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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一錯而再錯

幾個月后,日頭稍掛,風和日麗。

王宮里所有的喜事與不和都隨著時間的流逝消磨殆盡。

墨子蘇正挺著肚子在晚庭里安心地養胎,而滄赤月也會常常抽出時間帶些小玩意去陪她;小赤淵卻像個小跟屁蟲似的常常跟著瑟瑟到處跑,而瑟瑟有了這個小東西的陪伴在宮中也不會感到無聊。

北島月雖說已經被國王解禁,卻仍然整天把自己關在房間內不肯出門,他還是放不下雪笙,明知雪笙跟著親王遠遠比跟著自己要好,可又老是擔心親王會傷害到她。

小赤淵有瑟瑟照看,滄赤月與南宮也過著輕松幸福的日子,只要滄赤月對她好,她那不容一切的暴脾氣也會收斂下去,可令南宮不滿的是,每次只要兩人單獨在一起,身后總會跟著一個愛與女祭司打小報告的藍喬瑟靈。

她不解,藍喬瑟靈只是個小小的隨身侍女,可是滄赤月卻從未視她為下人過,南宮每想找個機會收拾了藍喬瑟靈,可是看到滄赤月護她的樣子,也只好打消了這個念頭。

因為滄赤月說自己已是個死亡之身,所以之前被細竹條劃開的傷口也一直沒有復原,自己雖然不太相信他說的,但也只好在這條縫補的傷疤外包個袖套繼續好好生活著。

這幾個月里,大燕國也沒有再犯花之國的邊境,梵卡大陸的秩序被花之國的軍隊維持地有條不紊,生活仿佛已經踏上了正軌。

歲月靜好,一切安然。

雷恩大陸上的荒野獵族們幾日前在西邊的雷恩海域里捕到了一條從冥河里偷跑出來的鮫人,獵人們的生活不易,他們想要多賺些銀幣,于是便將這條鮫人裝在用玻璃制成的方形水箱里上貢到花之國的王宮里。

瑞拉國王對這類生物本沒有多大的興趣,于是就派人把它送到滄赤月的大殿廳里供他賞玩,可滄赤月卻不忍這條鮫人一直被關在玻璃水箱中,于是便借此率兵將它送回雷恩海域,順便還能沿路將這塊大陸重新管制起來。

原本以為平靜的生活會這樣一直持續下去,卻不料,等滄赤月一走,一直暗藏在王宮里準備報仇的舊人也開始蠢蠢欲動起來。

花之國邊境花谷。

今日是滄赤月率軍回城之日,瑞拉國王特意在花谷里設了家宴,好迎接未來的王儲回城。

午時,瑞拉國王正帶著小世子在花谷的后溪邊賞花玩水,爺孫倆玩著正開心的時候,國王才發現了周圍不對勁,他發現自己身后的不遠處躺著幾個士兵,而跟在自己身后的侍衛看上去也很面生。

“爺爺,看淵兒手里的這朵櫻花多美啊。”小世子赤淵跑過來開心地跳著說。

“嗯是啊,我們帶回去給你子蘇娘親看看好不好啊?”國王靈機一動,想要帶小世子離開這偏僻的地方,卻沒想到轉身剛走幾步便被人給攔了下來。

“國王這么匆忙是要上哪去?”一名身形高大的侍衛攔住了國王。

突如其來擋住路的高大身影讓老國王嚇了一跳,國王緊緊牽住小世子,將他擋在身后,然后才不慌不忙地慢慢抬起頭。

國王想要看清那人的臉,那人卻突然上前猛地推倒國王,然后又一把搶過小世子,將小世子扔進了櫻花樹下的一個大坑里。

國王大驚,連忙從地上爬起,跑上前緊緊捏住那人的衣領,大怒道:“你要做什么就沖我來!”

“爺爺…嗚嗚…”小世子掉進坑里摔到了腿,痛的站不起來于是便在坑里大哭著。

“國王可還認識我?”這名身材高大的侍衛彎下腰,正好讓國王看清了他的容貌。

瑞拉國王瞇了瞇眼睛,大驚,放開了他的衣領然后向后踉蹌了幾步,指著他說道:“克里斯!你怎么會在這?快把淵兒救出來!否則待會赤月回來的話讓你小命不保!”

