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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上絲綢之路的節點

沓津沓渚 黃渤岸邊

徐福東渡與牧羊城

公元前140年,漢武帝派船東來,停泊在將軍山下,開辟了從山東半島通往朝鮮半島的航線,而且還在將軍山下修筑了一座海防城——牧羊城。

牧羊城的軍事地位,等同于現在的旅順海軍基地,甚至有人說,它是當時漢王朝在整個東北的行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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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元前138年,張騫的西域之行打開了一條連通歐亞交通的陸上要道,被后人稱為“絲綢之路”。

其實在這條陸上的絲綢之路形成前,中國北方沿海就有一條海上絲綢之路,開創者正是我們向海而生的先民們……

北方海上絲綢之路始于秦漢之際,源頭在山東,中轉在大連地區,尤其是沓津、沓渚,然后由此到朝鮮半島和日本列島。

秦漢時期的大連地區就已是海上交通的樞紐了

說到北方海上絲綢之路,還要從遼東半島與山東半島的海上交通說起。

遼東半島與山東半島海上的交通由來已久,最早可以追溯到秦始皇派徐福出行日本。

有秦一代,雖僅存15年,卻是開天辟地地有徐福船隊東渡日本的浩蕩壯舉。

在司馬遷的《史記·秦始皇本紀》中有這樣一段記載:

始皇二十八年:“齊人徐(徐福)等上書,言海中有三神山,名曰蓬萊、方丈、瀛洲,仙人居之。請得齋戒,與童男女求之。于是遣徐福發童男女數千人,入海求仙人。”

那么,徐福求藥尋仙最后去了哪兒呢?據《史記·淮南衡山列傳》記載,徐福最后到達“平原廣澤”之地,竟“止王不來”。這“平原廣澤”是今天日本的九州。在日本學術界,研究徐福事跡的學術團體、學者和專家有很多,也有很多研究徐福事跡的文章、著作和專著,都確認了徐福到達并開發日本事實,徐福至今也仍受到日本民眾的尊崇與愛戴。

在公元前210年,徐福借去海中仙山求靈藥以使秦始皇長生不老為名,征得童男童女3000人并五谷、百工等大量遠航所需物資,組成一支浩浩蕩蕩的船隊,從山東古港瑯邪入海東渡。

根據大連海事大學教授孫光圻先生的研究,徐福船隊東渡的可行性航路是:

第一段航路:瑯邪——成山頭——芝罘(今煙臺);

第二段航路:芝罘——蓬萊頭——廟島群島——遼東南端老鐵山(今旅順港);

第三段航路:老鐵山——鴨綠江口——朝鮮半島西海岸——朝鮮半島東南海岸;

第四段航路:朝鮮半島東南海岸一對馬島——沖島——大島——北九州沿岸;

第五段航路:北九州沿岸——關門海峽——瀨戶內海——大阪灣——和歌山新宮町熊野灘。

由此可推斷出,后來史書所說的沓津,就是徐福走過的老鐵山旅順港。而且徐福船隊停泊在沓津期間,有數十人因病不能繼續隨航而留居大連地區,其中不乏能工巧匠。

漢武帝建元元年,曾從山東、河北一帶向遼河中下游及遼南進行移民墾殖。沓津是當時移民的登陸港。

此舉又推動了海上交通的發展。漢武帝開辟了山東半島——遼東半島——朝鮮半島之間的航線。沓津成為其間一個重要的停泊港。

齊人徐福率數千童男童女自這條航線東渡日本,為北方海上絲綢之路的發展和繁榮奠定了基礎。日本人民由此尊祀徐福為“蠶神”。此后不久的秦漢之際,由于國內政治局勢動蕩,戰亂頻繁,山東居民攜帶家口、生產工具和生活資料沿北方海上絲綢之路遷徙到朝鮮半島,其中有部分又轉赴日本。

魏晉以后,這條北方海上絲綢之路仍然興盛,從山東半島、遼東半島和朝鮮去日本的中國移民已從事多種職業,但尤以從事紡織業者為最多。《日本書紀》等書中曾提到該時期漢人移民有錦部安定那錦、陶部高貴、鞍部堅貴、畫部斯羅我等,還有手人部、衣縫部等。其中錦部、衣縫部毫無疑問是從事紡織業為生的移民集團。正是這成千上萬的來自山東、遼東一帶的中國移民,把先進的紡織技術和其他生產技術沿著北方海上絲綢之路源源不斷地輸入朝鮮和日本,推動了朝鮮、日本紡織業和其他行業的發展。直到今日,日本的羽田、波多、羽太、八田等姓氏的日語發音為“八夕”,意為“機織人”,他們很自豪地聲稱自己的祖先是漢代、魏晉時期來自中國的移民。

2

還有一個例子也很說明問題。

唐朝有一位大地理學家名叫賈耽,曾經官至宰輔。盡管身為朝廷高官,這個賈耽卻喜歡潛心研究地理學,并且頗有成就,為此撰寫了很多地理著作,繪制了多卷地圖,給后人留下了一筆寶貴的文化財富。他在《皇華四達記》中就曾詳細記載描述了“渤海道”即山東半島到遼東半島的海上路線圖:

