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機響了。

李蘭加推開金毛帥哥的手臂，從凌亂的衣服堆里把手機翻了出來：“誰啊？”

手機里傳來徐元驚恐的聲音：“李大師！求你救救我！”

李蘭加眼睛一亮，從肢體交纏之中坐了起來：“你鎮定一點，慢慢說！”

徐元壓著嗓子低聲咆哮，嗓音沙啞得像一個幾天沒有喝水的人：“我沒法鎮定！周圍的人都變成了怪物！怪物！”

她迅速打開手機相冊，再次翻出了那張詭異的水中倒影，半人半鬼的怪物肩膀突然長出了詭異畸形的巨大眼球。

有點意思……

李蘭加點燃一根煙吸了一口：“什么樣的怪物？”

徐元的聲音更加驚恐：“就是路邊上的行人啊，他們身上沒有皮，掛在骨頭上的肉都腐爛了，還有蛆爬來爬去！”說道后面忍不住吼了出來。

李蘭加把手機推遠一點，順便伸了個懶腰，被子滑了下去，露出光滑的背脊。

等徐元發泄了一通，她夾著香煙走到窗前，將窗簾拉開一半，遮擋自己的身體，對著窗外吐了口煙圈：“香精還沒有用完吧？”

徐元快要哭了：“你的香精沒用啊！我現在不敢讓怪物看見，一旦他們看得我，就會朝我撲過來！李大師，能不能親自過來幫幫我？”

李蘭加將金毛帥哥的衣服踢到一邊，光著腳往浴室走去：“我的香精最忌諱情緒劇烈波動，你要保持最基本的鎮定！來，聽我的，將香精倒在手里，用掌心的溫度化開，在額頭揉勻！接下來……”

……

嗅覺不是萬能的。

徐元是外地游客，行蹤不定找起來像大海撈針，李蘭加這樣的靈媒，一旦用了某些隱藏蹤跡的手段，也找不到蹤影。

莫問找了一圈，車里的油沒剩多少，只好打道回府。

一群女生站在武館門口嚷嚷，領頭的是袁胖子帶來的女生，喝醉酒的嬌小女生也在混在人堆里面。她們沒一個人是乖孩子的模樣，臉上化妝濃妝，衣服也不怎么正經。

“我要學扇舞！”

“我要學扇舞！”

幾個女生七嘴八舌，看不出她們對傳統扇舞有什么興趣，倒是對莫問打人的事情津津樂道。

看到她們前衛的穿著打扮，白小桃頭都大了一圈，和領頭的女生爭執起來：“你爸媽希望你好好學習！”

那女生不屑一顧：“哼！他們會有這么好心？”

有幾個小學員放學了過來玩耍，背著書包躲在一邊偷看，汪勇連忙招呼他們走開。

莫問覺得小桃控制不住場面，下車走了過來。

領頭女生不顧白小桃的阻攔，趾高氣揚地走到莫問面前說道：“我叫陳果兒，外號果粒橙！想找你學扇舞，你收不收我？”

不知道她哪里來的底氣，也許對袁胖子和莫問的關系有什么誤解？

莫問面無表情，冷冷盯著她，不知道該怎么和叛逆的女生打交道。

陳果兒其實對冷著臉的莫問有些害怕，色厲內荏地指了指門口的招生廣告一字一頓：“我們報名學扇舞！”

混亂的家庭環境讓她放縱叛逆，袁胖子的寵溺又讓她成為同齡人里的大姐頭，養成一幅刁蠻任性的脾氣，讓莫問皺著眉頭。

“你的家長希望你們好好學習！”

他說得話與白小桃一樣，可嚴厲的語氣讓陳果兒微微抖了抖。

陳果兒吃過苦頭，面對嚴厲的莫問終于露出些許畏懼的表情，說起話來不像對白小桃那樣尖刻，帶著商量的語氣問道：“如果我們好好上學，你收不收我們？”

