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姑娘手下留情。“嬤嬤遠遠地喊了一句，快步走了過來。若水一甩手，將那女子的手甩開。女子一獲得自由，立即尖叫著敢打我，然后朝著若水抓來。若水見狀，還未來得及動手，嬤嬤已經沖了過來，一把將那女子拉開，輕聲喝道：”別給老娘發瘋！退下！“

女子一怔，恨恨地盯了一眼若水，卻也只能退了下去。嬤嬤見她退下后，才轉向若水，賠笑道：“楚衣不懂事，得罪了姑娘，還望姑娘看在老身的面子上，饒過她吧。“

若水看向她，冷冷一笑，問：“嬤嬤貴姓啊？”

嬤嬤笑道：“免貴姓于。”

“于嬤嬤，您出來得可真夠及時的！”若水冷笑。

于嬤嬤臉色微變，沉吟了一下，試探道：“不知姑娘怎么稱呼，是哪個宮里的？”

若水瞧著她，哼了一聲，道：“如意。至于是哪個宮里的，于嬤嬤就不必知道了。于嬤嬤怎么管理宮女，是嬤嬤的事，如意不會插手也不會多言，嬤嬤放心便是。不過如意提醒嬤嬤一句，做人還是收斂一點為好，這宮里這么多貴人，萬一一個眼岔沖撞了，那可是要掉腦袋的。”

于嬤嬤迭聲應是。

若水不想再多說，看了一眼旁邊站著的那個女子，問：“她可就是那個趙閔茹？”

于嬤嬤看向那個女子，點頭道：“正是，姑娘是來找她的？”

若水點頭。

于嬤嬤又道：“她可是罪婦，姑娘……”

“這些我心里清楚，嬤嬤不必多言。嬤嬤管理這么大一院子人，想必有很多事要忙，不如先去忙吧。”若水看著她，淡淡道。于嬤嬤討了個無趣，臉上訕訕，瞪了一眼趙閔茹，退了下去。若水看向趙閔茹，趙閔茹抬頭迎向她的目光，冷冷道：“我認得你，怎么，你家娘娘讓你來看看我現在過得夠不夠凄慘嗎？“

若水目光掃了一圈還在廊檐下站著不肯離開的眾人，回過頭看向趙閔茹冷冷地含著恨意的眼神，也不愿意與她多解釋，將背上的包裹取下，遞到她面前。

趙閔茹皺了下眉，問：“這是什么意思？“

“你既然認得我，那就應該知道這東西是誰讓我送來的。拿著吧。“若水道。趙閔茹卻沒有伸手，冷聲回答：”我雖如今一敗涂地，但也絕不受嗟來之食。“

若水淡笑一聲，將手中包裹往那地上的衣服堆中一扔，道：“你受不受是你的事情，反正我已經送到了。不過，我家娘娘有一句話讓我帶給你。”

“什么話？”

若水走上前一步，湊到她耳邊輕聲道：“若是給你一個報仇的機會，你愿意抓住嗎？”

趙閔茹震了一下，警惕地盯著回到原位的若水，道：“什么意思？”

若水笑了一下，道：“娘娘午睡該醒了，我也該回去了。趙姑娘保重！”

說完，若水又看了一眼廊檐下的眾人，轉身走了。

她一走，那楚衣立即沖了過來，甩手就是一個巴掌甩到了趙閔茹臉上，有些黃的臉上立即紅腫了起來。趙閔茹也不怒，淡淡的看了她一眼，然后蹲下身，將地上的衣服全部撿回盆里。撿到那個包裹時，手頓了頓，然后拿起包裹，欲放到盆里。

“這是什么？”楚衣卻大叫一聲，一把奪了過來。這時，于嬤嬤走了過來，伸手從楚衣手中搶過包裹，重新扔回了木盆中。

“嬤嬤，你這是干什么？”楚衣不悅地喊道。于嬤嬤橫了她一眼，冷聲道：“楚衣，你給老娘收斂點，別以為你有麗貴妃撐腰，就無法無天。最起碼現在這里還是老娘在做主！”

楚衣恨恨地咬牙卻也無可奈何。

于嬤嬤冷哼了一聲，然后看向趙閔茹，聲音緩了一分，道：“衣服先放著吧，太陽大，去休息一會吧。”

趙閔茹意外地看了她一眼，但看到那包裹時，頓時明白了過來。原來送包裹的含義并不在包裹里裝得是什么，而是送的人是誰。

她不由得呵呵苦笑了一聲，這還真是天意弄人，從前她最嫉妒的人不是麗貴妃，而是馨妃，可如今她落魄至此，唯一幫她的，卻也是馨妃。雖然馨妃肯定有她的目的，但最起碼她從未落進下石過。

趙閔茹猶豫了一下，蹲下身撿起了包裹，然后謝了一聲，進了屋。于嬤嬤看著她的門關上，瞇起的眼睛里掠過幾縷精明。

若水回到六合殿的時候，楚新月正好睡醒。若水端了水來給楚新月洗臉。楚新月一邊洗臉，一邊問：“見到人了？”

若水點頭，嗯了一聲。楚新月又問：“怎么樣？”