“哈哈哈,我小命不保?就憑那只病貓?我倒是要看看誰敢過來。”克里斯插著腰大笑,他看了看后溪的出口處,于是走進來幾排士兵,將這里團團圍住,接著從一排士兵的身后走出來一個戴著灰色斗篷的人。

灰色斗篷將她包得嚴嚴實實,她走到國王面前拉下斗篷,然后對國王冷嘲熱諷道:“王,這幾日你下令全城搜捕我,不知是有什么要緊事呢?”

是失蹤多日的塞爾維亞。

“你這賤婦,竟與大燕國的人狼狽為奸,你到底想做什么!”國王上前猛地扇了塞爾維亞一個耳光,又指著她大罵道。

塞爾維亞捂著臉愣了一下,然后又繼續陰險地笑著說:“打吧,反正你也活不長了,你得為這耳光付出代價的知道嗎?我與我分居多年的弟弟敘舊,什么叫狼狽為奸?”

塞爾維亞與克里斯竟是姐弟!

瑞拉國王突然意識到了些什么,于是便降低了語調,低下頭說:“你放了淵兒,所有的代價讓我一個人來承擔。”

“一條老命,承擔得起什么?”克里斯上前,給了國王胸口處一掌,又接著說道:“那今天就先殺一個國王和小世子助助興吧!等國王和小世子一死,花之國必將大亂,到時候只剩下滄赤月一個病貓又有什么好畏懼的,這樣我的北島外甥就能順利坐上王位,那天下不也就成了我們的掌中之物嗎?”克里斯大笑。

“幾只老鼠也妄想得天下?”瑞拉國王受了克里斯的一掌,向后飛出幾米,然后倒在地上,口中狂吐鮮血便再也起不來了。

“等等!你行行好,就讓他們爺孫倆活埋在一起吧。”塞爾維亞拉住克里斯的手說道。

國王聽了,躺在地上苦笑,與她好歹也有十幾年的感情,竟這樣一分不值。

她走到國王的面前,命人將他拖起,然后又緊緊地抓著他的衣領狠狠地說道:“還記得當年在冰林里救了你,那時候我們多幸福啊,可我從來沒想到你恢復記憶后想起自己是有妻兒的人竟然就這樣離我而去,我一個人在冰天雪地里生下北島,又不惜千里迢迢地帶他來此與你相認,我用盡余生手段,可你竟然為了夏洛克的一句話便將我囚禁起來,還要與我恩斷義絕…”

塞爾維亞流出熱淚,卻又狠狠地盯著瑞拉國王。“你可別怪我,若不是你太狠,我又怎能做到如此決絕的地步…等看到北島平安,我便來找你,反正若是有來生,我也一定會趕在夏洛克之前先認識你…”

“交待完了你就先走。”克里斯對塞爾維亞說完,便讓幾個士兵將國王扔進了小世子之前掉進的那個坑里。“你放心,你爺孫倆先上路,滄赤月馬上就會來陪伴你們了,黃泉路上那么多人,你不會孤單的。”

塞爾維亞輕輕撫起耳垂后霜白的兩鬢,時光易逝,自己也早已不是當年的小女孩了,有些事情總得自己去面對。

過了一會兒,士兵拿來了鏟子,往坑里填著土,想要將他們活埋在地里。

“爺爺…淵兒怕…”小赤淵搖著國王的手臂,想讓他快點醒過來。

國王昏昏蒙蒙地瞇開眼,雖說已經失去了大部分意識,可他依然能感覺到自己現在的危險處境,他靠在泥壁上抱住小赤淵,又用盡全力將他向上舉起,不讓他被泥土埋到,從嘴里含糊地說出:“沙子進了眼待會就好了…別怕…”

瑞拉國王說出這句話后便再也沒有動過,可是雙手卻仍然僵在半空中舉著小世子,潮濕的咖啡色泥土一點一點地滲過他的蒼蒼白發,很快便將他的整個身體埋在了地底。

“你們埋到我爺爺了…你們快點停下來…”不管小世子再怎樣哭喊,幾名士兵卻仍然無動于衷,他們繼續揮著手中的鏟子。

很快,泥土已經徹底地將瑞拉國王嚴嚴實實地埋住,只剩下小世子的一個頭露在外面,因大地的壓力,小世子感覺到故意困難起來,又不斷喊著:“爺爺救命…爹爹救命…娘親救命…”

