碰壁之后兩人的情緒不高，晚飯沒心思好好做，林溪胡亂炒了幾個菜，正準備對付著吃掉，垂頭喪氣的陳陽跑過來蹭飯。

袁小雨被幾個沾染了煞氣的玩具搞得心驚膽戰，陳陽也沒有好日子過，好好的約會被她橫挑眉毛豎挑眼，兩個人不歡而散。

西山靈修會不知所蹤，陳陽被袁主任罵得狗血噴頭。父女混合雙打讓他像是蔫了的黃瓜，提不起精神。

林溪給陳陽添飯，聲音有些關切：“小雨沒事吧？沒受傷吧？”

“血海飛瀑”事件煞氣覆蓋了整個千湖城，各種靈異事件層出不窮，盡管傷害不大，很多人都受到了驚嚇，袁小雨不過是其中之一。

陳陽不太樂意在林溪面前提自己的女友。

袁小雨來找陳陽的時候她們見過兩次，幾乎每次都對林溪冷言冷語，與她很不對付。林溪當她是個沒長大的小妹妹，并不與她計較，可陳陽有點難以接受。

林溪這個女人很有意思，略微相處能給人很好的印象，隨著深入交往，很多人會罵她心機婊，可真正相處久了，就能感受到她發自內心深處的善良。

比如白小桃也很善良，可她的善良類似于小孩子的天性，來自于家庭的嚴格管束，是很表層的行為，出于本能的舉動。而林溪呢，則是看透了前因后果，分析清楚了所有的利弊，善良是她最終的抉擇。若非如此，她怎么可能短時間促成一個能量龐大的閨蜜團，沒有人是傻瓜。

“沒啥大事，林溪姐不用擔心。”

陳陽和莫問同年，莫問是甲子歲首，陳陽怎么看都只能是個弟弟。他故意一直喊林溪姐姐，起初就是想跟莫問開開玩笑，沒想到相處下來，喊著喊著真把林溪當成姐姐了。他堂兄弟很多，姐妹一個都沒有，對莫問橫挑鼻子豎挑眼，越來越看不爽。

“小女孩情緒比較敏感，你要多上點心。”林溪叮囑他要營造點浪漫的小氣氛，盡快緩和兩人的關系。

林溪的雙標讓莫問不免有些膈應，自己還沒成姐夫，陳陽也不是真小舅子，按照現在的趨勢發展下去，林溪還沒有追到，他和陳陽就會先打起來了。

“陳陽，你說……”莫問突然開口問道：“王道士到底圖個啥啊？”

時隔多日，他至今也想不明白王道士的動機。

“加入了邪教，鬼迷心竅唄！”陳陽對王道士的行徑十分不屑，也如以往一樣惜字如金。

林溪十分憂慮：“鬼迷心竅在你們特偵科，可是一個專業術語，真相到底是什么？如果不涉密的話，能不能給講講我們王道士？莫問傷得又重，這幾天我心都懸著放不下來，總擔心事情又有反復。”

陳陽很守規矩，嘴巴很嚴：“陳年舊案，等我打個申請，應該可以部分解密。安全方面林溪姐你放心，我先借住幾天，沒事的。”

莫問問道：“王道士加入的邪教是西山靈修會嗎？以前沒有聽說過，他們的主要活動區域在外地嗎？”

陳陽沒有正面回答：“世界上每一個德高望重的高人，派別之間更是像千差萬別的獨立軍閥，良莠不齊之處，遠超常人想象。”

陳陽扒了兩口飯，顯得有些情緒低沉，他的話意有所指，西山靈修會的背景恐怕并不簡單。

“明天就是王道士的頭七，雖然他已經徹底涼了，他的同黨如果也精通邪法，未必不會借機生事。”

