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棟教學樓的位置和A棟形成一個垂直的直角,說是兩棟,其實兩座大樓之間每一層都有走道相連接。
教學樓的結構主要由鋼筋水泥組成,內部采用的卻是中式裝修風格,裝飾多用紅木、黃漆,簡約、對稱,但又展現(xiàn)出一種獨特的書卷氣。
王羯雙手插進褲兜,從一樓的青石梯上踏去,漫不經(jīng)心地打量著四周。
樓梯周圍的墻壁上掛有名人言論,大概是“書山有路勤為徑,學海無涯苦作舟”、“莫以惡小而為之”這樣的對句。
別看這些句子都是老生常談,但其中蘊含著的道理,都是相當?shù)木珶挊闼兀墙?jīng)歷過的人難以真正理解其中精妙。
還有幾幅肖像,“天人”王守仁、太祖高皇帝朱元璋、誠意伯劉基、大同首輔孫文,等大明歷代文、政兩界的偉人。
走廊上設有聲控燈,七點鐘以后感應到聲響就會自動點亮,光線很充足,沒有什么讓人不適之處。
王羯順著階梯而上,拖鞋踩在青石面,啪啪的響聲回蕩于狹隘的樓梯間,除此之外再無聲響。
“這里就是二樓?”
一樣的風格,一樣的裝飾,只是出口旁邊立著一座半身像,看材質應該是石膏做成的,是個老人,濃眉如劍,五官犀利,卻有著與外貌不匹配的和藹神情。
它的底座上刻著八個龍飛鳳舞的大字:“片言之賜,皆是師也?!?
“喲呵,老爺子好啊?!蓖豸蓪χ裣翊蛄藗€招呼,折開巡視去了。
他不認識這個雕塑是誰,下面的話也沒聽過,這就是沒讀過書的弊端。畢竟,大同四將之一的任公、梁帝師,天底下不認識的人可真的不多。
順著一條長廊踱步下去,兩側是一間間教室。
這些教室門窗緊閉,拉著窗簾,縫隙里滿是黑暗,半點聲響也沒有,一片寂靜,只剩王羯的腳步聲回蕩。
人的天性之一就是遐想,越是不該亂開腦洞的時候,越是容易胡思亂想。
比如王羯,他現(xiàn)在就有點慌了。
誰也不知道那一扇扇窗簾、鐵門后面有什么東西,或許是哪個值日生放學時忘了關窗戶、或許是真的有什么鬼東西在作妖……總之,就在剛才——
右邊一間教室的窗戶,猛的抖動了一下,連著窗簾一同翻飛!
王羯給嚇得打了個哆嗦,瞬間縮到了另一邊,滿臉驚慌。
恍惚間,他似乎還看見那扇窗戶下閃過一點紅色的東西,模糊不清,再一眨眼,就消失了。
“幻覺嗎?”王羯又擦擦眼睛,努力盯著對面,想給自己找回一點信心,告訴自己那不是幻覺。可他心里又莫名地希望那是幻覺……
人的矛盾心態(tài),不外如是。
又打了個哆嗦,他躡手躡腳地摸了過去,扒著已經(jīng)復位的窗簾看了看,才確定一切正常。那間教室的窗戶朝內大開著,外面的風一陣陣吹進來,剛才把窗簾卷起來的正是一陣稍大的風。
恨恨地咬著牙,王羯掃了一眼班門牌。
“二年級14班?老子記住了,哪個馬大哈值日生搞完衛(wèi)生不關窗戶,改天戳爆他鼻孔!”
舒了口氣,他才安心地繼續(xù)前進。
才剛走兩步,忽然感覺有些不對勁……
如果沒有記錯的話,這里的窗戶都不是常見的推拉窗,而是那種需要拉拽的平開窗。
而那扇大開的窗戶,是向內的!
這意味著什么?
這里是二樓,窗戶向內大開,而那陣風再大也不可能吹開窗戶,就算是虛掩的也不可能。
更不會是值日生粗心忘了關窗戶。座位在墻內,誰會閑著沒事把窗戶朝內拉拽,不怕磕碰到腦袋么。
那么,原因只剩下一個:有人,從外邊翻進來了!
