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 南燕春
- 只此浮生
- 3467字
- 2020-11-01 08:29:42
程玉溪和荀義同出了禮學閣,程玉溪瞧著身前走著的荀義,眼珠一轉,邀請道:“荀學監,不如上我哪里坐坐?”
荀義躬身道:“禮相事務繁忙,不在叨擾禮相。”
程玉溪眉頭略微一皺,看著荀義有禮卻疏遠的樣子,笑呵呵道:“那有什么叨擾不叨擾的,我那就是一個清水衙門,閑的很呢。”
荀義又是拒絕道:“多謝禮相大人邀請,不過在下還要回國子監處理公務。”
程玉溪搖了搖頭道:“國祭剛過,也給你孩子們放放假嗎,再說荀學監也可以偷偷懶的。”
荀義沉默以對。
程玉溪一瞧,眼含譏諷的笑道:“倒是老夫無趣了,既然荀學監公務繁忙,那就算了,本想與你們這些年輕人多走動走動,也沾點年輕人的激昂氣,去去我這身暮氣,看來是老夫沒這個福分。”
荀義拱手道:“恭送禮相大人。”
程玉溪一揮袖,向著自己的車駕走去,一邊走,一邊冷言道:“荀學監,這一身傲骨讓人佩服,不過人呢得懂禮儀知廉恥,是不。”
說完,程玉溪在車夫的攙扶下上了馬車,一拉簾子,好像一秒都不愿再看那個拱著身子的男人,也就更沒有看到那個男人握緊的雙手和脹的通紅的臉。
對于男人而說,“廉恥”二字尤為刺耳、扎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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荀義上了馬車,對著車夫冷冷道:“皇城。”
一路慢行,荀義心中的烈火,炙烤著他的五臟六腑,腦中不停翻滾著他對于那個他名義上的姐夫的怨惱和憤恨。
未得通稟,他就直闖進了天祿閣中,推開攔路的文書,又一手推開了主閣的大門。
咚的一聲,嚇了本就今天神思不寧的姚開復一個大跳。
姚開復擰眉向著門口看去,剛想開罵,仔細一瞅,這不是荀家的三小子?怎么如此大的火氣?
姚開復略一思量,心中似有所得,沒張嘴,不自然的把眼光轉向了上首。
王知行抬起了頭,漠然的望著荀義。
荀義冷著臉走到了中廳,直接望著王知行,也不看姚開復,也不行禮,就定定的站在了大廳中央。
姚開復左右望了望,默默低頭看向了自己的案牘,不過耳朵豎的高高,眼角里帶起了一絲幸災樂禍的笑意。
兩人對視了片刻,卻是王知行先開口道:“你來這干什么?”
荀義冷笑道:“我就是來看看,一個人到底是能怎樣的花言巧語又寡情薄意,還能表現的高高在座,又理所應當,問心無愧的。”
姚開復心里樂開了花,不自覺連手里案牘都放了下來,偷眼觀瞧這王知行的臉色,又偷偷給中廳的這個男人豎了一個大拇指。
王知行冷漠道:“荀學監,今日是來我這天祿閣搗亂的嗎?”
荀義笑了,冷嘲熱諷道:“呵,太宰大人好大的官威,確是和當年的教書先生不一樣了,莫要嚇到我這一個小小的學監,是又怎樣,不是又怎樣。”
王知行低喝道:“左右,架他出去。”
早就在荀義闖進來,文書衛兵就來到了閣中門前,但里面的兩位大人不發話,都不敢動作,聽到了王知行命令,衛兵立馬上前架住了荀義,就要拖把他拖出去。
荀義掙脫不過,高聲叫罵道:“王知行你這個偽君子,我姐姐當年就是瞎了眼,看上你這個賣女求榮的王八蛋!”
文書和衛兵們嚇的都變了臉色,連架著荀義的幾位衛兵動作都有了一絲慌張遲疑,眼光不自覺的望向了王知行。
王知行雙眼一瞪,不怒自威,“愣著干什么,給我把這個大膽之徒扔出皇城之外!”
左右立馬得命,荀義還想再罵,衛兵趕緊捂住了荀義的嘴。
嗚咽中,荀義被拖了下去。
姚開復心里只樂,等到荀義被拖了出去,才抬頭,對著王知行道:“太宰大人....”
剛起頭,姚開復就看到王知行無一絲感情的目光向他轉了過來,姚開復打了個冷顫,怯怯的笑了笑。
“無事。”
王知行冷淡的點了點頭。
閣中安靜了下來,可誰有知道在哪冷漠的表情,是如何的翻云覆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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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城門外,一隊衛兵架著一個男人走了出來,向著門前的廣場扔了出去。
冠冕掉落在了地上,朝服也是狼藉,荀義爬起了身,又要向著皇城內闖去,一個值守武官攔住了荀義,一使勁把荀義拉到了一邊。
武官抱拳道:“荀三公子,咱今天就別鬧了吧。”
荀義一擺手,“霍剛,你讓我進去!”
言稱三公子,卻不稱官名,就可以看出霍剛與荀義關系不錯,霍家與荀家也算幾代相交,不過荀家貴為燕國六卿之一,相比來說霍家也只是燕國不少勛爵世家之一,要比荀家不如的多。
霍剛苦笑一聲,告饒道:“我說我的三公子誒,您與咱這太宰大人神仙打架,就不要難為咱這幫當差的弟兄了,您要說公事也罷,咱說家長里短的非要拿到這大庭廣眾去說,讓人家看了笑話。”
荀義固執的搖頭道:“不用你管,你別攔我,我今天非要與他分說個明白。”
霍剛一伸手抓住了荀義的肩膀,荀義一個書生那掙脫的開霍剛這個當兵的,“我說我的三公子,咱的有個完,天祿閣這么大的地方您都鬧了,還不行嗎,您說以前的那陳谷子爛芝麻的舊事,翻騰出來干嘛,再說人家現在是太宰大人,咱倆這都是芝麻小的官,入不了人家法眼,您看這一個令下來,咱不都得聽著。”
話是勸人,可到荀義耳卻是別扭。
荀義使勁的搖了搖手臂,甩脫不開,對著霍剛惱火道:“霍剛,你今天是非要攔我?”
