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箭之威，遠遠出乎石澤涵的意料。

他本計劃著憑此一箭射殺一人，吸引人群注意力，再搗亂之后趁機帶走李雨楓；可是這一箭卻是射在人身上爆開，濃濃的墨色吞噬了七八個人，隨風消散，無影無蹤！

如今自己憑借百分百化象的天賦，即使才剛剛入門、僅是入道境，也能輕易擊敗劍宗之下武學高手。

頓時，安頓好的士卒又騷動起來，其中一個修為還算較高的劍師站起來環顧四周，大喝一聲：“什么人！”

石澤涵看著這些蝦兵蟹將，感嘆著戰爭的殘酷。世上有部分人適合引靈通脈、征戰天下，或是飽讀詩書、指點江山，但有的人沒有這樣的根骨，可能練劍十余載，仍是區區劍師……

可這樣的普通人，仍被征入軍隊、作敢死隊一樣的存在，為真正的“神策軍”當炮灰，為的只是消耗一下敵方軍隊的核心戰力的靈力和體力。

不僅神策軍如此，十七軍每個編制軍隊中都有大部分戰士是普通人，用于充當價值低廉的勞動力。

但唐朝就是這樣弱肉強食。

石澤涵收回心思，隱蔽身形，確認沒有人看著這邊后把握住時機又是化象一箭，這一箭在營火之處爆開，炸傷了較近的二三人，偌大的街道頓時一片漆黑！

士卒們頓時亂成了一鍋粥，在黑暗之中拿著自己的武器，不想成為下一個尸骨無存的受害者。

趁著亂子，石澤涵沖了過去，這些慌了神的三腳貓也沒發現旁邊多了個人影，石澤涵就這樣抓著李雨楓就跑，沖向北城門。

“有人拐走了世子！”突然有人指著二人離去的方向大叫著，有幾人就要追上來，可惜都是劍師境界，甚至還無法戰勝持有日輪劍的中階劍師石澤涵，更何況御筆生詩的這個白衣少年？

少年回頭，看著一部分人提著劍就追了過來，畢竟如果在他們的編組組長向南門將軍匯報情況時，李雨楓人丟了，大概看守的人都要砍頭。

“傷情如何？”石澤涵問李雨楓。

后者咬著牙盡量跟上石澤涵速度，道：“沒有生命危險，但是在傷好之前應該是無法戰斗了……右肩內幾乎粉碎，拿劍時已經完全使不上力了。”

“只有解決掉他們了！”石澤涵心中下了狠，御筆懸空而停，隨著心意書寫，仍是老前輩蘇軾的名詩——

“桂魄飛來，光射處，冷浸一天秋碧“。

言出法隨，石澤涵身邊頓時變得涼颼冰涼，仿佛已經到了嚴冬時節。石澤涵抓住御筆、沒有再寫詩句，畢竟百分百化象也十分消耗靈氣。

握筆后，石澤涵在空中將之甩動幾下，每一次甩動都有著黑墨噴涌，靈氣化成的墨氣直直地被拉成一條，甩到幾人身上，將敵人擊飛。

“這是個高手……”軍隊之中，修為較高的那一人停止了追擊的步伐，警示著身邊的同胞們。

而石李二人卻也有些狼狽，朝著棠溪城的方向頭也不回地離開。

……

……

隔著幾十公里，元氏城北邊的小小古城正是棠溪城。

其中的理事廳處，七八個人正圍在一起談論。

其中就有石澤涵的師父石善刀、李家家主李全……

“所以，我們現在開始組織撤離嗎？”

“不錯……照我收到的書信來看，前線元氏城應該是已經被李愬占留，他攜帶的神策左軍正修正生息，計劃三日之內必攻棠溪城……”一個老年人眼睛瞇成了一條線，云淡風輕地說著。

“彭老，”石善刀在老者計劃戰事時提醒著，“現在我們的當務之急是疏通百姓撤離，而不是反戈一擊。”

“往哪里撤離？”

“繼續北下，我們可以尋找小主劉勝大人；東北方向，空余之地僅僅是一堆荒野。”

