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驅(qū)邪
- 聞到你的味道
- 東方太甲
- 4433字
- 2021-07-11 12:03:00
徐元揉了揉發(fā)僵的臉皮,融化的特制蠟燭滴在另一只手上,燙地他眼角抽搐。
可他端著蠟燭的手一動也不敢動。
從小到大一直被各種臟東西糾纏,徐元早已經(jīng)習(xí)慣各種正常或者詭異的法事。
他按照李蘭加的叮囑跪坐在一堆佛牌中央,雙手捧著一根特制的蠟燭,是黑暗房間中唯一的光線。
桌子上擺著一個陌生的菩薩塑像。
徐元翻遍記憶,從來沒有見過眼前的女菩薩。
面孔很陌生,不屬于常見的信仰;服飾也很陌生,不是天衣不是袈裟,而是類似于皮革的樣式,穿在身上很暴露,一點也沒有菩薩的端莊。
塑像的手臂折斷了,以手臂的姿勢來看,菩薩應(yīng)該是提什么東西。
蠟燭中的雜質(zhì)很多,燃燒的產(chǎn)生了大量煙霧,熏得他想嘔吐。
使用佛牌的人免不了使用“人緣油”,蠟燭里肯定摻和了不少,他當(dāng)然知道“人緣油”是什么東西,努力忍受著煙霧中隱隱的惡臭。
李蘭加拿著一把號稱是“隕鐵”做的三角音叉,口中念念有詞。隔一會就用鍍銀鐵棒敲打一下音叉,發(fā)出不算悅耳的聲音。
音叉震動的時候,徐元隱約在煙霧中看到了一些扭曲的影子,讓他更為驚恐。
按照李蘭加的說法,她請菩薩為徐元“斬斷孽緣”:“孽緣一斷,無論半人半鬼的怪物是什么東西,都找不到你了。”
“什么鬼菩薩?還不是和鄉(xiāng)里的神婆一樣!”
徐元不敢再看,努力把脖子縮了起來,生怕煙霧中的鬼東西看到自己。
“嗡……嗡……”
持續(xù)不斷的敲擊聲中,李蘭加進入了某種無法用語言描述的詭異狀態(tài)。
“你可有什么虧心事?”
李蘭加的聲調(diào)變得極為吊詭,陰嗖嗖冷冰冰的,帶好幾個重音,嗡嗡嗡的讓徐元差點咬到自己的舌頭。
“我……我……”
徐元神色驚惶,結(jié)結(jié)巴巴說不出話來。
“到底有沒有?”
李蘭加的聲音變得尖利,帶著無法用語言形容的陰森顫音,就像四五個嗓子嘶啞的女人同時說話,每個人的聲音都很詭異,每個人的心中都有怨恨!
徐元嚇得幾乎癱軟:“有過!有過!”
“說!”
李蘭加尖著嗓子嘶吼起來,四五個重疊的聲音也一起嘶吼。
徐元手中的蠟燭瞬間熄滅,他大聲尖叫起來,將身邊的佛牌踢翻一地。
“嗡……嗡……嗡……”
三角音叉的聲音從甕聲甕氣變得清脆,李蘭加的聲音從黑暗中傳來:“你給我鎮(zhèn)定一點!”
徐元被嚇破了膽,自顧自地抱頭尖叫。
李蘭加拉開厚厚的窗簾,讓光線將昏暗的房間照亮,見徐元還在尖叫,掏出一包香煙,開門走了出去。
此時正值中午,太陽把自己藏在半片烏云里。
墨湖之上波光瀲滟,李蘭加狠狠吐了幾口煙氣,讓腫脹的大腦恢復(fù)思考能力。
她選的施法地點是墨湖邊存放清潔工具的小倉庫,平時很少人來,算是她的據(jù)點之一。倉庫正對面有一個公交站,常年以來總會停靠一些“特殊的車輛”,讓倉庫具備了更多的“靈性”。
過了好久,徐元臉色慘白地走了出來。
他不敢見陌生人。
除了李蘭加以外,大部分人在他眼里都變成了直立行走的詭異怪物,沒有皮膚,血肉畸形,身上散發(fā)著惡臭。
陽光讓他睜不開眼睛,讓他有些厭惡和畏懼,可他又離不開水源。只有待在水邊,他才有一絲絲安全感。
李蘭加沒有回頭:“你有虧心事了!”