就在快要將小世子徹底埋起來的時候,從遠處飛來一把黑紅血色的巨鐮,克里斯反應極快,一躍而起,垂鐮并沒有傷到他絲毫,反倒是塞爾維亞還沒反應過來便被刷倒在地,一條腿活生生地被切斷在她面前。

“啊——”塞爾維亞痛苦地抱住自己的腿,大聲嘶喊著,斷肢的痛楚是難以想象的,一瞬間冷汗便早已布滿在她的臉面然后又大滴大滴地滴落在地上。

塞爾維亞望著那把垂鐮往前飛了一圈然后又轉回了主人的手中。

“南宮!”塞爾維亞指著遠處手持垂鐮的南宮大喊道。

士兵們看到她,鏟土鏟到一半便停了下來,向克里斯的身后跑去,只露出一半頭的小世子眼睛向上看到自己的母親來了才微笑了一下,然后便暈了過去。

南宮揮起手中的“腥紅之月”垂鐮向克里斯劃去,克里斯見勢縱身一躍而起便上前接了一掌,盡管南宮手機握著“腥紅之月”但因自己身體的一些原因,竟招架不住有著深厚內力的克里斯的一掌,然后向后滑出幾步,用垂鐮抵住自己的身體。

“狂瀾?你不是死了么!”克里斯大吃一驚,心里雖然有些后怕卻又陰笑了一下。“內功盡失也想和我斗?”

克里斯說完便又繼續沖向南宮,他發現自己打南宮猶如打一具枯體般,絲毫不費吹灰之力。

南宮每接克里斯的一掌,自己都要受到真氣的重創,每接一掌眼前總會浮現出當年在無望懸崖上與梵卡大陸上的點點回憶。

“克里斯!她是個妖女不要與她多糾纏!滄赤月回來了!”塞爾維亞看到遠處的滄赤月正騎著一匹馬走在人群中間,帶著一群手持長矛的士兵朝這邊跑來。

克里斯見勢不妙,便集中了全力從背后給了南宮一掌,狠狠地將她打暈在地上。

塞爾維亞看到克里斯向自己走來,本以為他會救自己走,卻不料克里斯抓住了她的手,另一只手狠狠地掐住了她的脖子。

“道不同不相為謀,長姐對不住了。”克里斯說。雖說是自己的姐姐,可是十余年的分別,自己與她也毫無任何感情,他知道自己若是留下一個斷腿的廢后,日后必將壞了自己的大事,如果身份暴露了,還有可能連累到慕雪幽公主。

不一會兒,塞爾維亞便斷了最后一口氣。

克里斯給身后的侍衛交待了些什么,那些侍衛便立馬躺倒在地上,克里斯見此狀,便立馬提起披風,往后谷的一個小道速速離去。

“發生了什么事!”滄赤月趕來,見滿地都是侍衛的尸體,便慌張地下了馬,接著又看到了躺在身后一棵櫻花樹下滿身是血的南宮。

滄赤月見她滿身是血,便連忙丟掉了手中的文件,向她跑去,抱起她生怕她傷到了哪里,可這時他又突然想到了什么,一把搶過緊緊握在她手中的血鐮,然后趁沒人注意的時候扔進了河里。

“殿下小心!殿下快離那妖女遠一點,是她殺了我們所有看守此地的人!她還殺了塞爾維亞廢后和瑞拉國王!小世子還埋在土里呢!殿下快救救他吧!”一個倒在地上的侍衛微微顫顫地爬向滄赤月說道。

滄赤月大驚,雙手顫抖,他將南宮放在地上,又連忙跑向小世子和國王被埋的地方,卻只看到赤淵一張原本紅潤潤的小臉變得灰撲撲地露在外面。

“快來人!快把他們救出來!”滄赤月見況雙眼紅潤,就連聲音也變得顫抖起來。“千萬不要有事…”滄赤月沒有時間去撿鏟子,只好用雙手挖著泥土,甚至雙手被泥土里的碎石片給劃破,他也沒有絲毫的時間去顧慮。

