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這就是希望的顏色
- 薄暮歸路
- 王大炮
- 8678字
- 2020-12-07 09:12:38
一聲巨響在清晨的空氣中炸開,這是大門被撞開造成的,地上的灰塵被倒下的門板激起,飛揚的塵土在朦朧的光線下迷幻但沉重,好似當(dāng)天空中的陰霾,蘊含著即將到來的風(fēng)暴。屋內(nèi)的人并沒有被嚇到,事實上他們早有準(zhǔn)備,埋伏在門兩側(cè)和吧臺后,做好了最壞的打算,準(zhǔn)備放手一搏。一個玻璃煉金瓶被扔進來,旋轉(zhuǎn)的透明瓶身中可以看到正在起著劇烈的反應(yīng),落到地面的一瞬,碰撞使得容器裂開,里面的氣體與空氣糾纏在一起,一陣劇烈的閃光從中爆發(fā),來不及回避目光的人都陷入了痛苦的短暫性失明之中。等待已久的士兵闖了進來,清一色的棕色制服,仍站著的屋內(nèi)之人開始反擊,激烈地戰(zhàn)斗在并不寬闊的屋內(nèi)展開。
同樣的一幕在后門上演,不過這邊焦土的既定方案并不順利,對方反守為攻,早一步?jīng)_出來,數(shù)量雖然不占優(yōu)勢,但個個勇猛頑強,一臉至死方休的氣勢。士兵舉起方盾組成盾墻,并不想放過一個抓捕對象,他們的對手沒有畏縮,熟練地沖撞打亂了焦土的陣型,把戰(zhàn)斗演變?yōu)榛鞈?zhàn)。
戰(zhàn)斗越演越烈,情況有些失控,在原先的計劃中,逮捕對象預(yù)計也就十人以內(nèi),所以帶了兩倍以上的兵力準(zhǔn)備速戰(zhàn)速決。未想一下子竟然沖出十幾人,而且遭受的抵抗程度也遠(yuǎn)超預(yù)計。對付暴民的沖擊的大型方盾在小巷混戰(zhàn)中已然成為負(fù)擔(dān),基本都被丟棄在旁,參與行動的焦土士兵已有三人受傷,局面開始不穩(wěn)定。焦土指揮官有些焦急,立即打了個手勢,士兵開始后撤,埋伏在一邊的兩名連弩手抓準(zhǔn)機會一通掃射。反抗的敵人幾乎全部倒下,弩箭大多射在腿部,足以讓傷者失去戰(zhàn)斗力,有一人見大勢已去,撒開腿往另一邊逃跑,連弩手沒有給他這個機會,又是連射,那人倒下后再沒有動彈。
前門的戰(zhàn)斗以同樣的方式收場,城鎮(zhèn)衛(wèi)隊協(xié)助焦土把犯人悉數(shù)押走,不論是否活著,并且安排人手打掃現(xiàn)場。有幾戶居民被吵醒的,但見到那棕色的制服,都連忙躲回屋內(nèi),將門窗關(guān)得嚴(yán)嚴(yán)實實,不想沾染任何關(guān)系。
在街對面的隱藏著一人目睹了全過程,他親眼見到了這個驛站在一會的功夫就被搗毀,立刻收回身體,帶著滿腔的憤怒迅速離開。“布索尼違背了約定!”他內(nèi)心咆哮著。
在目睹了貓雨的據(jù)點被鏟除后,卓庫洛在棋譜鎮(zhèn)又躲藏了兩天,他抱著試試看的想法希望能聯(lián)系上達魯昂,可這唯一的機會也被在眼前被摧毀,現(xiàn)在更是因為森嚴(yán)的戒備而被困在此地,難以脫身。唐西貓有些后悔,自己出身于此,這里明顯會被作為重點關(guān)注對象,現(xiàn)在可謂是自投羅網(wǎng),現(xiàn)在只得藏匿在一家酒店的倉庫之中躲避,等待風(fēng)頭過去再逃離此地。