徐元臉色更加慘白。
“看來你也很清楚嘛,以前找過高人了?”
徐元點了點頭。
李蘭加吐了一個煙圈:“不止一個東西纏著你啊!得加錢!”
徐元雙腿一軟,噗通一聲摔倒在地。
……
莫問帶著封裕瑩和汪勇合練了一會《九面鼓》,就讓他們各自練習(xí),自己來到扇舞館盯著新開的高級班。
教練是白小桃和戲劇團聘請的師姐,課程內(nèi)容是打基礎(chǔ)的動作拆解。
扇舞學(xué)習(xí)班以小朋友為主,入門的課程編排趣味十足,女生們的興致被調(diào)動起來,對白小桃的指揮也沒有那么排斥。
莫問對進度有些不滿,換了一幅嚴(yán)肅的表情:“小桃,她們基礎(chǔ)太差,嚴(yán)格一點!”
“什么?”
陳果兒有些炸毛,剛想說臟話,被莫問狠狠瞪了回去。
林溪給莫問支了招,他指了指一旁的攝像機:“表現(xiàn)出色會剪成短視頻放到網(wǎng)上,不讓你們白練!”
有個女生很興奮:“我們有機會出名嗎?”
“武館會出資源幫你們在網(wǎng)上推廣,前提是你們不能有劣跡,丟我們的臉!”
莫問與張威聊過推廣計劃,還沒有拿到具體方案,只是含糊其辭:“看你們的表現(xiàn)!”
能夠來學(xué)扇舞,說明她們也不是無藥可救徹底墮落。幾個女生學(xué)習(xí)不好長相倒是不錯,在夜店廝混多少也有點舞蹈的底子,有了動力更加賣力起來。
長相最出色的陳果兒也喜上眉梢,對白小桃也多了一點點的服從。
莫問看不得她們身上的浮躁,有心磨一磨她們身上的野性和戾氣:“小桃,基礎(chǔ)動作我盯著,你去給她們檢查作業(yè),到時候我會去找她們班主任聊聊天!”
陳果兒目瞪口呆:“你還真查我們作業(yè)啊!你這人怎么能這樣!”
“少廢話!不練立刻滾蛋,我去你家登門退錢!”
莫問交待一句,不顧陳果兒她們大聲抱怨,逼著她們苦練基礎(chǔ)。
隨著幾天事件發(fā)酵,莫問的傳說也越來越離譜,他的話對女生們的威懾作用不小,氣鼓鼓地去做壓腿拉筋之類的基本功。
有莫問在一旁盯著,女生們聽到白小桃的叫名字,老老實實跑過去補作業(yè)。
莫問只想把她們重新引上正途,并不會和她們發(fā)展私交,所以極力強化自己的“暴君”形象,給她們別處體會不到的高壓管束。
……
處理了雜事,夜深人靜的時候莫問再次接到王道士巡城。
與平日追逐“神煞”不同,近期巡城的內(nèi)容變成了尋找李蘭加和徐元。
推算一個不知深淺的靈媒,要比推算“神煞”困難許多。連續(xù)多次撲空,就連王道士的修養(yǎng)都忍不住起了火氣。
莫問看著副駕上蒼老的面容,忍不住勸說:“道長,您的身體吃不消了,還是別用四象靈錢了!”
王道士冷冷地說:“老道什么情況,自己清楚地很,容不得小輩插嘴!”