待侍衛們趕來把小世子從土里救出來時,他因受了重傷已經昏迷不醒,反倒是國王從土里挖出來時,就被女祭司當場認定為死亡,絲毫沒有生還的可能。

“抱歉,我已經盡力了。”只見女祭司跪在國王的身前,雙眼濕潤,在場的人也紛紛朝著國王的尸身下跪,沒有一人敢站著。

“國王先前是被人給震碎了心脈,然后才用泥土掩埋給窒息的,而能震碎國王心脈的這掌法并不是出自于花之國,恐怕真是那妖女所為。”

女祭司說完,起身便將所有的矛頭指向昏迷在地上的南宮。

“快將這妖女鎖進遺跡水牢,并通知周邊各個小國派重兵來此把守,國王已歿,再通知其他聯國三日后到花之國參加赤月王子的繼位儀式。”女祭司不紊不亂地把持著局面,然后吩咐身后的兩個小祭司說道。

小世子已被送回宮里治療,國王的死讓滄赤月痛徹心扉,他已沒有了更多的精力再去管被重兵抓走的南宮。

國王的葬禮在花之國全城上下哀悼了整整三日。

身邊最重要的人一個接一個地死去對滄赤月自身打擊很大,他開始變得不愛說話,整日靠醉酒來舒緩自己心里的傷痛。

他再也不像從前那樣與人為善又陽光開朗平易近人,他的臉上也不知從什么時候起沒有了笑容,他對周圍的人也一樣開始嚴肅起來,充滿了排斥,整日冷冰冰地不與任何人親近。

次日,清晨。

太陽初升,花之國也結束了對國王的哀悼儀式,人們將掛滿房頂上的黑布綢緞也紛紛撤下,又換上了嶄新的金色龍紋綢緞。

滄赤月一人躺在寢殿的陽臺地上曬著太陽,手里還拿著一瓶水晶細瓶的烈酒往嘴里灌。

他真的太思念那些離他而去的人了,清醒只會讓自己想起他們然后更加難過。

墨子蘇端著早飯走進來,看到滄赤月臉上泛紅,醉得不省人事的樣子感到有些心疼,她一把搶過滄赤月手中的酒瓶,又用力砸響在身旁的小圓桌上。“不能再喝了,傷才好,不要命了嗎!”

滄赤月停頓了一會兒,然后又悲傷地默默看著她。“把酒還我。”

墨子蘇蹲在地上,用力將他從地上抱起,然后靠墻坐著,見他難受的樣子又只好緊緊地抱著他安慰道:“不要再傷害自己了,若是他們還活著,一定不希望看到你這樣。”

“你滾開。”滄赤月一把將她推倒,又把頭轉向一邊。“他們都回不來了…”

墨子蘇感覺肚子有些隱動,只好扶著自己的肚子,大斥一聲:“滄赤月!你難道要為了這些已經死去的人再也不管自己的孩子了嗎?淵兒還在躺床上昏迷不醒,待他醒來后你想讓他看到自己的父親是這個樣子嗎!”

滄赤月沒有轉過頭,只是閉著眼,顫抖著聲音繼續說道:“真的是南宮殺了父王嗎…”卻又在不經意間流下兩行淚。

南宮…

墨子蘇愣住了,她差點忘記了南宮的存在,然后又繼續說道:“別難過了,我們先起來吧。”

墨子蘇先從地上吃力地爬起,然后又將滄赤月從地上拖起,扶他到書房內的長椅上躺下,她托住滄赤月的腮邊看了看,之前墨紅色的毛細血管已經消失了,肌膚也差不多恢復到了從前的樣子。

“樹毒已經清了,看你又灌酒又曬太陽的,身上這么燙你怎么受得了…”

墨子蘇說完,便命人從外面打了盆溫水進來,又用濕毛巾進水給滄赤月的身上降溫。

“我已經讓藍喬瑟靈去做醒酒湯了,你等一會喝了再睡。”墨子蘇說。

“不喝。”滄赤月不想理會她,整個人側身躺在長椅上,背對著她。“淵兒怎么樣了?”

