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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6. 賽馬節(二)

時過晌午。前一秒大太陽還在掛在天上,突然間冷不丁噼里啪啦開始掉起雨點兒,頃刻越下越大。緊接著烏云密布,一場暴雨說來就來,傾盆大雨之下身著華服的人群四下逃竄。

徐曉凜雙手捂著頭上的花冠往回跑,發間的蝴蝶被雨水澆的翅膀癱軟。她一腳邁進遮陽傘下,撣著身上的水說道:“奇了,今天的天氣預報沒說有雨呀。”

其實這種天氣在墨爾本不算稀奇,有句話講墨爾本的天氣是“一天四季”。前一刻還是晴天,下一秒就黑云壓城的壯景也不少見。

昨天睡覺要開電褥子取暖,今天就要開空調吹冷風。所以說,天氣預報只是一種擺設。要是信了,那就是你自己的錯。

好歹他們還有一把遮陽傘擋著,酒也剩下兩瓶,處境不算太差。

“墨爾本這破天氣你又不是不知道。”羅仲夏道。“我還挺想搬到悉尼去的。”

“說真的墨爾本除了天氣哪里都好。”徐曉凜往里挪了挪,拉了把椅子坐下,說:“這兒的冬天那叫一個長,那叫一個冷。”

鄧異不置可否,他稍稍蹙眉又不敢言的樣子逗樂了她倆。

羅仲夏笑道:“怎么,你有異議?”

鄧異問:“你們都是北方人,難道不是北方更冷?”

那倒是,國內北方的冬天動輒就是零下十幾度,與其相比墨爾本的冬天最低也不過零度,的確算是宜居。

“怎么說呢,”羅仲夏解釋道,“這兒的冷跟北方的冷還真不一樣。我們那里冬天雖然溫度低,但是陽光很好,多穿點兒就不冷了。而且家里有暖氣,穿一身睡衣足夠。不像在墨爾本,我穿三層夾棉的睡衣不說,腳上還得套個保暖鞋。”

“對。”徐曉凜接茬道,“我們那兒是干冷,穿個羽絨服就很暖和了。墨爾本是濕冷,穿再多也沒用。濕冷能深入骨髓,讓你打心眼兒里頭哆嗦。”

鄧異很疑惑,聽上去自己跟她們生活的不是一個地方,試探地問道:“澳洲難道不干嗎?”

她倆異口同聲地說:“哪里干?”

羅仲夏痛心疾首地說:“到了冬天床單被罩都是潮的呀。”

徐曉凜添了一句:“洗了衣服都晾不干的。”

鄧異說:“可是有烘干機啊。”

羅仲夏反擊:“嘿,你非得跟我們抬杠是吧。”

她倆你一句我一句地舉例,鄧異笑著看她倆嘰嘰喳喳地講,聽得饒有興趣。

羅仲夏想起他是南方人,說道:“這兒跟你家鄉的氣候是不是挺像的。”

鄧異仔細想了想:“有點像。”

“怪不得人家說南方的氣候也是濕冷,那你應該比較適應墨爾本的天氣。”徐曉凜表示理解。

“還行吧,就是風比較大。”

“這里還被評為世界上最宜居的地方呢,我沒看出來哪里宜居。”

“這你就不懂了吧,城市是否宜居要看各項因素的,光人文景觀這一項墨爾本就贏了。我尤其喜歡從國立美術館到中央火車站那一段,上班路上看到窗外的風景都會很開心。實在太美了,有種自己不是去上班而是要去郊游的錯覺。”羅仲夏捧著酒杯說道。

徐曉凜也點點頭:“我特別愛去涂鴉街那一帶。從小巷里穿出來馬路對面就是聯邦廣場,旁邊還有女皇劇院,文藝得不得了。”

“還有咖啡。”鄧異默默說道。

“對,還有咖啡。”羅仲夏興奮地說道,“天花板上掛自行車的那家咖啡店你們去過嗎?”

“當然去過啦。”徐曉凜使勁兒拍了她一下,“你忘啦,咱倆剛來墨爾本的時候一起去的。我還讓你幫我拍照來著,拍了好多張我都不滿意讓你重新拍,后來你生氣了。”

羅仲夏笑起來:“對,當時我想說你這人怎么這樣,到底是來喝咖啡的還是來照相的。而且那天剛好是跨年,咱們晚上還和語言班同學一起去濱海港看煙花。晚上到處都是人,到了零點大家一起喊Happy New Year,特別壯觀。”

鄧異舉手道:“那天晚上我也在。”

“你居然也會參加集體活動!”徐曉凜裝作十分驚訝的樣子,揶揄他,“那請問你后來是怎么越來越不合群的?”

