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 南燕春
- 只此浮生
- 3116字
- 2020-11-01 08:29:42
“奶奶。”
王希然向著荀姨跑去,老太太對著荀義笑道:“三少爺來了。”
荀義窘迫的點了點頭。
小姑娘卻昂著頭道:“小舅說要帶我出去玩。”
聽得了小姑娘的話,老太太臉色陰沉起來。
荀義手足無措道:“荀媽。”
老太太盯著荀義問道:“三少爺,希然說的是真的。”
荀義撓了撓頭,眼神顧左而右道:“是,這不是今天無事,國祭雖過,可節味還濃,就想帶希然出去看看,畢竟姐夫公務繁忙,老把孩子悶在家里也不是會事啊。”
“姐夫?”
老太太狐疑道:“我記得自從二小姐過世,好像三少爺一直沒有叫過他姐夫了,再說三少爺要帶希然出門,也沒通知老身啊?”
小姑娘卻在這時候插話道:“小舅說跟奶奶說了呢。”
荀義一聽,暗道一聲糟糕,只見老太太臉色大變,眼神也戒備起來,更是馬上抱緊了王希然。
荀義搶過身去,老太太已經把王希然護到身后,質問道:“三少爺,你到底想干嘛?”
荀義急躁道:“荀媽,你就把希然交給我吧。”
荀姨一手攔住了荀義,一手把持著王希然道:“你!你這是要搶孩子!”
荀義焦急的在老人身前,伸手也不是,不伸手又不行,倆手在老人身前虛托著,懇請道:“荀媽,您難道要看著希然和二姐一樣。”
老太太氣道:“你說的什么瘋話。”
荀義懇請道:“荀媽,你就把希然給我吧。”
老太太搖了搖頭,沉默的望著荀義,雙手死命的抓住身后的小姑娘,就像一只護著小雞的老母雞一般。
荀義頹然一嘆問道:“您真要看著王知行把他送進宮里?”
老太太眼色黯然,可是依舊沒有放松對荀義的阻攔。
荀義悲苦道:“真要這樣嗎?當年他不入我荀家做那贅婿,我佩服他王知行有幾分氣節,以為他是個芒寒色正的君子,后來,姐姐與他私情,不惜以死相逼,我荀家成了燕京城里最大的笑柄,姐姐更是被父親逐出家門,這些,我都不曾怨他!我想只要時間久了,父親過了氣頭,就能勸得父親回心轉意。就算再不濟!有我兄弟二人幫持,姐姐與他的日子也不會難過。沒想到,沒想到,他倒是運勢出奇!他王知行是飛黃騰達,姐姐盼有所得,我欣喜若狂!以為終有轉機,可是,可是,可是哪想到!他竟是如此薄情寡義之人,促等高位,得勢猖狂,不可一世!!若不是他,我姐姐怎能淪落到這市井之中,一個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大小姐卻要每天為他漿洗!若不是如此操勞,姐姐又哪能難產而死!我荀家的面子可以不要,可他欠我姐姐一條命!”
話越說越急,荀義把所有心中的不忿對著他曾經作為他奶媽老太太都翻騰而出。
“閉嘴!”
“難道不對嗎!”
荀義狀似癲狂,再也憋住不心中的邪火,“他現在又要打算干什么,賣女求榮!難道我要看著他把我姐姐的孩子送到哪深宮之中,去求他的榮華富貴嗎!”
“老三!你鬧夠了沒有!”
荀義望著眼前怒火沖沖的老太太,肩膀墜拉了下來,低著頭,幾近哀求道:“荀媽,你就把希然交給我吧。”
老太太搖了搖頭,對著自己帶大孩子,心湖里蕩起了憐惜,護著孩子的手不知覺的松了松,問道:“然后呢?”
荀義愣了,望著老太太。
老太太低著頭,不敢看荀義,“你帶走希然,然后呢?”
“我...”荀義啞然。
只是一時沖動,荀義的理智在一步一步行動中早已燃燒殆盡,當從皇城被丟出來那一刻,他只有一個想法,就是帶走孩子,可是正如老人所說然后呢?
他沒想過,他只是不想這個孩子重蹈覆轍,罷了。
荀義眼神又不自然向左右看了看,敷衍著,“當然是先帶他離開燕京。”
老太太苦笑了一聲,揭破了荀義的謊言,“其實是沒想過吧,三少爺,您和小姐都是我看著長起來的,您從小一說謊就愛左看右看,是怎么也改不了的毛病。”
荀義無言。
老太太搖了搖頭,苦澀道:“您走吧,三少爺。”
荀義的拳放開又攥緊,可最后還是死死的攥緊,他還想做最后一次努力道:“荀媽,您真打算看著王知行把她推入另一個火坑嗎?”
老太太護住小姑娘的手又是松了松,好像一不注意就能從小姑娘的身邊滑落,老太太默然以對。
荀義的眼中閃過希望,望著踟躕的老人,試探的再次道:“荀媽。”
老太太嘆了口氣,對著荀義道:“那你可曾問過了她嗎?”