“淵兒還沒醒,不過有母后和瑟瑟照料,應該沒有什么大礙了。”墨子蘇一邊用濕毛巾擦著滄赤月的身子,一邊說道:“對了,從那天的種種證據來看,聯國的裁決們已經下定了結論,說是南宮殺了廢后和國王還有那么多性命…”

滄赤月睜開眼,盯著天花板發呆,并沒有說話。

墨子蘇看滄赤月有了反應,又接著繼續說道:“你若是還要繼續信她,那我便也相信她…我覺得這個理由未免也太牽強了,哪有自己的母親會去殺害自己的兒子呢,況且,她也沒有理由去殺害國王啊…還有廢后不是前段時間就無故從牢獄里消失了么,怎么會突然死在那個地方,我想其中一定還有其他的緣由。”

墨子蘇考慮到滄赤月的心情,只好找一些話來安慰他。

“還有,那幾位裁決已經決定三日后…”說到這里,墨子蘇便停頓住了,她生怕滄赤月聽了會被刺激到。

“他們說什么?”滄赤月還是一動不動地望著天花板。

“他們…他們要三日后在遺跡水牢里處決南宮…”墨子蘇哽咽了一下,然后輕撫著滄赤月的后背。

“我絕對不會允許。”滄赤月暈暈沉沉地從長椅上爬起,幸虧被墨子蘇給扶住,不然又得翻到地上去。“南宮是血族的女王,發生了這種事,誰不想往她身上推鍋,她現在被關在遺跡水牢里,還不是那幾位裁決給她安什么,她便是什么…”

“裁決們抓不到罪魁禍首,便只好讓南宮來背這個鍋了。”墨子蘇說道。

“以她的傷被鎖在遺跡水牢那種殘破的地方,估計連三日都活不了,還談什么三日后處決!”滄赤月一把將書房內長椅旁的木桌給掀翻,就連站在他身旁的墨子蘇也來不及制止。“他們憑什么處決我妻子!”

滄赤月的一句話讓墨子蘇聽了有些心塞的感覺,她閉上眼緩了一會,又繼續問道:“今晚,把守遺跡水牢的守衛全是從前我墨氏的親信,你想不想到水牢里去看看她…”

——

夜晚,普魯頓神殿長階下。

滄赤月、墨子蘇與藍喬瑟靈三人從吃了午飯后就馬不停蹄地趕到了這里。

普魯頓神殿的日夜溫差太大,白天像個大蒸籠,夜晚的天氣卻涼地有些駭人,寒風不停地吹打著,滄赤月與墨子蘇兩人緊緊依偎披著一塊黑麻色的大斗篷,藍喬瑟靈則自己披著一件白色的披風跟在兩人身后。

遺跡水牢在普魯頓神殿后方的地下洞穴里,水牢的門外有很多看守,都是由周邊小國派了重兵來此把守,每隔一段時間都會有人下到水牢里查看,生怕會出什么差錯。

“是赤月殿下啊,里面雖然是殿下的妻子,但她可是殺害國王的兇手,還是血族的人,殿下還是應該避嫌不要進去才好…”

看守牢門的守衛看到滄赤月走過來,便連忙地上前恭恭敬敬地打著招呼。

“她殺害了國王,赤月此去是要與她做個了斷的,還請各位大人們行個方便。”墨子蘇也走上前去望著守衛笑著說。

守衛望著墨子蘇愣住了一會,才又接著說道:“原來是王妃啊,不是我不行方便,是因為里面濕氣實在是太重,小的只怕會傷了殿下的身子…”

這時候,藍喬瑟靈也跟著走了上前,然后遞給了守衛一袋沉甸甸的銀幣袋子。“這些都是賞給哥哥們的,我家殿下體恤各位哥哥通宵把守在此辛苦了…”

