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贏了,朕賞你醉心酒!”
宮婢捧來醉心酒,卻不是一杯,而是一壺,酒壺是簡樸的青玉,泛著的光澤,有些像那人的笑容。
“謝皇上!”淡淡三字,她是真心謝。
莫荷苑外,小橋獨立。
天上那月,滿著,水中的月,虛著,可還有一月。
小橋拱型,在月光的倒映下,水中也見著那橋倒影,半圓。若也與河水之上那半圓連結起來,卻也是一輪月圓。
遠遠望著那橋,突然想走上去。
離容禎雖是說,讓她去閉門思過,實則,也只是做與那些人看。畢竟,再如何盛的“榮寵”,也不能盛過那帝威去。
某些時候說來,離容禎除了你永遠也猜不著他下一秒要做什么之外,他是個挺好的人。
至少,對泠妃一往情深。
青軒淡笑,月落水中,該是何等美景?卻看到水中流動著什么。
水中,飄浮著的那些,是桂花?
小小粒,但甜香撲鼻,青軒奇怪了,是誰把桂花撒到水中的呢?
沿水流望去,看不到盡頭,一時好奇,便順著水流去尋那源。
腳步突然停住,只因為看到前面那宮殿的名字。
“未央”。
未央里,住的是泠妃,那是冷宮。
而那水流,正是未央宮里緩緩流出來,水面上,還是那層桂花。
青軒聽以沫說過泠妃性情,是個冷美人,卻不知到底是怎么樣的冷,心里好奇,想進去看看。
輕推開未央宮門,厚重的門吱呀呀的響著,仿佛在唱一曲遙遠的歌謠。
冷宮,就應該是冷冷清清。
太液池畔,月照柳色依依,這宮中沒有桂樹,卻漫著桂香。
“你是泠妃?”那個女子揚起桂花,天上仿灑下一場花雨,美,卻也凄涼。
“未央宮里,住的除了泠妃,還能有誰?”她答話,話靜靜,雖未回頭,但青軒仍是猜得到,那面容上,應該是冷冷清清的。
泠妃不笑,從來不笑。
青軒點頭,笑望那漫天花雨,“未央宮,我一直以為,會是很熱鬧的宮殿!”
那女子轉身,并不看青軒,“我以前也這樣以為!”
雖是好奇她的面容,但是青軒在見到之后,還是驚了。
都說顧青軒與泠妃相像,卻是哪里像?
眉眼,氣度,還是什么?
青軒退后一步,“你……”青軒是她的替身,若青軒不笑,若青軒面容再精致小巧一些,她就是她。
泠妃此時也注意到了眼前女子,精致無雙的面容,還有那雙眸子,笑意滿滿。
“你很美!”泠妃贊嘆,面如沉水,她是如此夸青軒,卻不是在夸自己,“美得,讓我覺得,我像是你的替身!”
這兩副相似的面容,是絕美的,但是泠妃的美,是冷冷的,讓人只敢遠遠的望。而顧青軒,笑如春風,卻讓人心起憐惜。
她們,好像熟悉。相望那一眼時,像是看破了前生自己來世她。漫天的花雨,皎潔的月瀉,兩個彼此相像的人。
“皇上心里,是有你的!”青軒笑說此話,卻感覺心頭堵著難受,抬起下巴直視著那個泠妃,她在她的面前,沒有失落的。
泠妃眸子靜靜,仿佛永遠都是那個表情,尋常人若是永遠一個神態,會讓別人看得厭煩,而泠妃不會,就像那些永恒的雕塑一樣,絕美讓人不敢輕褻。
“我走不進他的心!他的心里,有的,只是天下!”泠妃懂那個帝王,因為,她是曾經離他心最近的人。
青軒不免要為離容禎抱屈,“正因為如此,他才會值得你去愛?。 鼻嘬幷f出這個“愛”字時,連自己都不知道為什么,她不是不懂“愛”的嗎?