在王道士的指點之下,莫問對“神煞”之說漸漸有了認(rèn)識,盡管王道士的核心理念與他有很大分歧,他山之石可以攻玉,莫問不打算學(xué)王道士的厭勝之術(shù),更希望讓他當(dāng)自己的導(dǎo)師,去認(rèn)識這個無比詭異的世界。
看著王道士垂垂老態(tài),身上森寒的氣息又讓他無法親近,心里的糾結(jié)無法形容。
連日以來的相處,讓莫問深刻了解到王道士與莫家之間的深刻淵源,只是對莫家的秘密還沒有什么頭緒。
王道士藏有有一把黑骨折扇,輕易不會拿出來給人看,只在給林溪驅(qū)除“五鬼術(shù)”的時候動用過一次。今晚王道士又動用了一次,莫問看到上面有一個與桃花扇極為相似的圖案!
“難道王道士的本領(lǐng),來自于莫家的其他支脈?”
事關(guān)重大,莫問不敢不留著心眼。
與王道士越來越熟悉,莫問說話也越來越直接,不過在極為關(guān)鍵的時候,還是需要繞繞圈子:“修習(xí)莫氏扇舞,到底有什么效果?為什么莫家陰陽爐,會有傳男不傳女的禁忌?”
王道士也不在故弄玄虛:“你不要再拿這些話試探我了。你是看不起千年莫家,還是太看得起老道?這等機密要事,為何篤定我能知道?”
他見莫問不說話,繼續(xù)加重了語氣:“這些天我們夜夜巡城,你有多少斤兩,我看了個八九不離十。你爸的本領(lǐng)都交給你了,是你自己根本不信!”
莫問有些難以置信:“老漢子都交給我了?我怎么不知道?”
王道士反問道:“你要是沒學(xué)會,怎么能在我的法壇之中施展太歲引路?老道何德何能,能請?zhí)珰q賜下誅邪之力!”
莫問被王道士說得嚇了一跳:“什么?太歲指路是我原本就會的東西?”
莫問倒不是質(zhì)疑王道士。
事到如今,王道士的生命猶如即將熄滅的火光,沒有騙他的必要。他反問更多是整理自己的思緒,在王道士的指引中進行更深入的思考。
王道士打開天窗,靠在副駕座椅上,看著天上稀疏的星星:“信則靈,不信則泯!給我抬頭看看著滿天星斗,它們照耀古今,千年萬年不曾更易。你不信祂們,而是努力去理解祂們,是何等愚昧狂妄,當(dāng)然免不了靈臺蒙昧,神智泯滅!”
他的話語氣非常重,甚至可以說是非常直白的警告。
陰陽太歲符對應(yīng)的“六十太歲”,桃花扇中隱藏的“六丁六甲”都可以對應(yīng)著天上亙古不變的群星。
王道士的話幾乎挑明了鬼神與星辰存在某種凡人無法理解的聯(lián)系!
有川美咲的魂回夜過去半月有余,莫問的想法也逐漸堅定:“我要正信,不要迷信!”
莫問絕不會徹底信賴某個未知存在,哪怕是傳說中的“神明”。
正信與迷信,區(qū)別就在于是否有自主的判斷能力,是玄門正宗與旁門左道的本質(zhì)區(qū)別,是莫問與王道士鬧矛盾的根源!
就算到了現(xiàn)在,王道士還對他背后信仰尊奉的“神明”諱莫如深,不肯吐露絲毫口風(fēng)!
假如王道士源自于某個莫家消失的支脈,莫問絕對相信幾百年前莫家衰敗出于內(nèi)亂!
理念上的分歧讓他覺得快要和王道士打起來了!
……
自從住到莫家,封裕瑩再也沒有做過噩夢,每天晚上睡得飽飽的,皮膚也水潤了不少。
唯一的問題就是林溪姐與莫問之間若即若離,對她的怨氣越來越重:“想男人了關(guān)我什么事!想趕我走?沒門!”
