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之國。
轉眼便是數日,在普魯頓神殿清傷養病的滄赤月突然收到了回宮令,便以為宮里出了什么大事,正帶著自己的人在快馬返回王宮的路上。
宮廷議事大殿內人山人海,瑞拉國王與夏洛克王后坐在前臺上的正中央,周圍繞著弧形站著排排士兵,還坐著一些鄰邊小國的首腦與武將大臣,士兵們都緊握著武器,仿佛隨時要應變一場突如其來的戰事。
就連之前被軟禁數月的北島月也被放出來了,可他身體瘦弱,臉色也并不太好,他與瑟瑟一起帶著小世子站在國王的同側,都沒有說話,好像在等待著什么事的到來。
沒多久,天突然沉了下來,陽光散去,陰風呼呼地刮著,議事大殿的門也被慢慢推開,擦著地面發出了刺耳的撕裂聲。
門外彌漫進了簇簇迷煙,周圍的將士們手中都握緊了武器,變得更加小心了。
過了一會兒,伴著迷煙,里面緩緩走出幾個人,他們每走一步,便有一種逼迫感在靠近,給人于一種無形的巨大壓力。
“國王,近來可還好?”帶頭走出迷煙的便是親王。
親王頭上一對銀色的棱角,冰色長發,雙眼深邃而空洞,渾身上下還漫著霧氣。
“你是剛被解凍出來的嗎?”北島月對著親王冷笑說。
“放肆!”國王怒斥北島月,生怕他激怒了親王。“不知親王幾日前突然傳簡書來說今日要贈予花之國一個大禮是什么意思?”
“你可知道,我看到你便想起了幾只在冰窖里還冒著霜霧的冰凍大龍蝦。”
親王并沒有理會北島月的挑釁。
親王身后排成V字形跟著幾個人,站在他兩側的便是雪笙與新任萬妖之王冰女,身后還跟著幾個血族的狼人,他們用冰架抬著一座用紅布蓋上的似乎是要送給花之國的大禮。
“看來今天的主角不在啊?”親王看了看周圍,都沒有發現滄赤月的身影。“讓我想想該怎么送這個大禮呢?”
“親王有什么話,還是直說吧。”夏洛克王后說道。
“我要一場血祭,來喚醒我身后的大禮。”親王假裝皺著眉頭說。“可主角不在,要用什么血祭好呢?”
“既然不在,那就用他的親骨肉吧!”站在親王的冰女冷冷笑著說。
“不!”雪笙突然站出阻止了要走向赤淵的冰女,卻又反應過來什么,繼續說道:“我們的目的是滄赤月體內的萬妖之珠,怎么能去傷害一個小孩!”
“你的主人已經死了,可別搞錯了自己的新主人是誰!”冰女狠狠地訓斥了雪笙一頓,然后又接著對親王說道:“親王,我覺得用滄赤月的孩子是再好不過了!”
“不可以!”雪笙說道,她知道冰女的目的是什么。
“對,赤淵可是狂瀾的孩子,不如,我們就讓他的妹妹琳瑯月來血祭好了!”親王剛說完,用手揮了一下,站在國王身旁的瑟瑟便整個人直接飛出,被一股無形的力量給生生地扯到了親王的面前。
見親王還護著狂瀾的孩子,冰女也只好低下了頭,不再與雪笙爭吵。
“姑姑…”瑟瑟感到生痛,她看到了雪笙便喚了她一聲,只見站在親王身旁的冰女手中閃著寒光,自己的四肢便動彈不得,身體也迅速地被冰塊給凍住。
“瑟瑟!”夏洛克王后驚恐地站起喚道。
“放開她!”雖然她以前傷害過自己,可雪笙是個念舊的人,她想阻止冰女。
眼看要出人命,而且還是花之國國王唯一的親血脈,整個王宮上下都炸了起來。
眼看冰層就要凍到瑟瑟的脖子,她感覺呼吸也困難了起來。
北島月也想上前去救自己的小妹,可想到國王對自己的態度,更何況自己的寒冰之力在冰女的面前簡直是微不足道,便懶得去走這渾水,打消了這個念頭。
這時,從門外劈進一道光幕,直擊冰女的手臂,沒個眨眼的功夫,一條斷臂落地便碎成了冰渣。
“啊——”冰女撕心裂肺地尖叫了一聲,轉身狠狠地看著門外。
滄赤月帶著墨子蘇從門外走進,天色從陰暗轉亮了許多。
“你若有什么事,便沖我來。”滄赤月說完,瞬移似的出現在了國王的面前,同時也帶回了被凍住一半的瑟瑟,他用手對著瑟瑟劃了幾下,冰凍貼在她身上的冰塊便開始融化。