“殿下,這有些不好吧…”守衛們不敢接,想要退回銀幣袋子。

“我只進去一會而已,只是有些話要跟她說。”滄赤月終于開口了,他溫柔地說道。

守衛遲疑了一下,但是又不舍得手中的銀幣袋子,這么沉的銀幣袋子可是一個守衛要勤值上幾年才會有的收入…

“那…好吧,但是殿下要快些,可不要在里面耽誤太久,不然待會被其他人看到可就不好了…”守衛彎下腰行了個禮,然后便按動機關,打開了水牢的石門。

剛進石門后便是陡險又潮濕長滿了青苔的懸石梯,梯柱下面都是些深不見底的黑水潭。

藍喬瑟靈抬著燭火走在前面為滄赤月照亮著路,墨子蘇則是小心翼翼地攙扶著滄赤月慢慢一階一階地走下去。

剛下去不遠,就看到兩條粗粗的銀色鐵鏈從石壁頂端垂直而下,鏈端緊緊銬著南宮的雙手,南宮的半個身體被浸在水中,一身白色囚裙也被她身上的傷給染地黑紅,不仔細看還以為那是一套紅色的禮裙。

滄赤月走上前去,看到南宮胸前鎖骨上一條條觸目驚心的傷口,不免心痛萬分,他上前跪在石階上,用手托起她的下巴,雙眼不禁有些泛紅。

“我不是狂瀾…”南宮從口中硬生生地擠出幾個字,水牢里的鐵荊棘已讓她滿身是傷,再加上黑河的水本就帶有弱酸性,長期將她浸泡在水里也讓她的傷口開始腐爛起來,稍微用點力就感覺骨頭硬生生地疼痛。

滄赤月本想說些什么卻又欲言又止,只是冷冷地說了一句:“告訴我,那些人不是你殺的。”

“是我殺的,那個叫塞爾維亞的女人也是我殺的。”南宮看著滄赤月狠狠地說道。

“那么,我父王是不是你殺的?”滄赤月雙眼紅潤,他其實本不想問出這句話。

“我若說不是,你會信么?”南宮睜大眼睛望著他,她多希望滄赤月可以相信自己,而不是因為自己長得像狂瀾。

“不信。”滄赤月卻冷冷地說出這兩個字。

“那就算國王是我殺的又怎么樣!我也不是狂瀾!我可是血族的女王南宮!”南宮大怒,她大喊大叫地說道。

“那我會親手殺了你。”滄赤月剛說完,還沒等南宮反應過來便從腰間抽出一把匕首,狠狠地插進了南宮的右肩里。

一行血淚頓時從她的眼眶中流出,順著她蒼白的面頰劃出了一道黑紅的血印。

“滄赤月!”南宮大聲地嘶吼著,又突然感覺眼前天旋地轉起來,卻不忘在暈眩的時候狠狠地望著他說了一句:“我恨你。”

她只知道自己為了救國王和滄赤月的孩子被一個黑衣男子給打成了重傷,醒來時便被鎖在了黑水牢里,每隔幾個時辰自己就要被吊起來抽打,吊在空中晾一會兒后又繼續浸泡在黑水里。

她不知道自己身體的狀況,只是想起自己每日忍受這些酷刑時,身體卻感覺不到任何的疼痛,只是感覺身體像個木樁越來越吃力,連控制自己的手腳都力不從心起來。

南宮暈過去后,滄赤月便轉向藍喬瑟靈,他什么也沒說藍喬瑟靈卻能明白他的意思,然后點了點頭便走上前跳下了黑水里,又用靈力解開了栓在南宮身上的枷鎖,將南宮托了上去。

待兩人把麻布斗篷披在了南宮的身上后,藍喬瑟靈又將剛才打開的枷鎖扣在了自己的手腕上。

“藍喬你干什么!”滄赤月的心里突然緊張了起來。“快出來!”

“殿下放心吧,只是個鎖牢而已,待明日這些士兵打開牢門后我再化作靈碟逃走也不遲,若是我們將南宮這樣大張旗鼓地帶出去的話一定會被士兵們圍起來的,你和王妃快走吧…”藍喬瑟靈甩了甩手上的鎖鏈笑著說。

滄赤月遲疑了一會便點了點頭,說道:“那萬事自己小心,明日晨時我會到神殿外接應你。”

說完后,滄赤月抱起南宮,又用披風擋住她,讓墨子蘇換上之前藍喬瑟靈的斗篷先往水牢外走去。

守衛的士兵們看到三人出來后,又派人到水牢里檢查了一遍,看到犯人安在后這才放心下來。

一個守衛看到了滄赤月的背上背著個人,于是便疑惑地問道:“敢問殿下這是怎么了?”