若水一邊拿起放在旁邊的衣服，一邊回答：“人瘦了很多，但也沉穩了很多。”

楚新月伸手從衣袖中穿過，道：“逆境最是能夠磨練一個人，有變化，是必然的。”

若水在身后聽了，猶豫了一下，問：“娘娘是想用她去對付麗貴妃嗎？”

楚新月搖頭，道：“我只是提醒了她一下，至于她怎么做是她的事情。不過，她要是愿意，我也不介意助她一臂之力。”

“娘娘想怎么做？”若水輕聲問。

楚新月笑了一下，道：“還不知道，等著吧。”

“等著？”若水不解地問。

楚新月目光望向窗外，嘴角笑意淺淺：“是的，等著。”

窗外，太陽已落下山，火燒一般的云霞染紅了整個天際。楚新月忽然說道：“許久沒去御花園了，陪我去御花園逛逛吧。”

若水聞言，看了一眼屋外，道：“可是外面很熱，娘娘要不等再涼快點再去？”

“沒事，這會也沒什么太陽了。最近總是在屋里呆著，是該出去走走了。”楚新月說著，便邁步往外走去。若水見狀只好跟著出去，然后吩咐了小呂子帶人跟著。小呂子一聽楚新月要去御花園，忙招呼了幾個宮女太監跟著，楚新月一見身后跟著這么多人，便停了下來，道：“都散了吧，不用這么多人跟著。”

“可是……”小呂子猶豫著，不敢將話說出口。

“可是什么？”楚新月問。

小呂子偷偷瞧了一眼楚新月，見楚新月是真心不知，才小心翼翼地低聲說道：“欣嬪娘娘就是在那里沒的。”

楚新月臉色頓變。若水見她變了顏色，心中一急，瞪了一眼小呂子，無聲地怪道：“哪壺不開提哪壺！“

自從開元寺回來之后，她已經甚少想起欣嬪。與其說是因為時間而淡忘，不如說她在刻意的遺忘，遺忘欣嬪是代她而死。只有，午夜夢回，或者經過她曾經住過的玉音宮時忽然聽見里面傳出的嬉笑怒罵聲，才會心底鈍鈍地疼，不劇烈，卻綿延不絕。

而今天，小呂子忽然將她一直在刻意逃避的問題，直接搬到了她的面前。心底忽然泛起的疼痛和內疚，讓她忽然間不知該如何應付。她愣愣地站在那里，都忘了說話。

若水見她異常，不由得擔憂起來，輕聲喚了一聲：“娘娘……”楚新月恍若未聞，若水更加著急，又瞪了一眼小呂子，又連著輕聲喊了好幾聲，楚新月才終于回過神來。她看向若水，勉強露出一抹笑，道：“沒事，走吧。”

小呂子聞言，邁步就要跟上。可腳步才剛邁出，楚新月卻又停下了腳步，轉身掃了一眼他身后的一堆宮女太監，道：“不用這么多人跟著，都散了吧。“

小呂子身后的人立即都散了開去，小呂子苦著臉，求道：“娘娘就讓奴才跟著吧，奴才離遠一點就是。“

若水在一旁幫腔：“娘娘就讓他跟著吧，有他在，萬一有個什么事，也好應付一些。“

楚新月瞥了她一眼，道：“能有什么事。“話音落下，想了想，卻還是轉了話鋒，道：“想跟就跟著吧，別發出聲音來就行，本宮想安靜安靜。”

“是，奴才保證連一絲聲音都不會發出來。”小呂子高興地承諾。楚新月瞪了他一眼，他立即噤聲，小心翼翼地跟在了身后。

夕陽似火，將這皇城暗紅的墻都照成了鮮紅色，走在宮道上，仿佛走在兩堵血墻之間，恍惚間，似乎還能聽到靈魂哀嚎的聲音。

楚新月忽然想：這座城，到底埋葬了多少的生命，又有多少靈魂執著地游蕩于這圍城之中，永生不得解脫。

走到御花園門口的時候，她忽然轉了道，筆直向前，在若水和小呂子驚訝卻又不敢開口相問的糾結中，徑直爬上了第一道宮門的城門之上。轉身回頭看向夕陽下的皇城，恢弘而壯觀。金色的琉璃瓦在夕陽下，泛著金紅的絢麗光彩，整個皇城都在散發著一種熠熠的金紅光澤，讓人炫目。

她靜靜地瞧著這些，心中卻在想，這樣的恢弘下，到底藏著多少不為人知，見不得人的秘密。那么多的骯臟，或許只有這樣絢麗的光彩，才能遮掩住。

她在城墻上站了許久，直到天色逐漸暗去，只留天際的最后一抹緋紅。

“娘娘，起風了，要不回去吧。”若水在身后輕聲道。楚新月收回眺望的目光，點了點頭。三人的腳步輕輕地落在安靜的城墻上，慢慢地走下高高的臺階，然后一步步往回走。

路過御花園的門口時，卻不料撞見了一個許久沒見的人。

“臣妾見過嫻妃娘娘。”容昭儀緩緩地行了一禮，話音落下，便有一個稚嫩的聲音響起：“熹和拜見馨母妃。馨母妃吉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