“呵呵。”親王看著滄赤月笑了起來。“這不是我的小兄弟嘛?幾月前還傷的下不了床,沒想到這么快就好了啊,真不愧是塞納轉世,為了探望你的病情,為兄還特意為你帶了一份大禮呢。”
“不需要,還是勞煩兄長把禮物怎么抬來的,就怎么抬回去吧。”滄赤月冷冷地說。
“不需要?你都不看一下,怎么知道自己不需要呢?”親王一邊笑著說,轉頭示意身后讓出了一條道路。
狼人將用紅布蓋住的冰雕往前推,隨后扯開了紅布,眾人看著冰雕大吃一驚,感覺有些駭人。
滄赤月定睛一看,不由自主地向后踉蹌了幾步,感到了陣陣眩暈,接受不了這事實的他此時只想沖上去殺了親王,卻被墨子蘇給抱住了。
冰雕里冰封的是狂瀾未腐化的遺體。
幾年前滄赤月派了許多人在無望懸崖底部尋找狂瀾的尸體,花了三天三夜也未能尋得,原以為是被崖底的野獸給吃了,卻不想竟被親王給帶走了。
可與前時不同的是,冰封里的女孩除了氣色有些蒼白,全身上下再除了這滿是疤痕的雙腿,更沒有一處多余的傷口,冰肌玉骨,宛如新生的嬰兒般,血紅色的雙唇更是為她添上了一種魅惑的氣息。
“你難道不喜歡這份大禮么?”親王故意挑釁道。“哦,忘了提醒,在里面的可不是個尸體,而是個活人。”
滄赤月竟認錯了她…
“她是誰!”滄赤月想平靜下來,卻怎么也止不住濕潤的眼眶。
世上竟有兩個如此相像之人。
“為兄就說你肯定會感興趣的嘛。”親王笑地更加地陰險了。
坐堂對如此殘忍的手法開始議論紛紛,身為花之國之首的國王也開始看不下去。“親王把一個活人冰封起來送給赤月是何意?”
“躺在冰雕里的人便是信任的血族女王,她叫南宮。”冰女壓制住了自己斷臂的疼痛,繼續說道:“我們親王的意思是,他希望血族能與花之國聯姻。”
國王的瞳孔極速收縮了一下,有些不知所措。“親王想要與花之國聯姻自然是我們的福氣,只是琉璃月這孩子早逝,滄赤月又已經有了婚娶,雖然只剩下北島月這孩子,但親王也得問問他愿不愿意才是。”
“父王要我娶師傅?這可是大不敬,我不愿意。”北島月目不轉睛地盯著冰雕里的人與親王身后的雪笙。
滄赤月緊握雙拳,就她腿上永遠消退不去的傷疤,連北島月都能看出這是狂瀾,他也更加確定了。
“國王似乎還忘了一個人吧?”親王故意說道。
國王知道親王想找的人是誰,可又怕他出事,所以故意挑開話題。
“不行!”夏洛克王后狠狠地回絕了親王,她連忙說道:“赤月已經有了正妻,更何況她也已經有了三個月的身孕,怎么能聯姻呢?就算能,難道要堂堂的血族女王嫁到花之國做妾嗎?”
而滄赤月只是沉默地看著這一切,目光卻遲遲不肯從那座冰雕上離開。
“王后這么一說倒還真是提醒我了,我的南宮怎么能做妾呢?”親王撫摸著冰雕說道:“把墨子蘇休了,要不然讓她做妾好了。”
各國首腦又開始議論起來,墨子蘇嫁到宮里來的時候并未舉行什么大的儀式,只是封了個側妃的位置,而正妃的位置卻一直空缺著,眾人也皆以為正妃的位置是為從前大燕國的伊四月而空。
“子蘇可是赤月的發妻,怎么可能說休就休?”國王說。
“國王這么說我還真不開心了呢,滄赤月正妃的位置要為狂瀾空著我可沒意見,可是這側妃必須是南宮的,不就是個妾位,這都不能為他拉下身去,你還敢說愛他?”親王看著墨子蘇怒斥道。“血族與妖界踏平花之國只是幾秒鐘的事情…”
國王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可是又不想讓自己的寶貝兒子去娶一個吸血鬼為妻,又接著說道:“這件事我可不能替赤月決定,親王還是問問赤月本人吧。”
“王弟,你說呢?”親王看著滄赤月笑道,深邃的眼里仿佛還藏著更大的陰謀。
“我愿意。”
就在所有人都在商量著該怎樣應付時,滄赤月卻冷冷地說出了讓人意想不到的三個字。
“赤月!”國王大聲斥責道,只希望事情還有轉折的余地。
“哈哈哈,既然赤月王子愿意的話,那事情就好辦了。”親王喜笑顏開。“只要不是妾,婚禮舉不舉行都無所謂!”
