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在邙山

“那些人說，車上定位儀顯示徐老六的車從山里出去停在郊區一個修理廠之后，就沒再動過？”崔鎮霄靠在自己奔馳大G的車頭處，點燃了香煙開口問道。

在胡八一面前，他是小弟，可是胡八一不在現場，他的氣場不比胡八一弱幾分。

“沒動過，二哥，徐老六那幾個人被嚇住了，本來想在山里直接攔下車，可是突然冒出來一輛摩托車，二話不說攔路朝著車前開了三槍，當時那幾個孬貨就嚇壞了，沒敢再追，我找到他們的時候，一個個嚇得話都說不清楚，慌了手腳，都是些廢料。”開口的是在邙山內替胡八一守墓的一個手下，花名叫菠蘿啤，身材敦實，皮膚粗糙黝黑。

所謂守墓，當然不是字面上的意思，而是有些古墓被盜墓團伙找到以后，不急著開墓，而是存起來，原因有很多，要么古墓的位置不夠偏僻，附近有村落，冒然開墓被人看見惹來不必要的麻煩，要么就是不缺錢，留幾個墓在手里當傳家寶，這樣老了以后哪怕遭逢變故，古墓變現也是一條退路。

而這種墓就需要專門有人替盜墓團伙長期守著，防止有其他團伙暗中下手，或者盯著考古隊的動向，如果一旦發現考古隊要出現，馬上提前下手，一般負責守墓的人，都是盜墓團伙里心狠手辣，能被團伙首腦信任的心腹。

“大哥的意思是，讓他們報警。”崔鎮霄看向菠蘿啤：“他們是目擊者，看到了外地佬殺人埋尸，帶著警察指認現場，剩下交給警察處理。”

菠蘿啤楞了一下：“二哥，報警干球，咱直接就找上門，說死的是咱們兄弟，直接把人抓來交給大哥就完了。”

“大哥吩咐的，讓你做就做。”崔鎮霄甩掉手里的香煙轉身，打開車門說道：“你腦子還能琢磨出大哥想什么？”

“嘿嘿，那倒是，大哥怎么說就怎么是，我這就讓那些貨收拾收拾去報警。”菠蘿啤嘿嘿笑了兩聲，也轉身準備離開：“別傻乎乎直接去報警，結果自己腚溝子不干凈。”

“喂。”崔鎮霄從車門里取出一個黑色雙肩包，喊住菠蘿啤，把雙肩包丟給對方，菠蘿啤打開看了一下，里面裝著十幾沓鈔票，他看向崔鎮霄：“還沒到發錢的日子，這是……”

崔鎮霄裹了一下身上的風衣抵御夜風：“在山里這幾天聽說你輸給自己幾個兄弟小十萬塊，一直欠著沒給，你如今也是個大哥，手下五六個兄弟跟你吃飯，輸了錢打欠條，面子不好看，拿去分給下面兄弟，剩下的裝身上，不夠了告訴我。”

“謝謝大哥，謝謝二哥。”菠蘿啤一笑，低頭看看雙肩包，撓撓頭：“都說大哥會用人，二哥會做人，之前我還不信，現在見識到了，我這點小事居然還讓二哥記著。”

“去吧。”崔鎮霄朝對方一笑：“謝什么，都是自己兄弟，真要謝我，就把這件事幫我做漂亮，天亮之前，讓他們去報警，能不能搞定？”

“放心，二哥，這點事我都交待不好，還怎么見你。”菠蘿啤背起雙肩包，轉身坐上自己的越野摩托車，擰動油門，在深夜轟鳴著離開。

……

“師父，不行你跟我回家住吧。”趙磊立在自己的保時捷車前，看著正卷起外套當枕頭，準備上樓去隊里值班宿舍睡覺的徐震說道。

徐震擺擺手：“干嘛？想睡我？”

“嫂子真就沒再讓你回家？”趙磊小聲的又問了一句。

徐震想去摸煙盒，沒有摸到，朝著趙磊勾勾手指，趙磊馬上把自己身上的香煙遞過去，徐震點了一顆剩下裝進口袋：“這不廢話嗎，離婚房子歸她，跟我沒什么關系，我回去干嘛。”

“我總覺得嫂子……”

“你就別總覺得嫂子了，那不是需要你覺得的人，趕緊滾回去睡覺，狄震宇關心他嫂子，被狄震寰割了卵子，你要學他？”徐震擺擺手：“趕緊走……”

“叮～”徐震手機屏幕亮了起來，顯示有一條微信消息。

徐震打開微信，是祝三愿：“翰林雅苑，我有些麻煩。”

徐震盯著屏幕看了一會兒，收起手機，把卷起來的夾克外套抖開穿在身上，按動鑰匙把自己的獵豹解鎖。

“想開了師父？跟我去住？”趙磊看到師父解鎖汽車，開口問了一句。

徐震停步，看向趙磊：“回去休息，我出去一趟。”

“要不我也去？”趙磊說道。

徐震搖搖頭，自己上車，隨后又跳了下來：“微信給我轉一千塊，車沒油了，錢又賠了奧迪的風擋玻璃，等下個月報銷發票和發薪水，還你。”

“不用還。”趙磊馬上掏出手機，幫自己師父轉過去兩千塊。

徐震收錢上車：“你為人民群眾服務是應該的，你是警察，你爸爸是人民群眾，沒道理讓你爸倒貼錢讓你上班，趕緊滾回去睡覺。”