登州海行入高麗渤海道:登州東北海行,過大欽島、龜歆島、末島、烏湖島(以上為廟島群島)三百里。北渡鳥湖海(老鐵山水道),至馬石山(旅順老鐵山)東之都里鎮(旅順口)二百里。東傍海壖,過青泥浦(大連市區)、桃花浦(金州清水河口)、杏花浦(莊河花園口)、石人汪(長海石城島北部海峽)、橐駝灣(鹿島以北大洋河口)、烏骨江(丹東附近鴨綠江)八百里。乃南傍海壖,過烏牧島、貝江口、椒島,得新羅西北之長口鎮。又過秦王石橋、麻田島、古寺島、得物島,千里至鴨淥江(鴨綠江)唐恩浦口。乃東南路行,七百里至新羅王城。自鴨淥江口舟行百余里,乃小舫沂流東北三十里至泊汋口,得渤海之境。又沂流五百里,至丸都縣城(吉林省集安縣),故高麗王都。又東北沂流二百里,至神州。又路行四百里,至顯州,天寶中王所都。又正北如東六百里,至渤海王城。

賈耽所記錄描述的海上絲綢路線圖,就是從山東半島到遼東半島,再到朝鮮半島乃至東北腹地的路線圖,也是一個海上絲綢之路的路線圖。

這條海上絲綢之路的形成應該可以追溯到更久遠的年代,或許是因為要去尋找一片新大陸,或許是要逃避戰亂和災荒,甚或是在海上遇到風浪無意間漂向遠方,數千年前的先民們從山東半島和遼東半島順著海岸向東北行駛,來到朝鮮半島和日本列島。而后他們開始反復穿行于這條水路,逐漸形成了一條相對固定的航線。

距今約三千年的大連灣大嘴子遺址出土了碳化稻谷,證明了日本的栽培稻技術是從山東半島經過遼東半島、朝鮮半島再傳到日本九州,也證明了一條早已存在的連通山東半島與東亞之間的海上傳播之路。

這一系列海上貿易活動都需要途經遼東半島南部,天賦的優越地理位置和優良港口使遼東半島從三千多年前即成為環渤海地區的海上交通樞紐。

再后來,北方海上絲綢之路也成了東北亞各國與中國之間的外交走廊。日本學者阿南惟茂說:“607年,日本朝廷第一次派正式使節團到中國。當時是隋朝,當任的大使是小野妹子。他們的船隊沿著朝鮮半島先到遼東半島,以后渡過渤海海峽到了登州,可能從登州到長安去了。”

實事求是地說,對于北方海上絲綢之路的歷史功績和現實意義的研究,在當前還遠遠沒有達到應有的高度,尤其是遼東半島地區對這一命題的研究顯得更少。

3

由“津”“渚”我們可以推斷出沓氏縣一定是在遼南,那么,沓津或沓渚具體又在哪里呢?

民國時期歷史學家金毓黼等人編纂的《奉天通志》謂:“沓津、沓渚為吳軍航海至遼登岸之地,自在金州無疑。”

俯瞰遼南的古城遺址示意圖,會感覺到它們恰如天幕上的星座一樣燦爛閃爍,而位于最南端的一座古城,也是歷史最悠久的一座古城,就是旅順牧羊城。

牧羊城,一個似田野牧歌般的名字。

牧羊城在哪里呢?就在今旅順口區鐵山鎮刁家村西南、劉家村東南的丘陵地上,西南距渤海東岸僅500米。如果說,遼東半島凸起的千山余脈山脊像一柄利劍插入大海,直指膠東半島,那么,牧羊城就是那柄利劍的劍尖。

1928年的大連還是日本關東廳統治時期,這年9月,由日本東亞考古學會和關東廳博物館(今旅順博物館前身)共同組織,對牧羊城進行了一次考古發掘。

參加發掘的有日本京都大學濱田耕作博士,助手水野清一、島田貞彥;東京大學的原田淑人博士,副手田澤金吾、八幡一郎、駒井和愛;關東廳博物館主事內藤寬、館員森修和中國北京大學助教莊嚴等人。發掘行動從同年10月1日開始,至10月25日結束。

經勘查發掘,牧羊城城池長方形,東西寬約82米,南北長約133米,周長430米,與文獻記載的“二百五十步”(當時每步為五尺)基本相符。北壁有一個寬約12米的缺口,當為城門所在。

那一次發掘出土的文物之豐讓人驚嘆,有石斧、石刀、石鏃、石紡輪和骨鏃、骨針等各類生產和生活用具;有戰國至漢代的銅鏃、銅鐓等兵器;有銅帶鉤、銅斧石范、鐵、鐵刀、鐵鍤、泥質灰陶罐、豆、盆等生產和生活用具;有花紋磚、板瓦、筒瓦、模印有“長樂”“未央”文字的半瓦當以及卷云圓瓦當等建筑構件;還有明刀錢、明字圓錢、一刀錢、半兩錢、五銖錢、大泉五十等戰國和西漢時期流通的貨幣。

牧羊城遺址(湯亞輝/攝)

牧羊城出土的銅錢、半瓦當

發掘成果的豐富讓日本學者自然十分得意,于是在1931年出版了《東方考古學叢刊》第二冊《牧羊城——南滿洲老鐵山麓漢及以前遺跡》,這成為東北考古的一個重要文獻史料。

日本人在牧羊城發掘期間,又對城址周圍的古墓進行了調查,發掘了刁家屯、于家屯、官屯子等地的貝墓、石墓、甕棺墓、堲周墓等。

時隔32年之后,從1960年開始,我國自己的考古工作者開始對牧羊城及附近的尹家村、刁家村、劉家村等進行考古研究。

盡管此前日本人已經發掘了許多古墓,但經過大量調查和科學發掘之后,考古工作者依然發現了許多新的戰國至漢代的土坑墓、貝墓、磚室墓、甕棺墓和石墓。在大烏崖漢代遺址中還發現陶圈水井一眼,鐵一捆和陶器、瓦當等陶片。

