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搶了別人飯碗

酒過三巡，宋杜彥有些醉意。起身離席，歉然道：“劉兄，下官還有些公務要處理，先告辭了。”

劉紀淵給耿忠使了個眼色，笑道：“呵呵……在下若是有什么招待不周的地方，還望宋大人見諒。忠兒，你去送送宋大人。”

耿忠點了點頭，站起身來，攙扶著宋杜彥。

目送著耿忠與宋杜彥遠去的背影，劉紀淵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抹淺淺的笑容。

哈哈哈哈……今日辦成了一件大事！

縣衙主薄，雖不入流，卻也勉強算得上是個官吏，地位頗為尊貴。

這個位置，不知有多少人惦記，送重金而不可得。

而他劉紀淵，只擺了一桌酒宴，竟幫耿忠爭取到了這個位置！

女婿在縣衙為官，說出去，也是件極有面子的事。

趙建洋象征性的敲了敲門，拄著拐杖走了進來，將一卷竹簡遞給劉紀淵，道：“賬目做好了。我們想繼續經營紡市，必須購入織機、蠶蛹，還需備好女工的工錢，共需白銀二百二十三兩?！?

“呵呵呵……二百二十三兩?！眲⒓o淵笑著接過竹簡，大手一揮，豪邁道：“不多，不多，哈哈哈哈哈……我多給你支一百兩白銀，將紡市修得大氣一些。”

如今的劉府，坐擁兩千五百兩白銀，早已沒了當初的窘迫。

——

縣衙。

宋杜彥領著耿忠到了賬房，指著那些毛筆賬簿，解釋道：“少爺，此處便是賬房。您若真的有興趣做主薄，下官將這里收拾一下，換些新的桌椅?！?

耿忠隨手從書架上抽出一卷竹簡，吹掉上面覆蓋的一層灰塵，道：“不必了?！?

宋杜彥道：“呵呵……下官還有些公務要處理，便不在此叨擾了。少爺若是有什么需要，外面那些衙役任憑差遣。”

耿忠點了點頭，道：“嗯，你去吧?！?

宋杜彥關上門離開了，偌大賬房只剩耿忠一個人。

耿忠從抽屜里取出幾片算籌，排列在桌上。

所謂算籌，其實就是晾干燒制后的木棍。不同的排列方式分別代表著不同的數字，可以用來輔助驗算。

東漢時期的驗算方法，相較于后世而言，無疑是繁雜且落后的。不其縣人口四萬余，每個月的田稅、地稅、商稅以及財務糾紛等等，竟然需要縣丞和兩個主薄驗算三五日，方可結算清楚。

耿忠打了個飽嗝，懶洋洋的趴在桌上翻看竹簡，讓一根算籌在指尖旋轉。

一縣之賬目，竟如此簡單，大多只能用到加減法。

說句不客氣的，這縣丞宋杜彥的數學水平，只怕和小學五年級相當。若是讓耿忠來算，耿忠有絕對的把握碾壓宋杜彥。

就在這時，外面傳來凄厲的哀嚎聲。

“縣丞不公！本官十數年來兢兢業業，未敢有半點懈怠，卻被無端撤職！”主薄鄒瑞宏跪在地上，聲嘶力竭的大喊道：“為了討好奉承耿忠那紈绔小兒，就要過河拆橋，拿自己的屬下開刀嗎？縣丞如此行徑，實令屬下寒心！”

主薄屬于官吏，和衙役不同，是有正式編制的。一個縣，至多可以存在兩個主薄。

如今耿忠做主薄占了一個位置，注定要有一個主薄要被撤職，把位置讓出來，鄒瑞宏就是那個被撤職的主薄。

宋杜彥上前攙扶，掏了幾錠銀子塞給鄒瑞宏，道：“鄒瑞宏，你莫要在此鬧事。本官給你三十兩銀子，足夠你后半輩子衣食無憂?！?

鄒瑞宏直接將銀子扔了，指著一顆梧桐樹，怒道：“無緣無故，為何撤我官職？今日若不給我一個說法，我寧可一頭撞死在這樹上！”

一群衙役躲在遠方看熱鬧，竊竊私語。

“發生了何事?。俊?

“縣丞大人為了討好耿忠，撤了鄒大人主薄之職。鄒大人氣不過，要縣丞大人給一個說法?！?

“耿忠也能做主薄？他會用算籌嗎？”

“誰讓人家身份尊貴呢？連督郵大人都怕他。莫說他不會用算籌，便是個傻子你又能如何？”

鄒瑞宏氣得身體微微顫抖，指著賬房，怒道：“就憑那個紈绔小兒，連算籌都不會用，如何能勝任主薄一職？”

“住口！再敢污蔑耿忠公子，本官不饒你！”

“哈哈哈哈！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懼之？”鄒瑞宏仰天大笑，狀似瘋癲。對著遠處那些衙役，道：“縣丞為了討好耿忠那紈绔小兒，隨便罷免官吏。真是狡兔死，走狗烹。飛鳥盡，良弓藏！這宋杜彥無情無義，本官的今日，就是你們的明天！”

宋杜彥怒道：“大膽鄒瑞宏，口出狂言！來人啊，將他押進大牢！”

幾個衙役互相對視，良久，竟沒有一人愿意聽宋杜彥的命令。

鄒大人追隨了宋杜彥十多年，卻落得如此下場。鄒瑞宏說的沒錯，今天宋杜彥可以為了討好耿忠而犧牲鄒瑞宏，難道他日就不會為了別的事來犧牲他們了嗎？

宋杜彥如此行徑，實在令人感到心寒！

鄒瑞宏大怒道：“耿忠，黃口小兒乳臭未干！莫說算籌了，只怕他連字都不會寫！這等跋扈紈绔之人，如何能做主?。靠h衙雖小，卻也代表著朝廷的顏面。蠢瓜笨蛋也可以坐鎮賬房嗎？簡直是胡鬧！郡守追查下來，你宋杜彥罪責難逃！”

“呵呵……誰說我連字都不會寫？”耿忠推開賬房的門，走了出來。

宋杜彥立刻跪倒，請罪道：“下官御下無方，望少爺見諒！”

“耿忠，縣丞怕你，我卻不怕！無知小兒，跋扈之輩！你會用毛筆嗎？你識得字嗎？你知道怎么用算籌嗎？”鄒瑞宏卻是不卑不亢，指著耿忠的鼻子訓斥道：“這里是縣衙，不是你能撒野的地方！每一筆賬都關系著不其縣數萬百姓之衣食用度，容不得你這狂妄無知的紈绔小兒來胡鬧！若是算錯了數目，郡守追查下來，小心砍了你的豬頭！”

原本耿忠還是很同情鄒瑞宏的，畢竟是自己搶了人家的飯碗。大家可以坐下來好好商談一番，自己不做這個主薄便是了。

可聽得鄒瑞宏的辱罵，耿忠覺得有些不舒服。

無知小兒？跋扈之輩？豬頭？

呵呵……一個小小的主薄，連最基本的二元一次方程都不會，居然出言辱罵我？

我確實不會用算籌，因為算籌的效率實在太低了。

輕輕一笑，耿忠斜靠在門邊，朗聲道：“無緣無故撤你官職，確實有所不妥。不如我們兩個比試一番，看看誰的驗算之術更加高明。若是你輸了，你向我低頭認錯，主薄一職由我來做。若是我輸了，我向你賠罪，并奉上一百兩白銀，離開縣衙，從此再不踏足賬房半步，如何？”

鄒瑞宏大喜道：“好！”

這耿忠真是無知無畏，竟敢和主薄大人比驗算之術，簡直是自討苦吃，不知天高地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