…
滄赤月不知道該說什么,他明白眼前的娶與不娶對他來說都意味著什么,只好默默看了墨子蘇一眼,臉上卻滿是愁容。
而墨子蘇只是理解地點了點頭,心中卻早已千穿百孔,若她是狂瀾的話,那就意味著自己之前所做的所有努力都要付之東流。
“對了,南宮可是血族的女王,我想你應該清楚該怎么做。”
親王說完后,帶著他的人化作黑霧散去,讓整個大廳留下了一種無盡的詭異。
待文武百官退去,各國首腦也安置好后,國王才急忙走到滄赤月的身邊對他說道:“赤月你是不是瘋了?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你答應娶的這是人嗎?這可是一個吸血鬼啊,子蘇還懷著你的孩子,你這樣做對得起她么?”
滄赤月停頓了一會兒,繼續對國王說道:“她就是狂瀾,赤淵的母親,我不會認錯的。”
“你無非就是看她長得像狂瀾罷了,可是親王也說了她可是血族的人,她叫南宮啊!我想你應該早點接受狂瀾已經死了的事實。”
“不就是血祭嗎,讓我來吧。”墨子蘇淡然一笑,順手抽出滄赤月腰間的匕首,向手腕割去。
剎那間,幸虧滄赤月及時地將匕首打掉,又緊緊地握住了她的手,不然真不知道會釀成什么大禍。
“你發什么瘋?”滄赤月對墨子蘇說:“不把生命當一回事嗎?”
“放開我,赤月一直以來愛的都是狂瀾,若躺在里面的人真的是她,如果她醒了能讓你感到快樂,犧牲我一個又如何?”墨子蘇卻情緒失控,終于忍不住大哭了起來。
“別再鬧了,我要你和孩子都好好的!”滄赤月語氣平和,她抱住了墨子蘇溫柔地說道。
等安慰完墨子蘇后,滄赤月才半蹲半跪在地上,用手按住冰雕,指尖發著微光,冰雕也慢慢融化了下去。
冰融化后,碰到南宮的身體冰涼,滄赤月便脫下自己的外套為南宮裹上,然后又扯去披在她身上濕透了的薄布。
因聽聞血族的人一直以來都是靠嗜血為生,又想到了之前雪笙曾對他說過親王已經把狂瀾變成了一個嗜血的怪物,明白了之后,滄赤月又劃開了自己的手腕,讓流出的鮮血滴進南宮的嘴巴里。
“你干什么!”墨子蘇沒注意過來,她緊緊地按住滄赤月的傷口,轉身對瑟瑟說道:“瑟瑟,快去把女祭司找來!”
“別攔我…一定要讓她醒過來…”也許是流血過多的原因,滄赤月感覺神志不清了起來,卻仍然不忘記要把血喂到南宮的嘴里。
“瑟瑟,你快和王嫂一起把赤月哥送回房間去,這里有我來照看,她若真的是師傅,我會照顧好她的!”北島月攔住了去找女祭司的瑟瑟,站出來說道。
在大家討論的時候,渾身冰冷的南宮卻慢慢睜開了雙眼,凝視著眼前的一切。
夜晚。
涼風習習,皎潔的月光從窗外照射起來。
躺在床上的滄赤月緩緩醒來,臉色蒼白,他睜開雙眼看著自己手腕上的傷口,雖說是上了麻藥,可還是能感覺到絲絲隱隱的疼痛。
“哥,你醒了。”北島月坐在床邊。“女祭司說了,待你醒后就得先喝了這碗補血的湯藥。”
滄赤月醒來,第一個見到的竟是北島月。
“子蘇呢?”滄赤月問道。
“我怕她太累,讓她先去旁邊的寢殿休息了。”北島月說。
“北島。”滄赤月微笑著從床上爬起,他喝完藥后笑著說:“屋里好悶,你扶我到外面走走吧。”
花之國的夜晚恬而寧靜,沒有一絲烏云,皎月照亮著整條石子路與路邊的綠蔭繁花,微風輕輕地吹著,涼而不寒。
滄赤月披著從前的那副霜狼狐裘,與北島月在前面慢慢走著,而藍喬瑟靈也帶著幾名內侍點著燈悄悄地跟在兩人的后面。
“能見到哥真好。”北島月笑著說:“自從母親失蹤而我又誤傷赤月哥被囚禁以后,我以為這輩子都要在牢里看月亮了。”
“雪笙也走了,你還好么。”滄赤月微笑著問。
“她本就不屬于王宮,我也不屬于這里,我想去找她,我想把她娶回來,若是她不愿意,那我就帶著她在外面周游過完此生好了。”北島月笑著說。
“雪笙和霜在一起。”滄赤月說。
他的這一句話,讓北島月聽了后臉上黯然失色,有種莫名其妙地難過。
“那就好,她沒了功力,我怕她在外面受欺負。”北島月極力想轉移話題。“瑟瑟說,南宮已經醒了,她誰也不認識,卻能認得你的名字,一直吵著要見你,但她好像很怕陽光,父王已經命人夜晚把她送到普魯頓神殿住下了,白天烈日灼灼,她哪兒也去不了。”
