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西山賊寇
- 慰風塵
- 酒醉西嶺
- 3815字
- 2020-11-01 09:25:36
“是吳大俠么?!”燕然怔怔地說道,“他的刀好快......快到我都沒有看清楚......”因為一時的震驚,燕然的話竟有些結巴。
何解上前一步,拱手說道:“多謝吳大俠出手相助,小女才得以平安。”
“大人不必如此,路見不平拔刀相助是我們江湖人的規矩,何況大人曾有恩于在下......區區小事,何足掛齒。”劍疤刀客吳三恢復了那副憨厚的模樣。
何解點了點頭,感慨于這江湖還是那個熟悉的江湖。
燕然和何憂見麗兒沒事,就跑到婧兒那邊,好在沒有什么大礙,只是昏了過去,連皮外傷都算不上,這才安心下來。
樹林里,窸窸窣窣的樹葉聲。有個人在偷偷看著他們,一個不慎踩斷了一根樹枝,發出“咔嚓”的清脆聲響。
“是誰!是誰在那里?!”何憂警覺地喊道。
樹林里的人聽到喊叫聲,知道自己被發現,便一溜煙地跑遠了。
何憂剛要跑過去追那人,吳三卻說道:“公子,不必追了,他是去向那群山賊通風報信的。這是他們的規矩,怕遇到意外,所以都會留有暗哨,放他去吧!”
“那是暗哨?是去通風報信的?那還不攔住他,他們再來怎么辦?”燕然不光對剛才的事情心有余悸,而且詫異于吳三的態度。
“來了正好,他們今日不來,明日我也得去找他們!”
吳三臉上肌肉繃緊,手中握著的彎月刀咯咯作響,恨恨道:“干了這么多害人的勾當,官府不管,我這人的刀得管。”
何解理解這種人的行事作風,既然他已決定,何解也沒有再說些什么,只是朝燕然使了個眼色,示意他不要多言。
“那些狗雜種過不了多久就會趕到這里來,大人和令郎、令嬡暫且先躲一下吧。”
“不急!”何解神色肅然,略一躊躇后便微笑著朝何憂擺了擺手說道,“憂兒、燕然,你們把你們妹妹先送回馬車上吧。”
何憂和燕然柔聲喚醒了婧兒,此時的婧兒神志還不是特別清楚,待睜眼見到的是大哥、二哥,心里感覺一陣陣委屈,“哇”地一聲哭了出來。
憂兒眼看自己的妹妹險些遇難,心中酸楚不言而喻,撫了撫她的腦袋,安慰道:“都過去了,以后有哥哥們在,婧兒和麗兒不會再受半點委屈。”
待婧兒恢復平靜后,兄妹四人便朝馬車走去。
馬車本離小溪不遠,當時卻感覺好似隔著千重山萬重水,等把妹妹們抱上馬車,燕然和何憂又將馬車停在離刀客不遠處,剛好能夠透過茂密樹林看到何解和吳三二人。
刀客緩慢地朝何解走去,站在何解面前,思慮良久。
何解也不問話,只是靜靜的等著吳三開口。
“大人,賊寇來了,別動手可以么?我端詳過大人的手,那個手繭是長期握劍來的吧......而且從您走路的步伐和神態便能看出您的修為并不低,至少是玄天境水準,我知道我在您面前還是后生晚輩,不敢班門弄斧......”
“可是小米的仇,我想親自為她報......”吳三說到最后神情難免落寞,一雙眼睛略帶奢望地盯著何解,生怕他一口回絕自己。
“吳大俠,想做什么隨你便是,劍我也已經很久沒握了......手生了,怕是想幫忙也是愛莫能助吧。”何解揮了揮衣袖,回道。
劍疤刀客吳三裂開嘴笑了笑,點點頭,心滿意足。
兩人沒有再多言語,只是靜靜地等著賊寇的到來。
馬車上。
“大哥,你說爹爹在和吳大俠說什么?”燕然透過馬車軒窗向外望去。
“我也不知道,應該只是敘敘舊,聊聊天吧......”