她不是什么好學生，手腕腳腕上刺青連運動服都蓋不住。在看看后面的女生，與她一個德行。從她們的表情里，莫問讀出了某種敬畏和追星的復雜心理。

莫問出手很快沒有人拍到，倒是后面罰她們蹲墻角反省的視頻被好事者放到網上，在學生群體里瘋傳。他本來小有名氣，演出視頻也罷了，早期林溪給莫問拍的日常練功視頻也被人翻了出來，被當成莫問超級能打的鐵證。

“神秘強悍的武館館主”，“逼格很高的扇舞明星”，“在海外也有很大名氣”，“爆炸里救人的英雄”，一大堆標簽貼在了莫問的腦門上，營造出了一個無比神秘的形象。

對于初中高中的年齡段，她們特別容易陷入飯圈的思維，被莫問冷冷盯著，她們的表情不是被男生盯著的羞澀和反感，而是面對偶像明星時的激動，雙手雙腳不自然地調整姿勢，露出某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服從。

沉默的表情給了她們不小的壓力。

陳果兒的氣勢弱了下來：“你……到底收不收我？”

軟弱的語氣讓她自己都有些丟人。

莫問提高音量：“都給我站好！我看看你們有沒有練舞的資質！”

幾個女生畢竟年紀還小，身上的野性還沒有到難以收拾的地步，盡管有些不情不愿，聽話地站好。

她們身上稀奇古怪的飾品不少，還有人穿著短裙網襪的惡俗搭配。看來不僅學習能力不行，審美能力更差。

古典扇舞要跳得好，除了身體天賦和音樂節奏感，還很考驗人的審美水平。以她們高中階段的年齡，并不是練習扇舞的好苗子。

不過假如能勸她們回去上課，課外時間學扇舞總好過在外面鬼混，莫問于情于理都不會將她們往外推，到了他的武館練舞，至少多了一個管束。

莫問點了點頭：“我們有針對在校學生的課程，從晚上七點到九點半，周末下午兩點到五點。不過對于你們，額外增加兩條，第一，定期給你們檢查作業，第二，課程風雨無阻，想請假讓你們的父母來！”

幾個女生竊竊私語，有人打退堂鼓：“怎么比學校還嚴啊？”

莫問不解釋，指了指莫家武館的另一塊招牌，上面寫著“莫氏功夫扇體育學校”。

白小桃憋了一肚子火，提高音量與高她一頭的陳果兒針鋒相對：“我是扇舞班的教練，同意就來找我登記，不同意就快點離開！”

陳果兒咬牙切齒地說：“好！”

陳果兒看起來有些威信，有人帶頭事情就好辦多了。嬌小的女生在背后扯了扯陳果兒的衣服，見她意志很堅定，也低聲表示同意。

莫問指著她們脖子上的藏銀飾品：“慢著！扇舞是傳統藝術，身上這些零零碎碎的誰也不許戴！”

有女人雕像的藏銀飾品很可能有問題，莫問不敢大意。

“好！給你！”

陳果兒將脖子上的項鏈摘了下來，氣鼓鼓地對著莫問扔了過來。其他女生有樣學樣，項鏈、耳釘、手鏈、腳鏈、腰鏈都甩了過來。

幸好莫問身手好，一個個全部接住。

帥氣瀟灑的動作讓陳果兒帶頭尖叫起來，讓莫問有了在平波演出時被追星少女包圍時的錯覺。

他冷著臉找了個垃圾袋裝了起來，打算問過王道士再進行處理。

收了一堆問題女生，莫氏武館終于有了高中學員，不再是小學生課后活動基地。

莫問把汪勇拉倒一邊，低聲商量教學安排：“兩個班的課程你們要盡量錯開時間，督促嚴格一點，千萬不能讓這幾個女生帶壞了小孩子。”

汪勇苦著臉說道：“場地好辦，咱們練習《九面鼓》要去練武館，原本的扇舞館空了出來，我安排人收拾一下給她們用。可是女教練就桃子一個人，她能不能行啊？她學校里還有課呢！”