一天后的深夜,落魄的青年正伏在橫梁上窺視外面的情況,整個城鎮(zhèn)的警衛(wèi)比他離開時多了整整一倍,三人一組的巡邏隊有序地按照規(guī)劃好的路線走遍每個角落。
“好樣的,這都快成正規(guī)軍了,而且其中還有焦土的人。”卓庫洛忍不住咒罵。但他知道這還遠(yuǎn)沒到該絕望的時候,一旦摸清士兵的巡邏路線和時間規(guī)律,他就打算離開。
又過了一天,時機差不多了,米托卡蘭在一組焦土小隊走過后從氣窗翻出,輕輕落到地面,由于哨塔上都有衛(wèi)兵,所以只得放棄他鐘愛的屋頂線路。棋譜鎮(zhèn)對他來說可是再熟悉不過,在主場玩獵人與獵物的游戲不會帶來更多壓力,青年注意與前方的衛(wèi)兵保持距離,一邊靠近城墻。通過前幾晚的摸底,士兵的巡邏路線已經(jīng)完全熟記,在夜幕下的小鎮(zhèn),卓庫洛就好似領(lǐng)地巡邏的野獸,謹(jǐn)慎而自在,魔法鞋的特性也給了他很大的幫助,即便大幅度地跳躍都沒有一絲聲響。鎮(zhèn)西區(qū)的變化很大,可主要街道還是老樣子,他繞開主街,在這里巡邏線路的交叉最多,盡量選擇小巷向北門靠近,他記得在那里附近城墻有一處缺口,鎮(zhèn)中河就在不遠(yuǎn)處匯入護城河,從那里最容易突破。這條原本僻靜的路上,幾處小倉庫已經(jīng)全部拆除,取而代之的是酒店和窯子,即便在現(xiàn)在這個時間點,里面還有不少房間映射出昏暗的燈光,糜爛的氣息伴隨著刺鼻的香味,混入曖昧的燈火中變成了奇怪的保護色。
城墻就在眼前,缺口已經(jīng)修繕,唐西貓無奈的搖搖頭,“看來必須要下水了。”
來到鎮(zhèn)中河出口后,年輕人徹底絕望了,那里不僅有焦土士兵親自把守,而且河道上建造了橋頭堡,橋下放設(shè)了鐵閘,從水內(nèi)根本沒有機會突破。卓庫洛在暗處仔細(xì)觀察,橋兩邊各有三名士兵,橋上還有三名手持連弩的焦土士兵。他很憤恨,潛進棋譜鎮(zhèn)的時候明明還沒這兒多守衛(wèi)的,開始盤算是不是能殺死對方,這并不是沒有機會,但他對一個人拉起鐵閘沒有自信,即便可以,也不可能在下一股巡邏到來之前完成,這個險沒有冒的必要。焦躁的卓庫洛無計可施,失落地回退,打算回到藏身處再作打算。唐西貓算準(zhǔn)時間慢慢回撤,又到了剛才的煙花之地,他有一些分神,倒不是被這里的氛圍影響,只是總不自覺地為之后的出路而擔(dān)憂。就偏偏在這時刻,面前的一扇門突然打開了,他差點撞到正從里頭出來之人。
“臭小子,嚇?biāo)牢伊耍 蹦侨似瓶诖罅R,“找打是不是!”
青年低下頭,把手按在刀鞘上,用大拇指按住慢慢推出刀,右手已經(jīng)蓄勢待發(fā)。
忽然另一個姑娘的聲音響起,“哎呀,對不起,對不起,他是下一位,不好意思嚇到你了。”
“哦?這小鬼頭?哼!大半夜鬼鬼祟祟,你小心惹火燒身哦。”男人啐了口唾沫,罵罵咧咧地走了。
卓庫洛還沒弄明白怎么回事,就被女子不由分說地拉進屋內(nèi)。少女小心地左右張望,輕輕地關(guān)上門,她回過神的一瞬,唐西貓終于認(rèn)出對方,是那位在休息站偶遇的艾波克羊族女孩,艾瑞莎。
“艾瑞莎,是你。”
女子莞爾一笑,“是啊,沒想到這么快就能再見面了呢。你怎么弄成這個樣子?”
青年看了看自己,渾身臟兮兮的,披著破布斗篷,模樣實在是不堪。“說來話長,我在這里不能久留。嗯,你有吃的嗎?”
“啊,當(dāng)然有。”艾瑞莎連忙起身跑到廚房,端出了一份半盆蒸蛋糕和一碗肉湯。“我這里只有些粗糙的食物,你不會介意吧?”
