逗了一會兒陳曄,安悅將他交給桑兒。“帶曄兒去玩會兒。”
桑兒抱走陳曄,安悅才問起亓官銘歌。“慶妃,你說這亓官銘歌如此才學,本宮倒是想見上一見。”
岳婷說道:“皇后,不若請他入宮來為您畫像,便可知岳婷所言非虛了。”
“你這辦法好,如此,亓官大人就不會覺得是本宮刻意想了解他,省卻了許多尷尬。”安悅點點頭,然后又說:“對了,慶妃今日來,是有什么事找本宮么?”
“皇后您看,說太子讀書的事,岳婷都差點給忘了。”岳婷笑了笑,喚了身后的宮女芳兒,芳兒連忙把一個精致木盒放到石桌上。
方才說著話,一直沒注意到桌上的參湯,在芳兒將木盒放到桌上的事后,岳婷才瞧見了,她的母妃是醫(yī)女,自小她便學了很多醫(yī)理,參湯冒著的熱氣,她略微聞了聞后心中就有了數,裝作若無其事的打開木盒。“皇后,這是我江國特有的蜂白蠟,產量稀少,有美容養(yǎng)顏的功效,這次父皇遣人為我送來,我想著您膚容白皙,就給您送一些過來。”
以前安悅非常愛好這些美容養(yǎng)顏的東西,可女為悅己者容,她都沒有喜歡的人了,對這些東西也就沒有興趣,倒是慕容愉見到了木盒里的蜂白蠟發(fā)出了驚嘆。“娘娘,確乃養(yǎng)顏圣品。”
見她要自己收下的意思,安悅也就不好推拒了。“多謝慶妃了。”
“皇后哪里的話。”岳婷狀似惶恐。“您是中宮之主,岳婷理應如此。”
安悅說道:“慶妃快別這么說,倒是見外了。”
“岳婷倒是不想見外。”岳婷開心起來。“說句大不敬的話,在這宮中,陛下后妃眾多,可我只對您一見如故,就像自己有了一個姐姐一樣,有親切之感。”
或許兩人都是公主的原因,使其他嬪妃覺得難以親近,是以,她才會覺得自己親切,安悅說道:“你我皆遠離故國,在這偌大的蜀國又舉目無親,因此惺惺相惜,你見本宮親切,本宮又何嘗不是,你大可把本宮當作你的長姐看待。”
岳婷興奮的說道:“太好了,那以后您就是我的姐姐了。”遂馬上喚了一聲。“皇后姐姐。”
安悅微笑道:“慶妃妹妹。”
兩人聊了好久,岳婷才請辭離去,剛出悅華宮,她就對貼身宮女芳兒說道:“去請亓官大人,要他幫本宮畫一幅畫像。”
翌日,亓官銘歌奉命入宮,圜平宮里,岳婷早已換好華服等待。“亓官大人,你看,我是坐著好,還是倚著好?”
依然美麗如舊,亓官銘歌垂首恭謹回道:“慶妃娘娘,臣看你今日衣衫艷麗,不如去御花園,找棵大樹輕倚小憩,以周遭草木為稱,定然能烘托娘娘的風姿。”
看出他不想單獨同自己相處,岳婷面上閃過一絲不悅。“本宮宮中的景致也不錯,你就在本宮的涼亭里為本宮作畫吧。”說完自顧去涼亭斜倚等候。
一班宮人擺好畫架跟筆墨,岳婷說:“芳兒留下伺候,其他的都散了吧。”
宮人離開,只三個人留在涼亭里,芳兒幫著研墨,岳婷一雙眼直直盯著亓官銘歌,終于,亓官銘歌忍不住說道:“娘娘,您詔臣入宮所謂何事?”
四下無人,遠處的人就算看得見也聽不見他們說話,而芳兒也是岳婷的陪嫁宮女,岳婷也就不再偽裝,只不過仍然保持著斜倚的姿勢,不讓他人看出端倪。“亓官哥哥,難道你真的就同我生分了嗎?”
亓官銘歌面上毫無波瀾,執(zhí)筆在畫架上開始描繪。“娘娘身份貴重,您的一聲哥哥,臣實在是當不起的。”
岳婷看著他,語氣嬌嗔。“你本可逍遙于世,為何要入朝為仕,不還是為了我嗎?而今我入困境,你就不肯幫幫我嗎?”