燕然心里清楚,昨天才相識的兩人,有多少舊事能敘呢?又有多少天可聊呢?可燕然不知道的是,如果兩個人志同道合,自然是相見恨晚,如果兩個人互相懂得,也無需許多言語。
此時西山的賊寇山寨里炸開了鍋,坐堂上的劉四氣得上氣不接下氣,粗壯的手臂不停地捶打著座椅扶手,終于在一次用力過猛之后,那座椅散架開來。
剛才被殺的山賊里就有回來報信的小賊的哥哥,前者回來添油加醋地亂說一通,想盡一切壞話,全往劉四身上扣,生怕劉四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其實這小賊心理抓得到位。無恥小人,無所不用其極,越是卑賤之人越是看重別人對自己的看法。像劉四這種,自然不會例外。劉四這次全員出動,以往有人勸說的時候,還有一句沒一句的聽點,這次提出反對的全都成了刀下亡魂,算是臨行前的祭天儀式了。
百余賊寇風塵仆仆地朝吳三和何解他們趕去。
......
一聲嘶鳴打破了這個寂靜的夏日山林,馬蹄聲由遠及近,奔騰而來。
“來了么?”何解悠哉地說道。
“大人,剛才答應在下的,應該作數的吧?”
何解伸了伸腰,朝遠處馬車走去,背對著吳三邊走邊說道:“我去看看小女,今天真是被嚇到了吧,完事了叫我......”
何解沒有再等答復,便自顧自地徑自走開。
刀客吳三未動,只是聽著這此起彼伏的馬蹄聲,手握刀把,凝神戒備。
“嗖”
破空聲響起,一只箭矢迎面朝吳三射了過來,吳三還是沒動。
他在積蓄,積蓄著這壓抑已久的仇恨,此時他的腦中想的全是小米那張天真無邪的臉。
出鞘,急奔,揮刀,只在一瞬,箭矢斷為兩截。
接踵而至的是更多的箭矢,吳三激活全身的氣血,他全身都在沸騰。速度比以往更快,力道比以往更猛。疾馳的箭矢,在他眼前已變成綿軟無力的草桿,并不能對他造成半點威脅。
箭矢紛紛觸刀落地,他還在疾跑,他離山賊已近在咫尺。
又是一個半弧,比上次更加干脆利落,痛苦的一聲馬嘶叫,三個山賊應聲落馬,那跌落馬背的傷痛還沒來得及感受到,身體就被利刃截為兩截,血噴涌而出。
此時的吳三不再想其它,只是想酣暢淋漓的揮刀。
其余山賊見勢不妙,想要退縮,劉四便揮著流星錘大喊道:“奶奶的,咱們一百多號人,怕他一個武夫不成,一起上,他還有三頭六臂不成,給我剁了他,退后者,死!”
山賊們看大哥親自上陣,有了底氣,再加上沒了退路,便如一群餓狼一般朝吳著三撲將上去。
一番爭斗下來,地上已躺下了幾十具尸體,死相慘烈,而吳三雙拳終究難敵四手,身上又被砍中了幾刀,血水早已浸透了身上的破爛衣衫,有賊寇的血,也有自己的血。
山賊們圍作一團,準備耗盡吳三的體力,吳三經過前一輪激戰,體力消耗大半。
群狼圍攻獨虎,最好結局也只是兩敗俱傷了吧。
“吳大俠的動作好像變慢了,他會不會有危險啊?爹爹,咱們是不是......”何憂在遠處朝何解說道。
何解沒有說話,只是盯著遠處混作一團,不分彼此的人群,手掌緩緩立于身前,一道青色光影隱約在手掌間飄蕩,燕然直到后來才知道,何解當時是在轉運氣機。
遠處又是一輪戰斗,山賊死傷早已過半,而吳三的情況也不容樂觀,體力不支、失血過度,其中的任何一條都能使他變成待宰的羔羊,此刻的他也不再是和山賊戰斗,而是和自己作斗爭。
激戰好長時間了,山賊如同瘋了一樣,糾纏著吳三,要把他撕碎。
一個不留神,吳三踉蹌摔倒,劉四見有機可尋,舉起流星錘重重砸在了吳三脊背上,吳三口吐鮮血,殘存的山賊見有機可乘,手中的刀劍一起砍向吳三。
吳三經此一錘,神志有些模糊,就在千鈞一發之際,遠處的何解正要動手之時,吳三硬撐起自己的身體,擋住了砍過來的利器,接著使出渾身解數,猛地起身。
那一刻,吳三像是變了一個人,手中彎月刀綻放出淡淡的光芒,經過三番五次的鬼門關一行,最終還是使出了從不曾練成功的懸修十三刀,后來他說這是他師傅的刀法。
刀芒凌冽,勁風四卷,十三刀盡出,在一片驚恐的喊叫聲中,遠處只剩吳三一人站立。
懸修十三刀須有氣機內力做支撐,吳三資質平平,一直未曾參透,雖然孜孜不倦地修煉,卻始終未曾入道,只停留在刀法上。經此一戰,徹底激發了他的潛能,卻也使他筋脈俱損,無法再握刀。
不是天才又如何?
