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盛和匯出來時，天就已經黑了。此刻，轎車在街燈昏暗的巷子里穿梭，林書容瞥見車窗外一閃而過的教堂尖頂，才驚訝發現這不是回衛公館的路。

“我們這是要去醫院嗎？”林書容開口問道。

“可以不去嗎？”衛錦不答反問。

他這句話，是什么意思？是想送自己去醫院，還是不想送自己去醫院？林書容抬眼看向前排，后視鏡里，衛錦正專注地看著前面的路，從神色上分辨不出他這句話的語氣，是反問還是在征求她的意見。

猶豫了片刻，林書容道：“只是被子彈擦破了點皮，沒什么大問題……”

“好，那先去司令部。”

“司令部”這三個字，讓林書容內心一陣竊喜：都差點兒忘了，他之前說過要去司令部處理事情。能跟著他去國軍司令部，今天受這點傷也算是值了！

轎車經過火車站的站前廣場，左轉彎穿過了一條不算太長的巷子，隨后停在了一個有著崗哨把守的高大門樓前。衛錦搖下車窗，值守的警衛當即立正向他行了一個標準軍禮，隨即小跑著拉開了大鐵門。

或許是出于空防考慮，和城里其他地方相比，這里的燈光似乎更稀少。以至于林書容睜大了眼睛，也無法完全看清隱沒在夜色中的司令部全貌。視線里最引人注目的，是停車場對面的那幢三層的辦公樓，都這個點兒了，里面還燈火通明。

聯想到衛錦這個時候要來司令部處理事情，林書容猜測是不是北方戰線出現了重大變化。在紅房子里工作時，她每天都要聽電臺的戰事播報，進了衛公館以后，雖然東樓客廳里有臺收音機，她卻不敢去搜索我軍的電臺。

“跟我來。”衛錦拉開了車門。

林書容讓衛元元松了手，自己摁著傷口，跟著衛錦往前走。衛錦帶他們去的卻是辦公樓旁邊的一幢房子。

“哥，爹爹是不是也在司令部呀？”衛元元望著辦公樓問道。

“他在開會，你不能過去。”衛錦頭也不回地大步往前走去。

“我不打攪他開會，我就想去他辦公室里再玩玩那個地球儀。”

“不能去！”衛錦說完，察覺自己口氣太過生硬，又放緩了腳步，補充了一句，“你要是喜歡，回頭我給你買一個。”

“也要那么大的。”衛元元當即小跑著跟了上去討價還價。

“你就是轉著玩兒，用不了那么大的。”

“小了就不好玩了。我就喜歡看上面的字。”

“你又認不全。”

“我可以學呀。”

“你什么時候肯好好學？先生都被你趕走好幾個了！”

“那些先生都是壞人，我不喜歡。你多給林先生發些薪水，可以讓她教我文化課……”

聽著前面兄妹倆的對話，林書容一時有些無語。自己到衛公館是來完成組織安排的任務的，這小姑娘還真當自己是先生了。若是一天到晚都被她纏著，自己的任務可怎么辦？

衛錦卻突然停下了腳步，轉身對林書容道：“林小姐，元元說想請你教她文化課，你覺得呢？”

“這個，我可不擅長呀。”林書容尷尬道。

“林先生，你就教我國語，算術、英文這些反正我也不愛學。”

見衛錦和衛元元都在等她的回答，林書容遲疑道：“那，先試試？”

“哥，林先生已經答應了，該你了。”衛元元朝衛錦勾起了小指頭。

衛錦無奈嘆了口氣，隨即伸手勾了勾她的手指頭，“我答應。前提是，地球儀上的字認全了再買。”

這個還挺簡單。林書容不由得松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