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水靈山居
- 我的故事里
- 阮艷林
- 1526字
- 2021-01-07 14:53:14
“世界上有那么多城鎮,城鎮中有那么多酒館,你卻走進了我。”這是電影《卡薩布蘭卡》中的對白。
電影我沒看過。對白是在雜志里看到的。我相信很多的人都沒看過這部電影。我也相信很多人知道這句臺詞。在10年前,這臺詞直直地擊中了我的胸口。10年之后,我得承認,那時候還是年輕,寫一個人是如此的直白。即便他是我的老師。
畢業之后,和老師出游過三次。算上這次,出游的方向都是平谷(北京市平谷區)的山區。一次是漫無目的地尋找,一次是社團活動,這次我也說不上來屬于哪類。70歲的老師,帶著年近半百的學生,開著汽車,穿行在蜿蜒的山間小路上。這畫面,微醉。
我的年齡,雖不能總結人生,但年輪總讓我想起年輕的時候。
年輕的時候,最深的感覺是不知所措。有人寫王朔從部隊復員以后,因為是衛生員出身,被分配到醫藥公司上班。看別人做生意賺錢,也投身商海,但以慘淡收尾。印象最深的一句話說他:財源不是滾滾而來,而是滾滾而去。我是感同身受。不上大學,干點兒什么好呢?老師對我估計沒什么偏見,托別的學生帶口信兒。我見到他時,老師拿出一封信說:“信都給你寫了,但趕上大雨,沒法帶。”并隨意念了幾句。我只記住了大雨滂沱這幾個字。核心的意思也非常簡單:上班。回頭翻看,距離那個時刻,整過了25年!
2003年5月16日,《北京日報》副刊登了我的文章,題目是《愛一本書超過十年》。這是一篇征文。我寫的是三毛的《送你一匹馬》。三毛這樣回憶她和老師顧福生的相見:“我向他跨近了一步,微笑著伸出雙手,就這一步,20年的光陰飛逝,心中如電如幻如夢,流去的歲月了無痕跡,而我,跌進了時光的隧道里,又變回了那年冬天的孩子——情切依舊。那個擦亮了我的眼睛,打開了我的道路,在我已經自愿湮沒的少年時代拉了我一把的恩師,今生今世已不愿再見,只因在他面前,一切有形的都無法回報,我也失去了語言。”
12年過去了,再看到這些話,我依然認為是最熱烈、最直抒胸臆的語言,直達我的內心。
我年輕時的另外一個感受,就是生活拮據。1992年,我和同事在單位的樓頂涼臺聊天,我談對金錢的向往,談對改善生活的愿望。單位的司機說:“你想不想去伊拉克開貨車?”時間過得真快,我上班的時候,海灣戰爭剛開始,我們聊天的時候伊拉克都開始重建了。開貨車一年能掙10萬元。10萬元人民幣,在當時是絕對的天文數字。
“我給你辦。”司機最后說。
當晚,我帶著10萬元人民幣的財富夢酣然入睡。不過,截止到目前、眼前、現在,我仍然沒有踏出過國門一步。
老師不是這樣。老師是但凡手里有了積蓄,必定是巡游祖國大江南北。不是和家人,就是和朋友、學生。這是一種生活方式,也是一種生活態度。我有很多齷齪行徑,但和老師一起,一次都沒有。我向他的生活態度致敬。
老師經常有社團活動。我只去過一次。為了見他,也為了另外一個人。有人講課,談文學,聊巨著,侃名家。從者如流。我就在院子里坐著抽煙,淡然地看著一切,看老師。
最能說明老師品質的,還是文章的題目。在多年以前,老師在平谷的湖洞水游玩,遇見一商販,是個婦女。閑聊,問:“生意為啥不發展啊?”答:“沒錢。”又問:“缺多少?”回答:“9000元就行了。”那婦女叫王水靈,老師慷慨解囊。
水靈用素不相識者的9000元錢開起了農家院。名字叫水靈山居。招牌是老師找作家浩然先生寫的。在眾多花枝招展的招牌之間,此塊招牌素面朝天。
老師的學生遍布三教九流。我不是長期圍在他身邊的一個,但我寫字兒。我想,他可能更盼望是這樣。但愿。
這次見面,原想住一夜,沒能實現愿望。我行程有變,半夜返回。其實我是想住宿的。
如果住宿,文章的題目就改了,改成《溫柔的夜》。明眼人一下就能看出,題目和內容,風馬牛不相及。和男女無關,和情色無關。
我們之間如果很熟悉,你一定知道我老師是誰。如果不熟悉,遇見了,我告訴你。
2015年9月25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