一輩子都無法達到出神入化的水準又如何?
吳三揚聲大笑,聲音響徹天地。
......
當吳三再次睜開眼時,發現已躺在了關平縣客棧的床上。身邊的小米早已哭腫的眼睛,因見他醒來,又變得淚汪汪起來。
“壞爹爹,臭爹爹,你說一會就回來,我等了這么久,回來還看你成了這幅模樣,我還以為你都要死了呢!嚇死我了......”小米再也壓抑不住痛苦,撲在吳三懷里哭了起來。
“好小米,乖小米,都是爹不對,爹不該騙你,哎呦~~”
“小米,不要壓到你爹爹傷口,還沒愈合呢!”婧兒在旁關切道。
小米趕緊抬起了壓在吳三身上的手,心疼起來,可還是不忘加一句,“疼死你活該,讓你騙我,讓你害我擔心,我還以為你不要我了呢。”
滿屋的人沉默不語,悄悄的出去關上了門,只留小米和吳三父女二人,這個時候他們最想的是和彼此在一起。
“爹爹,有您在,也不能使他恢復么......”婧兒失落地問道。
“筋脈俱損,習武之人一旦徹底打開了筋脈,就全憑自己的修為了,彼時醫術與他們已無甚大用,我之前和你們說過的。”
“那他以后豈不是不能習武了么?這十多年的辛苦努力,就白白的付之東流,落得個這樣的結局么?”燕然一字一頓的說道。
何解靜默了一會,緩緩說道:“燕然,今天算是你第一次見識這個江湖,還有你憂兒,當時咱們退隱也就罷了,現在既然回到了過去的生活,就意味著你們會遇到更多新的東西,以前沒有接觸過的東西。”
“現在看到的只是江湖一角,以后可能還會見識到朝堂紛爭,疆場廝殺,可等你們真正地深陷其中的時候,你們就會知道有時候能退出是一件幸事。”
燕然不懂,憂兒不懂,妹妹們更不懂。
既然當時舍生忘死,孜孜不倦的想要闖進去,為何到了最后,連離開也是一種幸事呢?
苦思無解,他們只得把這個問題托付給了時間。
屋內,吳三向小米問起他的刀,小米戰戰兢兢地拿來遞給他。
“刀......刀都鈍了,上面有好多小缺口,不像以前那樣鋒利了,不過應該可以修好的吧?爹爹......”
小米失落中夾雜著憧憬,心疼地看著躺在床上的吳三。
吳三拿過刀來仔細看了一下 ,陪伴了自己十多年的刀,如今已經面目全非,承載了十多年的記憶,十多年的汗水。
“小米,以后爹爹不練刀了,等爹爹好了帶你回鄉下找爺爺,咱們一塊在鄉下種田,好么?”
“種田好玩么?”
“好玩啊,看著自己的勞動開花結果能不好玩么?哈哈!”
“那你的刀呢?”
吳三沉默了片刻,神情卻陡地放松下來,笑著說道:“賣給鐵匠鋪吧,換了錢給小米賣糖葫蘆吃。”
“要買兩個,給麗兒一串!”
父女兩人相對著傻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