卓庫洛不明白對方為什么要這么說,他已經(jīng)餓得可以吞下盤子,就眼前而言,這些東西就是世上最棒的美味,只是出于禮節(jié)還是規(guī)矩地用餐。“不,當(dāng)然不,已經(jīng)非常好了,真的。”
“我只是在這么想,因為你是火燒云的軍人,所以可能不習(xí)慣我們這些下等人的食物。”
唐西貓慢慢咽下口中的食物,“不再是了,出了些意外。”
“所以說,傳聞中那些焦土士兵正在尋找的唐西貓族青年就是你?”
這下米托卡蘭徹底停下來,他盯著艾瑞莎,雖然后者應(yīng)該是位善良的姑娘,可在這節(jié)骨眼上誰都不能相信。青年看了看盤中的食物,吃上去沒有什么異樣,想到對方只是位平民,照理弄不到什么特別藥物,緊張的心松了口氣。他繼續(xù)警惕著女子,用沉默等待她的下一句。
“真的是你嘍。”羊族少女睜大了她們種族那特別的長形瞳孔,壓低聲音,“他們到處在找你,你還敢在外面亂晃,這真的是太冒險了!”
“我必須得想辦法離開,有一個人在等我。”
艾瑞莎眨巴著大眼睛,“是一位女孩嗎?”
“是的,她現(xiàn)在的處境非常危險。”
女子用手撐住下巴,臉上露出向往的表情,“真是令人羨慕。那你找到離開的辦法了嗎?最近這里的警衛(wèi)增加了好多啊。”
這句話戳中了他的內(nèi)傷,自己都不自覺地嘆氣,“還沒有,但我遲早會找到的。”
“那你就先在這里留下來,直到想出辦法吧。我這兒很安全,只有我的弟弟妹妹,你見過他們,而且還不會讓你餓肚子。”
“可你這里一直有客人來吧。”說出這句話卓庫洛就后悔了,他看見艾瑞莎羞愧地搓著手,低頭不語許久。“對不起,我說話太笨拙了。”他沒想到一時心直口快會給一位剛才無私幫助自己的人如此羞愧難當(dāng),可是說出的道歉只能那么干澀,聽上去一點誠意都沒有。
“不,不,沒有的事,我都只在這里,工作,不會去樓上孩子們那里。今天太晚了,你要不現(xiàn)在沙發(fā)上對付一晚吧,明早我再收拾。“說完艾瑞莎就匆忙端著吃完的盤子走進廚房清洗。
卓庫洛氣惱地錘了自己大腿一拳,他本想離開,可是自己實在太累了,那張普通的沙發(fā)看上去竟如此有吸引力,讓機警的青年才把頭放上去就沉沉地入睡了。
“喂,你看,你看!”
“他的胡子真的好長哦。”
“何止胡子長啊,臉上的毛都很長。”
“你別摸啊,把他弄醒怎么辦?”
“怕什么!他睡得那么死,到現(xiàn)在都沒醒,你看,嘴巴還張那么大。”
“可是姐姐說了,不要打攪他,要是被姐姐知道的話,她要說我們的。”
“你就是這么膽小,我又沒怎么樣。你瞧他頭上戴的那條頭巾,烏黑烏黑的,看上去很奇怪哦。”
“上面還有紅色的條紋,好漂亮的感覺。”
“漂亮嗎?我從來沒見過這樣的綢緞,一定很貴吧,我想摸摸看。”
“不要啊,會被姐姐罵的。”
男孩的手剛伸到半空中,就被一把握住。睡夢中的青年這才醒來,閉上嘴巴,睜開眼睛,搖搖晃晃地沙發(fā)上坐起來,視力尚沒有恢復(fù),看出來模糊一片,眼前的兩個人影好一會才看清,是一男一女兩個羊族小孩。卓庫洛認(rèn)出了他們,正是艾瑞莎的妹妹和弟弟,他們瞪大著眼睛,女孩眼中滿是驚慌,男孩雙眼已經(jīng)通紅,淚水在里面打轉(zhuǎn),他這才注意到自己緊緊抓著男孩的手,立刻放開。
氣呼呼的小男孩馬上沖上二樓,小女孩見狀低聲說,“對不起,哥哥。”也跟了上去。
