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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霜降:袁也

霜降:2018年10月23日,農歷2018年九月十五,星期二

袁也這半個月,一直跟著邱志澤。她未能完全說服主編,但是聯系了以前校報的師姐。師姐認同她的舉動,幫忙聯系了一家愿意發表文章的平臺。袁也向主編匯報完畢,主編同意袁也先寫幾篇文章試水,若是反響不錯,再回歸他們的公眾號發表。

袁也聯系師姐的舉動,源于激情推動,也源于大義凜然說服邱志澤后不愿失了面子的執拗。事情定下后,她不是沒有后悔過自己的沖動,也曾暗罵做此決定后只能仰仗基本工資生存的自己是咸吃蘿卜淡操心。她鄙夷自己:天塌下來有個高的頂,要你上趕著往前沖,混得灰頭土臉還非要理想主義,大義能當飯吃嗎?不接地氣說的就是你這種人......

然而,跟著邱志澤踏踏實實跑過一段時間后,她的悔意銷聲匿跡。

袁也家里,經濟并不寬裕,她曾以為,自己屬于底層出身的民眾,對于貧困的認識算是深刻。沒想到,現實不斷拓展著她的認知。

今天,邱志澤帶她去的,是一位三口之家,年邁的老人,臥床的妻子,以及精神有問題的兒子。

袁也看著家徒四壁的院子,再三向邱志澤確認,“這家不是貧困戶?”

邱志澤一邊打掃衛生一邊調侃她,“當自個金魚呢?記憶只有七秒!給你說了幾遍了?”

袁也不明白了,“為什么沒給評貧困戶?”

邱志澤道,“他們的貧困指標給別人了。”

袁也義憤填膺,“這樣的家庭,貧困戶指標還要給別人?我問你,他們是不是被迫的?”她最近聽到過幾起基層貧困指標分配的黑幕,對于一些仗著一點權力就要用到極致的人很是痛恨。

邱志澤看著袁也一副磨刀嚯嚯的樣子,憋著壞繼續逗她,“你想怎么做?”

袁也理所當然,“當然是揭發啊!我問你,你在這待了這么久,就眼看著這種黑幕發生不管不問?別人也許礙于情面,你怕啥啊?你又不在這里長待。你是不是嫌麻煩,還是想當個老好人誰都不得罪?你們掛職結束是不是有考評,你怕有人給你打低分對不對?”

邱志澤沒想到殃及自身,趕緊伸手,“打住,打住!什么都不知道就敢亂猜,編故事你最行!”

袁也瞪他一眼,“到底是什么情況?”

邱志澤扔給她一把掃帚,“別干站著,來來來,一起掃。”

袁也和他一道干起活來,只聽邱志澤慢悠悠地道,“讓給他兒子了。”

袁也見邱志澤說了一句又沒下文了,將手中的掃帚一把拍在他的掃帚上,“你就不能一口氣說完?”

邱志澤見著袁也這幅模樣就覺喜慶,故意道,“因為他兒子更需要。”說完這句又沒下文了。

袁也忍住跳腳的沖動,一言不發地掃起院子來。

邱志澤等了一會,見袁也不理他,覺得有些無趣,湊過來跟她一起掃,“你今天見到的,是他小兒子。這位老人,還有個大兒子。當初因為小兒子的拖累,大兒子一直娶不著媳婦。老人無法,只得借助媒人放出話去,給兒子娶完親就分家,這才花了大價錢給大兒子討來媳婦。分家后,大兒子的日子不算多好,但也說得過去,結果前年心臟做了搭橋手術,做不了重活,全憑媳婦在外打掃衛生掙錢。老人怕兒媳婦扔下丈夫孩子不回來了,想盡辦法貼補大兒子,減輕兒媳負擔。地里的活全包,孫子孫女也都他來照顧,好騰出兒子去找點輕松的零工掙錢。得知貧苦戶有低保,央求政府把他的指標給大兒子。”

邱志澤講完用掃帚推了推袁也的掃帚,“我跟你說,這事你可不能寫進去啊,隨意調配貧困戶指標,不合規定,曝光了要挨處分的。”

袁也不懂了,“這不是自愿出讓的嗎?說到底也是他們家庭內部調配,有什么問題?”