莫問想了想說道：“戲劇團有不少學過扇舞的姐姐，我打算聘任幾個回來做兼職，人手不是問題。”

汪勇猶豫了一下：“既然開始收高中學員，大學學員收不收啊？扇舞館那么大，只招幾個女生太浪費了。”

莫問用肘子頂了汪勇一下：“怎么？想假公濟私啊？”

汪勇滿臉通紅。

莫問笑道：“好吧，我們試水招一個女子扇舞班，上限暫定三十人，你們去找張哥商量立項，有經費有獎金，不過學校的傳單你們自己去發！”

……

拿出《聞到你的味道》，看著封面上的血手印，莫問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靜。過了好久好久，他才翻開筆記本，寫下了新的記錄。

神秘氣味 7088

氣味來源：半夜接送特殊乘客的黑色靈車

發現地點：梅湖西路公交站

氣味特征：氣息很獨特，與夜色融在一起，或許可以說就是“夜晚的味道”，

吸入反應：略微陰冷，讓人犯困

靈體特征：黑色靈車

威脅等級：中

靈體名稱：黑無常（暫定）

靈體種類：鬼差（暫定）

靈能等級：未知

特殊能力

備注：

1、氣息隱匿：氣味與夜色幾乎相同，完美的融入夜色之中

2、占卜推算：王道士可以準確地推算出靈車出現的時間和地底，說明靈車的出現極有規律。如果靈車真是“黑無常”，那么其他的鬼差傳說呢？

3、電話約車：徐元通過軟件約車，來得居然是一輛靈車，中間到底有什么緣故？

計劃：

1、盡快找到徐元，與他進行更深入的交流。

探靈記錄：

王道士推算出梅湖西路公交站出現了名叫“坐山八煞”的大型陰煞，在公交車站發現了迷路的亡靈，他們是一對老夫妻，貪念梅湖的景色。

徐元打電話竟然能夠叫來靈車，我乘機送老夫妻返回家中靈堂。

利用王道士提前準備的紙錢，將徐元保了下來。

……

神秘氣味 7089

氣味來源：駐馬南橋下的水中倒影

發現地點：駐馬南橋

氣味特征：沒有聞到特殊的氣息，很可能隱藏在活人氣息之下

吸入反應：未知

靈體特征：半人半鬼的恐怖照片，

威脅等級：中

靈體名稱：血瞳（暫定）

靈體種類：未知（暫定）

靈能等級：未知

特殊能力

備注：

1、詭異照片：徐元拍到了一張詭異的照片，水中的影子半邊是人，半邊是沒有皮肉、血肉猙獰的怪物。

3、血色巨瞳：如果盯著照片看，怪物的肩膀會突然睜開一只巨大的血色瞳孔，血瞳與成年人的腦袋差不多大小。

計劃：

1、李蘭加決定幫徐元驅邪，收了一大筆錢。

2、王道士認為徐元的狀況兇險異常，以佽垣純的推斷，李蘭加可能無能為力，我需要盡快找到他們。

探靈記錄：

徐元拍到了一張詭異的照片，水中的影子半邊是人，半邊是沒有皮肉、血肉猙獰的怪物

如果盯著照片看，怪物的肩膀會突然睜開一只巨大的血色瞳孔，血瞳與成年人的腦袋差不多大小。

……

尋找徐元和李蘭加并不順利。

根據王道士的說法，他們兩人極有可能在一起：“卦象晦澀，那個女娃估計想找個地方給那小子驅邪！”

只不過想找一個有意隱藏的靈媒，并沒有那么容易。

佽垣純和王道士分別給了一個模糊答案，佽垣純說她在“與水有關”的地方，而王道士則說是“臨水之地”。

千湖城水路縱橫，可能的地方實在太多了，無法作為準確的線索。

兩個人都有些面目無光，尤其是佽垣純，和莫問通話的時候都沒有插科打諢的底氣。

兩個人翻車讓莫問對此事更加重視，再三找王道士確認：“道長，水中那個鬼影真的很危險嗎？”