“愛?”卻是泠妃不屑的話,“帝王之愛,好奢侈好無情的字眼,你卻還如此天真!”
天真?
顧青軒可以傻,可以笨,就是不會天真。
青軒笑望著泠妃,“你愛他,對不對?”因為有愛,所以才會期望得到回應,而得不到帝王的專情時,會失望。青軒執著的認為,泠妃就是這樣的。
泠妃走近青軒,低低一句,“愛上帝王,他這樣的帝王,注定是悲?。 痹捠堑牪怀隼锩嬗惺裁锤星?。
花落到她臉上,濺起微微水,卻是她落了淚。
“明知是悲劇,為何還會去繼續?”泠妃那雙清冷的眸子融化了,淚盡數跌落,“如果,不愛,該有多好!”她是愛那個人的,可她,走不進他的心。
“把自己感情冰封起來,對你對他都是傷害!他滿世界的去找你的替身,只要有一點點相像,他都會收入后宮,他對你,是有情的啊!”不知緣何,只是今晚離容禎聽說泠妃退回了桂花釀時,那傷,讓青軒心里有痛。
“你叫什么名字?”泠妃突然這樣問,這個女子那樣與自己相像,讓她想問了。
“顧青軒!”青軒笑答著。
“軒?”泠妃遲疑了下,眸里漸漸漫上迷霧,“是楚州人士?”她的問題是猶豫的問著。
青軒點頭,“我來自楚州!”見泠妃似反應不對,便笑問:“娘娘是如何知的?”
泠妃拂去面前落花,花早已落,“我……本宮聽人說,楚州來了個顧才人,想來,便是你了!”素衣隨風而舞,她竟有些顫。
青軒似明白,笑點頭。
看看時候也不早了,便想著還是早些回君儀殿去的好,免得惹人閑話。
于是青軒對泠妃道:“時候也不早了,我先回去,以后再來看你!”
君儀后殿里靜悄悄的,也是在青軒的意料之中。宮婢們早已經退下去了,今日是中秋,青軒也放了她們假。
推門進了房,窗口落下一方小小月光,青軒尋著那月光走到燭臺邊,摸起火折子,想點亮燭。
輕擦了幾下,便有火焰起來,揭起碧紗燈罩,湊近了那燭芯,屋里子便亮了起來。
“你還記得要回來?”身后突然冒出低沉的聲音,隱隱有怒。
驚了下,手灼痛,抽口氣,急急轉身,卻見著那龍袍男子正端坐在床榻邊,龍目正盯著她,像是要將她活活吞下去。
“皇上……”青軒以為,離容禎現在應該跟著他的那些妃嬪們飲酒賞月,再怎么說,現在他也應該去鳳鸞殿,怎么會跑到這來?手指被剛剛那燭火燙著,痛得緊,但不能讓離容禎知道。
離容禎淡淡道:“朕罰你閉門思過,你卻去游園子!倒真是吃定了朕不會對你怎么樣!”說著,他站起來,一把握住青軒的手。
“嘶……”,他的手,竟比那火還燙,青軒手上疼痛難忍。
他竟不動聲色,“你膽子越來越大!”
青軒垂首,眉心里一定蹙得很難看。
“今晚月色如此好,皇上此時應該賞月的!”青軒道著,不敢看他,她要是知道他會來,一定不會去未央宮的。
“年年都賞,都是那些個人,還有什么意思!”離容禎聲音突然有些啞,抓起青軒的手,“疼嗎?”話不再是剛剛青軒所聽到的那么冷了。
“啊?”青軒有些意外,離容禎已經放開了她的手,轉身離去。
只有一句問,疼嗎?也許,這就是離容禎最關心人的時候了吧!
青軒自嘲的笑,輕輕吹著手指,好像,還是很燙。
不過就那樣被燭火灼了下,有那么嚴重嗎?青軒很鄙視自己,怎么那么柔弱!離容禎的手,好像還留了些溫度在自己手上。
“過來!”這一聲,又讓青軒心驚了。
那人竟去而復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