袁小雨近期搬回家住，半夜約會的好事肯定不用想了，陳陽決定留宿莫家做一做安全保障。

林溪原本打算讓陳陽住西廂，自己晚上照顧莫問，可莫問不能忍受陳陽睡林溪的床鋪，陳陽也樂意看著林溪和莫問住一屋，又不能和重傷的人搶床鋪，最終只能讓他睡在書房。

“書房……有川美咲和青玉姬最早出現的地方嗎？”、

陳陽的眼睛有些特殊，能夠看到常人無法察覺的東西。他半躺在行軍床上，不動神色地四周查探，書房很小很簡陋，書桌書架和裝樣子的書加在一起，還沒有專門用來玩游戲的電腦貴。

“一切看起來都很正常，你是藏得有多深呢？”

他用專門的儀器搜查過多次，此刻沒有什么發現，陳陽也不意外。

他在院子里走了幾圈，用電腦用的攝像頭，比劃了幾個敏感的視覺死角，對莫問說：“剛剛才幾個位置你記住了嗎？既能有良好的監控范圍，又能避開生活隱私，為了林溪姐，回頭你親自裝一下，組個小型的監控網絡！”

莫問對林溪攤了攤手，最近莫問也有類似的提議，被林溪否決了。

林溪伸出纖細的指尖戳莫問的胸口，兇巴巴地說：“裝裝裝，讓你裝！不過，收起你的小心思，管理員權限給我！”

所有女人對于暗處的攝像頭絕對沒有半分好感，林溪也不例外。

林溪高高束起的馬尾輕輕擺著，眼眸迷人語氣傲嬌。見她嬌嗔的表情再次露出有川美咲的影子，莫問偷偷對陳陽使了個眼色。

陳陽會意，皺著眉頭掏出手機打了個電話：“王隊，能夠借幾個探頭嗎？我臨時用一下，過兩天還給你。”

用修繕施工的名義在莫氏祠堂的公共區域加裝一些安全探頭，陳陽沒有阻止；在莫家的生活區域，別說莫問林溪不樂意，陳陽也表示了堅決反對。現在一個電腦攝像頭肯定不夠用，陳陽只能臨時找人借。

“等著！我找個人給你送去，放心，生面孔。”王林一如既往地好說話。

王林抽完手中的香煙，轉身走回了酒店房間。

隨著一次次的舊城區改造，莫氏武館周圍從傳統的城中村，有了一些中高層商業住宅，其中一些改造成了酒店，王林帶著團隊就在酒店里布控。

清風吹過窗簾，掀開一絲縫隙，綠色的電子指示燈閃爍著，幾個大小不一屏幕出現整條街的畫面，尤其是莫氏宗祠內部一覽無余。

小伍也坐在人群中，他放下手里的工作，用肘子推了推身邊的眼鏡男：“宵夜到沒？”

眼鏡男正在調試設備，不耐煩地把小伍推開：“急什么急啊？少不了你的烤串！”

幾個白天在莫氏祠堂施工的便衣餓了半天，也等著宵夜填肚子。

眼鏡男看見王林走了進來，匯報道：“王頭，精確建模全部完成，初步的測算結果證實了你的猜想。從這間房往上，所有樓層的七號房全是觀察莫氏武館的最佳角度，不但能夠看清前前后后所有的院子，周圍的墨湖、博古巷、躍馬街、解元坊、四通橋，全部一覽無余。如果換個角度，哪怕是隔壁的兩個房間，也沒有這么好的視野，要么看不清武館內部的情況，要么視野會被其他的建筑或者樹木遮擋，看不清地形的走勢。”

王林嗯了一聲：“李秀才，直接說結論。”

李秀才就是眼鏡男，他把數據匯總了一下：“王振東越獄以后，需要大量藥物維持身體狀況，療養院出入管理比較嚴格，沒有找到陌生人和不明藥物的線索。如果王振東的同伙人數有限，那么這家酒店的七號房就是首選。整棟樓十八層，我們在十二樓。”

“李秀才好樣的，一會雞腿你先挑！”

李秀才技術水平很高，王林審核了數據，指揮他將數據上傳到特偵科的服務器上。

王林吩咐說：“陳陽要借幾個探頭，小伍，你挑幾個送過去。”

小伍笑著說：“頭，要上手段的不？”

