷進泥里不能自拔。這里每年都有陷入后腐爛在泥坑中的牲畜。按隊里當時的規定,不管是滾洼致死的,還是陷進濫泥致死的,成為狼豹的美餐的,或者是被賊偷走的牛,放牛娃都要負主要責任,這一點絕對不能馬虎。如果出現以上何種情況,不但要扣除所有的工分,還要責令賠償,問題嚴重者可能還要坐牢房。當放牛娃看似輕松,但肩上的擔子可不輕。
這年,連月不開,竹子雨倒了一月多,有的土墻都泡塌了。地里到處都出水,挖了水渠往外排。有人形容說,天漏了,天可能要塌了。灶里沒有柴燒,連飯都不得熟了。夜晚房頂到處漏得像篩子,人不能睡覺,盛著盆盆罐罐,爛衣服之類。三更半夜只聽到一會兒這里“嘩”的一聲,一會兒那里“轟”的一聲,不是墻倒,就是房塌。不要說牲畜圈之類的圈棚了,就是人住的房子也都沒有一點安全可言,好多房子都岌岌可危,隨時都有倒塌的危險。
我仍然循環著放牛的事兒,這雨天,因不能耕地,也不拉運,所有的牲畜全被吆到大山里去放,加之云霧,只能看到眼前十幾米。這樣的天氣最容易發生牲畜“滾洼”事件,最容易發生丟失牛,也最容易出現濫泥致死牛。
有一天,煙霧罩得伸手都看不見,這天氣正給盜賊趁混作亂、渾水摸魚創造了好機會。果然兩頭尖子牛不翼而飛,把我們整苦了,整整尋了七天七夜,可以說把大山里的溝溝岔岔到處都尋了個遍。山里尋遍之后,便在附近各個村莊邊尋找邊打聽,我著急得吃不下飯,睡不著覺。渴了便到涼水泉邊“咕……咕……”灌一肚子冷水,餓了便到好心人家要頓飯,要個饃。經過一番艱辛的尋找,終于有了下落,被外地的賊娃子偷去給賣了。牛早就宰吃肉了。這事最終雖然經過公安部門處理了,但對我這個放牛娃來說,心里沉重得像壓了塊大石頭,長時間喘不過氣來。罰扣了我一個月的工分,等于這一月我白干了。
印象最深的是那“濫泥溝兒”了。這里是每天上山回家的必經之地。只要下了雨,稀泥就齊膝蓋深,有時甚至把牲畜陷住,稀泥水頂著肚子上,不能自拔了。不要說孱弱的小牛小驢了,就是膘肥體壯的大牛大驢,有時陷進去,還得人去抬才能出來,實在是太可怕了。
有一次,我和同伴倆人往山里趕牛群,不幸一個牛又滑到稀泥里了。這可怎么辦呢?我在牛頭上拽,同伴在牛屁股上推。因我們年齡小沒勁兒,眼看著牛嘴已拖著稀泥,就要面臨窒息。當時情況緊急,回家叫人因距離太遠,眼看是來不及了,只有求助于附近的村民。我趕緊跑到羅支書家對他說明了這一情況。他不顧雨大路滑,立即喊了本隊的十幾個小伙子,拿著杠子和皮繩,迅速趕往了事發地點,他們有的在前面拉,有的在兩邊往起抬,有的在兩邊往前推,有的便拿著鞭子鼓勁地吆,羅書記喊了一聲:“一——二——加油——”最終牛被拉出來了。這時牛已乏得無力支撐了,站在路邊渾身顫了多半天。羅支書和大伙都被大雨濕透了,他還叮囑我說:“以后要多操心,這里路窄,路滑,要吆慢一些,防止再出危險。”這樣的情況不是發生了一次半次,我經過的次數可太多了。
羅支書,是一位飽經風霜、精神矍鑠、為人耿直的好支書,深得大伙愛戴。時間已過去40年了,但他的忠耿大度,光明磊落,是非分明,注重團結,樂于為百姓服務的精神和人格永遠流傳著,至今還歷歷在目,言猶在耳。只要知道羅支書的人,說起他都贊不絕口,個個豎起大拇指稱贊他是好支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