“叮～”又一條微信，徐震打開，祝三愿：叫上你的胖徒弟，我有事咨詢。

趙磊剛坐回自己的保時捷卡宴，徐震從獵豹里探出腦袋：“跟我走吧，你想睡覺也晚了，這個群眾點名讓你服務。”

……

已經換上睡衣的蘇鶴卿透過貓眼，看到門外站著祝三愿，有些風塵仆仆，叼著煙，臉色淡然，她低頭看了一下自己的睡衣，雖然扣子全都系著，也沒有暴露的部位，可是總感覺似乎有些不夠端莊，她猶豫了一下，還是直接打開了房門。

“謝謝幫忙，我的事，處理好了。”祝三愿看著面前的蘇鶴卿。

蘇鶴卿輕輕點了一下頭：“孩子和保姆睡了，所以……不太方便請你進來坐。”

“沒關系，就這樣，我欠你一次人情，你是準備用來交換那塊露臺，還是另有事情需要我幫忙？”祝三愿吸了一口香煙，對蘇鶴卿問道。

蘇鶴卿靜靜盯著祝三愿看了一會兒，伸出白皙的手指把祝三愿嘴里的香煙取下來自己吸了一口，隨后輕聲咳嗽了兩聲，皺皺眉把香煙還給祝三愿：“露臺已經快拆完了。”

“明白。”祝三愿接過香煙，沒有再去叼進嘴里，而是夾在手指間，對蘇鶴卿說了兩個字，隨后轉身朝著自己的家門走去。

“我幫了你很大的忙嗎？”蘇鶴卿看著祝三愿背對自己的身影，開口問道。

祝三愿停步，沒有回頭：“你沒必要知道，就像有一天你讓我幫忙做件事，我也不需要知道那件事對你有多大的幫助。”

“是任何事嗎？”蘇鶴卿繼續問道。

祝三愿邁步走進自己的家門：“任何事。”

進了家門之后，祝三愿走到茶幾前，把香煙捻滅在啤酒易拉罐里，看看一左一右坐在沙發邊緣的陳亮，七喜兩個人，又看看靠在墻角站立的徐斯文：“不用介紹了吧，以后一個酒吧老板，一個調酒師，一個服務生，一個釀酒師，人齊了。”

“酒吧會開多久啊？”七喜抓起一瓶酒單手砰的一聲打開瓶蓋，丟給祝三愿，隨后又依次丟給了陳亮，花酒，最后才自己舉起瓶裝的啤酒朝嘴里灌了一口，看向祝三愿問道。

祝三愿接過啤酒：“能開多久，有沒有生意，要看這位花酒哥的本事。”

徐斯文連忙點頭：“我一定盡力，一定盡力。”

“服務生一個月多少錢工資？”陳亮湊到瓶口喝了一下冒出的啤酒泡沫：“聽起來只有服務生不值錢。”

“你想要多少？”祝三愿對陳亮笑著問道。

陳亮看看其他兩人，又看看祝三愿，最后打量著自己手里的啤酒：“兩萬？”

“就兩萬。”祝三愿舉起啤酒，看向三人：“還有沒有其他問題？”

三人舉起啤酒，走過來和祝三愿手里的酒瓶碰了一下，祝三愿一笑：“生意興隆。”

“生意興隆，老板。”

“大半夜開著門喝酒，是流水席嗎？來者不拒？”徐震帶著趙磊從外面走了進來，打量著房間內的布局，嘴里淡淡的說道。

“晚上好徐警官。”祝三愿看向徐震：“下班了嗎？”

“下班了。”徐震點點頭。

祝三愿抄起易拉罐啤酒丟給徐震，徐震打開拉環朝嘴里喝了一口，眼睛掠過房間內的其他三人：“你不是特意叫我來喝啤酒擼串的吧？”

“怎么會，我好像惹麻煩了。”祝三愿對徐震說道：“我覺得有人不歡迎我留在邙山。”

“當然，我就不歡迎你在邙山。”徐震走過來，坐在七喜和陳亮當中空出來的沙發位置：“所以呢？”

“我覺得有人在盯著我，想讓我背一口黑鍋，逃出邙山，可是我又不想走，因為我父母丟的東西我還沒找到，所以只能靠你幫忙，對了，我打算在豫南古玩城開間酒吧，這三個是我招來的員工。”祝三愿拉過一把椅子坐到徐震對面，表情認真的說道。

徐震看看左邊的七喜，又看看右邊的陳亮：“你那兩百萬賺的很容易，所以花起來沒什么顧忌？開酒吧，在古玩城？還請這三位去工作？做慈善啊，你欠他們三個很多錢啊？”

“一定賺錢，可惜你是警察，不能做生意，不然……”祝三愿笑了起來：“算你一份。”

“錢就算了，你要是覺得我辛苦，多配合警察工作就是最大的支持，你說的麻煩呢？”

“就快來了，有人不想讓我找到丟失的東西，還要逼我成為殺手逃走。”祝三愿把酒瓶舉起，朝徐震示意。

徐震和祝三愿碰了一下：“在哪？”

祝三愿把啤酒一口喝干，眼神凌厲，語氣輕柔的說道：

“在邙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