卓庫洛還沒有完全從睡意中解脫出來,他呆滯地坐在沙發(fā)上好一會,才眨巴著眼睛站起身。木桌上放著四個煎餅,還有一杯奶,青年舉起杯子喝了一大口,隨后抓起煎餅狠狠咬開,里面還是肉餡的,他接連吞下三個,滿足地靠在椅子上。再次舉起盛牛奶的杯子時,他忽然想到,不知道有多少惡心的男人用過這個杯子呢,考慮了一會重新放下。
唐西貓環(huán)視整個底樓,整個房屋的木板陳舊,上面的漆面斑駁,一看就是很久沒有裝修過,家具和裝潢都維持在最簡單的水準(zhǔn)。盡管如此,簡陋的屋子也無法掩蓋主人的良好習(xí)慣,家私擦拭得一塵不染,廉價的銅鏡清晰映人,餐具水杯整理得僅僅有條,還有不少手工制作的裝飾品,在這不大的空間內(nèi)努力營造出家的味道,除了正對大門的那間臥室,里面的那張大床。卓庫洛知道艾瑞莎的營生,非常清楚每天晚上在那里要重復(fù)發(fā)生幾次那樣的事情,在他看來這十分諷刺,這和他想象中的工作場所太不一樣,并非能直接聯(lián)想到,太像普通人家了。
出于禮貌,暫住者將自己的餐具洗了,趁著小孩都在樓上,他在屋內(nèi)晃了一圈,覺得吃白食實在過意不去,可是錢都給了自己養(yǎng)父,于是決定至少做些家務(wù)。青年先將擺開的物品全部按類歸置好,然后找來掃把天花板和地面全面清掃一遍,最后留意到墻上的燭臺有一邊松垮了,就順手翻出工具給釘好,他就像尋找藏錢處的吝嗇鬼那樣尋找任何需要修補的地方,一一進行加固。全部收拾完,卓庫洛已經(jīng)精疲力竭,這不是他的強項,所以甚至沒有欣賞一下勞動成果就躺回沙發(fā)上一動不動了。
就在這時,這家的女主人回到家中,手上拎著的布袋中裝滿了食物,“啊,你醒啦,那兩個小家伙沒有吵你啊,這真是個奇跡。早餐吃了么?我這就準(zhǔn)備午飯。”
“真的是非常感謝,要接受你如此大的幫助,我真有些不好意思。”
“你太客氣了。”艾瑞莎圍上圍裙,十足一位賢惠的小婦人,實在難以和傳統(tǒng)中的娼妓形象聯(lián)系起來。“呀,你把餐盤都洗了,以后這種事留著,都是婦人家的活。”
“沒事,什么都不做,我也不習(xí)慣。”
“都是粗人的活,你做也不合適。”
“不,我也只是普通村民家的孩子。”
“誒?真的?”女孩驚異地斜過身看來,“我第一次見到你的模樣,一直以為是貴公子呢。你是怎么加入火燒云的呢?我不是說那樣不好,只是我不太喜歡這個組織。”
“是嘛。”卓庫洛笑了,“我也不太喜歡。”
“那你為什么要加入他們?你看起來一點都不像他們中的一份子,和大家說的太不一樣了。”
青年回想了一下前因后果,嘆了口氣,“說來話長。”
“但是現(xiàn)在好了,你已經(jīng)退出火燒云了。”
唐西貓聽到這話覺得很好笑,平心而論,自己一天也不愿意在火燒云里待下去,可眼前的一切看起來一點都不好。如果硬要找什么值得一提的好處,那就是這幾天頭巾的惡魔似乎沒有騷擾自己,這是個意料之外的福音。
艾瑞莎見對方一直沒有說話,放下手中正在清洗的蔬菜,回頭瞧了瞧,那位英俊的青年雙眼直視前方,似是在看什么,雙眼卻毫無焦點,應(yīng)該是在想心事。自己一定是太羅嗦了,姑娘在心里責(zé)怪自己,安靜地準(zhǔn)備著午飯。