另有一個重要的收獲,就是在這一帶采集到了專門為封緘信件而鈐印的“河陽令印”“武庫中丞”封泥等。

“武庫中丞”是漢代一個專管兵器及軍事裝備貯存的官職,是京師中負責治安、治理犯罪的高官“執金吾”的下屬,執金吾在皇府中的地位與九卿相同。一個國家主管兵器裝備的官員封泥在牧羊城出現,更加證明此城具備軍事重鎮的特點。

大膽地設想一下,“武庫中丞”封泥非常有可能就是樓船將軍楊仆率大軍到此地時遺留的,因為他們從“齊浮渤海”至旅順口登陸后,曾分別在將軍山和三山浦囤積糧秣。

而“河陽令印”的河陽即今天河南省的孟縣,漢代稱為“河陽”。

這些文物進一步證明,牧羊城在戰國、西漢時期都是一座非常重要的城,是山東半島至遼東半島交通線上的一個重要樞紐。

當時無論是中原官府往來信件、公文和軍需品,還是中原漢民族的布帛、漆器、銅器等手工業商品,多經過牧羊城再北上遼東郡府襄平以及東北大陸,或直達朝鮮半島的樂浪郡。

而東北游牧民族的特產羊、馬、毛皮等物品也匯集到這里,源源不斷地越海運抵中原和南方。當時,這里不僅是一座海防城堡,也是溝通中原與東北地區政治、經濟、文化的樞紐和橋頭堡。

曾經有專家說,旅順牧羊城和普蘭店張店漢城是大連地區最早的兩座漢城,但它們之中,如果按建成時間計算,哪個是老大,哪個是老二呢?

我感覺,旅順牧羊城的歷史應該更久遠,牧羊城應該是遼東最古老的城池。

因為它面積最小,所以它年紀最老。

因為它位置最南,所以它年代最遠。

它的后輩,才是張店漢城、營城子城、大嶺屯漢城等等。

為什么這樣說?

人們在史書典籍上找到了沓津和沓渚這兩個地名,人們在旅順最南端又發掘出牧羊城。

其實,它們就是一回事。

在很久很久以前的遠古時期,牧羊城就是沓津、沓渚,沓津、沓渚就是牧羊城。

或者說,沓津是港口,牧羊城是海防城。

在公元前210年,徐福率領著傳說中的童男童女到日本時,船隊就來過這里。

史料還記載,公元前140年,漢武帝在剛剛登基即位之后,就派船隊來到遼南,停泊在將軍山下,開辟了從山東半島通往朝鮮半島的航線。而且還在將軍山登陸的地方——一大片高地,背靠青山,面朝大海,風景如畫,視野開闊——修筑了一座海防城——牧羊城。

那時牧羊城已經是遼南沿岸的一個重鎮,城內城外的居民很多,牧羊城臨山構筑,居高臨下,既不受水患之害,又具易守難攻之優勢,且水陸交通方便,這便是牧羊城之所以成為古代居民聚居地和重要海防城堡的原因,牧羊城周圍分布大量的漢代貝墓和磚墓,已經證明了這一點。

公元前109年,漢代樓船將軍楊仆率大軍經過這里時,我認為他一定派人加固修葺過牧羊城,因為東征衛氏朝鮮的戰爭打了一年,其間西漢大軍需要在這里囤積糧秣,補充給養。

沓渚成為西漢水師的停泊港和屯糧地,并以此奠定了旅順作為漢代北方三大軍港之一的地位。

楊仆之后來過這里的重要人物就更多了。

值得一提的是公孫度父子割據遼東時期。

公孫度在東漢中平六年(189年),經同鄉徐榮推薦,被權臣董卓任命為遼東太守。公孫度上任后,在遼東厲行嚴刑峻法,打擊豪強勢力,使令行政通,于是羽翼漸豐。

漢獻帝初平元年(190年),中原地區董卓亂起,董卓亂后又是魏、蜀、吳三國逐鹿中原,三國之間斗得不可開交,都無暇顧及遼東。

遼東山高皇帝遠,不服天朝管,反而得到了休養生息的機會。隨后,看中原亂得像一鍋粥,于是公孫度趁機自立為遼東侯、平州牧。

《三國志》如此介紹公孫度:

立漢二祖廟,承制設壇于襄平城南,郊祀天地,籍田,治兵,乘鸞路,九旒,旄頭羽騎。

繼而公孫度東伐高句麗,西擊烏桓,南取遼東半島,開疆拓土;又招賢納士,設館開學,廣招流民,威行海外,儼然以遼東王自居。

牧羊城貝墓

公孫氏保境安民,所以遼東和今大連地區有一個較長時期的比較和平安定的環境。當時中原大地軍閥割據,互相爭戰,彼此兼并,以致出現了“白骨露于野,千里無雞鳴”的悲慘景象。大批中原流民渡海經沓津而來遼,這既增加了勞動力,又傳入了比較先進的生產技術和生產經驗,使遼南一帶社會經濟迅速發展和繁榮起來。

東漢初平二年(191年)開始,齊魯大地一些淡泊仕途的名士紛紛逃亡到遼東避難。最著名的當屬管寧、邴原、劉政,他們并稱為“遼東三賢”。三賢中影響最大的是管寧——齊國宰相管仲的后人。

