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節 負笈北上之廣東省立第一甲種工業學校
“(1920年)秋,由于得到親友的同情和資助,學增考入了廣東省立甲種工業學校,告別父母和妻子、鄉親,背著簡單行李,從雷州半島西部的窮鄉僻壤步行到了廣州市。”雖然筆者還沒有找到黃學增在廣東省立第一甲種工業學校的學籍檔案資料。
在目前所見到的一份“甲工”同學錄中也沒有發現黃學增的姓名;但由于“這本《省立第一甲種工業學校教職員同學錄》是該校當時美術科二年級學生林介如的珍藏本。林曾對他說過,高劍父接任黃強校長的位置后,由于和同事及師生關系很僵,學校事務也都搞得很差,終于引發學潮,學潮最后結果是高劍父離開學校,由于當時大家都對高校長很有意見,對他一些做法還表示憤慨,故連他名字及支持他的學生名單都沒有收錄在此本《同學錄》之內。”
因而目前見到這份同學錄雖然沒有發現黃學增的姓名,但并非就否定黃學增就讀于“甲工”的可能性。1980年,廣東省最老資格、黨齡最長的中共黨員、著名的三譚(譚平山、譚天度、譚植棠)之一譚天度(1893年4月—1999年5月30日)回憶說:“阮(嘯仙)、黃(學增)等人都是步行從市郊來的(指來陳獨秀住處),很可能同是甲工學生(甲工校址在市郊增埗,離市區十余里)。”
而所見《省立第一甲種工業學校教職員同學錄》中亦有不少遂溪籍的學員:黃榮、陳祥臨、梁維楹、韓盈、金常理。且金常理的通信地址還是雷州樂民市安和轉。“安和”應指安和堂,該地址與黃埔三期生田迺英、黃學倫、黃宗壽、黃成美等人留下的通信地址類似。1918年印刷的《廣東甲種工業學校章程》附表一里有記“應選送學生二名二十四縣”中有海康;而在“應選送學生一名五十四縣”中有遂溪、廉江、吳川、徐聞、信宜等廣東南路之縣。
這從另外一個側面說明當時“甲工”還是在雷州三屬招收學生的。此外,根據資料推斷,黃學增入讀甲工的時間大約是1919年,并非目前流傳的1920年。而對于鄉親資助黃學增到甲工讀書的說法,目前在敦文村村民還在流傳,說他當時家景不好,族老見他如此聰明,經過宗族會議討論,決定從“宗族留成份額”中拿出一部分資助他上廣州讀書。后來黃學增能夠從村中帶不少識字不多的鄉親到廣州讀黃埔軍校、農講所,是他的感恩心的表露。事實上,在1922年3月,黃學增已在陳獨秀創辦的廣東省立宣講員養成所(校址在廣州高第街素波巷19號)入讀了,這所學校是廣東早期共產黨、團組織重要的活動陣地,實際是共產黨培養理論、宣傳干部的學校。
“甲工”校址在廣州市郊西村增埗(今廣東省冷凍廠址),前身為兩廣工藝學堂。兩廣工藝局成立于清光緒年間張之洞任兩廣總督時(1886—1889),后改為廣東省工藝局。1918年,黃強接任局長,又創辦廣東省第一甲種工業學校,仍附屬于工藝局,黃強兼任校長。內分機械、化學、染織、美術四科,第一屆招考公費學生240人,每科60人,所有學費、講義費、膳費、制服、被帳等用具均由學校供給;1920年招收第二屆學生180人。“招考的學生為舊制中學畢業或具有同等學力,多數是貧窮子弟。當時學生群眾中有句很流行的說話:有錢子弟讀法政、醫專,貧窮子弟讀甲工、高師。”黃強(1887—1974)字莫京,廣東龍川附城人。1917年任粵軍兵站總監,肇慶軍務院航空處長,廣東工藝局長……1920年8月任潮州海關監督兼汕頭交涉員(有說是“粵海關監督”),同年任廣東省立甲種工業專科學校校長。1921年起任粵軍第七路少將司令,陳炯明侍從副官。
時人阮嘯仙也曰:“(甲工)附設廣東工藝局內,由黃前校長莫京先生開辦,事屬草創,對于各種設備,俱形缺乏。去年陳省長率師返粵(按1920年11月陳從閩回粵),即委高侖先生來長斯校,僉謂從此必有刷新之望。”
