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 南燕春
- 只此浮生
- 3213字
- 2020-11-01 08:29:42
王知行剛下了馬車,里巷里就傳來了跌跌撞撞的聲音,他向著聲音望去,看著來人的身影,苦笑的搖了搖頭。
身影走到近前,滿身酒氣,露出了得意的笑容,“師兄,我就知道今天你在家。”
說著話,納蘭不意就撲倒在他身上,王知行眼神里滿是無奈,手卻是緊緊摟住了納蘭不意下滑的身子,穩穩的接住了他。
.....
好不容易,王知行和薛叔才把納蘭不意搬進了屋里,王知行吐了口氣,多年不運動的身體,今天搬動個大活人,卻是累出了一身汗水,“薛叔,太晚了,您也去睡吧。”
薛叔看了看王知行,又瞅了瞅仰倒在床納蘭不意,也沒有客氣,“那好,老爺,您有事再叫我。”
薛叔出了屋子,王知行感知著溻濕后背,先給納蘭不意脫了鞋,又把納蘭不意掛在腰間的零碎摘下,放到了一旁,然后向著屋外走去。
.....
先去清洗一遍的王知行,端著一盆熱水,木盆上搭了一條毛巾,才回到了屋中,剛推開屋門,他就呆愣了片刻,問道:“怎么起來了?”
本應該在床上的納蘭不意,不知什么時候來到了桌子上,正一手杵著下巴,一手抱著酒葫蘆對著門口發呆。
納蘭不意傻傻的看著進來王知行的說道:“渴。”
說話間又對著酒葫蘆灌了一口。
喝完的納蘭不意,迷惑的看著葫蘆,使勁的搖了搖,聽著里面咚咚聲,又要大口灌去。
放下木盆的王知行,趕緊搶過了納蘭不意的酒葫蘆,納蘭不意還要爭搶,嘴里嚷著渴,王知行一看也不顧其他端起桌子上的水壺給納蘭不意倒上了一杯,不知放了幾天的水壺里,水乍的冰涼,可納蘭不意并不在意,喝完了杯中的水后,又搶過王知行手里的水壺,咕噔咕噔灌了下去。
一壺涼水下肚,納蘭不意腦子頓時清醒了一些,瞧著一旁的王知行,傻呵呵的樂道:“師兄!”
王知行寵溺道:“不渴了,就回去睡吧。”
納蘭不意頭搖得跟撥浪鼓一般,“我是來陪師兄說說的話。”
王知行皺眉,可還沒有拒絕,納蘭不意又道:“我知道師兄你心里苦。”
王知行嘆了口氣,“師弟.....”
可低著頭的納蘭不意好似并沒有聽到一般,對著他雙手抱住水壺,又說了一遍,“師兄我知道你心里苦。”
好似確定一般,納蘭不意邊說邊肯定的點點頭,只是王知行望著那納蘭不意輕輕撫摸的水壺,額頭崩了青筋。
“師兄你心里苦,我知道!”
看到手里的水壺沒有回答,納蘭不意聲音整個都高亢了起來。
王知行先是望向了門口,又回頭看著桌邊的納蘭不意,眼中無可奈何,沉聲催促道:“師弟,快去睡吧。”
“不。師兄你苦,你就和我說說,老憋著,難受!”
王知行看著眼前耍著酒瘋的師弟,無言以對,起身向著納蘭不意扶去,那知道帶著酒瘋勁的納蘭不意力氣這么大,一揮手,就把王知行推開。
納蘭不意抬頭沖著王知行喊道:“我要和師兄說話!”
納蘭不意的眼眶里已經染了一片紅色,王知行也生氣的坐了下來,一拍桌子道:“說。”
可在大的怒火怎么能嚇倒一個酒醉的人呢?
納蘭不意似是得了準許,兩手又抱緊了水壺,望著水壺眼睛里已經泛起水霧道:“師兄,都是我不好!若是我有定點作用,師兄也不會如此獨木難支。好不容易,好不容易可怎么就能出了差錯呢,都是我無用,更甚置小君上與不顧,以后,以后我納蘭不意有何面目去面對君上啊。”
“師兄,我對不起你,我對不起師父,更對不起君上。都賴我,都賴我,事事無成,事事無成啊!”
....
納蘭不意眼淚婆裟,對著水壺訴說著。
王知行剛剛想伸過去安慰的手,僵在了納蘭不意旁邊,黯然的放了下來。
“師兄啊師兄,你說振興納蘭家的還有希望嗎。”
....
“我納蘭不意又有何面目去面對納蘭家列祖列宗。”
.....
“師兄,你說話啊!”
.....
“你也嫌棄我是一個廢人嗎?”
.....