此外還有太史慈(山東掖縣,今龍口市人),后來成為東吳第一武將;王烈(山東平原縣人),名震中原的學者,也先后在公元191—193年渡海來到東沓。

據《三國志》記載,他們開壇講學,“講詩書,陳俎豆,飾威儀,明禮讓”,其講學范圍已遠遠超出文化知識傳播的范疇,中原傳統禮儀由是系統傳入遼東,其“教授之聲不絕”,足見授業之盛。

十余年后,中原形勢漸趨穩定,這批學者又從沓津陸續返回山東原籍。

據《三國志注》載:“后原欲歸故里,止于三山。”“三山”原指大連灣口的三山島,泛指今金州迤東以南地區,這也是大連見于史載的最古老的名稱。

《邴原傳》還有“原之邑落多虎患”的記載,說明東漢時期大連地區山地林木繁茂,虎豹出沒,人煙不稠,生態環境仍處在原始狀態。現在金州地區的村屯以“老虎”命名的依然很多,如老虎屯、老虎溝、老虎山等等。

到了現代人們重新發現了沓津,并叫它“牧羊城”。

為什么叫牧羊城呢?

按當地人的說法,它的本名應該是木羊城,是由漁民祭海風俗而來的很鄉土的名字。

據說,生活在這里的先人們靠打魚為生,老鐵山下的海面水深流急,每遇狂風大浪不能出海的時候,漁民們便殺豬宰羊拋入海中,以祭海神,求其保佑平安。后來,人煙漸稠,沒有那么多豬羊怎么辦呢?有人就想到刻木豬木羊來代替,所以,就有了以木豬頭、木羊頭投海祭祀的方式。

有一天海上又起大風浪,漁民們雖將木羊頭全都拋進海里,但船還是被打沉了。待風平浪靜后,漁民們發現有三只木羊頭漂到了三個地方,后來變成了三個小島,從三面屏蔽海灣,從此形成了叫羊頭洼的良港,以后每每遇到風浪,來往船只便駛入這個港內避風。離港灣不遠的小城堡就叫了木羊城。現在旅順還有叫一羊頭、二羊頭、三羊頭的地方,成了這個傳說的有力注腳。

至今,牧羊城周圍由“羊”而來的其他地名都還在,卻不知道城堡因何原因最后有了很“文化”的名字:是某個人在記錄它時,將同音字有意無意地寫成了另一個?抑或,這里真的曾經有牧羊人存在?

還有一個傳說是,645年唐太宗李世民親征遼東,率兵從山東蓬萊渡海到旅順,在羊頭洼大烏崖登陸,上岸時看到一位老人坐在山丘草地上牧羊。唐太宗走到老人面前施禮,問老人哪里可以筑城,老人說:“我坐的地方可以筑城。”言罷,老人隨羊群飄然而去。于是唐太宗率領渡海的大軍,在老人指點的地方破土筑城安營扎寨,準備東征,后來人們稱這座城為“牧羊城”。

左圖是1928年時的牧羊城城墻殘跡,而今日這段殘墻處(下圖)已是荒草叢生(湯亞輝攝于2012年)

這里說的是唐代故事,不靠譜。而這座古城的實際建筑年代還要更久遠,要上溯到秦皇漢武時期。

4

那一年我們來探訪牧羊城。驅車沿旅順濱港路向西南,一路邊走邊問,竟然無一人知道牧羊城,而到處都是新樓盤和醒目的商業廣告。走過老鐵山路口再向西,遇見一賣水果的女人才知道了牧羊城村的方向。于是疾馳到了村里,走到村路盡頭,看見一片已經打完場的玉米地,玉米地地頭有兩塊石碑。我們疑疑惑惑走過去,竟然就是牧羊城的石碑。一個是省立的,一個是市立的,碑刻為“省、市文物保護單位”。

那一次到牧羊城,我看到的是僅剩下的城基殘跡。城基系用石頭砌成,城墻則用土夯筑,隆起地面約2米,西壁最高處約有3米。可見,原來的城墻顯然是比較高的。

據旅順的朋友介紹,20世紀80年代,在牧羊城的殘墻斷壁上,仍可見筑建城墻時留下的“夯窩”和條條版跡。據載,這種建筑城墻的版筑施工,在漢代曾被廣泛采用。值得一提的是,牧羊城建筑在施行版筑之初,為使整個墻體牢固,防止雨水侵蝕,采用石塊砌筑墻基。因此,今牧羊城雖歷經風雨,部分墻體仍挺立原址,這與墻體基石的牢固有相當關系。

從考古發掘來分析,牧羊城起始于距今3000多年的青銅時代遺址之上,始建于戰國末期,興盛于西漢,衰落于東漢,而后漸之廢棄。

很早以前,學術界還曾有人推斷這里就是漢代的沓氏縣城。

1923年,日本滿鐵調查部派八木奘三郎等,對東北地區已考查核實的古物進行分類匯編,歷時五年撰成《滿洲舊跡志》三卷,此書可稱“滿洲”地區(主要是遼寧)地面古物遺存的一本總賬簿。

《滿洲舊跡志》認為,沓氏縣址就在牧羊城。

持這一觀點的還有我國著名考古學家安志敏。

安志敏師從裴文中、梁思永、夏鼐等大家,生前曾任中國社會科學院考古研究所研究員、副所長、《考古》雜志主編、中國社會科學院研究生院院務委員兼考古系主任等職,他一生致力于田野考古,曾經發表《雙砣子與崗上——遼東史前文化的發現和研究》(1996)等報告,對遼東半島史前文化有著開拓性、指導性的意義。