“經過縝密調查進行推斷，本次神策軍的突襲大概是沖著帶回龍泉和剿滅河北道使軍兩個目標而來……無論如何，當務之急是保存實力、不讓父老鄉親們白白受苦。”

突然，城外開始有了一些躁動，領頭的劍客居然是朔方節度使——陳建龍！

中階劍尊實力的陳建龍哈哈大笑著，一邊握起大劍就是一劈，未見任何靈力，卻是將主干道的青石板路正中央劈出了一條溝壑。

石善刀提著寶劍，三步虛踏飛上城墻上方，指著陳建龍鼻子就是大罵：“不要臉的東西，為朝廷做走狗，來傷害無辜百姓……”

前方還在對噴，后邊兒城內的人們倒是麻溜地收拾齊了，井井有條地從側城門離開。

“老呂，這是怎么一回事？”呂久音跟隨著群眾趁夜色摸索離開，身邊兩個平日里的酒鬼朋友當然還是在身邊。

“大概是河北道節度使觸了皇上的利益，否則，河北道不會被視為叛道，神策軍也不會大動干戈，左側大軍傾巢而出。”

……

……

大約一柱香的時間，小小棠溪城的數百戶人家、千余人終于帶著糧食上了路，有老有少、有青有貧。

守城的戰士們很快敗下陣來，石善刀腳下生風、回到了撤離的隊伍中，與幾個帶頭的中年人交接。在他撤離之后，神策軍中的高手也發現了城鎮空無一人，立即發兵向北方追擊。

走著走著，棠溪城的隊伍里居然少了幾人，原來是呂久音發現自己身邊的老前輩迷路之后心神不安，便離開了大部隊，尋找熟人。

“怎么樣，能走嗎？”呂久音和另一個中年男子問著懷中攙扶的老者，后者似乎因為走了幾里路就有些力竭——“呼，呼，大概可以。”

三人不知怎么繞進了山野小路之中，秋季落葉繽紛，樹枝都是光桿司令、沒有落葉，直戳戳指著天空，放蕩不羈。

還沒走出林子，身后一陣稀疏響聲，竟然是朔方使軍的一個小分隊已到此處！

“逆民，還想逃跑？格殺勿論！”帶頭的叢書將軍指揮著，數十人很快將三人包圍起來，準備一擁而上。

見狀，另一中年人一咬牙，轉身對呂久音眼神真摯地說著：“老呂，我只是一個普通人，沒有離開過棠溪這個小鎮，是你們二位讓我耳有所聞，眼有所見，今日遇敵一難，便由我來斷后！”

“哦，對了，”男子扔出一個背包，包中卻是有靈氣溢出——空間儲存靈器！

“你當年讓我們給你毀掉的那一張琴，我把它藏在了此處，聽聞你曾經是大琴師，雖說老子不怎么信，但今天也希望你能給我彈一曲，高歌送壯士！”

呂久音看到琴，全身顫抖了一下。他猶豫再三，看著周圍人們劍的反光，思慮幾息之后，嘆了一口氣，扶正了琴。

“老彭啊，你怎么就成了壯士？”

呂久音在琴之前坐直身子，閉上眼，雙手搭在琴弦上說；

“我曾經確實是大琴師，很大很大……”呂久音的聲音逐漸悠遠，甚至不知他到底是在和朋友說話，還是在自言自語……

“裝神弄鬼，”一個戰士不屑的撇了撇嘴，“跟我上，砍死這三個老東西！”

此人率先沖鋒，直逼坐在包圍圈中央的呂久音。

呂久音終于撥弦。

琴聲入耳的一瞬間，落葉回樹，秋風逆流，夜色變得明媚，萬物春色盎然。

呂久音的氣勢飆升，從一個人畜無害的普通人到現在深不可測的黑洞，僅僅是一瞬時間。

“這，這是什么情況！？”帶頭的高階劍宗從將不可置信，要知道琴師的攻擊方式鬼魅多變、直攻人心，但幻化出“意向”卻不如詩歌繪彩那么容易——

這是何等人也，可憑借一聲弦音，顛覆日夜，篡改春秋？！

“他日移居山溪里，取琴為我召陽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