邱志澤道,“情理上是沒問題,但就怕有人刻意追究。老人家里三個人,大兒子家是四個人,享受低保的多了一個人。再加上兒女都在上學,還能享受貧困戶子女的教育補貼。在基層,有些政策執行起來,需要有一定得平衡和潤滑,畢竟政策是死的,人是活的。只是,得把握好這個度。”

袁也點頭表示知曉,問了邱志澤一個問題,“你說,老人的兒子拿到本該父母享受的低保,會給二老貼補一些嗎?”

邱志澤道,“這個不重要。對于兩位老人而言,最重要的,是大兒子的家別散了。他們苦一點、累一點都沒關系。”

正說著話,袁也的手機響了起來,她剛接通,就聽母親著急萬分地道,“歡歡發脾氣了,怎么哄都不好,你快來勸勸。”

袁也隔著電話都能聽見歡歡大鬧的聲音,來不及問原因,趕忙讓母親開了外放,好一通哄,歡歡才愿意來接電話,上來就是一句,“爸爸不要我,姑姑也不要我!”

袁也心下一驚,趕緊否認,“胡說,爸爸和姑姑都愛歡歡,怎么可能不要你。”

歡歡的喊聲小了些,但依然生氣,“你們不想我,也不回來看我!”

袁也道,“我們沒回去不是因為不想你,是因為有其他事情要做。姑姑很想你,爸爸也非常想你。要不然,為什么經常給你打電話發視頻?”

歡歡哭了,“電話里不能抱我!”

袁也心酸得不行,好生哄了許久,歡歡才平靜下來。結束與歡歡的通話,袁也叫來母親,“你們不能光想著物質上不虧待歡歡,要多給歡歡關愛。孩子長大了,除了確保身體健康,更要注重精神上的關愛。你少看點電視,讓爸也少花點時間在下棋上。”

袁母今天被歡歡折騰得夠嗆,女兒的指責讓她氣不打一處來,難得地發起火來,“你光會說,怎么不見你做?你圖自個痛快辭職,有沒有想過歡歡會成這樣?你這么做,對得起你哥嗎?”

袁也因心疼冬冬而生的氣還未紓解,又遭重擊,“我怎么對不起我哥了?不是!我為什么要對得起我哥?我照顧.....”她本想說我照顧了歡歡好幾年,剛出口意識到失言,唯恐氣急之下的無心之語惹得歡歡傷心,只能憋著氣道,“我在忙,不說了。”

掛斷電話,她胸膛起伏,好一陣緩不過勁來,邱志澤沒上前來,掃完院子收拾好東西,見袁也要去放掃帚,接了過來,“我要回鎮上了,一起?”

袁也點了點頭。

一路無言,快到鎮上的時候,袁也問道,“邱志澤,你有沒有接觸過留守兒童?”

邱志澤答,“這里有很多。”

袁也問,“他們成長得怎么樣?”

邱志澤道,“有好有壞,不一而論。”

袁也問,“壞的是什么樣?”

邱志澤答,“多有心理問題,自卑、自暴自棄、人際關系差、迷戀網絡,也有霸道、極端、乃至犯罪的。”

袁也聲音有些顫,“這么嚴重?”

邱志澤道,“也有好的,懂事,自立又自強。你上次在政府門口看到的那個孩子,就是典型代表。”

袁也問,“就是拖著一袋子的瓶子,看到你同事的兒子哭鬧,說要帶著他撿瓶子的那個女孩?”

邱志澤點頭。

袁也有些茫然,“你說,這么好的孩子,父母怎么忍心將她一個人放在家里?不會想她嗎?”

邱志澤道,“對于很多人而言,生存是基礎,愛與其他,只能排在生存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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