“水牢里太陰冷,王妃懷有身孕難免會受不了。”滄赤月瞅了士兵一眼,解釋完后便頭也不回地走了。

墨子蘇挺著個肚子跟在滄赤月的身后不免心酸了起來,她花這些心思去幫滄赤月救出南宮,也不知到底是福還是禍,她不想將自己的夫君就這么拱手讓出去,可又不忍心看他再這樣痛苦下去。

待士兵們見滄赤月上了馬車走遠后,各個周國的裁決首腦便從一塊大石板后走出,然后對士兵下令說道:“以防夜長夢多,我們還是決定提前行刑,不然待到明天誰又能保證不出什么岔子。”

——

普魯頓神殿,黑水牢內。

藍喬瑟靈還被扣在鎖鏈上,她泡在黑水里,悠閑地用小腿攪著水,過了一會兒,她才感覺到了周圍的環境有些不對勁。

扣在她手腕上的鎖鏈越來越緊,之前是將她吊在半空中,可現在卻是拉著她不停地往黑水底下墜,緊接著整個水牢都開始震了起來。

“ 怎么回事!”藍喬瑟靈見情況不對,她想掙脫出手上的鎖鏈,卻無奈為時已晚,鎖扣已經越來越緊并且已將她整個人都扯進了黑水里。

吱咿——

水里發出了刺耳的聲音,她在水中晃了晃腦袋,雖然黑水辣得有些真不開眼,但她仍然能借著之前懸頂上的燭光看到水底的異象。

這哪里是什么水牢,它的底部寬闊無比簡直能堪比上一座宮殿啊!

藍喬瑟靈大吃一驚,但她可沒時間去想那么多,可用的氧氣越來越少,她用靈力在水底幻化出了一對蝴蝶般的翅膀,可又無奈遇水極軟無力,怎么都揮不起來。

突然,她在水底看到離自己的不遠處多了幾顆頭,而他們的下半身則是一條長長的魚尾!

是鮫人,而這些鮫人正手握著刺叉朝自己游來。

早聞黑河有鮫人,卻不知黑河正是與這黑水水牢相連通。

鮫人與人魚族是有區別的,人魚為圣潔,棲身于雷恩深海,而鮫人則占據著整條黑河,遇人皆食。

藍喬瑟靈還沒能想到那么多,剎那間只感覺自己的胸口一陣火辣辣的疼痛,低頭一看才發現,一根刺叉已經穿過了自己的胸口。

她還想掙扎,卻又無力,數條鮫人已然爬到了自己的身上正在啃食著自己的皮膚,撕扯著自己的翅膀。

沒多久,藍喬瑟靈便沒了知覺。

清晨。

花之國,寢殿內。

滄赤月將南宮放躺在自己的床上,然后出門到客殿,打算將自己從宮外帶回來的醫士帶到寢殿內為南宮醫治傷口。

可是等滄赤月剛回寢殿時,才發現殿里已經出事了。

墨子蘇倒在地上,她的衣裙已經被撕破,一條觸目驚心的傷口映在她胸口前的鎖骨下。

滄赤月看了看周圍,也有數名侍衛受傷倒在地上,花巖石的大柱后,十余名侍衛正手舉著長矛將南宮給團團圍住。

“子蘇!”滄赤月立馬扶起墨子蘇,然后脫下了長風衣,蓋在了她的身上。

“赤月…你回來了…”墨子蘇弱弱地喚道。

“你怎么跑到這里來了!我不是說過,沒我在你不許進來嗎!”滄赤月生氣地說道,可是又擔心她的身體。

“我燉了補品…只是想來看看她怎么樣了…”墨子蘇一臉委屈。

“你們把王妃扶回偏殿,一定要照顧好她!”滄赤月朝殿門喊了幾個侍衛過來,又命醫士也跟著去。“她月份大了,別讓她出了什么事。”

那名醫士驚慌地跪在了地上說:“殿下放心!老身一定不會負殿下所托!”

這時,從柱后慌慌張張地跑來一名侍衛,他將武器扔在一旁,便跪在地上道:“殿下!前幾日殺害國王被打入黑水牢的妖女不知從什么地方又跑回來了!還打傷了王妃和許多侍從!”

