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小學、初中甚至高中時候，對前途一無所知，渺茫得像漂在茫茫大海中失去了方向的輪船，不知駛向何方。岸邊是荊棘叢生，是懸崖絕壁，是孤煙沙漠，是高樓大廈，還是金光大道，頭腦中一片空白。

1977年冬季，一個振奮人心的消息——一張恢復高考的公告，使我眼前一亮。我看到希望了，像我這樣沒有任何關系的山里娃，只有通過高考這種形式，才有可能走出大山，改變自己的命運。

兩年的高中生活很快就結束了。

1978年6月，我在固原縣大灣中學第一屆高中畢業。這年七月七日，我信心十足地參加了第一次高考。這機會對我來說，實在太好了。但是因為小學、初中基礎太差，沒有學到知識，只靠高中短短的兩年時間，能學到什么呢？常言說：“基礎不牢，地動山搖。”這一年的高考，我雖然做了最大的努力，但還是以2分之差，與大學失之交臂了。失去了這次機會，可能一輩子都沒有機會再進大學之門了。我一時陷入極度痛苦、懊悔、失望、迷惘之中。

看著我的同學進了大學，我羨慕極了。同學在來信中鼓勵我，不要放棄，以后還有機會，要好好復習。可當時還是大集體時期，我家人多勞少，家庭貧困，沒有勞力，就沒有工分，沒有工分，就要挨餓。父親當時也已對我失去了信心，失去了成功的希望，毅然決定讓我給生產隊放牛去，掙工分糊口是正主意，沒有必要再瞎折騰。父親的這一決定正中隊長下懷，就分配我給隊里放牛。

白天放牛，晚上就在煤油燈下看書復習，總是不死心。

轉眼一年又過去了，不知不覺又到第二年快高考的時候了，我還繼續放牛。

1979年“五一”過后的一天，姐姐來轉娘家，說在集市上遇到楊清南和王文璽兩位老師，代話讓我再去補習一下。他們夸我學習踏實。說離高考只有兩個月了，復習一下，拼搏一把，也許還有考上的可能。姐和姐夫就抓住這個有利機會，給父親做工作，讓父親再給我一次機會。大哥也給父親承諾，家里的活兒由他承擔，讓我再補習兩個月，今年如果考不上，他也沒什么抱怨遺憾的了。過了幾天，當時校長范老師也帶話，讓我回學校復習。

父親總算聽了他們的勸告，讓我辭去“牛倌”職務。

那天，雨霽初晴，云開霧散，空氣清新。真有“空山新雨后，天氣晚來秋。明月松間照，清泉石上流”那么一種新鮮感覺。這天，人們都集中擔著籠擔，推著架子車為隊里墊牛圈。

我拿著父親給的一盒“紅金牌”香煙，這合香煙雖然只值五角錢，但不是父親給我抽的，是讓我給老師按個煙，感謝他們的關心。這盒煙里面所包含的東西我最清楚。于是，我懷著復雜而忐忑的心情，又走進了我可愛的母校。

在短短60天時間里，我起早貪黑，拼命地寫，拼命地念，拼命地背，恨不得把一分鐘掰成兩半。抓住分分秒秒為我所用，早上就早早起來，先擔水墊圈。急匆匆洗了臉，然后背上書包，在上學路上邊走邊念，邊念邊記。課堂上，邊聽邊記，從不放過一個盲點。

利用課間，抓緊做完作業。到中午，我一個人拿些干饃，到學校后面山溝的涼水泉邊，一口干饃一口涼水，吃飽喝足之后，就開始背。累了就把毛巾在水里擺一下，頂在頭上，繼續背，直至把計劃要背的，還有老師布置的內容全背會，再緊緊張張地到課堂。晚上放學，回家的路上，肚子空空如也，渾身筋疲力盡，但還是不想放過時光，一直念到家門口。

家里的活，早就等我干。擔水是必做的，墊圈、出圈、擔土、拾糞、割柴，鋤地……一樣不做都不行。

就在這忙忙碌碌的苦干中，等待著母親的晚飯。啥時候飯做熟了，啥時才放下手中的活。那時候，晚飯經常是在幽暗的煤油燈下吃的。

簡單的晚飯吃過，總算有了自己自由支配的一段時間，可以看一會兒書了。但經過一天的勞作已經困乏得眼皮開始打架。稍稍瞇一會兒，解解困，再看書。有時，半夜點著煤油燈，想安安靜靜地看會兒書。殊不知，可憐的母親為了節省煤油，就在窗外小聲喊我的名字說：“快睡，費油得很，這個月的煤油快完了。后半月咋辦呢。”每晚，就在母親的再三督促下，我才吹燈入睡。

記得有一次，家里準備蓋房騰地工，一直干到晚上10點多。母親督促我快休息，但我還是想再看會兒書。枕頭邊放了一摞書，煤油燈就擱在書上。衣服也沒脫，我就爬在炕上，看著看著，不知不覺睡著了。結果燈被弄倒，失火了。煙沒把我嗆醒，倒是火燒著了我的爛棉襖，才把我從睡夢中疼醒。哎喲，滿屋子煙，頓時我幾乎窒息了，胳膊上也燒了個水泡。顧不得痛，我趕快打開門，把被單拖到地上，潑了兩盆水，算沒發生大的火災。

高考前夕，我按自己所定的復習計劃，除數學外，其他所有課程，都能把大綱規定的內容背下了。因為一步一個腳印，復習扎實，自己心里也有了底。

功夫不負有心人。1979年7月7日，我又一次走進了高考的考場。這次，我順利地進入了錄取分數線，被固原師專錄取，進入了我心愛的中文系學習，圓了我夢寐以求的大學夢。從此改變了我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