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凌波渡口
- 慰風塵
- 酒醉西嶺
- 3245字
- 2020-11-01 09:25:36
道別了吳三和小米,何家五人繼續北行。
本來就緊促的行程,因在廣平縣耽擱了許多日后,更顯得捉襟見肘。
“父親,吳大俠和小米......咱們以后還能見到么?”燕然經過這段旅程,對于騎馬早已是得心應手。
“天下這么大,有時候你刻意去找尋一個人都不一定有線索。”何解淡然道。
“哦,父親的意思是很難再遇見了是么......”燕然失落中帶著些許感傷,不過短短幾日相處,吳二那快意恩仇、不計得失的風范早已深深刻在他的心底。
何解一手持馬韁,一手撫須,側身看了看神情落寞的小兒子。
“怎么?你還是依依不舍么?”
燕然抬頭看向何解,一老一少,四目相對,那雙深邃的眼眸仿佛能一眼洞悉自己的心事。
“我猜你是被吳大俠給震驚到了吧?燕然,為父說的對不對?”
“什么都瞞不住父親,那種打碎牙活血吞的氣概怎能不讓人折服呢?”
何解仰首看天,深以為然道:“吳三這種人雖然武學造詣平平,但卻也是為父最為欽佩的一類人。”
“身無分文,卻能心系天下正道,有明知不可為而為之的勇氣,也不缺拿的起放的下的胸懷,這種人為這個江湖增添了不少風采,都說那一葦渡江,吟笑而渡的江湖武夫最為瀟灑快意,我卻覺得吳二這種人才當真配得上大風流。”
“不過,話又說回來,吳大俠不過只是這個江湖的小小縮影,江湖之大,不可言喻,一樣米養千樣人,多少人冗雜在一起,各有各的脾氣和秉性,遇到遇到吳大俠這樣的人固然是幸事,如若遇到與他截然相反的人,也不能退縮避讓,以后你慢慢就能體會到。”
燕然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
“前面不遠應該就是凌波渡口了,在渡口咱們登船北上,過了江就到泰州境內了。”
“咱們父子三人借此賽賽馬,看誰的馬技更好一些!”
話音剛落,何解雙腿用力夾馬腹,伴隨著一聲馬嘯,棕色駿馬風馳電掣般朝著前方急奔而去,掀起了一線飛塵。
燕然與何憂相互看了一眼,也是快馬加鞭,緊隨其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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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處楚州的凌波渡口自古便是跨越南北的船渡要道,往來人員眾多,南北方商販,南渡北歸的旅客,靠肩扛手提、賣力氣吃飯的碼頭工人全都扎堆在此,是個名副其實的魚龍混雜之地。
北方中原地區的絲綢、棉布、瓷器全都經由此處運往江南,而江南的茶葉、糧食也源源不斷運往中原,南北方互通有無,俗話說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楚州近水樓臺先得月,一舉成為僅次于江南三州的富庶之地。
“客官,要渡江么?”
碼頭一身穿粗布麻衣的船家見何家車馬過來,笑容滿面地招呼道。
何解說道:“是要渡江的,船家有大船么?”
船夫看見那三匹駿馬,一輛馬車,心知是南方遷往北方的主,便瞇眼弓腰殷勤道:“客官,有的有的,一看您就是大戶人家,我讓他們給爺安排個寬敞舒適的船。”
那船夫甫一說完便緊接著吆喝道:“來人!把大爺和小姐們的行李、馬車運上客船,要最大的,最舒服的,最物美價廉的。”
世人終日忙碌辛勞,不過圖那碎銀幾兩,濁酒幾壺。
這么著急送貨上船,自然是生怕別家搶了自家的生意,何解他們心里清楚,倒也沒有繼續過問,任憑那船夫安排收拾。
“客官,現在正值晌午,您看看要不要先吃點東西?小的們現在去裝船。”船夫笑著說道。
“這家伙說得對,爹爹,我剛才看到了,那條街上有好多好吃的!”
“燒鵝、耳朵眼,螺螄粉,還有好多見都沒見過,嘗都沒嘗過的點心呢!”麗兒回味著美食,垂涎直流三千尺。
“你這丫頭!怪不得剛才和你說話,你一直只當沒聽見,原來心思全放在吃的上了。”婧兒柔聲說道,還不忘用指頭戳戳麗兒的腦袋。
“你就不要說我們麗兒了,咱們麗兒不就是好吃懶做點,老這么說人家,人家臉上那掛得住啊?你說是不是啊?”燕然在一旁打趣道。
麗兒人小鬼大,面對二哥的“冷嘲熱諷”,她早已見怪不怪了,都懶得和二哥姐姐吵鬧辯駁了,索性說道:“二哥、姐姐說的都對,那我和大哥、爹爹去吃好了,二哥和姐姐不食人間煙火的,我們可不能打擾上仙,哼!”