牧羊城遺址處的文物保護石碑

安志敏認為:“沓氏縣為遼東門戶,通過海路與中原交往密切,‘河陽令印’‘武庫中丞’便是有力證據。牧羊城當為縣治所在,可能戰國晚期以來已成為統治的中心。尹家村一帶既有漢墓分布,附近的大塢崖遺址又可能是漢代的聚落遺址,這里顯然經過長期的發展。”

但是,質疑它是沓氏縣縣治的理由似乎也很充分。

據民國時期的《奉天通志》記載:

牧羊城,城(指金州城)西南一百五十里,周圍二百五十步,門一。

折合成我們熟知的計量單位,它東西寬約82米,南北長約133米,也就是說它僅有一萬平方米的城區,作為縣治所在小了點。

尤其是相比于對大嶺城、營城子、張店漢城的猜想,它現在的懸念似乎已經不那么懸了,像《大連百科全書》就已經把它定為海防城堡遺址。

我認為,雖然它建筑規模很小,不太像我們想象中的沓氏縣城治所,但還真說不準。

現在可以肯定的是,牧羊城曾經是沓渚,即港口所在地。

到了21世紀的今天,牧羊城的性質是什么已經不那么重要了,在翻云覆雨的歲月里,它于兵、火、風、雨等九九八十一難中能幸存下來,也許就在等待后來人從新的視野中真正認識它,或者站在它的身旁有所領悟,于海洋深處看到新的方向。

一切,還都有待于今后進一步發掘考證。

小窯灣畔的董家溝城

董家溝漢城遺址面對大、小窯灣,是北方海上絲綢之路的必經節點。而董家溝漢墓數量之多,令人驚嘆,足可見這里應該是一個規模很大的漢墓群,在遼南也許僅次于營城子漢墓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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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于大連古城的發掘其實從百余年前就開始了,只不過由于特殊的歷史原因,最早進行這項發掘的卻是日本學者。

1908年的一天,39歲的日本學者巖間德也帶著他的學生從金州古城來到鄉下。那時從古城通往黃嘴子廟會的公共汽車已經開通了,盡管那汽車是燒木炭的,但一般窮人也坐不起。

他們來到董家溝的城南村時停下來,開始發掘一座古城遺址,巖間德也沒有意識到,他的這次發掘,掀開了遼南遠古歷史帷幕的一角。

巖間德也是1906年從日本秋田應聘來到金州古城的。日本殖民統治當局聘他擔任金州南金書院院長一職,為日本殖民統治進行奴化教育服務。但巖間德也同時又是一位考古學家。所以到金州之后,他第一個發掘就選擇了董家溝漢城。

董家溝漢城遺址經他考證,城址面積為22500平方米。他依據發掘出來的資料和文物,認真地進行推理、考證、質疑,最后發表了一篇重要的學術論文《沓氏縣考》,文中認為,董家溝漢城即是中原大漢遼東郡的沓氏縣遺址。

巖間德也的《沓氏縣考》一發表,就引起當時很多歷史學家的關注。因為那時關于沓氏縣在遼南什么地方一直沒有定論,當時的考古發掘又非常少,所以巖間德也的觀點成為一種非常有力的聲音。

巖間德也1905-1929年為金州公學堂南金書院院長

后來的歲月里,由于考古學家在遼南又發掘了大嶺屯漢城遺址和普蘭店張店漢城遺址,以及在營城子又發現了大量漢墓群等,董家溝漢城遺址開始逐漸退出了沓氏縣城遺址的競爭者行列。

雖然關于沓氏的遺址所在一直是眾說紛紜、云山霧罩,但厘清脈絡主要有這樣幾個觀點:

——在金州董家溝(日本人巖間德也);

——在金州大李家大嶺屯(日本人三宅俊成);

——在普蘭店張店漢城(當代學者);

——在旅順牧羊城(安志敏);

——在營城子(當代學者)。

這里除了營城子始終未發掘出漢城遺址外,其他幾處都已經發掘出漢城遺址,而且都符合《資治通鑒》中“沓氏縣西南臨海渚”之說,即西南方向有海島。

那么,眾多的漢城遺址中,誰是沓氏縣城遺址,誰是鄉邑一級遺址呢?從規模來看董家溝漢城遺址較小。盡管不太可能是沓氏縣城遺址,但根據這個遺址的規模和附近漢墓群的發掘,董家溝漢城遺址也應該是當時遼東郡五十一個鄉邑一級的城址。

遺址在董家溝福泉小區北,遺址南3000米為大連機床集團,北1060米為董家溝小學,南20米就是福泉小區。現在所處的位置已經是在新建的植物園范圍內,山坡上是新種植的銀杏、海棠、櫻花、法桐、白樺等,而南坡下面,是一些村民的小菜地,春韭、毛蔥已經郁郁蔥蔥。只有南側有現代新建的兩座水塔和一個水池可以作為參考地標。

如果不是依據過去的記載,常人已經很難找到這個古城遺址了。巖間德也當年來發掘這座漢城時,一定還有很多關于漢城的痕跡文物在,例如殘墻,例如出土的瓦當、陶罐等。

20世紀70年代城址內挖溝時,曾挖出過石斧、石刀、陶器等。十年前全國第三次文物普查時,這里地表已經都是耕地,未采集到任何標本,當時還有東北、西南走向的一段城墻,殘高在1.2—1.6米,長約180米,中間有一處長約18米的豁口,東西走向的一段城墻殘高約2米,長約140米,西北、東南走向的一段城墻殘高約0.6米,長約130米。