霍剛搖了搖頭,連聲道:“豈敢豈敢,不過咱也不過是聽令行事,三公子,我看咱到這就完了,實在不行,回去從長計議,是吧。”
說著,霍剛對著荀義使了一個眼色,悄聲道:“趁著這里面哪位還沒知道消息,咱就消停的得了。”
可是霍剛三言兩語那能打消了荀義心中的邪火。
荀義狠狠的一拽,霍剛一個沒抓緊,被他掙脫了開來,荀義一甩袖子,對著霍剛眼含威脅道:“霍剛!你今天是非要攔我!”
霍剛一看,得,也打消了再勸的念頭,一擺手,沉聲道:“下官不過聽命行事,荀學監,今日這皇城你進不得!”
荀義臉色勃然道:“我非要進又怎樣。”
霍剛臉色一冷,“今日若讓你闖進宮去,我霍剛這項上人頭,不要也罷,左右,聽令!”
“在!”
“闖我宮門者,該當如何!”
“殺無赦!”
霍剛一抱拳,對著荀義一伸手,邀請道:“荀學監,請!”
宮門前兵衛已經豎起了長槍,長槍在太陽的照射下,明晃晃映入了荀義的眼底。
荀義怨憤的望向霍剛一眼,轉身向著身后離開,城門前,霍剛露出了不屑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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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車上,車夫看著一身塵土的自家公子,不敢說話。
荀義先是粗重的喘了幾口氣,半響,才對著車夫咬牙切齒的說道:“清.溝.里。”
馬車很快來到了清溝里,一路來到了王家門前,荀義下了車,瞧著熟悉的門口,愣了片刻神,剛想伸手敲門,瞧著袖子上的塵土,趕緊抖了抖袖子,又撲打了一下身上,臉上也掛起了一張笑臉,才敲了敲門。
門推開,薛叔的老臉露出了出來,一瞧荀義笑道:“三公子來。”
荀義點了點頭,找了個理由道:“我來看看荀媽和希然。”
薛叔瞧著荀義略微潦草的頭發,額角上還有一塊青紫,衣服上雖然撲打了,可依舊能見上面的灰塵,不禁狐疑,咱這三公子往常可是個體面人,口中自然問道:“三公子,您這是?”
荀義又瞧了瞧身上,不好意思笑道:“剛下車不小心,摔了一跤。”
薛叔哦了一聲,關切道:“這是怎么了,沒摔到哪吧。”
說著話,就把荀義讓進了門里。
荀義邊走邊笑道:“可能是太著急想見小希然了。”
....
兩人一路閑話,荀義就來到了外院,薛叔停下了腳步,“小姐,就在書房,您自己去吧,我這還有活要忙,院子您熟,就不招呼你了。”
荀義點點頭,別過了老人,向著里院走去,荀義先是看了看后院,才向著書房走去。
書房里王希然,正站在案桌前,手里執著筆,攤開了一張白紙上作畫。
荀義看到小姑娘,滿眼疼惜,心里好不容易壓下的憤憤不平,又喧騰了起來,暗罵了一聲,向著案桌前走去,“小希然在干什么啊?”
小姑娘抬起頭一臉驚喜道:“小舅!”
荀義恩了一聲,小姑娘臉色微紅的用手遮住了宣紙道:“在畫畫。”
小手那能遮的住整張宣紙,只見一只簡筆呆頭雞落于紙上。
荀義微笑的問道:“小希然,這是在畫小雞嗎?”
小姑娘臉色更紅,聲如蚊蠅道:“是杜鵑啦。”
荀義啞然,不過心中有事,哦了一聲,道了聲很好,就未言其他,而是柔聲問道:“小希然,天天在家悶不悶,要不要跟小舅出去玩啊。”
小姑娘剛想點頭,可有猶豫了起來,“奶奶不讓我隨便出去。”
荀義搖了搖頭,似哄似騙道:“荀媽,那是怕你自己說去危險,這不是有小舅嗎,跟小舅出去,你害怕什么?”
小姑娘確定又不敢確定,試探性的問道:“奶奶準嗎?”
荀義立馬拍著胸脯保證道:“可是荀媽拜托我的,她說小希然天天待在家里,都快待成了呆頭鵝了,怎么你還不信小舅?”
小姑娘馬上反駁道:“才不是呢。”
不過心里卻是期盼起來,可還是有著一點點擔心,又道:“那我得去和奶奶說聲。”
作勢就要往屋外走去。
荀義一看那好,緊拉住小姑娘道:“還說什么,我剛剛已經跟荀媽說過了。”
小姑娘看向一臉焦急的荀義,荀義扯出了一個難看的笑容。
小姑娘將信將疑的點了點頭,荀義才舒緩的吐出一口氣。
兩人走到了門口,小姑娘一扭頭道:“那我也得和奶奶說聲,奶奶一會找不到,要著急的。”
荀義一皺眉,拉住小姑娘的手不自覺使上了力氣,“不用....”
話沒說完,后院里就轉出了一位老太太。
小姑娘高興的叫了一聲奶奶,而荀義卻是僵硬在哪里,進退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