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心在哪里,世界就在哪里
- 藍馨月
- 1900字
- 2021-10-29 10:24:28
篁嶺跡憶

我是人間惆悵客
在篁嶺,冬季飄雪的夜晚,夜深人靜的時候,聽著竹枝在山間風雪中呼嘯。那情景,寂寞如村落中孤獨的人,所以我亦痛惜著它們的寂寥。雪落在山間,潔白如玉,我不忍聽雪夜里風雪與樹枝糾纏的聲音,不忍見白雪在陽光下融化,于是在冬天我想念春天。
春天如約而至了,可它也似流星般一笑而過!我還來不及細聞花的香,遍地的油菜花就抖落了一身金黃的衣裳。唯有人來人往處,竹山書院邊上的油菜花還星星點點地微笑著。它們在篁嶺上演最早,卻謝幕最后。這些不敗的油菜花好似孔雀,當人們越夸贊孔雀開屏的美麗,它就越盡情綻放。青春短暫,誰又愿意就此謝幕。所以它依然堅持著如陽光般燦爛的笑顏,遲遲不愿卸去金裝。每次經過,嗅到馥郁的花香,我都會深深感動。原來,世間的萬物都是一樣的,只要你欣賞與喜歡,對方就愿意為你堅持。
初夏剛開始,每每紅彤彤的太陽眷顧著篁嶺,我便從曬工房繞到怡心樓,從竹山書院繞到寫作營,從梯田繞到村落……當繞來繞去,繞不過汗滴從額頭到腳尖的時候,于是在夏天我又想念秋天。
秋天是靜美的、成熟的、穩重的。到了這個時節,除了五彩繽紛的曬秋,還有讓人魂牽夢繞的楓葉。楓葉似火的時候,我便會拾起兩片夾進書頁里,枕著入眠。若不這樣把你留下,我害怕你會像春天的花朵,一轉身我就來不及追逐。
一年四季,總是有著淡淡的惆悵。我所惆悵的,也許是你不經意的。我想你好,可是你已經很好了!我想你今后可以記住我,可你的世界已經容納過千千萬萬的游人。我置身在你的世界,為了生命有價值,我拼命地想,我該以怎樣的方式去蛻變成你所想要的,然后讓你也喜歡上我。
我很擔心自己,在一個深山的村落里可以無憂無慮地睡覺,而在繁華的大都市里卻會輾轉反側。在車來車往的街道上要捂著鼻子過馬路,而在這古樹環抱中呼吸一口便神清氣爽。我真的很擔心,擔心這樣的日子還能持續多久,會不會在明年的這個時候,我只能靠思念記住你的輪廓,冥想你的溫度。
每天,看著人來人往的過客,他們都贊嘆著這里的美。可是,他們只是過客。我呢?還有很多的未知數。或許,明年我就是過客;或許,這一生我就孤守此地。在這里,閑看白云翩翩起舞,身穿漂亮霓裳,靜沏一杯香茗,輕彈一曲“云水禪心”。這一切舊夢的遐想,只為配合你明清時的容顏。
很多人問我,久居深山古村會感到孤獨嗎?如果說安靜是孤獨的,那我愿意孤獨。有人說:“人生最好的境界是豐富和安靜。”在篁嶺,會安靜地看到不同季節次第開放的鮮花,也會發現古樹身上長出嫩綠的新葉,五星級的酒店客房外是五百年的雕花木樓和黛瓦白墻。古色古香的天街上來往的是各種時尚、古怪、復古的裝扮,花枝招展的各有千秋。景區精明能干的女店主和男老板都有一顆純真的心。陌生的游客擦肩而過時仿佛似曾相識。于此,我也發現了自己,我愛上篁嶺,不僅是愛它堅忍的骨架,還有它流動的靈魂。
我知道,只有美的事物才會讓人惆悵。惆悵是因擔心失去它,惆悵是因這樣的美景,一生能得幾回見呢?
在一個雨天的晌午,一位年過半百的老人在篁嶺的匾額上拍了三個古文字體,是婺源的本土字,字典里沒有。他跑進寫作營里問我讀什么?我抱歉地說我也不知道。他走出去了,沒多久,他又興高采烈地跑來對我說:“小姑娘,我知道那三個字讀什么了。讀“君親師”。人主為君,見父母為親,先生為師。”見他像孩子一樣的高興,突然想到,男人有時喜歡女人笨,大概就是這樣的吧。
前來寫作營創作的作家們,每一次短暫的來去間,我便惆悵地想到緣分。大千世界,是文學讓我們相遇在篁嶺,亦是文學讓我們漸漸地學會了愛與包容、珍惜與取舍。
天街的一位游客問索道站的去向,因我真誠的告知,他覺得很友好,便送我一串菩提和一首詩,且告訴我他也愛好文學。來寫作營與我交流文學的一位男子,他妻子給他買了一支冰激凌,他接過就遞給我,于是他妻子就微微有些不高興,想離開寫作營。我便送給她一本書,我想書可以讓一個女人大度優雅起來。一名年輕男子隨身攜帶的一本書被雨淋濕了,讓我為他包書,問多少手工費,我說你是愛書之人,不收費。一位老人站在寫作營門口,接連兩聲謙和地對我說:“你好!”我回過頭去,他才問哪里有紙巾賣,說吃壞東西拉肚子。我說我這里有,您拿去用。我知道,這些,看似瑣碎,也很平常,可對一個平常的我來說很快樂。
轉念一想:人生在世,惆悵一回又何妨!
明年,我會不會成為篁嶺的過客?我惆悵的并不僅僅是為了自己,是因為在文化之村的篁嶺,若有書香的棲息之地,我便可以有更多機會傳播文學,可以遇到這樣那樣的人,可以看見他們把快樂帶回家。
篁嶺,不管人生是否如初見,不管我是不是人間惆悵客,我的心總是和你相通的,愿今后在任何地方,我都會記得你的四季,都會讓我聽到你的冬雪、春花、夏雨和秋葉的消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