說著話老人放開了王希然,小姑娘露出在荀義眼前。
荀義希冀的目光望向王希然,只見小姑娘死命的拽著老太太身后的衣服,雙眼緊閉,可依舊能看到滲出的淚光,她被剛剛舅舅癲狂的樣子嚇到了,她害怕極了。
荀義這次是真的愣住了。
半響,荀義似明白了什么,痛苦的笑了笑,把手輕輕撫在小姑娘的頭上,手里明顯能感覺到小姑娘的顫動,他閉上了眼,柔聲道:“對不起。”
說完,轉身向著門外離去。
門口一個老人默默的又躲了起來,只剩院中一個老太太緊緊抱住小姑娘,好像在為她剛剛的放手而愧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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荀義落魄的回到了荀家府邸。
一天,他跑遍了他能跑遍的所有門路,可無奈的發現除了荀三少爺這個身份以外,他只是一個國子監的副學監罷了,一個教書匠的他,認識的所有朋友也不過是清談文士,說到正事也不過是呵呵,再呵呵。
他依然舔著荀三少爺的臉去了姚府、賈府,不過也只是得了一杯涼茶!
數九天里涼茶,涼透了他的心。
荀家的老管家早就等候門口,看到了荀義的馬車,立馬上前道:“三老爺,大老爺在書房等你,說了,您回來就請您過去。”
車駕上的荀義,自嘲一笑,望著眼前的森嚴府邸,處處透著冷漠無情。
荀家的書房里,一個男人正在書架前,翻著書,不是讀,只是翻,每頁一掃而過,看個囫圇,正是荀家現任當家-荀理。
荀義走進了聳拉的腦袋走進了書房,看著荀理喊了一聲哥,默默的站到了一旁。
書架前的荀理一抬頭,冷嘲道:“呦,這不是荀家三老爺,荀義,荀老爺嗎?”
荀義默不答話。
荀理繼續道:“聽說今天三老爺,可是在咱燕京城了出了大風頭,剛從禮學閣頂了太傅大人,又去天祿閣怒罵太宰大人,真是好大的風光,嘖,這是怎么了,怎么現在,嘶,跟那喪家之犬一樣了呢?”
說著話,荀理拿著手中的書,幾步走到了荀義面前,歪著頭,看著荀義的側臉,嘆息了一聲,搖頭道:“這還是我們的三老爺嗎?”
荀義抬起了低著頭,憤怒的望向了自己的大哥,對視中,目光又軟化了下來,懇請道:“大哥,你就救救希然吧。”
“救?”
荀理憤怒的把手中的書拽向了荀義,“那可是皇后啊!別人想求都求不到的位置,就在你眼中如此不堪!荀義!你到底在想什么!”
“來人!把這個混賬,給我押進祠堂,無我命令,不準他踏出祠堂半步!”
“若是,若是他敢闖出祠堂,就給我打斷他的腿!”
荀理兇狠的眼神望著進來的家仆,眼中似透出了猩紅,家仆心驚膽戰。
荀義掙脫不過家仆的束縛,對著荀理喊道:“大哥,你就救救希然吧,他可是二姐的女兒啊。”
聲音如泣如訴,換來的只是上首人的冷酷無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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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房里,荀理撿起了地上的書,疲憊的坐到了軟塌上,對著門口恭立的老管家吩咐道:“常叔,明天備幾份厚禮,我去參見完太皇太后外,就去嚴家、姚家、程家、賈家走一趟。”
荀理停頓了一下,思量片刻,又道:“您再想想不要落下了誰家。”
老管家點點頭,在荀理的揮手中離去。
還要為他的笨弟弟擦屁股的荀理苦笑一聲,我荀家得多大的臉面去抗太皇太后旨意。
這可是立后!太皇太后與太宰的結親,身后有多大的利益互牽扯,他這個外人,哪能看的清。
都是各掃門前雪,熬一熬又不是不能過冬了。
荀理又想到王希然,這可是流著他荀家血脈的孩子,說不得自己也能從中分一杯羹?
自嘲的笑了笑。
腦海里又浮現了那個男人的身影,一切荀家恥辱的根源,每每看到他在他的上首而坐,他這個工相就如萬蟻噬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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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才在案牘里抬起了頭,瞧著滿屋明燈,和隱隱透進來的夜色,第一次感到了疲乏,抬起身,向著門外走去,他的身后,因為他的離開,滿屋的燈光,一盞一盞熄滅,終是明亮的光中掏出了一個陰影的圓,空空洞洞的黑暗。
一輛馬車就這月輝,向著皇城外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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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京城里的另一頭,一個邋遢的男人,別著一個酒葫蘆,搖晃著身子,推開了身旁攙扶的人,在優憐的歌聲中向著長街中走去,冷風吹起,消散了一些酒意,邋遢男人只是模糊的辨認了一下方向,又嘿嘿一笑,走入了黑暗里。
一南一北,卻好像去往同一個終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