莫問還是有些本事的,長得帥,會得也多。
“《九面鼓》要比西洋鼓復(fù)雜得多,也好玩得多……要是不住在莫家,怎么能知道莫家還藏著這么多寶貝玩意!”
今天莫問教給她一套口口相傳的鼓法,竟然是模仿十二生肖,用鼓槌敲打出十二種不同生物的生態(tài)!
“九面大鼓,十二生肖,以九宮八卦進行循環(huán)組合,演出時長可以達到四個時辰,古時候是廟會趕集時的指定曲目,可以從廟會開始一直打到廟會結(jié)束,令人嘆為觀止!”
以前看經(jīng)典鼓曲《牛虎斗》就已經(jīng)驚為天人,千年莫家秘傳的鼓樂竟然將十二種動物模仿得栩栩如生,這種瑰寶級別的藝術(shù)品竟然只是扇舞的一段配樂!
不知道這段鼓曲經(jīng)過了多少代人的改進,才達到如此返璞歸真的境界!兩百年?五百年?還是上千年?
封裕瑩忍不住在床上手舞足蹈:“你們莫家找不到傳人,找我學(xué)啊!”
“哎喲!你又扯著我頭發(fā)啦!”林溪迷迷糊糊地被封裕瑩弄醒,忍不住摟住封裕瑩的雙臂,不讓她亂動:“你打鼓打魔怔了吧?還讓不讓人睡覺了!”
封裕瑩嗅了嗅林溪的發(fā)香,找了個舒服的姿勢窩在林溪的懷里。
小時候封家還沒有發(fā)跡,林家還沒有敗落,她們是鄰居,經(jīng)常一起玩一起睡。后來林溪在她的生活里失去了蹤跡,她聽說林家許多事,可是無能為力。沒想到時隔多年,她們還能重溫舊夢,還能找回兒時的感覺。
這樣的日子過一天少一天,要是林溪與莫問之間出現(xiàn)突破性進展,隨時可能扔下她住進對面的房間里。
她私心里覺得,老同學(xué)配不上林溪姐。
伸手給林溪捋了捋頭發(fā),封裕瑩想不通她為什么能容忍莫問整天游手好閑,她為了籌建香料廠東奔西走,遇到了不少難題,也不說給莫問聽,獨自一個人默默承受。
“莫問雖然多才多藝,可是才藝并不能當(dāng)飯吃。要不是林溪姐在外面掙錢,他維持武館都困難……不過人還不錯,我都撩不動,其他女生撩起來恐怕也很難。不對,也不一定啊,那個有川美咲如果沒有意外去世,有些不好說……”
胡思亂想的時候,她聽到了林溪的囈語,輕車熟路地幫她擦了擦汗,理了理散亂的頭發(fā)。
林溪心思重,夜里睡不安枕,從小就噩夢不斷,不知道現(xiàn)在又遇到了有什么煩惱。
床下傳來一陣動靜,封裕瑩爬了起來,懶洋洋地對kyo招了招手:“乖狗狗,晚上安分一點好不好?”
Kyo把叼在嘴里的猩紅剪刀吐了出來,用雙爪緊緊按住,對封裕瑩點了頭。
“好樣的!真乖!”
她也養(yǎng)過寵物,只不過從來沒有一只能夠像kyo一樣乖巧,經(jīng)常把家里弄得一團糟,讓生性潔癖地封大小姐無法忍受。
“咦?”
躺下的時候她在穿衣鏡里看到了一個紅色的影子,像是一個紅襖紅褲的小姑娘。
睜大眼睛再看的時候,鏡子里什么都沒有。
“大概是睡迷糊眼花了吧……恐怖故事里都說,老房子容易出現(xiàn)怪事,莫家的宗祠都有兩千年了吧?那得有多少……不行不行不行!封裕瑩,你不能自己嚇自己!睡覺睡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