這是一頓普通但用心的午餐,從菜肴的味道可以得知女主人的口味很淡,食物原料的搭配顯示出明顯的健康飲食風(fēng)格,只是對青年來說,口味太淡了,而且,肉也很少。當(dāng)然,身處如此的環(huán)境,他實在是沒有資格去抱怨什么的,即便是內(nèi)心的一絲念頭,都會讓這個白食者有罪惡感。因為卓庫洛,兩個孩子被安排坐在小茶幾上用餐,不用可以去看,唐西貓都能感覺到貝爾特的怨氣,他的鼻息像牛族人一樣重,氣乎乎地把食物塞進嘴里,故意很大聲地咀嚼。露西對這位來客更充滿善意的好奇,每次注意到卓庫洛在瞧她時,都會露出甜甜的笑容,她似乎很高興家里能有一位并非生意上的客人。她很像姐姐,艾瑞莎現(xiàn)在的境遇其實令米托卡蘭倍感同情,而這位姑娘依然表現(xiàn)出良好的家教,在用餐時安靜且文雅,最多也只是用笑盈盈的目光交流,偶爾說話,便是招呼客人多吃點。
唐西貓有些后悔,身邊如果還有那些錢,也許能幫助這可憐的姐弟,所以在話語上他諸多回避,害怕深入交流只能帶來更多自責(zé)。
用好餐后,姐姐麻利地收拾完剩菜和桌子,就讓露西帶著貝爾特與卓庫洛上樓,機敏的唐西貓注意到艾瑞莎對妹妹使了一個眼色。即使內(nèi)心好奇,卓庫洛還是壓了下去,他配合地走上二樓,內(nèi)心一直在留意著樓下的動靜。
二樓的裝修比底樓簡單許多,因為嚴(yán)格來說,這里充其量也就是個閣樓,心思到時一點都不少,小窗臺上的盆栽和幾個布娃娃讓這小天地充滿童趣。兩張小窗擺在窗口兩旁,床上已經(jīng)鋪疊齊整,每張上面都有兩三樣小玩意,以此可以知道床的主人是誰。貝爾特一上來就跳到床上,抄起木質(zhì)的玩具劍,在那里一個人玩耍,一邊揮舞還煞有介事地呼喊,仿佛真的在與敵人廝殺。
露西牽著卓庫洛的手做到她的床上,眨巴著大眼睛看著客人,“卓庫洛先生,請坐。”
“啊,哦。”青年有點不好意思,不過閣樓實在太矮,還是坐著更好些。
“你想認(rèn)識一下我的朋友嗎?”
“嗯?好啊。”
女孩歡喜地從枕頭后面拿出兩個做工簡單的娃娃,把它們舉到唐西貓面前,“瞧!這是邁克和凱羅爾!他們是一對兄妹!”
卓庫洛有點哭笑不得,只是看到露西純真的眼神,讓他的內(nèi)心急速地變的柔軟。“哈,我猜猜,這個短發(fā)的是哥哥邁克,長發(fā)的是妹妹凱羅爾。很高興見到你們。”
“他們也很高興見到你,卓庫洛先生。”女孩高興地晃晃玩偶。
“哼。”正在一邊玩的弟弟發(fā)出一聲不屑的笑聲。
“他們這是準(zhǔn)備出門嗎?”唐西貓認(rèn)真地問。
“不。”小姐姐將兩個娃娃抱在胸口,平躺到床上,“他們我一樣,剛用過午餐,準(zhǔn)備睡個午覺呢。”
“哦,哦,那好,請他們不要在意我,我一定會小心不打攪他們的。”
女孩轉(zhuǎn)過身,甜甜地看著對方,“好的。”
卓庫洛回報以微笑,他看了看專心耍劍的貝爾特,裝作漫不經(jīng)心地走近,神秘地說:“你也許可以成為一名劍術(shù)大師,但是前提是你的重心應(yīng)該放低一點。”
男孩停下來,迷惑地看了看自己,“你會用劍?”
唐西貓故作驕傲地?fù)P起下巴,拍了拍腰帶上的兩把武器,“當(dāng)然,不然你以為我是做什么的?”
“可你連飯都沒地方吃。”
這句話把卓庫洛嗆到了,急忙舉起手加裝咳嗽,順便掩飾泛紅的臉頰,“唔,武藝的強弱和貧富沒有什么關(guān)系,不是嗎?”
“嗯,也是,那你說的重心放低是什么意思,我不太明白。”
“你想要我教你么?”
“當(dāng)然,如果你真有說的那么厲害的話。”
“好。”唐西貓走到男孩身邊,一手壓住他肩膀,一手扶住腰。“把腰桿挺直,膝蓋彎曲,直到大腿幾乎放平。嗯,這樣就有點樣子了。”
他剛把手松開,貝爾特就跌倒在床上。
“這太難了。”男孩抱怨道。“我根本不會。”
“哈,別胡扯了,我看著對你根本不算什么,只要練習(xí)幾天,你就能輕松做到了。”
“真的嗎?”
