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弟倆走了后,左一手便看見了那只送信的鴿子。
鴿子是小師妹養的,小師妹在道觀時,把鴿子當成了寶,是小師妹無話不說的朋友。
大師哥雖然愛小師妹,但小師妹有些話對大師哥不說,特別是那幾個大師哥最想聽的字,小師妹就是不說。
大師哥急呀,有一次,大師哥對左一手說:
師弟,你說燕子師妹為什么不說那幾個字?
左一手不明白大師哥要小師妹說那幾個字,問大師哥,大師哥也沒有解釋。
左一手說:
大師哥,你想要小師妹說那幾個字,你直接問,不就得了。
大師哥嘆息道,師弟,你還小,有些話,不能問。
左一手:
為什么不能問?
大師哥:
問了,如果答案不對勁,還不如不問。
左一手:
這試卷到手,空著好看,如果做錯了,老師打個紅叉叉,影響卷面,看著心里也別扭。
大師哥:
是呀,空著,就有各種各樣的可能。
左一手:
是呀,放一會,也許就想起答案了,往上一填,也就好了。
大師哥:
就是這個理,謝謝小師弟。
大師哥一拍大腿,站起來走了。
左一手坐在參天古樹下,想,明明在和大師哥說小師妹的事,偏偏跑題說了試卷,可跑題了,大師哥似乎還悟出了什么道理。
大師哥悟出了道理,左一手卻犯糊涂了――大師哥究竟要小師妹說那幾個字呢?
左一手想地腦袋疼,想不出來。
左一手跑去問師父:
師父,我大師哥說燕子師妹不給他說那幾個字,師父,大師哥想要小師妹說那幾個字呢?
師父閉著眼睛,沒有言。
師父一定在困覺,師父常常這樣,睜開眼睛的時候,就醒了;閉上眼睛的時候,就睡了。
師父睡和弟子們不一樣,弟子們睡覺是躺著睡,師父睡覺是雙腿盤在一起,左膝蓋壓著右腳,右膝蓋壓著左腳。
師父他老人家盤膝打坐,似睡非睡,似糊涂似清醒。
師父打坐時,經常坐在祖師爺大殿旁邊的青石頭地上,青石頭地上鋪著一個圓圓的蒲團,像十五的月亮一樣圓。
圓圓的蒲團把師父托在青石頭上,師父的身體離開了青石頭地,就在半空中。
師父睜開眼睛的時候,望的最多的便是祖師爺大殿上的鬼谷子祖師爺。
鬼谷子祖師爺金身高高在上,左右兩個童子,一男一女。
祖師爺長須飄飄,一雙看穿世界的眼睛,望著每一個前來上香的香客,當然也望著每一個進入大殿的人。
兩個小童,男的手捧一本書,至于是什么書,左一手仔細看了,沒有名字,沒有內容。
沒有名字的書,是天地之書;沒有內容的書,是智慧之書。
師父他老人家經常說,能說出來的道理,都不是道理。
左一手的理解是,有內容的書,都不是書。
當然左一手也犯糊涂,覺得自己這個理解是錯的,后來左一手這樣理解。
有內容的書,是人寫出來的,叫世間書,或者叫塵世書;沒有內容的書,是天地寫的,叫天地書,或者叫天書、地書。
那女童手捧著一張陰陽八卦圖。
盡管師父他老人家給徒弟們解釋過什么叫陰陽八卦。
但左一手至今為止對陰陽八卦似懂非懂,陰陽好理解,懂得了陰陽互生,就理解了陰陽。
白天是陽,晚上是陰,白天走了,晚上來了,這就是陰陽互生。
太陽是陽,月亮是陰,太陽落山了,月亮上山了,這就是陰陽互生。
男人是陽,女人是陰,男人沒有走,女人也沒有走,怎么互生?
左一手想了好長時間,沒有想通。
師父坐的蒲團,沒有繡蓮花,繡的是陰陽八卦圖。
蓮花蒲團是和尚坐的,陰陽八卦蒲團是道士坐的。
師父是道人,當然坐的是陰陽八卦圖。
左一手看見,師父左屁股壓的是陽,右屁股壓的是陰。
師父的左屁股是陽,右屁股是陰,沒有左屁股,師父就坐不穩;沒有右屁股,師父也坐不穩。
師父要坐穩,需要有左屁股,也需要有右屁股,這也是陰陽互生。
至于那八卦,師父也講了,但左一手不太懂,只知道有八八六十四卦,至于卦的意思,那深奧的很,不是一言半語能夠說清楚的。
一個卦,小到一粒沙,大到一顆星,說小也小,說大也大。
一個卦,對人而言,可以說吉祥、災難、禍福、財運、婚姻、生意、情欲、征伐等等。
一個卦,對于天而言,可以說天運、陰晴、太陽、流星、月亮、飛禽等等。
一個卦,對于地而言,可以說地運、五谷、山川、大河、大江、大海、大洋、走獸等等。
還是不說這陰陽八卦的事了,說起來,十年八年也說不完。說的人累,聽的人也累。
說說小師妹的鴿子。
小師妹愛鴿子,對鴿子無話不說。
一天,左一手去后山藏書閣看書,經過山澗時,看見小師妹抱著一只白白的鴿子,對著白白的鴿子說話。
嘩啦啦的流水從山頭流下來,經過懸崖峭壁,落到了山坡底,激起了許多飛動的浪花。
浪花朵朵,歡跳著,唱著動聽的歌,百鳥伴奏著。
每次左一手經過山澗時,聽見那美麗的歌唱,他那一顆落入道家的心,便仿佛進入到了一個幽夢之地。
那個幽夢之地,煙霧繚繞,百鳥歌唱,流水嘩嘩。身在其中,不知其身;身在樂中,不知其音。
“左師哥,過來!”
小師妹看見了左一手,抬起頭喊住了左一手。
左一手笑嘻嘻地走了過去。
小師妹從幽夢之地收回目光,問:
“左師哥,你天天跑去藏書閣看書,書有那么好看嗎?”
小師妹是個練劍的,舞起劍來,寒光閃閃,百步以外,也能感到那劍氣。
師父說過,燕子的劍,殺氣太重,不適應在祖師爺大殿附近練劍,應該到后山去連。
左一手說:
“當然好看,藏書閣不但有道家的書,還有佛家的、儒家的,還有岐黃之術,更重要的是還有故事書。”
師父是道光年間的進士,當過七品芝麻官,后來厭煩了官場局中局,便用七匹馬套著車,拉了七馬車書來到了青瓦臺,把那些書一本不少放進了藏書閣。
師父棄了官服,穿上道袍,當上了道士。
師父雖然當了道士,不在過問凡間的事了,但經常看書,看凡間的書。
師父雖然身在青瓦臺,但凡心不死。
師父他老人家說,他不是一個合格的道士,因為他經常看那些不是道家的書。
受師父的影響,左一手愛上了書。
受左一手的影響,小師妹開始走進了藏書閣。
走進藏書閣的小師妹,認識了許多字,文化程度也越來越高了,這就有了后來的信。
有了信,便有了送信的鴿子。
小師妹為了讓鴿子能夠送信,費了好多的功夫,去培養鴿子識路的能力。
師父說,燕子如果能夠把訓練鴿子的功夫用來練劍,那劍術一定會再上一層樓。
燕子小師妹的劍術究竟練到了第幾層樓,師父沒有說,小師妹也沒有說。
經過小師妹培訓的十五個鴿子,個個成了識路的高手,那認路的本領絕不在小師妹的劍術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