在當時,“甲工”是廣州的一所重要學校,其可謂是鼎鼎大名,有著“紅色甲工”之稱。在其時廣州蓬勃的學生運動中,從1919年五四運動以至大革命時期,“甲工”曾有一群出色的學生如劉爾崧、阮嘯仙、張善銘、周其鑒,時人稱之“四大金剛”,他們在俄國十月革命等的影響下,在五四運動的革命洪流中,開展了反帝反封建的斗爭,使“甲工”成為當時廣州革命活動最活躍的學校和廣州學生運動的中心。阮嘯仙曾在《改造日記》引子開篇寫道:“我們青年,處在現在的環境,不消說的,不滿意到萬分,就想馬上來改造它,來適應人生的需求,來達到我們的滿意。改造!改造!是刻不容緩的了。”“但社會的組織,很是復雜,縱橫交錯,千頭萬緒,問題百出”;“教育事業腐敗,學校的環境不良,其接觸最近,反應最多,受痛最深的,就是我們青年的學生。改造學校問題,就是我們學生的責任。”“也許打破我們從前的一種崇拜大人先生的觀念,知道他們通通是假的,而我們改造的心,也從此堅決了,也預備來犧牲了。我們在工業改造的途程,是有流淚流血的色彩,為途程的點染,這就是我們犧牲和奮斗的精神。”
“甲工”能夠涌現諸如阮嘯仙、劉爾崧、黃學增等先進知識青年,或許與當時“甲工”的環境有關。據原系“甲工”學生的余勉群、羅百先二人回憶:“大廳兩旁和內廳為圖書室藏書相當豐富,除機械、化學、染織等工業上應用各種科學書籍外,關于社會科學以及馬克思、恩格斯、列寧主義譯本,各種各類圖書、相當完備。這是孕育了不少革命青年一個很大的原因,這些進步書籍,在當時社會環境下不是公開發行的,故殊不易見。但甲工圖書室卻購來獨多,可以自由閱讀。能夠從各地源源購到,原因是購買圖書,學生會可以提出購書單,而主持學生會的又是革命的青年學生。當時的教職員多數是專門科學出身,不理政治,故從科學方面來說,他們都有一定的思想進步性,這是當時各個學校所沒有的,也是甲工學校特點之一。”
陳獨秀于1920年12月29日抵達廣州。1921年1月27日,陳獨秀即到“甲工”演講,演講時,陳獨秀號召工學生與體力勞動者攜手,“把資本家推倒”。
正是由于環境熏陶,“甲工”成為“紅色甲工”,青年人不滿現狀、勇于改變現狀的精神在“甲工”表現無遺。如在1921年4月因為驅逐“甲工”校長高劍父(高侖)行動中,“甲工”發生了學潮運動。由于無法獲得官方換校長的明確答復,“甲工”學生在1921年5月27日,“朝膳后,全體同學實行離校”,并“發表退學宣言書”。28日退學學生代表丘鑒志等人致各報辨明書曰:“計自繕退學書者二百一十人之多,現留校者不過三四人而已。所謂威挾力迫,互毆各節,未知果何所見?……此次運動,原為反對高氏之腐敗,以謀工校之發達。”其后,經過國民黨要人林森等人的努力,約在6月23日學生才陸續返校。8月30日廣東教育委員會才恢復于6月遭開除的7位學生學籍。
在這場“甲工”學潮中,阮嘯仙是學生領袖。而在譚天度回憶中,則有這樣描述:“陳(獨秀)的名氣很大,到廣東后,廣州的一些進步青年、學生如阮嘯仙、劉爾崧、周其鑒、黃學增等人,常常來找陳獨秀。我當時在廣州市區教書……因我與譚平山、譚植棠關系密切,故有機會看到他們在陳的住處同陳討論問題。阮、黃等人都是步行從市郊來的,很可能同是甲工學生。”按照當時的學制,“甲工”是需要四年始可畢業,大致相當于現在的本科院校。估計在學潮期中,黃學增從“甲工”轉到廣東省立宣講員養成所入讀。故一些書籍言及1924年6月,黃學增“畢業于廣東省省立甲種工業學校”,
是值得商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