“哎?我說你這......”燕然、婧兒如鯁在喉,異口同聲道。
還未說完,麗兒就拽著大哥和爹爹的手跑向遠處的店鋪,還不忘回頭朝他們兩個吐吐舌頭,做個鬼臉。
燕然、婧兒面面相覷,只得無奈苦笑一聲,意興闌珊地跟了上去。
碼頭是一個特殊的存在,因占據著交通上的極大優勢,來往流動人口眾多,自然將各地的民俗特色結合到了一起,凌波渡口就是一個典型的特例。
螺螄粉、黃涼粉、燒臘、糖醋魚,琳瑯滿目,畢竟還是處在江南,西蜀和江南的美食占了大多數,當然也不乏疙瘩湯、油酥燒餅、花生糕這些中原小吃。
琳瑯滿目、應接不暇。
何解他們落腳在一家不大的店鋪,以北方中原小吃為主,兼營南方糕點。
老板娘熱情地上來招待,問要吃說些什么?
何解看了看柜臺上的菜肴木牌,多是些即食小吃,也就沒有多挑,隨便讓老板娘上了一些,簡單對付一下就好。麗兒一路上,早就吃了個盡興,到了這家店更提不起興致。
“老板娘你們這還有賣石烤饃么?”本想著隨便吃些東西果脯的的何解突然雙眼一亮。
“客官,你還知道這東西么?看來您但是也是當過兵的吧?不過看您這樣子,應該還是個當官的。”店鋪老板娘又驚又喜。
“之前確實曾戍守西涼,只不過已經歸田好長時間了,看到這個倒也十分懷念。”何解砸了咂嘴,仿佛在回味那烤饃的滋味,“偷襲敵營多是長途跋涉,現成的飯菜不好攜帶,也久存不了,就每人隨身攜帶干糧,餓了就以石為鍋,生火烤些這個烤饃,現在想來那時是真的苦,這個吃起來沒什么味道的東西在當時卻也是美味至極。”
何解示意老板娘做幾個過來嘗嘗。
面對著新鮮端上來的一盤烤饃,兄妹四人拿起湊到嘴邊慢慢咀嚼,只覺得味同嚼蠟,淡而無味,唯有那何解津津有味地吃著,仿佛面對的是玉盤珍羞,余味無窮。
他們不會知道,他們的父親哪里是喜歡那些烤饃,不過是懷念當年一起吃烤饃的那些人和那段時光而已。
.......
“店老板,給本圣賢來幾個肉餡燒餅,再來一碗粉蒸肉,多放點肉。”一個束發帶冠,身穿海藍色長衫,身材修長,書生模樣的年輕人朗聲道。
“呦,由公子,貴客貴客,里面請,這就來,這就來。”老板娘滿面春風,無比熱情道。
“爹爹,圣賢是什么啊?”書生的話成功的引起了麗兒的注意。
“圣賢就是儒家至圣、亞圣那樣的人,就像當時在鴻鄉集市上聽到的禹成弘那樣的人物啊,都是些舍己忘我的人物。”何解滿目溫柔地拍了拍麗兒的腦袋,輕聲道。
“這位客官說得對,那些可都是大圣賢,小妹妹,你不知道圣賢是什么不要緊,來,你看看本公子,看看本哥哥,這就是活脫脫的圣賢啊!”書生說完索性轉了一圈,一本正經地繼續說道,“小妹妹,你有沒有領會到啊?”
麗兒看完書生的表現,一時語塞,不知道說些什么,就看了看父兄他們,問道:“爹爹,圣賢就是這個樣子么?”
何解他們神色尷尬,也不知道該說些什么,不說又怕書生臉上掛不住,無可奈何說了聲:“圣賢我也沒見過,公子說是就是吧。”
“哎,什么叫說是就是吧,明明就是的好嘛。”書生不服氣地碎碎念叨,也許是自己在心里又盤算了一下,覺得自己說得確實有些夸大,就悻悻然加了一句,“就算現在不是,以后也一定會是的。”
何解灑然道:“這位公子能說說為什么想成圣賢么?”
書生深吸了一口氣,凝視著他們五人,故意擺出一副老氣橫秋的模樣道:“這可就有的說了,十載寒窗苦讀,圣賢書翻來覆去,全都銘記于心,難道只是為了功名利祿么?”
書生未等眾人開口回答,便搶先道:“當然不是,是為了先圣鴻儒的那句至理名言,士不可以不弘毅,任重而道遠,仁以為己任,不亦重乎,死而后已,不亦,不亦......不亦什么來著?”
“不亦遠乎!”麗兒脫口而出,道,“你連書你都背不下來,你還當圣賢,你騙小孩呢!”
何解、何憂、燕然和婧兒一下子沒忍住,‘噗’的一聲笑了出來,真的是一般不笑場,除非沒忍住。
書生臉上也掛不住了,忙解釋著為自己開脫,“這圣賢書,是要實踐在言行上,記不記得住又有什么打緊的。”
說完這話,臉一紅,更加不好意思地撓了撓后腦勺。
何解瞇瞇眼,面朝書生,“公子這話說的對,可不能死讀書,注解詩文什么的都是死功夫,還是要在生活中多加努力才可。”
這個臺階給的倒也及時,書生心領神會,也就點頭表示贊同,一臉的尷尬慢慢變為欣賞。
正巧燒餅和粉蒸肉過來了,何解示意一塊拼個桌,書生也就坐了過去。
“老板娘,再來一大壺桃花釀,記我賬上,好不容易碰到了懂我的人,我今個要一醉方休,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