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中國收入分配演變40年
- 李實 萬海遠
- 2564字
- 2021-01-22 15:50:42
2.1 不平等的測量
2.1.1 不平等
社會財富的增長和社會財富的公平分配是一個永久的社會話題,實現二者的高度統一也是一個國家追求的目標,但在社會現實中,財富的高速增長和社會財富的公平分配卻并不容易同時實現。其中,關于公平或平等的理解就有多種,在哲學和政治學上,關于公平、正義、平等、均等的區別也有相當多的探討,本書不再贅述。在收入分配領域中的社會公平并不意味著分配結果上的平均主義;反過來看,分配結果上的不平等,也不意味著社會正義就一定不公平。比如,在市場經濟的分配過程中,存在勞動能力和天資稟賦上的客觀差異,人們也承認個人勞動、個人能力和天賦及各種生產要素的貢獻,但是拒絕利用公共權力獲得私利的行為,拒絕非法獲利行為,拒絕腐敗行為,所以這在一定程度上就是社會公平觀念的體現。
總體看,本書側重從平等相關的概念出發,主要從經濟學的角度去分析市場和社會政策調節后個體或家庭收入數量上的比較問題,并探討這種數量差距背后所蘊藏的分配過程和經濟政策本身。雖然程序上的公平和結果上的平等存在區別,但是我們仍然側重從收入結果上的平等問題開始,分析不同經濟主體在市場和政府因素的作用下,其在收入或福利數量存在結果上的數量差別。除了收入或福利事實上的分配結果外,我們也特別關心造成這種分配結果差距的客觀原因,關心這種數量差距背后的經濟解釋或政策邏輯。其中與公平問題緊密相關的就是機會不平等和起點不平等問題,如從住戶角度看,他們各種市場和政府因素帶來的低收入或低福利水平,有可能會繼續以各種方式傳遞到下一代,進而造成下一代之間的分配結果不平等。而對于由上一代等因素帶來的下一代分配結果上的不平等,很多人會把此歸納為過程的不公平。從這個角度看,平等與公平問題又是緊密相關的,而不能孤立地去看待。在過去40年中,我們的主要精力是發展經濟和增加社會財富,而相對忽視了社會財富分配的公平性,輕視了收入分配制度中所存在的問題,其結果是收入差距的不斷擴大,全國收入分配的基尼系數從改革初期的0.3左右上升到現在的0.46左右。不可否認,收入差距擴大過程中有合理的因素,如教育水平的分化和能力上的顯著差異,但同樣也有很多不合理甚至是不公平的因素,如交換權利的喪失和制度上的人群歧視等。
總體看,雖然本書側重研究經濟或收入上的不平等問題,但是其中的內容也會與教育、交換權利、權力的不平等有很大關系。比如過去關于貧困的研究,大部分學者認為貧困的原因是收入上的匱乏,政府應該給予貧困個體一些收入上的轉移支付、福利救助和支持,更多的是要給予資金、資源和其他一些物資上的支持。但后來的研究證明,不平等是因為窮人喪失了對收入的基本權利所致,其中包括直接權利的失敗和交換權利的喪失,而正是這種權利分配上的不平等才最終導致了收入結果上的不平等發生。從這個角度來說,收入分配結果上的平等或者不平等,最起碼仍然要與機會上的平等、交換權利的平等及社會個體對平等的主觀認知保持大體的一致。[11]
2.1.2 不平等的范圍
正如前面所提,本書涉及的居民收入不平等概念,都是指住戶或個體間的不平等問題,而不是指政府與企業間的分配,也不是指不同政府層級間的分配問題。關于居民間的不平等,經濟學中主要區分為兩個概念,一是特定時期范圍內不斷新增的流量,即指帶有時間跨度或在一個時段上所累積變動的量,如工資和收入等;二是特定時點存量上的財富數量,是指在某一個時點上某一變量的量值,包括儲蓄和財產等。[12]存量和流量是一對相互聯系的概念,在一定情況下可以相互轉化。收入分配總是表現為一定時期的收入流量,以及作為活動結果的財產存量,即從存量開始,經過收入流量,達到新的存量,形成周而復始的收入循環。可以說,本書就是從存量和流量兩個方面,來對收入分配活動進行全面反映的,并將二者結合起來。如勞動者工資統計、可支配收入核算等是對流量的核算,儲蓄和財產核算是對存量的核算,而存量核算與流量核算又是相互聯系的。以2013年全國境內居民儲蓄存款為例。居民2017年年末人均住戶存款為46312元,這是在2017年年末這個時點上的財產存量;假定2018年全年居民儲蓄回報率為7.85%,則居民新增3636元收入,這是一個流量;2017年年末的儲蓄存款加上2018年一年的流量,就等于2018年年末時的49948元儲蓄存款,這又形成一個新的存量(國家發展和改革委員會就業和收入分配司等,2017)。
在關于不平等的研究中,我們最初從市場化的勞動工資這個流量開始,再加上從單位得到的實物產品折價、服務折價和實物福利報銷所得,從而形成市場化的初始收入。在典型的三部門經濟中,政府通過征繳個人所得稅和各種社會保障費,并對部分群體進行社會救濟和補助(如最低生活保障)、政策性生活補貼、惠農性惠農補貼、其他經常轉移收入等,從而形成政府調節之后的居民收入水平。在此基礎上,居民通過婚喪嫁娶禮金等方式進行再分配,從而得到居民內部再調節之后的居民可支配收入水平。當然,前面勞動工資和居民可支配收入水平都是流量上的概念,每個月居民在扣除一定的消費之后,就會形成實際上的儲蓄,居民本月新增的儲蓄水平加上前期積累的所有儲蓄總和,就會得到年末最終的儲蓄財產。這樣,關于不平等的度量范圍就包括勞動工資不平等、居民可支配收入不平等和財產不平等。一般來說,這三者相互影響而且密切相關。
當然,除了工資、收入和財產分配的研究外,經濟學還會從多種角度來衡量不平等問題,包括消費、福利、公共服務、健康、教育的不平等。如通過居民實際消費的數量及其結構測算居民各種消費類型數量上的差距等,就可以描繪居民間消費的不平等;同樣,計算居民實際享受的公共服務水平差異(包括政府提供的基本醫療和環境保護支出等),就可以得到社會全體居民間的公共服務差距;最后,調查每個居民的實際受教育階段、正規受教育年數、身高/體重指數等,也可以計算出個體或家庭間教育與健康水平的差距程度。而且,除了經濟學常用的工資、收入、財產、消費、公共服務、健康、教育的不平等之外,還存在居民間政治權力的分配和科技使用的數字鴻溝問題。不管是哪種方法,都能在一定程度上測算居民間的不平等指數。然而,在最廣泛的意義上,收入仍然被視為一種最終的結果。無論是工資、教育、健康還是公共服務,無論是科技數字鴻溝還是政治權力分配程度上的差異,其最終結果都要反映到收入指標上來,因此在一般的研究中,最為常用的衡量不平等的指標仍然是居民可支配收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