王林搖了搖頭：“還上手段？要上手段的陳陽那小子會現在要？你要是不怕被他拖去訓練場練一天，真把手段給我上了，你想干啥我都樂意！快滾！”

王林一腳虛踢，把小伍趕了出去。

夜深了。

小伍繞路走到莫家武館的后門，周圍的路燈有些年頭了，在夜霧中發出昏黃的燈光，把他的影子拖得老長，像是一張張扭曲狹長的詭異笑臉。

拉了拉衣領，小伍覺得似乎有什么人跟在自己身后，警惕地四周打量。

衣服下面貼身穿著不少防護裝備，小伍第一時間全部開啟。

與西山靈修會撕破臉，他們的報復很可能滅絕人性。

路上已經看不到幾個行人，居民區的窗子里只有稀疏的燈光，幾個收攤的小餐館后門口停著垃圾車，幾個人清理著廚余垃圾。

黑暗中巷子口突然出現一個身影，小伍悚然一驚，幾乎就要擺出戰斗姿態。

“王隊讓你送東西來的？”

原來來人是陳陽。

王林現在的身份是施工隊的隊長，叫王隊外人也聽不出來差別。

兩人笑了笑，沒有過多交流，小伍把塑料袋裝著的探頭遞了過去，也不等陳陽道謝匆匆離開了。

回程的路上小伍似乎聽到了某種咀嚼的聲音。

剛開始只是輕微的聲響，緊接著越來越響，好像有無數的怪物在他耳邊撕扯著碎肉，啃咬著骨頭！

四周燈光不知何時暗淡了下來，原有的稀疏行人不見了蹤影。

小伍駭然變色，一邊在夜色中狂奔，一邊啟動了警報裝置。

王林扔掉手中的燒烤，大聲招呼：“李秀才，給小伍定位，調動各種設備偵查封鎖附近區域。”

李秀才說道：“太陽小區一帶，我們的設備正常！”

王林果斷下達指令：“去幾個進行增援小伍。”

三個特工領命而去，很快王林得到了回應。

“王頭，虛驚一場！小伍沒事！”接應的人很快匯報。

“監控中也沒有任何異樣！”李秀才在電腦前回過頭來說，指了指頭頂：“會不會是我們暴露了，有人想調動咱們，反偵察我們的布置？”

“樓上的人都初篩過一遍，之前沒發現問題。”王林臉色有些難堪：“還是大意了！除了七號房還有哪些觀測點？都給我標注出來！太陽小區既然動了，咱們樓上樓下都走一遍！其他點暫時緘默，免得暴露更多情況。”

接到示警消息，陳陽淡定地布置探頭。

作為一個團隊，他早已經習慣了各司其職。

莫問行動不便，林溪攙扶著莫問忙里忙外，kyo調皮地在他們腳邊轉來轉去。

從身體狀況而言，莫問的傷勢恢復很快，不至于需要做輪椅，需要林溪幫他洗澡。

“他只是不習慣自己的身體……”

陳陽冷眼旁觀，用執法儀記錄自己看到的一切。

錦瑟在耳機里分析莫問手上的金屬蝎子：“這套單兵設備目前沒有查到資料，數據庫里也沒有發現對應的技術方案。”

陳陽想到了什么：“錦瑟，申請調取朗道伯爵公司的實驗室爆炸案資料。”

“申請已提交，請等待批復。”

王林的設備安裝非常簡單，很快就將莫家幾個關鍵的地方納入監控，通過書房的電腦可以隨時查看。

莫問在各處門窗前擺上香爐，點燃線香，隨著檀香彌散開來，房間里多了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氛圍，陳陽干澀的眼睛都濕潤了一些。

“哇哦，千年莫家，果然名不虛傳……”

陳家的長輩曾說莫氏檀香絕非凡品，有“陰陽爐水煉香”的美譽，傳說中與消災解厄的水官大帝之間干系匪淺。

“莫問的身體到底發生了什么變化？是起死回生的代價嗎？”

