澤田擅長破案，實在管不了手下們狗屁倒灶的事情，否則以他的資歷和功績，不會混到現在還是一個小小的警署副局長。

澤田警官為了避免氣氛滑入不可描述的深淵，咳嗽了一聲問道：“作為問詢之外的溝通先聽一下，和泉律師覺得怎么樣？我想看看有沒有什么線索。您的嗅覺實在……非常神奇，效果震撼到我了。說真的，我實在難以置信。請問莫桑，您能詳細說說在有川小姐身上，聞到了什么氣味嗎？”

和泉優子畢竟是強勢的女人，情緒調整很快，主動出擊把會議室中的氛圍從奇奇怪怪的方向拉了回來，說道：“澤田警官，我的當事人顯然有一些特殊的才能，但依照法條，嗅覺方面的證詞是否具備法律效力還有待商榷，你確定要聽嗎？別說我沒有提醒你！”

澤田比劃了一個了解的手勢。

莫問見狀說道：“有川美咲絕對是潔身自好的女孩，完全不像一些同齡的美少女，年紀不大，一身味道亂七八糟。”

翻譯小姐以為又在說她，一邊翻譯一邊哭。

和泉優子看不下去了，與澤田有信低聲做了很簡短的溝通，也許達成了什么交易，把哭哭啼啼的翻譯小姐請了出去。

和泉優子讓莫問繼續描述他聞到的內容，并且表示這是問詢之外的溝通，不是必須讓警局的翻譯承擔，就主動承擔起翻譯工作。

澤田有信能聽不會說，也不怕和泉優子作假。

“與有川小姐的身體有深度接觸的氣味不是很多，其中六種應該是她長期使用的化妝品，香味偏向于少女氣息的清甜，幾乎成了她身體的一部分；另一種帶有麝香的氣味很可能是香水，有點成熟，與她身上的體香并不搭，有可能是臨時的選擇，畢竟也是和體香混雜在一起的，不太可能來自于其他人。咖啡和蛋糕沒得說，應該是午餐。她身上還有大型犬類的氣味，可能是她或者親近的人飼養寵物，你們可以去查查。”

“還有一個是中老年婦女的氣味。不過這個人的氣味與有川小姐有很多相似之處，不出意外是有川小姐的親屬，很可能是她的奶奶或者外婆。她身上完全沒有絲毫父母的信息，同性和異性的信息也少之又少，也許她的生活，并不像她的笑容一樣甜美清新。”

如此有畫面感的嗅覺，簡直超出常人的理解，說是超能力都毫不為過，令在場的人瞠目結舌。

“連血緣關系你都聞得出來？”

澤田警官覺得自己的三觀遭到了挑戰，嚴重懷疑莫問與有川美咲有深入的接觸。

“澤田警官！請你記住我之前說的話！”

和泉優子厲聲打斷了澤田，并示意莫問繼續。

莫問有些不知所措，醞釀了好久的情緒，才繼續說道：“至于最后一種……”

令莫問覺得可疑的并非是這些與她深度接觸的氣味，而是一種才沾染上不久的味道。

屬于鬼神的臭味。

莫問仔細思索了一番才回答說：“是某種臭味。”

他不知道該如何定性那種氣味，臭味可能是唯一能夠讓別人接受的說辭。

莫問深吸一口氣，努力將臭味特征從記憶深處翻找出來。

“幻覺又來了！”

偉岸如同山岳一樣的恐怖形象出現在腦海，難以言喻的恐慌再次襲來，莫問雙腿悄無聲息地抽搐了兩下。

由于出眾的嗅覺，莫問沒有一個美好的童年，小時候的經歷堪稱噩夢。

小時候莫問也經常聞到那些恐怖詭異的味道，陷入無法逃脫的噩夢，夢到無數猙獰恐怖的怪物，經歷常人無法想象的恐懼和痛楚。

如果換成其他人，異于常人的感官很容易讓人長成性格扭曲的瘋子，很多精神病患者都有與莫問相似的成長經歷。可莫問不但健康長達，還有一副良好的性情，不得不說，他溫和的君子性格完全是付出無數心血的優良家庭教育。

昨天合影的時候，有川美咲身上出現的味道很淡，莫問還沒有在意，現在回想起來，勾起了莫問不好的回憶，植根于內心深處的恐懼從腦海最深處翻了出來，讓他忍不住拿起香囊又深深吸了一口。

“你怎么了？”

澤田有信瞇著眼睛盯著莫問。

“那種臭味給我的感覺很不好……”

莫問幾乎不假思索地說了出來，和泉優子輕輕敲了敲桌子，莫問才醒悟有些失態。

澤田警官與和泉優子對視一眼，兩人都有各自的盤算。

澤田想套莫問的話，和泉優子擔心莫問說多了遭到陷害，讓原本就混亂的局面更加麻煩。

“能夠描述一樣是怎樣的臭味嗎？”

