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不是在自己的地盤，一隊的調查進展很明顯有些慢。就拿筆跡和DNA的鑒定來說，一時半會也不可能完成。鑒定科來的時候帶的設備不夠，李亞楠一生氣干脆讓張志成開了個請示，自己直接開著車去了B市局的刑偵大隊。臨走的時候還說遇到他們的上頭一定要好好的招呼一下。

見葉筱晴騰出了時間，蘇心融主動把還在里面看守佟澤的滑嚴換成了自己。從上午的地毯式搜索到下午發現彭薇尸體開始滑嚴就沒有休息過，這下葉筱晴來了可以勒令他瞇一會。

入夜有些涼，佟村派出所是一棟平房，虛掩著的大門有風灌進來，葉筱晴往滑嚴身邊靠了靠。

滑嚴手里端著冒著熱氣的泡面，湯水在里面一晃。“怎么，害怕？”

葉筱晴伸出拳頭，“尸體我都不怕，怕這個？”

滑嚴一笑，吸了一口面。

葉筱晴看了看外面，沒見李亞楠的車子回來，“也不知道亞楠哥什么時候回來，咱們就這么干坐著？”

滑嚴吃了幾口面實在不想再吃，放下面拽她靠向自己的肩頭，“你可以休息一下。”

葉筱晴在他懷里蹭了蹭，干脆兩條胳膊抱住他，“那你也休息一下吧，鑒定都沒回來呢不是也沒得做？”

滑嚴指了下隔壁的會議室，“一會兒我得換心融和一達。”

說起這個葉筱晴就有點不滿，他們明明是過來幫忙的，怎么就成了該做的了？“派出所那幾個呢？”

“去安城佟澤大伯家打聽消息去了。”

“哦……”葉筱晴翻了個白眼，已經凌晨一點了。“像你們這樣的工作能休息的時候就要趕快休息，別等累了又要跑了。”她朝滑嚴拍拍手，就像和剛會走的小孩打招呼，“快來。”

別說工作這么久要想起來確實都是滑嚴自己去接隊員的工作，一般都是能讓他們休息就絕不會讓自己休息。頂多就是坐在椅子上仰著脖子瞇一小會。

葉筱晴拍著自己的肩膀，滑嚴長這么大就連他老媽肩膀也沒靠過。不過滑明每次撒嬌的時候倒是經常這么做，久而久之他一個當哥哥的就得在弟弟面前樹立良好形象。

許剛被他叫進值班室睡覺，眼下樓道里誰也沒有，他猶豫了片刻。

葉筱晴仍舊拍著肩膀，“快點啊，一會兒我后悔了。”

滑嚴一笑，頭就歪在她肩膀上，但并不是很舒服。兩個人的身高差讓滑嚴需要整個人都向左歪才能靠在她肩膀上，他想著意思意思，可剛一過去葉筱晴就用手摟住他的頭。鎖死了。

“那十分鐘，我要是睡著了你一定要叫我。”滑嚴反手與她十指交握，葉筱晴的手永遠都是這么溫暖。以前他從沒想過自己會被一個小自己十歲的女孩吃得死死的，也沒想過反而是這樣一個女孩讓他的生活變得不一樣了。

葉筱晴側頭親了他一下，“知道了，一分鐘過去了。”

感覺到身旁的人均勻的呼吸聲，葉筱晴莞爾，知道他睡得很安心。她不敢移動，鼻子癢了一下也只能捏一下生怕打個噴嚏把人吵醒。葉筱晴覺得有些好笑，她一個動如脫兔的脾氣沒成想有朝一日還能這樣靜若處子的坐著。可見自己有多喜歡滑嚴了，要是放別人身上她才不許他們靠著自己。這個瞬間，幸福、快樂、猶豫統統涌上她的心頭，她想沖動著和他說“幫幫我，我不想一個人找兇手了。”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葉筱晴一手握著滑嚴，一手翻動著手機上的資料看。滑嚴的生物鐘是非常準時的，說十分鐘就十分鐘，葉筱晴的一篇文章還沒看完就感覺身旁的人動了動。

“我還是覺得有問題啊！”許剛心里想著佟澤的事情在值班室里也輾轉反側根本睡不著。他知道滑嚴和葉筱晴在門外坐著，可不知道隊長睡著了。嘴里叼著剛點著的煙，苦大仇深的皺著眉走出來一聲大喝。

滑嚴在特種部隊時經常會接受突襲訓練，他的身體是不存在應激反應這種情況的。聽到聲音他只會立刻睜開眼睛，不管在做什么馬上恢復之前的狀態。許剛聲音剛落下，他人就已經迅速從葉筱晴肩膀上脫離站起來。

葉筱晴可不比她的警察叔叔滑嚴，被許剛突如其來的這么一嚇整個人都打了個哆嗦。等再看到他人愁眉苦臉的出來的時候，兩個人對視著忍不住笑了。

她是真被許剛給逗笑了。

許剛語無倫次道：“哎呦我不知道你倆這，這，那什么我……”

滑嚴無奈，“你覺得什么有問題？”

許剛拉了個凳子坐在他倆對面，看葉筱晴在就把煙給掐了。輕聲道：“里面那個佟澤，我怎么覺得他有問題啊。”

滑嚴道：“哪有問題？”

許剛道：“怪，我就是覺得怪。我跟你們說啊，你看一般人進去問話不管問什么他們都會害怕或者想好久，可佟澤就跟事前知道我們要問什么似的，那成語怎么說的來著？”