北島月突然想起什么,又繼續說道:“對了,父王說怕生出事端,婚期越快越好,由你決定。”
“我不敢看她。”滄赤月說。“我永遠也忘不了狂瀾死在我身旁時的樣子。”
終究是他害了她。
“可是她也說過她不是狂瀾,她叫南宮,更不認識小世子。”北島月說道:“可是小世子卻一直對父王吵著說南宮就是他的娘親,女祭司也說過孩子是不會認錯母親的。”
“若真的是她…”滄赤月深深嘆了口氣。
——
如果能再重來一次,我決不會放開她的手,我會帶著她到梵卡大陸的另一端,去雷恩海岸玩最清澈的水,看蔚藍的天空,捉最美的鮫人,夜晚臥沙而眠,聞淡淡青草香而起。
如果能再重來一次,我要帶著她嘗遍天下的美食,看遍天下不同地域的歌舞姬,走遍這世間最美的地方,對了,我還要教她唱歌。
如果能再重來一次,我要帶她走在梵卡大陸最繁華的街道,和她肩并肩大搖大擺地走在一起,還要漫步在街道的中央,偏要擋住其他行人的路,等行人不滿地抱怨別擋路的時候,我再悠悠地轉過身去,狠狠地斥責那個不懂禮貌的家伙。
可如果真的是她,真的還能再看她笑一次,此生足矣。
如果為時還不晚。
幾日后。
赤月王子的封妃婚禮將在普魯頓神殿隆重舉辦。
春意黯然,十里桃花。
這是滄赤月第一次與她正式相見。
國王邀請了各國的貴族在此一聚,就連親王也帶上了許多妖族的人到此處參加了婚禮。
可唯獨墨子蘇卻被北島月使壞給鎖在了花之國宮殿里,未能按時到場。
親王和雪笙靜靜地站在一棟柱子旁看著來來往往的客人,膽子大點的人會上前來恭敬地問個好,膽小的則是直接繞道而行,生怕惹上麻煩搭上自己的性命。
滄赤月站在神殿的高臺上,一身銀白色的禮袍,他手上還端著一個銀白色的小禮冠,是為自己的新娘準備的。
過了一會兒,一行人牽著個金絲馬轎走到了高臺之下,人群也紛紛站朝兩側,為中間開出一條道路來,按封妃的照禮儀,南宮須得下了馬轎,親手捧著一件披風自己走上高臺去給王子披上,然后再由王子為她戴上那頂小銀冠,這才算成了禮。
馬轎停后,轎里的人猶豫了一會兒,這才捧著披風緩緩走下來,可是當她剛下馬轎后,普魯頓神殿的烈日便灼燒起她的肌膚,使她痛苦不堪。
見此,滄赤月想上前幫她,可是花之國向來注重禮儀,他又沒有辦法,為了以后能夠少些爭議,他只好在臺上眼睜睜地看著南宮的痛苦,讓她一步一步地自己走上來。
“啊——”南宮無意看了一眼高臺上的陽光,反而使她更加地痛苦不堪,她抬起手臂遮住自己的臉,可手臂上的肌膚也像被燒焦了似的,微微冒出了煙。
國王明知道血族的人見不得光,可還是故意撤掉了為她抬黑傘遮擋陽光的侍女。
過了一會兒,南宮發現陽光照射在自己身上的痛楚減小了許多,于是便抬起頭,看著為她遮住烈日的人。
是親王。
親王身材高大,他站在南宮的身后,手拉住自己披風的一端然后高高舉起,將南宮整個人都遮住在了自己的披風之下,避免陽光照射到她。
親王另一只手扶起了她,待她重新整理完服飾以后看著親王微微一笑,然后又一臉羞澀地捧著披風低下了頭。
而親王只是繼續為她遮擋著陽光,陪她慢慢一步一步地走上了臺階。
兩邊的賓客們望著親王一頭冰白色的順發,頭頂上還有一對冰霜棱角,一雙深邃的瞳孔,身著一襲冰藍白色的長袍,若他不是親王的話,估計又會有千萬少女為之傾倒。
直到陪著南宮一步一步走到臺階頂端,再親手把她交到了滄赤月的手上,親王才慢慢往臺階的一邊走下,然后化作一團迷霧,又回到了之前雪笙的身邊,靜靜地在遠處望著南宮。
“陪伴和保護公主的一直都是騎士,可最后卻看她嫁給了王子。”雪笙靠著柱子,望著親王一臉的不舍感嘆道。
“無妨,這也是她生前一直想要的。”親王卻欣慰地笑道。
傍晚,禮儀結束了。
各個賓客便到神殿大廳里享受著花之國王宮里為其精心準備的晚宴。
炎熱的室外與大殿內的清涼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桃池室內除了石壁汩汩的流水聲外,顯得格外地悄靜。
滄赤月隔著一簾白紗,穿著銀色龍紋的禮服站在池外愣住了。
“你不進來嗎?”泡在桃池里的女子見到他,便順著池中的巖石梯走上岸,隔著白紗直接摟抱住了滄赤月的脖子。
