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新月迅速地在紙上寫下幾個字后就將紙折了起來，交到了若水手中。

“明天巫太醫來的時候，交給他，讓他幫忙轉交給清竣王。“楚新月吩咐道。若水點頭，將紙條收了起來。

夜里，皇帝宿在了華羽宮。聽著小呂子輕聲說著這個消息，楚新月正剝著葡萄的手頓了頓，然后揮手讓他下去了。

她還真是盛寵不衰啊！楚新月想著站了起來，吩咐身邊若水寬衣，就寢。

第二天，一早，她便起來了。起來沒多久，巫牙就來了，比平日早了半個多時辰。楚新月有些驚訝地看著他，問：“今日怎么來得這么早？“

巫牙沒有立即回答，而是將一個小盒子遞到了楚新月面前。

“這是什么？“楚新月一邊接過，一邊疑問。

巫牙在若水搬來的凳子上坐了下來，道：“祛疤的。“

“你不是說要幾日嗎，怎么這么快？”楚新月驚問。

巫牙回答：“昨日翻看醫書時，正好翻到了一個古方，說是祛疤很有效果，我仔細研究過了，古方上的藥材藥性溫和，不會有什么副作用。昨夜連夜做了一副，你先用著試試，我這邊也再想想。“

楚新月心底感動，道：“辛苦你了。“

“只要你好就行！“巫牙回答。

話音落下，兩人都沉默了下來，各自垂著頭，看不清眼中的情緒。良久，楚新月忽地抬頭，卻見巫牙也正好抬頭，兩人的目光撞到了一起，一怔之后，巫牙迅速低了頭，避開了目光。

胸腔中的心臟有一瞬間失去了規律，但很快又重新找了回來。楚新月輕輕吸了口氣，道：“能不能把那個荷包還給我？”

巫牙聞言，猛地抬頭，眼里有一絲怒意，道：“我不允許你傷害自己。”

楚新月被這么一頂撞，也怒了，喝道：“那你是想看我懷上他的孩子是嗎？你想看我懷上這個殺了月牙兒的兇手的孩子是不是？”

巫牙震住，眼底涌起痛苦的神色，與楚新月的目光僵持了一會后，軟了下來，道：“我并不是這個意思。”

“那你就把那荷包還給我。”

“這個不可能！”巫牙回答。說完，又嘆了一口氣，軟聲道：“我有其他的辦法，只是需要一點時間。相信我好嗎？”

“一點時間是多少時間？”楚新月咄咄而問。

巫牙猶豫了一下，咬牙回答：“三天！只要三天！“

楚新月看著他，他眼中滿是決絕的神色。昨天他走的時候心中漫起的不安又涌了上來，她想了下，問：“你要做什么？“

巫牙抿了嘴不說話。

“告訴我！”楚新月低聲沉喝。

巫牙偏過頭，卻還是敗在了楚新月執著的目光下，低了頭，道：“懷孕是兩個人的事，只要其中一個人出問題，就懷不上了。”

楚新月聞言震驚地看著他，良久才敢將心中的想法問出口：“你是說你要讓他……”她沒有把話說完，但已足以讓巫牙明白她的意思。

巫牙點頭，輕嗯了一聲。

楚新月不敢置信地看著他，巫牙是怎樣的人，她很清楚。他身為一個大夫，醫者仁心這四個字就是用來形容他的。以前來谷中尋醫的，無論好壞，他都會救。她曾疑惑過，為什么他連一些壞人都會救，他卻告訴她，來求醫的人，在他眼里沒有好人和壞人之分，只是病人。他還說過，醫術是用來救人的，不是用來害人的。

所以，今日從他口中聽到這樣的話，讓楚新月無比的驚訝。她呆呆地看著他，半響才回過神，猶豫片刻。道：“你不必為了我這樣做。”

“你不用勸我。月牙兒出生的時候，我發過誓，要保護好你們母女兩個，但是我沒有做到！現在月牙兒已經不在了，我不能再讓你受到傷害！”巫牙回答。

“可是……”楚新月急著想再勸，但話才剛出口就被巫牙打斷：“我已經開始了，所以你勸我也沒用。只要三天，這三天內他……”說到這里，他猶豫了一下，才繼續說：“他若是留宿在你宮里，我會開藥給你的。”

楚新月怔怔地看著他，心中的震撼和感動，讓她一時間竟不知道該說什么好。

巫牙沉默了一下，又道：“其實，在我決定進宮的那一天開始，我就已經下定了決心。我不想再做一個仁善的醫生，我只想做一個能護得你周全的男人，有愛有恨！“

楚新月聞言，再也控制不住，淚水奪眶而出。

見到淚水，巫牙頓時手足無措起來，他想抬手去擦她臉上的淚水，可手抬到了空中，卻又停住了。看著她頭頂那冗重的妃子頭飾，神色微微一黯，將手收了回來，口中輕聲勸道：“別哭，讓人看見了不好！“