董家溝出土的漢代陶器

巧合的是,現在金普新區屬下的董家溝街道政府辦公樓也在這里,兩者的直線距離僅幾百米而已。兩千年前,人們選址在這里建古城,兩千年后,和當年鄉邑政權平級的街道又將辦公場所設置在這里。

這是一個朝南向海的高地,從這里向南望去,就是小窯灣海口,視野十分開闊,東南是太山,西北是大黑山,東大河從城前流過。

北方海上絲綢之路,這里是一個節點,尤其古城緊挨著大小窯灣兩個海口,當年大小窯灣就是叫大窯口、小窯口來著,后來才改為大窯灣、小窯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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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連地區古城的歷史考證和發掘,不得不提到兩位日本的考古學家,他們就是巖間德也和三宅俊成。大連、金州區域乃至東北最早的一些歷史遺跡,都是由他們來完成發掘的。

巖間德也擔任金州南金書院的院長之后,又兼任日本“滿鐵”株式會社的囑托(顧問,實際就是“滿鐵”的經濟特務),還擔任了奉天省省長王永江的顧問,和王永江私交甚好。

巖間德也一來到金州就首先發掘了董家溝漢城,那時在遼南只有牧羊城和董家溝漢城剛剛發掘,剛剛走進人們的視野。他之所以能這樣順利地發掘到漢城遺址,是因為受董家溝“城子前”這個村名的啟示,還是那座古城遺址保存得比較完整而引人注目?實際上這兩種因素都存在。

巖間德也之后,是他的助手和學生三宅俊成。根據三宅俊成考古文獻記載,他曾經多次到董家溝來進行考察和發掘。

三宅俊成先是發掘董家溝臺山和閻家樓丘陵的史前遺址,之后對董家溝的漢墓進行調查發掘。

三宅俊成發掘董家溝漢墓,收獲很大,之后發表了《董家溝漢代墓葬》一文。而他發掘的一些文物,據說保留在金州古城南金書院里。1945年金縣解放后,這些文物也隨之不見了。

說董家溝古城遺址是漢城,董家溝一帶的漢墓群也是最有力的證據。后來在三宅俊成的《在滿二十六年》中得知,他們在董家溝發掘了十二座漢墓,數量之多,令人驚嘆,足可見這里應該是一個規模很大的漢墓群,在遼南也許僅次于營城子漢墓群。

關于董家溝漢墓群,我們已知的在歷史上至少有過三次較大規模的發掘。

第一次就是三宅俊成等日本學者發掘董家溝漢墓,這是一個很長的發掘時間段。

第二次是1993年4月,董家溝村村民王善龍在建造住房時發現了一座古墓,金州博物館的工作人員聞訊趕來,對這座古墓進行了搶救性的挖掘清理。

這座古墓墓室為長方形,底部以紅磚錯縫斜鋪,墓室四壁用青磚以三平一豎法壘砌。清理出來的隨葬品有26件陶器,包括陶房、陶灶、陶樓和盤、罐、缽、盒。值得一提的是,陶樓十分精美,為細泥灰陶,器外涂朱,樓頂為硬山式,四面出檐,檐端飾16個瓦當,樓脊中間處立一只仰頭翹尾、展翅欲飛的鳥。

那一次,博物館的工作人員判斷出附近應該是一片漢墓群,這絕不會僅僅是孤立的一座墓。但當時附近的老百姓都不同意擴大挖掘,不愿意配合,既有傳統保守觀念作祟,又有經濟利益上的考慮,再加上博物館當時的經費所限,所以那一次的挖掘機遇就錯過了。

日本殖民統治旅大時期的關東州公學堂南金書院

日本侵占時期金州東門外的南金書院舊照

董家溝漢墓群的位置在現在的大連機床集團附近,也包括董家溝的老糧庫、老電影院。老人們回憶說:“往農東農西全是這類墳墓,年輕的時候去那里平墳,大墓一挖開里面就有大罐、漢磚什么的。”

第三次是2005年10月開始。那時英特爾項目即將落戶董家溝,在建廠施工中,又發現了五座漢墓。這一次,有了比較完整的發掘和清理。古墓位于董家溝鎮西南方向的一大塊被當地百姓稱為“南塋頂”的開闊地。這五座墓都是夫妻合葬墓,時間為東漢晚期,距今約一千八百年。

在這五座墓穴中,保存最完整的是3號墓室。墓室十分講究,分為前室和后室,中間有甬道連接。由于墓室內缺乏說明墓主人身份的文字資料,如印章、墓志等,因此很難確定其身份。但從隨葬品上判斷,墓主人在當時應該算中產階級以上。

5號墓整體都是用長方磚砌成,在墓中還發現了陶燈、陶罐、陶盤、陶尊等古代的日用品,還包括少量的陶樓、陶俑等陪葬品。而其中比較特殊的是一個陶盒和一個銅簋。銅簋在商紂時候比較盛行,在當時屬于一種禮器,代表了此人的地位。此次發現的銅簋制作非常精美,高圈足,兩邊飾有獸面銜環的鋪首。雖然由于年代久遠而斷成兩截,但是其價值卻難以估量。

在墓室里還發現了陶制的小房子,有的是獨門獨院,有的竟然是二層小樓。這說明了什么呢?古代陪葬的冥器,都是對當時社會生活的濃縮和再現,它說明了董家溝一帶當時的繁華和富庶。