“娘娘言重了,臣人微言輕,何以能相助娘娘?”亓官銘歌漫不經心的說道。
“亓官哥哥,你不要說負氣的話好嗎。”岳婷眼神戚瀝。“當初,我也是迫不得已,你知道我的苦衷的,不然,你怎會對我發(fā)下誓言,還依諾入朝為官來守護我呢?”
確然,亓官銘歌依諾入朝為官都是為了追隨于她,那時,自己已小有才名,和幾個志同道合的人結為同伴,縱情山水,勢要游覽世間風光。
江國國小,但勝在風景秀麗,一群伙伴商量好江國為第一站,于是,一行人往江國出發(fā),誰知,剛出蜀國不久就遇見了岳婷,并讓自己停下了繼續(xù)游歷世間的腳步。
自己本來擅長水墨山水,在遇到她后,便成了人物肖像,是她改變了自己的愛好,也改變了自己的志向。
在看到她的第一眼時,自己就拿出畫筆,將她如荷花般清麗的面容留在了紙上,自此后,自己畫筆下的她千姿百媚,栩栩如生,兩人因畫相識,兩人因畫相愛,直到有一天,她告訴自己,她是江國公主,而且就要嫁進蜀國皇宮了。
她哭著對自己說:“江國勢弱,周邊各國互相吞并,自己是江國公主,有責任為江國百姓犧牲,只有嫁給強大的蜀國皇帝,才能使周邊各國投鼠忌器,不致侵犯江國。”
自己很理解她身為公主為百姓考慮的心情,更欣賞她不為自己一心為民的大無畏精神,是以對她起誓。“縱然今生不能與你同寢,亓官也要護你一世。”
回想起當年種種,回想起當年她清澈的眼眸,而今,自己卻再也畫不出她如水的神韻,是自己丟了畫畫的初心?還是她失去了原有的純凈?亓官銘歌早有答案。“娘娘,不是臣不愿幫您,而是您想要的太多了。”
“多嗎?可這些本就應該屬于我呀。”岳婷說道:“早先,陛下和先皇后伉儷情深,我無從下手,后來先皇后死了,我以為陛下就會立我為皇后,畢竟我為江國公主,比宮中其他女人的身份高貴太多,我做皇后無可厚非呀,可誰知,陛下居然又娶了燕國公主為后,這證明了什么?”岳婷看著他卻又自問自答:“證明了我的身份還不夠貴重,江國不如燕國強大,燕國公主的身份自然就高過于我,所以,我必須當上蜀國皇后,才能改變我的命運,改變江國的命運。”
“娘娘。”亓官銘歌嘆了一口氣。“可是陛下現在已經有了皇后,你如何能登上皇后之位?況且,江國現在有蜀國為后盾,周邊哪個國家敢于欺辱?”
“亓官哥哥,你錯了,現在那些國家不敢犯我江國,是因為他們見我嫁入蜀國不久,不知道我究竟得不得圣寵,有沒有左右陛下的能力,可一旦知道我沒有這樣的本事,他們哪里還會忌憚?”岳婷繼續(xù)說道:“惟有當上蜀國皇后,有了權力,他們才會真的害怕。”
人的欲望是可以改變一個人的,亓官銘歌勸道:“在臣看來,而今的江國國泰民安,娘娘所說的一切都只是您的猜想,最重要的是,臣以為,您想當皇后,近乎是不可能的。”
“亓官哥哥何出此言?”岳婷瞪大了眼。“難道我容顏不濟?還是我的身份還不夠高貴,不配做蜀國的皇后?”
“娘娘,恕臣直言,您是臣見過的最美的女子,可是,一個人對另一個人的喜愛,恐怕不是在于容貌和身份上。”亓官銘歌說道:“以前,世人皆知陛下和先皇后感情深厚,如今看來,陛下對當今皇后的寵愛比之先皇后有過之而無不及。”
“你是說歸還燕國寧州十城賦稅的事情?”岳婷稍擰了眉。“這事我也知道,陛下以平衡三國勢力為由將寧州十城賦稅歸還燕國,實則還是為了皇后想幫助燕國。”
“不止如此,還有太子一事。”亓官銘歌分析給她聽。“太子事關國本,陛下將太子交給皇后撫養(yǎng),就是想讓太子成為皇后最堅固的一面盾牌,他日太子即位,無論發(fā)生什么,皇后都會坐上太后這把椅子,這正是陛下給皇后最重要的保障,您難道還看不出嗎?”