“習(xí)武之人怎么會欺騙小孩子?如果你學(xué)會了,我或許會答應(yīng)教你幾招絕招。”
“真的?”男孩高興地蹦下床,忽然又安靜下來。“可是我連把真的劍都沒有,只有一把玩具,這根本保護不了姐姐。”
卓庫洛彎下腰,拍拍貝爾特的肩膀,“別擔(dān)心,等你再長大一點,我就給你一把真正的劍。”
“啊!”貝爾特臉上露出難以置信的欣喜,“一言為定?”
“一言為定,為了表示男子漢的承諾,我們來擊個拳。”
“好!”男孩立刻鄭重其事地握拳在卓庫洛舉起的拳頭上打了一下。
卓庫洛又和貝爾特聊了一會,聽到樓下傳來開門的聲響,這是他等待已久的信號,立刻將手指放在唇上示意男孩安靜,對方非常聽話地閉上嘴巴。唐西貓輕聲走向樓梯,把頭放低,探出半個身子,準(zhǔn)備一探究竟。來者是個男人,已經(jīng)背對著樓梯坐下,個子中等,背影瞧上去比較寬闊。
來人自顧自倒了一杯水,喝了起來,“快拿些東西來吃,我都要餓死了!你這個蠢婆娘!”
這個粗糙的嗓音勾起了窺視者的記憶,從前聽到過,他一下子想起來,就是那個齷蹉的人販子努爾唄,就是他帶艾瑞莎他們離開了哈德里越省。一想到這男人的嘴臉,唐西貓不自覺地皺起眉頭。
艾瑞莎驚恐地立刻跑到廚房,拿了些菜與酒水出來。
男人“嘖”了一聲,“你就不會買些好吃的東西嗎?整天整些破玩意,給你的錢都去哪兒了?”
“對不起,努爾唄先生,你知道的,我需要省錢。”
“哼。”男人邊吃邊罵,“你到時有意思,還想供弟弟讀書,娼婦還想有個讀書人的弟弟,大笑話!還不如多吃點,多賺點錢,像你們這種賤貨,沒餓死就算不錯了。異想天開!”
艾瑞莎沒有說話,她站在一邊,從唐西貓這個角度看不到。
“昨天我介紹來的兩個客人都來了吧?”
“都來了。”
“你可都給我服侍好了,小賤人!錢呢,這幾天的錢!我想想,一共是十二個,每位你給我一半,總共九十個托比。”
“努爾唄先生,能不能少收點,這里的租金挺貴的,而且我還有兩個……”
話沒說話,中年男人一下踢開椅子,響亮的“啪”一聲,接著是人摔倒的聲音。
那個下三濫打了艾瑞莎,卓庫洛原本只想確認(rèn)自己有沒有被出賣的可能,可現(xiàn)在被眼前的一幕激得怒不可遏,手中握著的黑鎏泉刀不住地震顫,他真想馬上沖下去宰了那個混蛋。但現(xiàn)在不是時候,這時候露面,只會給艾瑞莎帶來更大的麻煩,他強壓住怒火,并且擋住了充滿好奇的貝爾特。
“臭婊子!你還給我談價錢?你忘了是誰帶你離開了哈德里越?是誰給你介紹生意?沒有我,你早就被當(dāng)做亂黨處死了!不知好歹的東西。”
片刻,一只錢袋被放到桌上。男子不耐煩地拎起來,塞進外套的內(nèi)側(cè)袋。“下次別再惹我生氣了,讓我看看你的臉,一定很疼吧,我也不想的。你也知道,我有時候太過急躁,瞧瞧你那可愛的臉蛋,我犯了多大的罪孽啊,這可是你最大的本錢啊,快去拿快毛巾敷一下,可別腫起來了。”
努爾唄見艾瑞莎不動,用力一敲桌子,“快去!不論我說什么你都要立刻給出反應(yīng)!”
然后又是一陣急忙的走動聲。
“我說,我可愛的艾瑞莎,你知道客人們怎么對我評價你嗎?”