“有些喝多了。”被南宮抱住后,滄赤月只能感受到一股刺骨的寒意,這才讓他反應過來。
她的手是冰的,不對,她整個身子都是冰的。
“你貼我太緊了。”滄赤月只覺得像一塊寒冰抱住了自己,又有些尷尬地說道。
“我們已經是夫妻了,不是么?”南宮掀開簾子,對著滄赤月邪魅一笑,然后脫去他的外套,將他直接拉到了桃池里。
——
“狂瀾不會像你如此嬌媚。”許是喝多了的緣故,滄赤月竟說出這樣一句話,他不知道眼前的此人,到底是不是狂瀾。
桃池內熱氣環繞,好似行云流水一般,白霧淡化著眼前的一切,又顯得有些不真實。
水面及胸,滄赤月的襯衫也已經濕透,泡在水里,也隱隱顯露出了他的人魚線。
“狂瀾是誰?”南宮輕輕依偎在他的懷中,嬌聲嬌氣地問道。
“我妻子。”滄赤月見她沒有任何關于自己的記憶,只覺得上了當,她只不過是一個長得和狂瀾十分相似的人罷了,就將她從自己的懷里推開。
“你到底有幾個妻子?”南宮皺眉看著滄赤月問道。
“一個。”滄赤月剛說完一個,便想到了還懷有身孕的墨子蘇。
話語剛落,滄赤月便看見了在南宮的胸口上,有一塊深深的圓形傷疤。
想起狂瀾墜崖時,也是利竹穿心,也是在胸口處,如今卻看到在南宮的胸口前,同樣的位置,同樣大小的疤痕…
“聽聞你還有個側妃,可現在不同了,我才是你妻子,若是你那個側妃敢來煩擾我,我便殺了她…”南宮說道。
南宮的疾言厲色,讓滄赤月想到了幾年前的狂瀾,她也脾氣不好,從不容忍任何人。
“你這傷怎么弄的?”滄赤月同南宮一起站在水池里,用手將她的頭發向后撩去,然后看著她胸前的傷疤問道。
“應該是幾天前不小心墜崖造成的,我記不清了。”南宮皺起眉頭,仔細的回想著說道。
墜崖…
滄赤月望著南宮胸前的傷疤,心里不禁思緒萬千,她說是幾天前造成的,可這疤痕不管再怎么看,也應該傷了有幾年的樣子了。
再問南宮關于她從前的事情,她也什么都不記得了,只記得自己醒來時就在花之國的王宮里,而且醒來時腦海里唯一浮現的名字就是滄赤月。
原本訂好的回宮日卻被滄赤月無故往后推遲了幾日。
滄赤月本想著,或許南宮只是和從前的予念一樣失憶了,便帶著她去再走一遍從前與狂瀾有過回憶的地方,可她卻仍然什么也想不起來。
大半個月過去了,兩人才慢慢回到了花之國的王宮。
夜晚。
不知不覺紅日已落,空中掛起了一鐮新月。
兩人回到宮里后,正坐在廳堂里有說有笑地談笑著,卻沒發現天色已晚。
“我要和你住在一起。”南宮一口回絕正在為她安排房間的滄赤月,然后走到他跟前抱住他。
滄赤月愣住了一會兒,又笑了起來。“你想要什么都行。”
而此時,墨子蘇聽聞滄赤月回宮了,便早早地就出了寢殿等候著,卻沒想到兩人竟在大廳里坐著談笑風生那么久。
墨子蘇站在大廳的門外看著滄赤月與南宮的親昵,心里雖不好受卻也為他感到高興。
他已經好久沒這么笑過了…
“誰!”發現門外有動靜,南宮便脫開滄赤月的懷抱,望著門外警覺起來。
“赤月。”被發現了的墨子蘇也沒什么好繼續躲藏的,便讓侍女攙扶著直接走了進來。“回來了啊。”
雖說懷孕只有三四個月,可墨子蘇的肚子看上去卻比平常的更大了些,身體本來就不是很好,再加上挺著個肚子,讓自己的行動更加不方便了。
“本想著明早再去看你,怎么出來了?”滄赤月走上前,扶她坐到軟軟的長椅上。
墨子蘇本想說一句我想你了之類的話,卻無意與南宮對視上了,見她的眼神里帶有兇意,自己也不想與南宮鬧不愉快,就收回了那些本想對滄赤月說的話。
“見姐姐與赤月平安回來,我也就放心了。”墨子蘇謙謙有禮地望著南宮微笑道。
“誰是你姐姐,我可不認識你。”南宮瞅了墨子蘇一眼,沒好氣地說道。“在我眼里,你就只是個妾,見了我也應該行禮的。”
“子蘇她身體不方便,還是免了這些瑣事好。”滄赤月見勢不對,立馬站出來對南宮說道:“你先休息,我送子蘇回去。”
可不料,沖動易怒的南宮又發起火來,她趁滄赤月不注意時,便一把將墨子蘇推倒在地,就連站在她身后的幾名侍女都來不及扶她,也全都被撞倒在地上。
“呃啊——”
墨子蘇側身爬在地上,感覺身體不太對勁,疼痛感也一陣陣地由下往上襲來。
“子蘇!”滄赤月以最快的速度上前將她抱起。“南宮你可別太過分了,這里可是王宮!”