話語已經說不清楚,換來的只是陣陣嗚咽,淚水滑落嘴角,又順著涎水,侵濕了衣裳。
納蘭不意傷心的像是一個被拋棄孩子,抱著水壺的手不自覺的松了開來,嚎嚎大哭。
一只手輕輕的放在了納蘭不意頭上,柔聲傳來,“師兄不嫌棄。”
就像看到了慰藉,就像抱住了希望,緊緊抱住了眼前人。
心底的委屈,心底的不甘,訴囑與眼淚,奔瀉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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納蘭不意終是混混沉沉的睡去,王知行望著納蘭不意,滿是愛憐之色,可也遮不住那深藏于身體中的疲憊,桌上的酒葫蘆乖乖的立在一旁,靜悄悄的屋中,除了納蘭不意時不時的喃喃囈語,又靜悄悄起來。
王知行拿起了桌上的酒壺輕輕抿了一口,只是小到不能在小的一小口,酒涼似水,恰入愁腸,千回百轉,暈起了紅妝。
又是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納蘭不意搬回了床上,看著四仰八叉占滿了整個床的納蘭不意,王知行搖了搖頭,抱起了被子,向著書房走去。
書房里,雖然裹著被子,可還是有一絲涼意,躺下的王知行反而有些睡不著了,腦袋里不知覺放映著剛剛納蘭不意那場又哭又鬧的喜劇。
納蘭不意說了好多,一肚子酒意化成了一汪苦水,向著他傾訴了出來,他們的小時候,他們年輕的時候,他們的師父,他們的君上....還有個那個為他付出所有的女人,他安靜的聽著,他不覺得苦澀,因為里面曾有他的酸甜。
那能不愛呢,只是....夜色深了....
窗外,云掩月,愁入心腸時,窗內,淚成霜,思化半生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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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上三竿,納蘭不意才大夢初醒,懵懂著瞧著熟悉又陌生的臥室,腦子再漸漸回憶昨天的發生的事情,從落紅樓里出來,然后,然后就是一片空白。
在瞧瞧這臥室,師兄家?
納蘭不意揉了揉因為宿醉微微頭疼的腦袋,管他呢,又從桌子上找到了他的寶貝葫蘆,搖了搖,里面還有咚咚聲,納蘭不意輕潤了一口喉,心滿意足,感覺連頭疼都好了很多許多,別上了腰間的零碎,向著屋外走去。
門口,納蘭不意望著眼前這個絲毫沒有一點喜氣的院子,撇了嘴巴。
這時,荀姨從一旁廂房里出來,瞧著納蘭不意,調笑道:“呦,現在可起的不是時候,早飯太晚,午飯太早,只能餓著肚子嘍。”
納蘭不意轉頭一笑,喊了聲荀姨,沖著荀姨顯擺了下自己的葫蘆,不以為意道:“有酒就好!”
荀姨鄙夷道:“醉死你在酒缸里!”
納蘭不意洋洋得意道:“浮生大夢醉不知,唯有杜康解千愁。”
老太太切了一聲,納蘭不意搖搖晃晃的向著外邊走去。
老太太看著,趕緊喊道:“鍋里還給你溫著飯呢。”
納蘭不意提起了葫蘆,又喝了一口,拍了拍肚皮,又晃了晃腦袋,表示已飽,已飽。
老太太生氣的跺了跺腳,對著納蘭不意的背影喊道:“那也得洗把臉再出門唄。”
只見背影一刻不停,只是伸出手對著身后揮了揮,表示不用在意。
老太太更氣憤,挖苦道:“可也得回家換身衣服,人都餿了,臭出個豬圈味呢!”
院門前,原本瀟灑的背影,一個倉猝,差點措手不及摔了個狗吃屎,好險扶住了院門穩住了身子,回頭對著老太太,燦爛一笑,對著老太太意義不明的高聲喊道:“天下唯我!”
可是說完,不管老太太奇怪的眼色,貓著身子,就向著院門外逃也似的跑了出去。
稀里糊涂看著消失的背影,老太太臉色頓時難看。
這時,院門外,納蘭不意的聲音又傳了過來。
“獨樹一織。”
聲音在內外院回蕩,那難看的臉色上勾起了一抹欣然。
真是誰入相思入我夢,公子不意遲遲空。
確實疼煞人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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壽安殿,徐太后瞧著荀理退去的背影,露出了一絲嘲諷笑容。
宮外,荀理摸了摸頭上冒起的虛汗,嘆了口氣,他是不請自來,卻不是來請罪的,他只是來匯報工作,事無巨細,詳致入微,就連他那工司里雞毛蒜皮的小事,都吐露個干凈,才得了一句不錯,‘荀工相,事謹慎,干才強’的評價,得以脫出了宮殿。
他相信屋子里的那位早就明白了他的意思,他闖下的亂子的弟弟,也算過了最重要的一關,想起了祠堂里的弟弟,荀理又有種恨鐵不成鋼的感覺,不過也好,至少活的比他活的更有個人味。
荀理一擺袖子向著宮外走去,他相信,不消片刻,工司工相荀理主動去往壽安宮,并且呆了半個時辰的消息會傳遍所有有心人的耳朵,不過他不擔心,那就是他要的結果,雖然不愿,亦不錯呢,畢竟背靠大樹好乘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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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也只是一天,燕京城里就沒有了閑言碎語,喜慶勁卻要比前幾天的國祭大典,有過之而無不及,因為他們的小皇帝馬上要立后了,這也意味著,很快,很快,小皇帝就會真正的走上這片舞臺,去行使他與生俱來的權利。
有心人欣喜異常,無心人異常欣喜。
只有一個人還在處于懵逼狀態,那就是處在事件中心卻好似又與他無關的趙瑞,不對,也許還有坐在他一幫的姐姐趙青鳥。
趙瑞瞧著用幽怨又憐憫眼神直望著他的趙青鳥,突然感覺手中的綠豆糕,它怎么不香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