羅仲夏捧腹大笑。鄧異很灑脫地聳聳肩,表示欣然接受這個標簽。

她倆一一細數在澳洲各地留下的腳步:春天的大洋路,夏天的圣基爾達海灘,秋天的丹德農山和小火車,還有冬天可以在山頂泡溫泉的莫寧頓半島。

“還有那次咱們一起吃的生蠔,擠上檸檬汁和一點辣椒汁,哇……”她干咽一下,“那味道我現在想起來都要吞口水。”

“咱們還一起吃過好多次麥當勞早餐,簡直是期末必備。”徐曉凜說:“每次熬完夜,等天蒙蒙亮了去吃個蛋卷配薯餅,再回家睡上一覺,那是相當有儀式感。”

“我在這也只去麥當勞,還是國內的肯德基比較好吃。”鄧異說。

羅仲夏無比贊同:“澳洲的肯德基只有雞,菜單太單一,不像國內有老BJ雞肉卷啊,新奧爾良烤翅啊,嫩牛五方啊,九珍果汁啊。這幾樣簡直是我的最愛,這邊沒有實在是太可惜了。”

徐曉凜說:“你還記得剛來的時候咱們特別喜歡去Costco吃熱狗嗎?2刀一個,太便宜了,飲料無限續杯。咱們當時都沒什么錢,買一個杯子輪流喝。”

羅仲夏點頭如搗蒜:“當時過生日的蛋糕也是那里買的呀。那么一大塊,拿去班里分給全班同學都夠吃了。”

徐曉凜回憶起剛來澳洲的日子,說道:“其實我挺懷念以前和同學一起合租的時候,大家住在一起特別熱鬧。不像現在倒是清靜了,但真挺寂寞的。”

鄧異說:“確實熱鬧。誰半夜用個吹風機,一屋子人都醒了。”

羅仲夏和徐曉凜拼命表示有同感,隨即講起了曾經和幾個舍友合住的奇葩故事,說到一開始不知道哪天推什么顏色的垃圾桶,說到合資買割草機,說到如何在退房后做清潔才能拿回全額押金。

那時真好,大家都是初來乍到,無知而熱忱,對往后的日子只有無限美好的幻想。因為太年輕,以為自己想做什么便能做什么,無所不能,沒有壓力亦沒有焦慮。那時還不知道每個人都將面對生活的壓力,只是或早或晚而已。

就像春天過去就是冬天,樹葉既會茂密生長也會飄然凋零,每個人都要經歷一番磨礪,天經地義。

徐曉凜臉上的笑容緩緩地退潮,最后竟紅了眼圈兒。

“怎么了?這么傷感。”羅仲夏笑著拍拍她,以為她只是念舊了。

“仲夏,我要走了。”徐曉凜小聲說。

“走?去哪兒?”

“我要去塔斯馬尼亞了。”她低下頭。

羅仲夏一下子坐直:“別開玩笑了,你跟這兒呆的好好的,去塔斯馬尼亞干嗎?”

“還是為了移民的事。我的雇主擔保沒戲了,林擁海打算趁簽證到期之前轉成學生簽。我們考慮很久了,以現在的分數想移民的話,去偏遠地區走州擔保應該還有希望。他已經申了塔斯馬尼亞大學,等錄取下來了我們就走。”說到最后她的聲音開始發顫。

羅仲夏愣了許久,感覺整個人都在往下沉,胸腔里逐漸被小石子一顆兩顆地填滿。她緊緊地握起拳頭,直到攥得關節發白。心中沒來由地生氣,卻又不知道該生誰的氣。

也許是氣徐曉凜現在才講,也許是氣這個折磨死人的移民規定,也許是氣自己。她突然心頭一酸,徐曉凜是她在墨爾本最后一個朋友了。

之前的朋友全都陸續回國,她去機場送行過太多人,好像活在這里的意義就是不斷的送別,到最后只剩下她倆。可如今就連徐曉凜也要走了。羅仲夏想,自己也曾經是朋友遍地的人,只不過時間過得太久了,大家都走散了。

羅仲夏覺得眼前的人影越來越模糊,眼眶酸澀難忍。她突然站起身,說:“真好,你今天來就是為了跟我說這個的。”然后扭頭便走。

鄧異看她走進雨里,毫不猶豫地追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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