病懨懨的王道士恨不得扇他一巴掌：“怎么著？信不過老夫了？”

王道士將那只“鬼眼血瞳”說得兇惡無比，莫問也覺得照片也充滿了詭異，不覺得李蘭加能夠對付它。

靈媒都喜歡投機取巧，只能希望他們兩個別作死了。

到了天黑的時候，袁胖子沒有找到李蘭加，倒是陳果兒帶著幾個同學前來上第一堂晚課。

白小桃擔任教練，給她們上最基礎的課程，封裕瑩打鼓打累了，興致勃勃地圍觀。

通過近距離的對比，莫問第一次明確觀察到了所謂“神煞”給人帶來的變化。

封裕瑩住在秦露家附近，按照王道士的說法叫做“煞氣沾衣”；與莫問一起遇到有川美咲回魂，眉宇之間神氣黯淡，叫做“陰邪入侵”。

在莫家住了幾天之后，封裕瑩身上“晦氣漸散”，身上開始變得“生機勃發”，練習《九面鼓》更是對她有巨大的好處，激發了“先天福澤”，很快就會“否極泰來”，“或有福至”。

陳果兒和她的同學身上帶著不少“戾氣”，來自于她們不幸的家庭，來自于她們周邊的環境，來自于別人的目光，來自于藏銀雕像，造成了她們情緒上的嚴重困擾，心靈上蒙上了塵埃，人生沾染了污跡。

隨著白小桃帶著她們從最基礎的動作練習扇舞，不停給她們矯正動作，就像給她們打開了一扇窗戶，給了“戾氣”一個疏散的通道。用王道士的話來說就叫“幼苗逢甘露，得其正業”！

經過一番對比，莫問終于建立了一套對“神煞”的認知，對于王道士的理念，對于傳統的風水運勢，有了屬于自己的理解。

所謂“神煞”，包含兩種含義，淺顯一點的是某種特殊的氣息，直接代表著某種特殊的鬼神，也是莫問能聞到東西。

復雜一點的則是“氣息的變化”，怎么變，往好了變還是往壞了變，如果沒有天蝎座的幫助，僅憑嗅覺很難捕捉其中的細微之處，需要大量的經驗對比。

無論借助卜算還是古錢，王道士的本事就是通過“神煞變化”趨勢來總結“吉兇禍福”的規律，預測某些事情的發生，推斷其結果，也就是所謂的“風水算命”，也就是《星占密祉》的書中奧秘。

有了這番認識，莫問也更明白了一點，他為什么從內心深處對王道士不認同。

王道士的理論，帶有深刻的“宿命論”色彩，而且“宿命”絕不是虛無縹緲的，而是操控在鬼神之手！

“神煞”出現的時間和方位都是可以預測的，那么人遇到的事情和結果也是可以預測的。從個人推而廣之，那么整個世界都在“神煞”的掌控之中。

可“神煞”是什么？

王道士語焉不詳，因為“神煞”是種種鬼神殘留在人間的蹤跡，“泄露天機”會妨礙到自身，造成無法躲避的“災劫”！

可莫問對此不完全認同。

王道士推測過程是有沒有問題？

他身上那個詭異的存在，氣息威嚴的“鬼神判官”，到底施加了什么影響？

會不會影響他的思考，影響他的判斷？

懷疑的種子影響莫問對王道士的態度，讓他無法全心全意地接受他的教導。

學習《陰陽爐心法》二十年了，莫問知道越是傳統的修行法門，對身心的修持就越注重。

王道士修習旁門左道之術，修心要是不過關絕對練不到現在的境界。可那個詭異的存在，一點副作用都沒有嗎？不會對他形成某種影響嗎？頻繁借助外力沒有后遺癥嗎？

王道士垂垂老矣的樣子觸目驚心，莫問絕對要持有懷疑態度。

他要是能對自己進行有效的保護，未老先衰又作何解釋呢？

“我該怎么辦？難道一定要用天蝎座重新構建我的感知體系，才能找到屬于我的道路嗎？”

“如果天蝎座修不好怎么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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