董家溝漢墓的主人,就是居住在附近漢城里的人物。當時的居住區域和殯葬區域距離既不遠也不近。

遼南漢墓的特點是西漢多為貝墓,東漢多為磚墓。董家溝的漢墓群多為東漢時期以及魏晉時期的墓葬,專家們估計至少有百座,在規模上也許只稍遜于營城子地區的墓葬。由于東大河河流不定期的泛濫,泥沙沖刷,這些漢墓群有的已深埋在地下,而且董家溝漢墓群有很多是花紋磚砌成的,這在當時也屬于一種厚葬。也就是說,是相當富裕的人家才能建造得起這樣的墓室。

清理了五座古墓之后,英特爾項目在這塊孕育千年的熱土上生根發芽了。

現在金州博物館陳列的還有很多在董家溝區域出土的文物,其中有一個是西漢時期的六魚陶洗。

六條魚活靈活現,搖頭擺尾,頭尾相連,不僅是生活用品,也是藝術品。

除漢墓的發現,在董家溝各個村落里依然常常會發現一些類似的文物。有的陶罐里還會發現女人的飾品——銀質的簪子。

大嶺屯漢城與三宅俊成

三宅俊成提出沓氏縣址在大嶺屯漢城的根據有四:1.大嶺屯地理位置符合史書記載在金州城東境之說;2.其地西南臨青云河海口,符合《資治通鑒》中“沓氏縣西南臨海渚”之說;3.雖然屬較小的類型,但足以說明它夠得上縣城規模;4.發掘出大量文物,附近還有大量漢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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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嶺屯漢城在哪里?

在今天金普新區大李家街道轄區內,它瀕臨黃海海灣北側的土丘上,南依太山屏障,東部地勢平坦,可經莊河、東港、丹東達朝鮮半島;西南可達旅順,既有海運之利,又有群山險隘,當年在北部丘崗上還曾遺有連片的漢墓。

大嶺屯漢城遺址和其他古城遺址相比,顯得有些荒僻。就是今天我們想去拜訪遺址,一般而言都很難找得到。

2017年春,我再一次來尋訪大嶺屯漢城,竟然又找不到路徑了。不得不讓大李家街道的朋友為我畫了一張坐標圖。坐標圖以大李家街道辦公樓為起點,左拐到大正線,過紅綠燈再左拐,看見“漢城”大石碑之后繼續左拐,才是真正的漢城遺址所在地。

1981年,三宅俊成的自畫像

現在的大嶺屯漢城遺址,只有通過一塊小石碑和碑文的記載,人們才會知道這里就是三宅俊成發掘的漢城遺址。一切都是靜悄悄的,看不到人,只有一排排蔬菜大棚和幾棵老樹。不遠處就是新建起的高層住宅,田野里是秋天收割之后的玉米地,玉米秸稈的茬口還留在地里。

舉目望去,田野中連綿起伏的青翠,被似霧非霧的白氣籠罩著,最引人注目的是一條“文革”時修筑的青云河引水渡槽,以青色的石塊和紅磚砌成,遠看頗似一座石拱橋,其曲線造型很有藝術美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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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偶然的機會,讓日本學者三宅俊成的目光注意到了大嶺屯漢城。

那是1932年10月,正是遼南的深秋時節,三宅俊成本來是去考察高句麗時代的山城,在回來的路上,意外地發現了大嶺屯有漢城遺址。三宅俊成來發掘這座漢城遺址時,這里還屬于金州民政署的正明寺會(會相當于后來的鄉鎮)。

三宅俊成在他的《在滿二十六年》一書中,曾經詳細記載了他發現大嶺屯漢城的過程:

大嶺屯漢城遺址出土的鐵釜

三宅俊成手繪的大嶺屯漢城遺址示意圖

昭和七年(1932年)10月3日。在調查正明寺會城兒山之城后往回走的路上。踏查了大吳家屯部落的南大嶺屯的高麗城,結果意外地從城內田地里以及城墻壁里發現了石器、土器及漢代的瓦器,并確認了它為漢代的城址。

16天試挖掘出的結果為:明刀錢、銅鏃、鐵斧、瓦類等遺物的出土,使我們作出決定要進行正式大規模挖掘。

把附近的正明寺會的普通學堂(小學校)作為本部大本營。每周星期六的下午,在金州東門的車站上車出發,16點左右在登沙河車站下車,然后向東北方向步行10公里,達到正明寺會普通學堂。住一晚上,早上7點開始挖掘,到16點結束。坐上末班列車,回到家就已經是晚上8點多了。

此挖掘調查持續到12月30日,而且在第二年昭和八年的3月至5月也實施了……


三宅俊成在發掘中,雇用了當地的農民。因為農民沒有挖掘文物的經驗,所以最初三宅俊成還要對他們進行培訓,第一批他雇用了10人,后來以這10人為骨干又增加到20人。

在開始發掘時,以4人為一組,文物出土以城中間的部分為最多。當時的感覺就是漢城遺址中到處都有遺物。

三宅俊成記錄的大嶺屯出土文物有:磨制石斧23件,石刀2件,石制紡錘車4件,石劍1件;陶壺、陶片、紡錘車23件;銅鏃21件;鐵斧、鐵刀等。

其中值得一提的是一個鐵制大釜即大鐵鍋。

大鐵鍋底部有殘缺,口徑30厘米,腹部徑48厘米,殘余高度為34厘米,推定原高度為38厘米。

這種大鐵鍋的出土,當時在遼南、在東北都尚屬首次。此鐵釜后來陳列于旅順博物館。

此外還有平瓦、丸瓦、半瓦當、明刀錢斷片20余片,貨泉等等。

三宅俊成的挖掘持續了兩個月時間,每天考察發掘回到南金書院之后,他必然要翻出史書來核對一番。他發現大嶺屯的位置符合史書所載沓氏縣在金州東境之說,而且大嶺屯漢城遺址的西南方向正好面向青云河海口,這樣又符合《資治通鑒》中“沓氏縣西南臨海渚”之說,他越想越覺得像,越想越覺得有可能。