“既然身體不方便,不能行禮,那還來這里礙什么眼啊!”南宮狠狠地瞪了她一下,絲毫沒有歉意的樣子。
“赤月,我痛…”
見墨子蘇滿頭虛汗,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苦不堪言的樣子,滄赤月也就沒有理會南宮,只是抱著墨子蘇往大廳的客殿走去,又命人將女祭司喊來。
“沒事的,別怕…”滄赤月溫柔地安慰墨子蘇道,卻把南宮一人留在了原地。
直到凌晨,宮里才安靜下來。
滄赤月坐在大廳偏殿寢室內的床下,頭靠著床邊睡著了,手卻仍然緊緊握住墨子蘇的手不放。
眼睛微微睜開,躺在床上的墨子蘇慢慢清醒過來,她側身看著爬在床邊的滄赤月,才忍不住流下了一行淚。
美好的時光太過短暫,滄赤月好不容易放下了狂瀾接受她,卻不想半路又插出來個南宮。
“你醒了,好點沒有?”滄赤月被墨子蘇翻身給弄醒,起身說道。
墨子蘇卻深情地看著他苦笑了一下,又流下了眼淚說道:“我是不是沒有孩子了…”
滄赤月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又溫柔地拭去墨子蘇臉上的淚水,微笑著安慰她說:“放心吧,孩子保住沒事了,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真的嗎?你沒有在騙我。”墨子蘇終于松了一口氣,然后露出微笑,半信半疑地問道。
一直以來,這是他第一次這么溫柔地對自己微笑。
見她沒事了,滄赤月才摸了摸她的頭,繼續說道:“在孩子出世前,你還是不要與她出門相見的好。”
“ 那以后,我和孩子是不是都得繞著她走?”墨子蘇說。
滄赤月想了一會兒,沒有回答她,只是說了一句“早點休息吧。”便出門揚長而去。
滄赤月剛走出偏殿,便看見南宮一人靠在大門旁的大理石柱上睡著了,滄赤月看著她笑了笑,又輕輕走上前抱起她,往自己的寢殿走去。
被驚醒的南宮迷迷糊糊地看了看周圍,發現是滄赤月,于是小心翼翼地問道:“她怎么樣了?”
“沒事了。”滄赤月嚴肅地說。“不要再有下次了。”
“嗯。”南宮松了一口氣,然后將自己的頭倚靠在滄赤月的肩膀上,靠近他的頸部聞了一下,她聞到的,是從血液里散發出來的淡淡薔薇花香氣。
這樣純凈的血液,是沒有哪一個血族的人能夠抵擋住的,更何況還是龍子之血。
滄赤月看出了她的心思,卻也沒有阻止,任由她這樣咬了下去。
他能清楚地感覺到,自己的血液正在被一點一點地吮吸走,他突然間有些暈眩,然后便抱著南宮坐在通向寢殿的樓梯口,兩人就這樣相互依偎著度過了這漫長而又短暫的一夜。
第二日。
清晨,日頭稍升。
滄赤月讓女祭司替自己包扎好脖頸上的兩道傷口后,便來到了大殿內向國王請安。
“聽宮里的人說,昨夜子蘇遇害差點小產了,赤月,這件事你怎么說?”瑞拉國王頭戴金冠,從座位上站起,走上前說。
“子蘇已經無恙了,況且南宮她只是無心之失,父王就別追究她什么了吧。”滄赤月說道。
“不追究?那你脖子上的傷又是怎么來的?”國王故意提高了音量,就像在質問一個犯錯誤的小孩一樣。
“今早出門不小心掛到了樹枝。”滄赤月轉移了視線,然后用手捂住了傷口。
“赤月你還想包庇她到什么時候?她可不是狂瀾,她是血族的人啊,這一切都是親王精心安排好的,你也知道你的身份,親王他這是要抓住你的弱點慢慢折磨你,然后再置你于死地啊!”國王一直強調著說。
“我知道。”滄赤月冷冷地回答說。
國王背起手,轉了個身又繼續說道:“昨晚的事,就算我們不追究,可是在那么多官臣面前你又要怎么解釋?墨氏一族的人對你迎娶南宮的事本就一直不滿,現在好了,南宮當場傷人,這會兒各個氏族都紛紛上奏說必須得誅殺南宮,還給墨氏一個公道,為天下除害。”
“不可能,只要有我活著的一天,任何人都不可能動她,父王您也一樣。”滄赤月面不改色,冷冷地說道。
“我看你是被從前那個妖女迷了心竅!”瑞拉國王對滄赤月的態度轉變大怒,他呵斥說:“從前的赤月積極陽光上進,可你再看看現在的自己,為了一個妖女,簡直是陰暗冷漠,昏庸無道!你還怎么替你的父王復族!”