滄赤月連忙站起向前跑去,卻又突然停下對侍衛狠狠地說:“我命令你去封鎖殿內的消息!今天的事情不許傳出去任何一點風聲!”

那名侍衛不知道發生了什么,只是驚恐地跪在地上連忙答道著是。

殿柱后。

南宮渾身是血,身上也有著數不清的傷口,傷口正朝外淌著黑色散發出腐臭的濃血,她披頭散發地爬在地上一動不動,而幾名侍衛手持長矛對著她,但誰也不敢靠近。

“南宮!”

滄赤月沖上前推開幾名侍衛,抱起南宮,然后又狠狠地罵道:“你們幾個對她做了什么!”

“殿下!她剛才想殺了王妃,我們…”侍衛們連忙解釋,可還沒說完便被滄赤月給打斷了。

“全都滾下去!不許對外透露出一個字!”滄赤月抱著南宮,心疼地輕撫著她身上的傷痕。

南宮一下子就軟癱進滄赤月的懷里,雙目無光,臉上也無任何表情,仿佛一個植物人。

滄赤月抱起南宮,向樓上的寢殿走去,卻不料在上樓時,南宮一把緊緊抱住了他的脖子,然后向他的頸部一口咬了下去,吸吮著他的鮮血。

“嗯…”滄赤月在臺階上踉蹌了幾步,感到陣陣眩暈,視線也漸漸模糊了起來,于是他便抱著南宮癱坐在階梯上,雙手卻仍然緊緊地抱著她,一刻也不敢松開。

趕著馬車回宮一夜未眠的滄赤月就這樣抱著南宮,也任由著她吮吸著自己頸部的鮮血。

倦意漸漸涌上頭,眼前也早已是一片天旋地轉的景象,過了一會兒,南宮也爬在自己的身上沒了動靜。

兩人就這樣依偎著渡過了漫漫長夜,記憶中,仿佛又回到了五年前徹夜未寒的花谷之夜。

三日后。

這些日子里,滄赤月一直把南宮藏在了自己的寢殿里,各處的窗戶都已經上了鎖,寢殿的大門也加派了許些士兵嚴重把守,不許任何人進來。

滄赤月生怕南宮會又突然離開他,而他再也經不起任何離別的消息了。

昨日才從地宮傳來消息,說南宮妖女已經被秘密處決了,直到今日才從水牢里打撈出一副人形的殘缺骨骼。

“我沒等到她,她還是沒能逃出來。”北島月走進寢殿里說。

滄赤月爬在床邊,抱著南宮心痛地閉上眼。

他此生又欠了一個人。

本以為藍喬瑟靈真能如自己所說,可以用靈力逃出來,卻萬萬沒有想到,水牢里竟然還有鮫人一物。

“藍喬騙了我…”滄赤月沉著嗓子小聲道:“若是早些知道水牢里會有鮫人,我就算是拼上自己的命去救她,我寧愿與邊國為敵,也不會讓藍喬去冒險一命換一命…”

“別難過了,能救下師傅就好…”北島月故意挑開話題,他望著南宮問道:“師傅怎么樣了?”

“醫士們沒有辦法救治她,都說她已經死了,是糟腐之身不進任何藥食,也只能靠我灌進她體內的真氣與吸食鮮血勉強維持生命…”滄赤月說完后悲痛萬分,就算是輸盡自己的真氣,流干自己的鮮血,他也不會放棄任何能讓她多活一刻的機會。

“哥你可別忘了,你還有墨子蘇和她肚里的孩子…師傅已經變成了這樣那就只能聽天命了,你若是出了事,她們可怎么辦?還有瑟瑟的事…”北島月嘆氣道。

“瑟瑟的婚事父王生前就安排好了,我不會忘記的,等南宮好了以后我就會娶她,讓她坐鎮王后位,學習管控一切兵權,再等子蘇的孩子平安出生后,我便帶南宮離開,到時候,她倆就要靠你來照顧了…”滄赤月垂下眼簾。

他也不想對不起墨子蘇,可是如果硬要在南宮與她之間做選擇的話,他還是會選擇南宮。

心里有此一人,奈何其他人若如流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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