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從小陳家回來后，左一手便天天坐在師父的墳墓旁邊，閉目想師父，師父他老人家就這樣匆匆而去，左一手心里難過。

左一手雖為出家之人，講究心靜如水，但師父的死，還是讓他靜不下心來。

左一手不想流淚，可眼淚嘩啦啦地流。

人非草木，孰能無情。左一手雖然為道士，可也是人。

“左道長，好！”

“左道長，好呀好！”

左一手正閉著眼睛任憑眼淚嘩啦啦地流，突然聽見了一男一女兩個聲音。

左一手睜開眼睛，看見是小陳和小陳姐。

小陳提著一只雞，小陳姐提著一只鴨。

小陳：

左道長，吃雞！

小陳姐：

左道長，吃鴨！

左一手：

我雖然沒有遁入空門，但這里乃道家圣地，也講究個不殺生，你們怎么能夠把這些東西帶上山？

小陳：

左道長，我知道。

小陳姐：

左道長，我也知道。

左一手：

既然你們姐弟倆知道，帶下山去吧。

小陳：

佛說，酒肉穿腸過，佛祖在心頭。

小陳姐：

道說，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

左一手：

這吃雞吃鴨，和佛和道有什么關系？

小陳：

左道長雖然修道多年，實乃不開竅之人！

小陳姐：

左道長雖然博覽天外之書，實乃榆木疙瘩腦袋！

左一手摸了摸自己的腦袋，想道，難道這幾天哭師父哭地腦袋變形了？難道肉腦袋變成了榆木腦袋？

小陳：

左道長，不要摸腦袋了，吃雞！

小陳姐：

左道長，榆木腦袋也是腦袋，吃鴨！

左一手：

你們姐弟倆，不要開玩笑了，都下山去吧！

小陳突然一改嬉皮笑臉，齜牙咧嘴道：

左一手，現在天下大亂，百姓流離失所，國不是國，家不是家，你可知否？

小陳姐一抹臉上的笑，變成了母夜叉，道：

左一手，現在洋人犯我國土，天下無一方凈土，連你師父也死于非命，我的爺爺也死在你的道觀，你可知否？

左一手當然知道，他就在給師父守靈，當然知道師父是怎么死的。

左一手抬頭看，突然發現站在他眼前的就根本不是小陳和小陳姐，就是祖師爺塑像旁邊的童男童女。

小陳：

左一手，吃雞！

左一手左手接過了雞。

小陳姐：

左一手，吃鴨！

左一手右手接住了鴨。

小陳：

左一手，吃！

左一手咬了一口雞。

小陳姐：

左一手，吃！

左一手咬了一口鴨。

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

童男童女的笑聲震動地太陽從樹頭滑落到了祖師爺大殿上的青瓦上。

恍恍惚惚中，左一手看見站在他面前的不是祖師爺塑像身邊的童男童女，而是小陳和小陳姐。

小陳：

左道長，這就對了，吃了肉的和尚還是和尚。

小陳姐：

左道長，這就對了嘛，吃了雞鴨的道士還是道士。

左一手開始大口大口的吃，吃了一口雞，接著吃了一口鴨，吃了一口鴨，接著吃了一口雞。

這些年，左一手一直吃素食，根本就沒有吃過肉，今天吃了肉，竟然發現肉是那么的好吃。

天地之間，還有比五谷雜糧更好吃的東西，那東西的名字叫肉。

看著左一手吃完了雞和鴨。

小陳突然臉上沒有了笑，指著祖師爺大殿說道：

左一手，你這個假道士！

小陳姐也突然沒有了笑，指著祖師爺大殿上的太陽說道：

左一手，你這個假道人！

左一手長這么大，還沒有被人如此奚落過。

左一手呆若木雞，仿佛就是一個木偶娃娃，任憑姐弟倆擺弄的木偶娃娃。

小陳：

左一手，如此也好！

小陳姐：

左一手，如此甚好！

左一手干脆閉上了眼睛，打起了坐。

小陳：

左一手，我姐說她愛上你了！

小陳姐：

左一手，我弟說我愛上你了！

愛？左一手睜開了眼睛。

小陳：

左一手，我剛才說的是真話！

小陳姐：

左一手，我弟剛才說的話不假。

左一手抬起頭，看見他面前站著一個水靈靈的姑娘，宛如出水芙蓉。那姑娘好像在水里泡的太久了，突然離開了水，經過太陽一曬，一雙眼睛火辣辣的。

左一手搖搖手，道：

你們姐弟倆鬧也鬧夠了，雞我也吃了，鴨我也吃了，也被你們戲弄了，你們下山去吧。

小陳：

我可以下山，我姐不能下山。

小陳姐：

我弟可以下山，我弟的姐不能下山。

左一手問道：

為什么？

小陳：

我姐曾經發過毒誓，誰救活了我爹爹，她就嫁給誰，即便對方是八十歲的老頭子也嫁給他。

小陳姐：

誰救活了我爹爹，我就嫁給誰。即便對方傻著瓜著瘸著三只眼也嫁，絕不反悔，如有反悔，天打雷劈，死后墜入畜牲道！

小陳：

我姐雖然為弱女子，但生性剛烈，毒誓已立，不可更改。

小陳姐：

左道長救活了我爹爹，弱女子陳落雁從此以后，愿意為左道長牽馬墜蹬，生死相從，如有離心，五雷轟頂！

左一手道：

不要鬧了，你看看你們倆，簡直就是在唱戲文。

小陳蹲下來，拉住左一手的左手；小陳姐蹲下來，拉住左一手的右手。

小陳：

左道長，我們不鬧了，求求你收下我們。

小陳姐：

左道長，你不要我給你做妻子也行，我知道我配不上你，但我可以給你做丫環。

左一手說，我乃道士，那里用得著丫環。

小陳說，那就讓我姐給你做媳婦。

左一手說，我乃道士，那能兒女情長。

小陳姐說：你的兩個師哥也是道士，你的小師妹也是道士，他們怎么就能夠談情說愛了，你為什么不能？

左一手說，他們是他們，我是我。

小陳說，左道長也是人，他們能談，你也能談，我姐比你那小師妹可好看多了，提督大人的公子，我姐都不嫁，她卻看上了你。

小陳姐說，左一手，雖然我一個黃花閨女向你表白有點唐突，但現在是亂世，我如果今天不把我的愛向你說出來，說不上明天我就死于非命了，就沒有機會給你說了。

左一手轉頭看，發現這姑娘，的確漂亮，比小師妹漂亮多了，可他給老陳看病時怎么就沒有發現她的漂亮？

小陳姐說，左一手，我知道我配不上你，可我愛你，我一定要把我的愛說出來，這樣我死了，就沒有什么遺憾了。

小陳姐說完，站起來，轉身就跑。

小陳站起來，喊道，姐，姐，不要跑呀！

不要跑，還是跑了。來了姐弟倆，跑了兩個人。

左一手被姐弟倆這么一鬧騰，心里越來越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