三宅俊成在滿洲文化協會發表了《大嶺屯城址》的報告,最先提出大嶺屯漢城遺址就是漢代沓氏縣城。

他提出沓氏縣在大嶺屯漢城的根據是:

一、大嶺屯地理位置符合史書記載在金州城東境之說;

二、其地西南臨青云河海口,符合《資治通鑒》中“沓氏縣西南臨海渚”之說;

三、發掘出的城址東西長150米強,南北寬150米弱,接近正方形,其規模雖不算大,但以山東、朝鮮等地已發掘的許多漢代縣城遺址來衡量,屬其中較小的類型,但這也足以說明它夠得上縣城的規模。

大嶺屯遺址發掘之前,曾有學者認為沓氏縣城遺址在旅順牧羊城。大嶺屯發掘之后,一直到20世紀70年代,這里就是沓氏遺址的推論,曾得到過歷史、考古方面專家近乎一邊倒的支持。

除了大嶺屯城,三宅俊成還在遼南其他地區多次進行了田野調查和發掘,據其1985年出版的《在滿二十六年》中記載,他在遼南考察過的歷史遺址有90余處之多。

巖間德也、三宅俊成還在金州亮甲店發掘了蠶廠屯史前遺址,出土了百余件石器和大量陶片;在金州鳳凰山麓發掘了史前時代遺址等。

金州歷史上曾發現過一塊著名的“元上百戶張成墓碑”,張成墓碑對于元代金復州萬戶府在這里屯田鎮守邊關和抗倭,特別是元朝在黑龍江流域的駐防、開發等都提供了珍貴的第一手資料。

這塊碑就是1924年巖間德也和三宅俊成兩人在金州北門外岱宗寺后的菜地里發現的,現珍藏于旅順博物館。

旅順鴻臚井遺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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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在1895年8月,日本東京帝國大學教授鳥居龍藏就來到中國,調查旅順、大連和熊岳、蓋平、大石橋、海城、遼陽等遼南地區的史前遺址和漢代遺址,這是日本學者首次在大連地區進行的考古調查。

1905年,日本在取得日俄戰爭勝利之后,鳥居龍藏再次來到大連,調查和試掘了普蘭店鍋底山遺址。

當然還要指出,日本殖民統治時期在旅順、大連等地進行的一系列考古調查和發掘,是在刺刀保護下進行的。在殖民統治當局的保護下,日本人完全主宰了大連地區的考古調查和發掘權,并把一部分重要文物運往日本。這是對中國主權的侵犯,是對中國文物的掠奪。

總之,從1895年鳥居龍藏進入大連地區,特別是從1905年至1945年日本侵占大連時期,日本學者在大連地區做了大量的考古調查和發掘,同時也盜取了許多珍貴的文物。

例如旅順有一個著名的鴻臚井遺址,其歷史背景是這樣的:公元713年,唐朝派鴻臚卿大臣崔忻前往渤海國冊封,途經旅順。次年完成冊封重任的崔忻率團返回,再度經過旅順黃金山時,為紀念此重大歷史事件,崔忻在黃金山南麓和西北麓各鑿井一口,并在井旁的石頭上刻字紀念。這塊刻石寬300厘米,厚200厘米,高180厘米。1908年,該刻石竟然被日本駐旅順的海軍鎮守府司令富岡定恭盜走。他將唐鴻臚井刻石及井上的石亭一起偷運到日本,獻給了日本天皇。

被日本人盜走的鴻臚井刻石及石亭,現存放在日本東京千代田區皇宮建安府前院(引自日本學者渡邊諒《鴻臚井考》一文,發表于《東洋學報》1968年51卷1期)

再如,由日本東亞考古學會發掘的羊頭洼貝丘遺址出土文物,現藏于日本京都大學考古研究室;營城子文家屯貝丘遺址出土文物,現藏于日本名古屋愛知學院大學,還有一部分石器現藏于日本九州大學。而藏于日本民間的就更多了。

被日本人盜走帶回日本國內的文物,都是珍品。如四平山積石冢出土的玉牙璧、玉斧、玉錛、玉笄、蛋殼黑陶把杯、黑陶罐、黑陶豆;文家屯貝丘遺址出土的彩陶;大長山島上馬石貝丘遺址出土的高足陶豆、石戈、卜骨、青銅片等。

日本人在大連地區的考古調查和發掘,大部分都發表有考古報告,其中重要的有:

《貔子窩》——東方考古學叢刊甲種第一冊;

《牧羊城》——東方考古學叢刊甲種第二冊;

《南山里》——東方考古學叢刊甲種第三冊;

《營城子》——東方考古學叢刊甲種第四冊;

《羊頭洼》——東方考古學叢刊乙種第三冊。

另有一些報告、簡報發表在《考古學雜志》《人類學雜志》《滿洲學報》《滿蒙》《歷史與地理》《滿洲史學》等日文和中文期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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