得出結論,王羯卻舒了一口氣。
他這個人,不怕亡命徒、不怕兇神惡煞(因為他自己就是),卻怕某些超自然的東西。小時候在‘地獄’,楊老鬼就以捉弄他為樂,趁著晚上十一二點,專門講些鬼故事之類的惡俗玩意逗他,為此沒少挨龍嬸的揍。
要走窗戶,那就不會是什么亂七八糟的玩意,只能是居心叵測的人。
“不管那扇窗戶到底是巧合、還是真的有什么人翻了進來,”
王羯一雙眼睛已經(jīng)瞇了起來,其中兇光閃爍。
“他——完——蛋——了——”
——分割線——
夏橘捏著一只小手電筒,小步地在黑暗里挪動著。手電筒的光芒很弱,只能覆蓋不到兩米的扇形區(qū)域,這讓周圍的環(huán)境愈發(fā)陰森。
她摸索著,強行讓自己適應著這只同學塞給她的垃圾。
那三個賤人一次比一次過分了,上次還只是把自己的鞋子藏起來,這次直接逼她偷東西!
但是那又怎么樣?
我敢反抗嗎?
不敢。
我敢干什么?
一邊憎恨著自己的卑怯,一邊強顏歡笑,試圖討好那三個讓自己咬牙憎恨的賤人,免得她們再毆打自己、羞辱自己。
“砰~”
一聲磕碰的輕響,桌子被她不小心撞開了一小段距離,嚇得神經(jīng)緊繃的夏橘差點尖叫了出來。
黑暗本來就惑人心神,幾何倍數(shù)地放大某種負面情緒,逼得人窒息。
跌坐在地上,校服的及膝褶裙被蹭了一層灰,光線黯淡的手電筒在慌亂中脫了手,落在不遠處。
它閃爍了幾下,“咔”的一聲,徹底熄滅了。
霎時間,黑暗如潮水一般襲來,恐懼把她徹底淹沒。走廊上的聲控燈也沒人激活——事實上,她也不敢激活,因為那三個賤人之首告訴她,晚上的這個時間,正好會有保安巡邏。
要是被抓到了,你的下場會是怎樣?
那句話里有著刻薄的譏諷之意,絲毫沒有掩飾惡毒的目的。
夏橘不敢想象,如果自己被抓了個正著,將會發(fā)生什么。獎學金、保送名額,都會毀于一旦,接著是全校點名批評、記過處分……
最可怕的,還是母親失望的目光。
想到這些,她的心就像被釘子刺穿一樣難受。
良久,時間像沙漏一般嘀嗒嘀嗒地流去,每一秒都像是過了十年,對黑暗的恐懼讓夏橘根本不敢動彈,可是接到的死命令又如同鋼針一般戳著她的神經(jīng)——
積蓄的壓力終于爆發(fā)了,壓制不住嗚咽聲,滾燙的淚水從腮邊滑落,滴在校服的衣擺上,再淌到地板。
忽然,她黑暗中出于本能而放大的瞳孔猛的一縮,渾身的血液幾乎要倒流起來,
有腳步聲!
“啪啪、啪啪、”
越來越近!
那是鞋底拍打在地面上的聲音,聽不大清楚到底是什么鞋子。
夏橘只感覺自己的呼吸幾乎要停頓,她慌亂地扭過脖子,在本能的驅使下想找個躲藏的地方??墒?,自己在進來時就忘記關門了,根據(jù)腳步聲判斷,那個人的路徑絕對要經(jīng)過這里。
如果他發(fā)現(xiàn)大門開著,肯定是要進來檢查一番的。
那自己又能躲去哪里?何況,到現(xiàn)在為止,自己要找的東西連個影子都沒有!
腳步聲越來越近,那啪啪作響的聲音仿佛化作一柄小錘子,一下又一下地敲打著夏橘的心臟。
茫然間,她的目光掃過窗戶,一個“聰明”的主意浮現(xiàn)在腦海之中。
呵呵,
既然是從窗戶翻進來的,
那么,
再從窗戶出去不就好了?
這個可憐女孩的神志似乎不大清明了,又側了側耳朵,聽著愈來愈近的腳步聲,她的嘴角勾勒起一個詭異的笑容。
猛地起身,夏橘不顧視物是否清晰,只朝著印象中窗戶所在之處狂奔而去,撞開了幾張桌椅,弄的還擺在上面的書籍教材灑落滿地。
王羯聽到忽然響起的一陣桌椅碰撞聲,心里已經(jīng)明白了大概,便急忙加快腳步,啪啪地跑了起來。
沖到那間教室門口,已經(jīng)被激活的聲控燈響起,他在明亮燈光的照映下,看清楚了教室里的情況。
也看到了那個站在窗臺上,雙手撐著兩側墻壁的女生。
四目相交,王羯正想喊話,那個女生已經(jīng)縱身撲了下去,嘴角還勾著奇怪的弧度。
“見鬼了!”王羯來不及多想,一個箭步?jīng)_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