不知道是不是為了岔開被超強嗅覺震懾的尷尬局面，一直保持沉默的林溪搶在澤田和和泉優子之前問道。

同樣的話，律師問與警察問效果截然不同，親近的人問與陌生人問更是完全不同。

莫問與林溪的關系復雜，她是莫問的資方、經濟人和項目管理人，是莫問在島國唯一的依靠。

莫問的情緒平復了下來，年輕男人該有的活力和勇氣驅散了潛藏在內心深處的陰霾。

莫問努力思索著，思維再次恢復了活力，說道：“臭味的有非常多種，嗅覺太靈敏很苦惱的好不好？我也沒有受虐的傾向啊，哪有刻意做這方面的訓練，實在不敢肯定。如果真要說，可能有幾分像死魚的味道吧，反正挺不祥的。”

“死魚的氣味嗎？你是說某種腥味？會不會是她的午餐有問題？”澤田警官敲了敲桌子。

“不不，不是腥味，就是死魚的氣味……怎么說呢，也許是其他什么死掉生物的味道？我們千湖城魚比較多，我接觸到死魚的機會比較多，其他死去的動物我沒怎么聞過，我很難給你答案啊……反正氣味給人很不祥的感覺。”

他的嗅覺是超越普通感知的，帶著大量的信息，有時候會在他的腦袋中形成一閃而過的畫面，有時候還會指示方向，比狗鼻子還靈敏許多。如果真要用語言描述，莫問貧乏的語言很難準確描述嗅覺中的信息。

或許超乎尋常的嗅覺對莫問的精力消耗有些嚴重，哪怕只是回憶曾經聞到過的味道，就讓他大腦有些缺氧，氣色肉眼可見地難看起來。林溪給莫問倒了杯熱水，讓他緩一緩。

“不祥……的味道？”

莫問兩次都提到了“不祥的味道”，澤田警官有些愕然，咀嚼著里面透露的信息，摸著腦門若有所思。

在澤田觀察莫問的時候，莫問也在觀察澤田，敏銳地察覺到澤田的情緒有些不對勁，他或許從嗅覺中發現了一些線索？

莫問想了想，還是決定說一些試探性的話：“也許是我太過于敏感了，您知道的，嗅覺的準確性遠不如視力和聽力可靠，我也很難說我的個人判斷一定準確，我的意見您最好只作為參考。”

很可惜澤田沒有給出莫問想要的反應。

莫問想要用車轱轆話來看看澤田是不是知道些什么，經驗豐富的警察比一般人能接觸到更多的黑暗面，或許其中就有鬼神的信息。

既然澤田有所保留，莫問也意識到自己必須克制自己的表達欲望了。

他不瘋，也不傻。

莫問算是為自己的證詞做一個總結：“按道理而已，有川小姐這樣精致的少女很愛潔凈，我覺得不是來自于她的身上，應該是近期內觸碰到某種物品不小心沾染到的。”

“大家應該知道香水吧，香水的氣味和人體結合的時間不同，氣味是有一些區別的。給我的感覺啊，沾染到氣味的時間很可能比較晚。作為對比，她身上化妝品的味道與她的體味貼合度似乎更深一些，時間是在化妝以后。”

“嗅覺很特殊，我提供不了那么多的信息，對可靠性也不敢保證。”

和泉優子與林溪有些氣結：“都說了這么大一堆，你還敢說你提供不了太多信息？”

她們沒有莫問對鬼神的憂慮，不知道莫問心中的疑惑。

小時候他的嗅覺還要靈敏許多，不知怎么的，小時候的記憶模糊不清了，只記得一吸氣就滿鼻子的臭味，腦子里充斥著各種恐怖殘酷的畫面。也許是敏銳的嗅覺多年沒有用過，現在怎么也想不起來了。

讓莫問失望的是，澤田警官沒有給出任何反饋，而是站起來與莫問握手稱謝：“非常感謝您提供的線索，還請您和我交換一下聯系方式，如果我們找到了臭味的來源，不知道您是否方便和我們確認一下。”

林溪插嘴道：“您可以收下我的名片，莫先生近期需要進行大量的登臺表演，尤其是還要準備知事官邸的表演，很有可能錯過重要的信息。我作為莫先生的助理，會二十四小時配合警方的行動。”

林溪攔路來了一道，給澤田潑了頭冷水。

莫問好說話，可林溪一看就不好惹，想要套什么新消息估計是不可能了。

莫問看了看面無表情的林溪，把原本想說的話咽了回去，苦笑著回答道：“澤田警官，我嗅覺方面的能力，遠沒有您想象的那么靠譜，時間太長很容易產生誤判的。不過有川小姐的事情我很惋惜，只要我還沒有離開島國，我個人會努力為您提供幫助。我個人而言，不太喜歡悲情的故事，更希望您是作為朋友約我一起喝咖啡，順便聊聊空手道和劍道。”

澤田很無奈，知道這條路其實已經走不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