“我當然看得出,所以,我才更要做皇后呀。”岳婷十分認真。“亓官哥哥,其實我做皇后,不僅是為了皇后的身份,而是為了能有撫養(yǎng)太子的權力,試想,以后太子登基尊我為太后,那江國還有誰人可欺?到時候,我甚至可以讓太子出兵幫江國吞并周邊各國,那江國也能成為一方大國了。”
她怎會想要惑亂蜀國皇室以達到她富強江國的目的?亓官銘歌難以置信。“娘娘,您這樣的想法簡直是天方夜譚,異想天開!”
“怎么會是異想天開?如今她是貴為皇后,可皇后也有犯錯的時候不是?”岳婷不依不饒的說道:“不瞞你說,昨日我去她宮里,見她正在喝暖宮的湯藥,說明她根本體寒,難以懷孕,然而,她又在喝藥調理,就說明她很想要孩子,如果她一直不能有孕,久而久之,心中定然著急生怨,我若從此下手,相信定能抓住她的錯處。”
亓官銘歌不由搖了搖頭。“你想陷害皇后?”
岳婷對他一笑。“只要她從皇后的位置上下來,憑宮中后妃的身份和地位,我肯定能繼任后位。”
亓官銘歌不相信她已變得這般狠毒。“恕臣無法幫您,也不贊同。”
岳婷說道:“亓官哥哥,此事你定然幫不了我,我求你的是另一件事情,而且,對你來說不過輕而易舉。”
亓官銘歌不想答應她的任何要求,他心里的岳婷是美好的,他不想她在權力的欲望中變得猙獰,只有不幫她,她才不會越陷越深,自己心中那個美好的她才不會消失。
見他不回答,岳婷也不惱,依舊說道:“陛下會讓亓官哥哥做太子的啟蒙老師,亓官哥哥只要和太子好好相處。”加重了相處兩個字的音調,繼續(xù)說道:“相信沒了皇后,我就會成為太子的養(yǎng)母,這件事于亓官哥哥來說是不是很簡單啊。”
臉還是那張清雅絕倫的面容,可她的心已經再也回不去以往的純美,亓官銘歌明白她想做什么,以一種不認識她的眼神看著她。“娘娘,如果陛下真要臣做太子的老師,那么,與太子好好相處是臣的職責,但是,臣絕不會向太子提及有關于您的任何事情,無論好壞。”
岳婷的臉色終于變了。“你,當真要對我如此無情?”
“太子有關國本。”亓官銘歌并不因她的憤怒而退讓。“可娘娘因為一己之私妄想動國之根本,若臣真聽命于娘娘,無疑是要動蕩我蜀國朝綱。”
“好,亓官銘歌,今日,我就當你是在毀諾了。”岳婷不相信愿意追隨自己的他竟然不愿幫自己,甚至都不想跟自己站在一邊。
亓官銘歌不贊同她的作為,卻也不想她在權力的深淵里越陷越深。“臣并非毀諾,臣的誓言是一生護娘娘平安。”
“可我若做不了皇后,又怎會在這偌大的蜀國皇宮安然一世?”岳婷用希冀的目光看向他。“陛下后妃眾多,個個心思狠毒,相互算計,如今我只是陛下后宮眾多妃嬪中的一個,想要動我,恐怕費不了她們多大力氣,但皇后就不同了,皇后的廢立都要經過朝廷的商議,只有我做了皇后,她們才不敢對我妄加下手。”
“娘娘也知道皇后的地位輕易不會動搖,為何還要妄想?”知道她還想說服自己,亓官銘歌最后說道:“臣只能說,于娘娘之承諾亓官不敢忘卻,萬一娘娘真有什么不測,亓官定會相隨。”
這便是他對自己的感情,可以為了自己放棄畢生信念追隨自己,卻在大是大非面前保持了他對國家的忠誠,原來,所謂的愛情,并非真的能為你付出所有,岳婷深深呼了一口氣。“既如此,我便不再強求亓官哥哥了,不過,亓官哥哥你知道得太多了,我希望,以后不論發(fā)生什么,亓官哥哥都要守口如瓶。”
“亓官非是圣人,只希望能保有本心,至于娘娘的事情,臣不想管,也管不了。”自己的確知道她太多事情,眼見著她慢慢變成今天這個樣子無能為力,卻又不想為了達成她的心愿而丟失了自己的本心,這便是自己最大的讓步,為心中難以割舍曾經與她的那段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