楚新月忙轉頭擦去了淚水，回過頭來時，兩人相視一眼，不由得別扭起來。兩人沉默了一會，巫牙起身告退。

楚新月喊住了他，猶豫了一下，問：“那個荷包還在嗎？“

巫牙沉默了一下才回答：“在的。“

“那就還給我吧，我保證不會再戴。“楚新月說道。

巫牙蹙眉：“你為何要如此固執？”

楚新月解釋：“這個荷包我有大用，所以我一定要拿回來！我既然保證了，就一定會做到。難道，你不相信我了嗎？”

巫牙聞言，只好答應：“荷包不在身上，明天我來的時候帶來。”

“好的。”楚新月松了一口氣。

“若是沒事了，那我就走了。”

“嗯。”楚新月點頭。巫牙轉身向外走去，若水跟了出去，在門口分別時，悄悄將一個紙條塞到了巫太醫手中。

“這是？”巫太醫輕聲問。

若水輕聲回答：“巫太醫回去打開一看便可知曉。“

巫太醫疑惑地看了她一眼，但終究還是沒再問什么，邁步走了。

若水回到屋內，楚新月從怔神中回過神，問：“給他了？“

“嗯。“若水點頭。

楚新月又陷入沉思中，半響后，忽然開口：“那個趙閔茹在浣衣處可還好？“

若水忽然聽得楚新月問起趙閔茹，怔了一下，半響才反應過來這個趙閔茹是何人。她搖了搖頭，道：“不甚清楚，不過前段時間倒是聽到過她的消息。“

“哦，什么消息？“楚新月淡淡問道。

若水撇了撇嘴，道：“也不過就是宮里有些妃嬪，落進下石，故意刁難她。“

楚新月按了按鬢角的頭發，才緩緩說道：“看來她的日子并不好過。不過，她應該也能料到，以前風光時，她也沒少囂張過。所以啊，得意時莫張狂。誰又能肯定這一生就不會有個失意的時候呢！”

“是啊！”若水也跟著感嘆：“人生起起伏伏，總會有不如意的時候。”

“回頭你去看看她，送點吃的穿的去。”楚新月忽然說道，若水驚了一下，看了一眼楚新月，卻沒有問什么，只是應了下來。

午膳過后，楚新月有些乏了，便歪在床上午睡。若水見她睡著了，便出去了，帶著之前就準備好的包裹，一路不停直接走到了浣衣處。

這會兒日頭正烈，浣衣處的宮女也都躲進了屋中休息。若水走進去的時候，院子里甚是安靜。她正打算去找浣衣處的管事嬤嬤，忽然見到一處廂房的門被人從里推開，一個女子抱著一個偌大的木盆走了出來，木盆里裝滿了衣服。若水眼尖，一眼就瞧出了盆里的衣服都是些宮女的衣服。這浣衣處的浣衣宮女也分三六九等，最上等的洗皇上的衣物，最下等的則洗宮女太監的衣服。女子抱著木盆走路的時候明顯很吃力，身體微微佝著，腦袋垂著，凌亂的發絲從鬢角落下，遮住了半張臉，讓人看不清面容。

若水看著她頂著烈日走向井邊，皺了皺眉，這么熱的日頭還出來洗衣服，應該是受了那些宮女欺負。她仔細看了看女子的身形，眉頭皺得更緊一些，猶豫了一下，走上前去，問：“姑娘是否就是趙閔茹？“

忽然聽到人聲，女子被嚇了一跳，手中的木盆一下掉到了地上，發出了砰地一聲巨響。頓時，原本都關著的廂房門，有不少都打開了，走出了不少人。其中一人看到院中站著的女子，還有散落一地的衣服，勃然大怒，撥開眾人，快步沖到近前，抬手指著女子就尖聲罵了起來。

各種污言穢語層出不跌，十分難聽。若水聽了幾句，便聽不下去了，沉喝了一聲：“夠了！“

罵人的女子被嚇了一跳，住了喋喋不休的口，轉頭看了一眼若水，若水雖是在宮中長大，但這浣衣處卻不怎么來，所以這姑娘倒也不認得若水。見若水面生，這姑娘只當是哪里的普通宮女，頓時又趾高氣揚起來，手指一晃，便指到了若水的眼前，輕蔑地說道：“你是哪里冒出來的？本姑娘教訓不懂規矩的宮女，你插什么嘴。“

這樣無腦只知跋扈的女子，若水也不屑于她計較，目光在后面的人群中一掃，瞧見了在一旁瞧熱鬧不打算出來阻止的嬤嬤，便邁步打算繞過這女子找那嬤嬤。誰知，這女子卻不依不饒，見若水想走，忽地伸手一把攥住了若水的胳膊，喊道：“本姑娘在跟你說話呢，你走什么走！“

若水冷冷地瞧向她，喝道：“放開！“

泥人也有脾性，何況是若水。本不想與她計較，但她卻得寸進尺。見若水如此反應，女子不但沒有察覺不對，反而更加張狂起來，一邊喊著你這是什么態度，一邊舉手就要往若水臉上打去。

若水眼疾手快，抬手抓住她的手，另一只手反手一個巴掌，將那女子給扇得愣在了原地。這時，那一直在看熱鬧地嬤嬤終于不能再看了，只得走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