“應對自如？”葉筱晴接道。

“對，應對自如。太冷靜了，過于冷靜。”

葉筱晴想了一下，“可是剛才給他取證的時候不是害怕來著？”

許剛張著嘴，“哦，可能是沒見過吧，以為你要給他切開驗呢。”說完自己都覺得好笑，“吼吼”笑了半天。

滑嚴和許剛的感覺一樣，但鑒定來之前他們也沒法進行下一步行動，三個人坐著沒事就把剛才佟澤問他故意殺人的事情說了一遍。

葉筱晴除了法醫工作能做的以外，剩下唯一能做的就是偷偷開掛，“你們有詢問記錄嗎？”

許剛一噘嘴，“這破地方哪有啊，筆錄恨不得還是手記的。你們說他為什么要問這個？”

“我能隔著小玻璃看看他嗎？”葉筱晴試探道。

滑嚴雖然不懂她為什么想看看他，可還是讓她顛著腳通過門上的五厘米小玻璃往里看了看。約莫一分鐘，葉筱晴坐了回來。

滑嚴問她“看出什么來了？”

葉筱晴一呲牙，“什么都沒有。”事實上她確實是什么都沒看出來。彭澤身上沒有黑色沒有褐色，沒有一切代表著思想犯罪的顏色，就連抱怨被一直關在這里的想法都沒有。如果不是這個人活得太過于佛系，那就是他真的沒有想法。

許剛笑道：“筱晴真厲害，我們還要問，你光拿眼睛眼看就知道了。”

滑嚴看了她一眼，沒說話。

葉筱晴道：“嗨，我也是觀察一下他，看看有沒有什么特殊的肢體動作。”

深夜的時間過得格外慢，三個人聊了半個小時左右，一開始還在討論案情，后來就東拉西扯什么都說。兩點左右，樓外的院子里傳來一聲關車門的聲響。

李亞楠拿著東西風風火火回來，看到他們都在外面，一張嘴就罵道：“真不是人，什么都不做還不敢做，關門大吉算了。”

“怎么樣？”滑嚴問他。他們已經等待的夠長了。

李亞楠拿出幾份鑒定報告，“藍夾子的這個是佟澤的DNA鑒定，血型為A型，與我們發現的嫌疑人DNA中的血型一致。還有這個綠夾子里的是你給我的筆跡，老師發到我手機里了我就用他們那邊的紙給打印出來了，不用白不用嘛。”說完他指著報告上面的幾個被拆出來的字說：“彭澤的筆跡和勒索信上的筆跡相似度高達百分之八十，如果沒有更像的可以說就是他本人寫的。你們看這個‘人’字，兩個看起來都像是個三角形不封口，還有‘警’字，下面的口看起來像個圓。寫字非常用力，兩字之間距離較窄，字形整體一致。而且這名嫌疑人確實是左撇子。”

許剛撓著頭說：“怪不得我總覺得這廝有問題，還真沒準就是他干的，要不他還能問出故意殺人是什么罪，估計是事后害怕了。”

滑嚴道：“也有可能他只是一個同謀，受人唆使，或許是昨天晚上去拿贖金的人。”

葉筱晴插話：“但是他不是四十一碼鞋。”

“那我們干脆去問問他，別等著時間到了就……”許剛話沒說完，王義就和另外兩名警員一起回來了。

王義從兜里拿出一支錄音筆，“佟澤他大伯以及家里人我們都問過了，二十二號下午四點多一點他確實已經在他們家里了。當時電視里正在播那天的最后一集連續劇，所以他們能記住差不多的時間就是這個。而且我們還在大伯家里看到了他買水果過來提的塑料袋，也確定是當天下午不到五點他親自去買的，還好城里的店鋪都有監控。另外就是去隔壁的大集的事，這個人比較多很難確定誰看到過他，不過我想只要早上我們到隔壁村去問一問就能解決，畢竟兩個村子都是鄰居往來，都是熟臉。”

滑嚴客氣地朝三人拍了拍，“辛苦了，大家都去休息吧。佟澤趕大集的事我們明天再去問。”

等三人走了，許剛問道：“這就完了？”

滑嚴默認道：“叫一達把里面人先放了吧。”

許剛有點不服，覺得好不容易有了新的線索怎么能就把人放了呢？“鑒定都一樣怎么就放人？”

滑嚴安慰他，“大許，你應該知道筆跡鑒定不能完全代表什么，結合不在場證明他就是沒做。而且如果從彭薇身上取出的精/液的血型雖然和他一致，但也很有可能是有人買通佟澤幫忙干的。就算是他也是幫兇而已，畢竟他要準備結婚需要一筆錢。”

許剛一聽說的也是，他們現在要找的是那個從頭開始策劃的人，“那要不咱們再讓他呆會？”

葉筱晴雖然不是干他們這行，但也看得明白，滑嚴是擔心如果一直不放人家屬找上來引起不必要的輿論。這個彭萬海已經夠有名氣了，再添個警察故意拘留什么的影響太不好了。“許哥，血型一致不代表DNA一致。”

李亞楠點點頭，“對！”

許剛一句話被說得沒意見了，覺得白浪費功夫，嘆了口氣說自己出門冷靜一下抽根煙。

葉筱晴看著滑嚴走進會議室跟佟澤說了幾句，沒多久佟澤就走了出來，看到她站在門外低頭打了個招呼后默默地走出了派出所。

滑嚴見葉筱晴盯著大門的方向沒動靜，問她，“怎么了？”

葉筱晴沉思了片刻，握住滑嚴的手，“我覺得他不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