滄赤月不動聲色,只是靜靜地站在原地。
這時,夏洛克王后從殿臺緩緩走下,她走到滄赤月的面前,將紗布拉開看了看他脖頸上的傷口,溫柔地說:“我的赤月長大了,有自己的想法很好,可是不管你再怎么寵她,以后也都不能再讓她吸你的血了,不然這樣下去可會出事的。”
國王雖然很生氣,可自己終究也是關心滄赤月的,夏洛克王后出來圓了場,國王才沒有再繼續說南宮什么。
“再怎么說我也算是你的父王,滄龍王仙逝前,我答應了他讓你回龍族,可是你走后,赤淵還太小,讓瑟瑟掌權的話,我又怕她日后嫁人會讓國權落到外人手里,現在為父只有一個心愿,就是你走前,能娶了瑟瑟這孩子。”
“世人皆知琳瑯月是我妹妹,這可是亂了輩分。”滄赤月又冷冷說道。
“可現在世人也知道,你是滄龍王的遺子,你和瑟瑟并沒有血緣關系。”國王又繼續說道。
“北島都還沒婚娶,父王就要我娶三個妻子?”滄赤月抬起眼睛看著國王,只希望他能收回成命。“瑟瑟她還太小了,這樣只會耽誤她一輩子。”
“這件事你就不用擔心了,我和瑟瑟已經談過了,她是個懂事的孩子,就算你不愿意碰她,僅讓她有個王妃的名分來照顧小赤淵也好。”夏洛克王后連忙站出來解釋道。
滄赤月這輩子對不起的人太多了,可是瑞拉國王與夏洛克王后的軟硬兼施卻讓他沒了拒絕的余地,也就只好從了國王的意愿。
午飯后。
陽光燦爛,在后林的一座石亭下,光影斑斑駁駁地打在地上,微風吹過,顯得格外愜意。
石亭里,一盞已被飲完的梅酒碗盛放在石桌上,酒勁開始慢慢上了頭,滄赤月面部泛紅,他靜靜地倚靠在一旁,仿佛在思考些什么。
與石亭相連的一道回廊里,有兩個人影相伴著離他越來越近。
“爹爹!”小赤淵看到亭子里快要睡著的滄赤月,就松開了瑟瑟的手,興高采烈地沖過來抱住他。“淵兒好想你!”
滄赤月抱起小赤淵,看到了一旁的瑟瑟,才明白了些什么,然后又走上前笑著問:“你們怎么來了?”
國王擔心滄赤月的身體,所以一般不會讓他飲酒,可是今天竟然說舊友釀了一壺好酒送到了宮里,也想讓他嘗嘗鮮,于是才主動派人把梅酒送到了這石亭里,然后再安排瑟瑟到這里與他單獨見上一面,可卻沒想到小世子也跟著來了。
“淵兒說好久沒見到你了,一整天都吵著要找爹爹,所以我就把他帶到這里來了。”瑟瑟看著滄赤月的樣子,自己也開心地笑著說。
“爹爹有沒有想淵兒啊?”小赤淵睜著大大的眼睛問滄赤月道。
“當然想了,淵兒最近乖不乖啊?有沒有好好聽姑姑的話?”滄赤月用哄小孩子的語氣與赤淵說著話。
瑟瑟也望著他,已經許久沒有見過他像今天這樣開心了。
“當然乖了!淵兒跟著琳瑯姑姑學到了好多東西呢!”小赤淵張開雙手在空中有模有樣地比劃著,說完便輕輕地吻了一下滄赤月的臉頰。“琳瑯姑姑也想爹爹!”