“不曉得,努爾唄先生。”
“他們都喜歡你的年輕,你的美貌,可他們都和我抱怨,說你在床上像條死魚!你真的有用心做嗎?剛才你還口口聲聲說什么藥攢錢照顧弟弟妹妹,事實呢,你根本沒有為此努力,完全沒有投入進去,只要你哪怕多用心一點,都會比現(xiàn)在多賺兩倍。現(xiàn)在客人都寧可去找那些年紀(jì)稍大一點但是經(jīng)驗豐富,熱愛工作的女人了。”
“對不起,我會注意的。”
“對不起?道歉能彌補我的損失?”
“你來這里也有段時間了,這點事情怎么還做不好?還是?還是說你缺乏一點指導(dǎo)啊,啊?”
“我沒明白你的意思,努爾唄先生。”
“看來你是有點遲鈍,我今天親自來教教你吧。”
“可是,等等,不要這樣。”
“呸!婊子還裝?你今天要是表現(xiàn)好,我或許可以考慮以后多分你點呢。”
“等等,等等。”
躲在樓梯角的人內(nèi)心極度煎熬,若是現(xiàn)在沖下去將對方大卸八塊,會使他十分愉悅。幸好卓庫洛的大腦還在運轉(zhuǎn),他故意用刀鞘用力敲下地板,壓住喉嚨粗聲嚷道:“你干啥啊!這么久還不上來!錢都收了!是他在找事嗎?”
這一嗓子吼出來起到了效果,努爾唄愣了一會,才回過神看著艾瑞莎,“你現(xiàn)在有客人?”
“啊,啊,是的。”姑娘一下子反應(yīng)過來,明白了背后的用意,“是的,他在上面等了有一會了,我原以為你拿了錢就走的。”
“這么早就有客人了?”努爾唄又把目光回到通往閣樓的樓梯。
“是,是的,他是衛(wèi)兵,晚上要巡邏。”艾瑞莎自己都不知道如何編出這么個理由來。
“哦?在上面?”
“嗯,嗯,他說下面太亮。”
樓上又傳來的擊打地板的聲音,這一次卓庫洛把短劍拔出來直接刺在木板上。
努爾唄聽明白了聲音的由來,松開抓住女孩的手,“這是件好事,你知道主動接生意了,那我就告辭吧,下次再見吧,我的姑娘。”
男子說完用粗糙的大手捋過姑娘臉頰,換來對方一陣哆嗦,露出自以為挑逗的笑容,略有不甘地走了。
艾瑞莎拖過窗戶確認(rèn)努爾唄已經(jīng)走遠(yuǎn),立刻沖上閣樓,受驚的露西和貝爾特立刻沖進她懷中,姐姐憐愛地抱住兩人,她的目光向青年望去,對方也溫柔地看著她。
“謝謝你,卓庫洛。”
“沒什么大不了的,我本來就不喜歡他。”
“你真是太聰明了,我剛才一直害怕他會那樣做,心都快跳到嗓子眼了。”眼中帶著淚花的女孩激動地說道,“真沒想到我們騙住他了!”
“我不知道他會不會上來。”
“啊?真的?”艾瑞莎不可思議地看著青年。“那萬一他上來呢。”
“那我只好殺掉他。”卓庫洛一臉認(rèn)真。
艾瑞莎明白對方?jīng)]在開玩笑,原本微笑的表情變得有些僵硬。
貝爾特抬起頭興奮地拉住卓庫洛的衣服,“他說的是真的,姐姐。卓庫洛是個大俠,他說會教我武藝吶,他能保護我們。”
有些被嚇到羊族少女還沒緩過神,呆呆地看著弟弟。
“姐姐,你瞧,他頭上戴著的黑色的頭巾,一看就是很厲害的人物。”
卓庫洛拍拍貝爾特的肩膀,“你瞧你姐姐穿著一身雪白的衣服,一看就是很溫柔的人呢。”
“嗯,姐姐最好了。”貝爾特用力點點頭。
艾瑞莎有些不好意思,但瞧見弟弟與卓庫洛相處如此融洽,格外感動,她感激地向青年點點頭,雖然對他還不算了解,可是這一刻,那副冷淡外表下所隱藏的絲絲溫暖,是如此顯而易見。這一刻,少女心中竟然萌發(fā)出星星點點的遐想,這道思緒在她的內(nèi)心胡亂沖撞,但很快,被及時發(fā)現(xiàn)的艾瑞莎緊緊按下,她低下頭,將緋紅的臉龐貼在妹妹頭上,這是她離開家鄉(xiāng)這么多天后,頭一次感到如此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