每個悠久的家族都有自己的傳統，陳陽不會輕易打聽，更不會貿然插手。

關了莫問房間的燈，林溪笑著對陳陽揮了揮手，帶著kyo回到西廂。

不一會兒，洗漱完畢的林溪幫kyo吹干毛發，西廂的燈熄滅了。

整個莫家小院沉入夜幕的黑暗里，隨著古老的千湖城慢慢入睡，只有陳陽的眼睛泛出微微的熒光。

與金屬蝎子功能類似，執法儀里出現了各種數據。

“林溪姐和kyo睡著了，莫問還沒有睡，氣息漸緩，應該也快睡著了……氣息如此輕盈，雖然不知道莫家傳承的關竅，很典型的內呼吸特征，怎么還沒有練出真氣呢？”

陳陽把雙手枕在腦后，雙眼直勾勾地看著天花板，眼中的熒光如同水波一樣，一圈一圈蕩漾開來，從東廂房擴散出來，在整個小院之中回蕩，盡職盡責地執行安保工作。

“噫？”

不知過了多久，空氣中彌漫的線香出現了某種擾動，陳陽的眼睛沒有發現異常，身邊的執法儀器卻沒有動靜。

“錯覺嗎？”

陳陽警覺地穿衣起身，將執法儀掛在胸口，輕輕將書房的窗戶推開一道隙縫，雙目中的熒光緩緩掃過整個小院。

“沒有異常啊？”

莫問的房間里傳出輕微的動靜，應該是也掙扎著起身了。

莫問側重舞臺表演，與他的實戰經驗想必有巨大差異，而且現在身負重傷，能夠有所警覺已經是難能可貴了。

窗臺上的香爐傳來淡淡幽香，陳陽頓時明白：“看來不是錯覺，是莫家線香的神效！鬼魅妖邪，無所遁形！”

隔著墻壁和房門，陳陽眼中出現了一個人形的虛影。

莫問坐起來以后氣息雜亂起來，重傷對他的影響不小。

“體溫好低……氣息很弱……不像活人，倒是像某種冷血動物，通過活動來調節體溫……”

執法儀里陸陸續續出現莫問的數據，與正常人的偏差越來越大，陳陽提高警惕：“嘿，是某種莫家秘術，還是被什么玩意給……”

陳陽評估著莫問的傷勢，對莫家陰陽爐的功效缺乏了解，又對莫問的真實情況有些擔憂，不過考慮再三還是放棄了勸說莫問的打算，打算靜觀其變。

“如果真誤會了你，有我在還要逞能，給身體留下什么后患算你活該！”

夜幕下的莫家祠堂氛圍格外沉重，如同森嚴肅殺的山岳，重重壓在陳陽心頭，嚴重壓縮了他的感知。陳陽毫不意外地發現執法儀出現信號弱的標識，除了小院里臨時的布置，聯絡不到前面祠堂的監察設備。

事實上，在午夜的莫氏宗祠，近期以來特偵二科所能調動的全部技術手段盡數失效。

“難怪莫家要把宅院建在祠堂后面，對外人來說莫家祠堂堪比龍潭虎穴！怎么幾十年下來，上頭怎么沒有不采取措施呢？連我家的幾處禁地都與官方進行了安保方面的合作。難道我的保密等級不夠嗎？”

子時到了。

執法儀與錦瑟的鏈接瞬間中斷！

“信號中斷，請重試……”

陳陽撓了撓頭。

每晚子時，莫氏宗祠就會進入了一個特殊的狀態，所有的技術手段一概斷絕。

“不愧是千年莫家的要地！”

執法儀是大國重器，是特偵科的核心設備。幾十年來執法儀失效的情況不多，幾乎每次都與莫家有關。，

與錦瑟失去聯系，聯系不到王林，也聯系不到數據中心值班的同事。

祠堂中若有若無的動靜讓他有些沉不住氣，既要看住莫問，又想查探西廂房的狀況，讓他有些分身乏術。

煞氣開始全城蔓延。

“該死的王振東，壞了千湖城的風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