“啊?你可不要聽小孩胡說啊!”瑟瑟紅著臉不好意思地解釋說。
“你不必多說些什么,本就是父王母后安排好的一場局,你若沒什么意見,那我也就答應了。”滄赤月沒看瑟瑟,只是冷冷地對她說道,然后又繼續開心地抱著赤淵笑著。
滄赤月當場便直接揭穿了這一切,瑟瑟卻僵下來,不知道該做些什么好,可是聽到他愿意娶自己,心里自然也是開心的。
“琳瑯姑姑要不要像淵兒一樣親親爹爹?”小赤淵天真地叫著,卻不知引起了場面的尷尬。
…
見兩人紋絲不動,小赤淵又掙脫了滄赤月的懷抱,小步跑上前,拉住瑟瑟的裙擺,然后朝滄赤月跑過來。“姑姑快來…”
“淵兒想要做什么?”瑟瑟被小赤淵拉著跑,又怕他掀開自己的裙子,邊跑邊連忙用手往下按。
赤淵剛轉過頭想要說話,卻沒注意到身前的一個小石坎,就被絆了一下,整個人向前摔去。
“啊!”
說時遲,那時快,滄赤月見勢連忙上前半跪在地上接住了差點摔倒的赤淵。
跟在小赤淵身后跑的瑟瑟看到他差點摔倒時,也連忙向前沖過去想要抱住他,卻也沒注意到腳底下的小石坎,也被絆了一下,整個人便失重地向前撲倒在滄赤月的身上。
小赤淵靈活地從地上爬起,看著倒在地上的兩人,笑著拍拍手跳著說:“琳瑯姑姑要親爹爹啦!”
…
時間仿佛靜止在這一刻,滄赤月躺在地上靜靜地看著爬在自己身上的瑟瑟,卻不禁聯想到從前自己和予念在熒光森林時不小心跌倒在河水里的情景。
“起來。”滄赤月側過臉去,冷冷說道。
“呃…”瑟瑟偷偷瞄了一眼站在一旁幸災樂禍的小赤淵,又轉過頭來看著滄赤月結結巴巴地說:“親一下哥哥應該沒事的吧?”
瑟瑟說完,便低下頭輕輕地吻了一下滄赤月的側臉。
滄赤月愣了一下,然后用手將瑟瑟從自己的身上給推開,他起身想要帶赤淵離開的時候,卻發現南宮卻站在回廊里不解地看著兩人。
“你們在干什么?”南宮疾言厲色地走上前去。
“娘親!”小赤淵跑上去抱住了南宮嫩白卻滿是傷痕的腿,抬起頭開心地望著她,卻不料被南宮無情地甩開。
“走開!誰是你娘親!”南宮兇巴巴地說道。
“唔嗯——”
被甩倒在地上的小赤淵傷心地哭了起來,瑟瑟見他摔倒,便立刻跑上前去抱起小赤淵不停地安慰著他,同時又不忘轉過頭去斥責南宮的狠毒。
“你干什么!你竟然摔自己的孩子?”瑟瑟面部通紅,生氣地呵斥道。
“誰知道這野孩子是從哪來的,一見我就亂喊娘親,看你對他這么上心,莫不是你私生的?”南宮一邊說,一邊捋了捋自己的咖啡色長卷發。
“嗚…娘親不要淵兒了…琳瑯姑姑親親…像親親爹爹一樣親親…”小赤淵難過地抱住瑟瑟的脖子,傷心地大哭著。
童言無忌,赤淵自己年紀小,卻不知道自己已經說錯話了,讓整個局面陷入了無限的尷尬。
“你再給我說一遍!”南宮一聽小赤淵說的這些話,內心必然十分惱火,她大步走上前去,看著瑟瑟和小赤淵眼里滿是怒火。
“我看你簡直就是瘋了。”瑟瑟生怕南宮會傷害到小赤淵,于是便抱著小赤淵速速離去。
瑟瑟離開的時候卻不小心與迎面走來的南宮肩膀處擦到,南宮的腿腳本來就站不穩,這輕輕一碰卻是直接將她撞倒在回廊的圍欄上。
南宮倒在圍欄上時,圍欄上突出的一根細竹條順著她的肩臂劃下,她蒼白的肩臂上便多了一條觸目驚心的傷口,接著,一汩濃稠的黑血從傷口里流了出來,霎時間空氣中彌漫起了肉物腐爛的味道。
“你對我做了什么!”肩臂被劃開了那么大的一條傷口,南宮竟絲毫沒有痛覺,她捂住自己的傷口,沖著瑟瑟怒吼道。
“我…”瑟瑟不可思議地望著南宮的傷口,卻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對她做了什么,自己無意傷了南宮,卻生怕滄赤月生氣,于是便無辜地看著他說:“我什么都沒做…”
“你先把淵兒抱回去。”滄赤月看了瑟瑟一眼,然后又走上前去抱起南宮,將她帶回宮里縫治傷口。
滄赤月此時才突然想起雪笙從前對他所說的話。
狂瀾已經死了…
看著南宮蒼白異人的肌膚與腐爛濃稠的黑血,整個人與行尸走肉簡直一般無二,空有跟狂瀾一樣的皮囊卻沒有絲毫與自己有關的記憶,甚至連自己的孩子都不認識,滄赤月一時間內竟然不明白自己究竟在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