瘦子拿刀起身，走到李世卿面前大聲叫道：“別吃了！抬起頭來！”

李世卿抬頭，已是個滿面滄桑的中年人模樣。

瘦子思索一番，看向那低頭吃面的和尚：“怎么看你們兩人，那么像官府懸賞的千面魔呢？”

“現在呢？”李世卿再抬頭，又變成了一妙齡少女的模樣。

‘啪’地一巴掌扇過，瘦子高聲吼道：“這么粗的聲音，你扮個女娃娃？兄弟們！我找到千面……”

魔字未出口，李世卿手中的兩根筷子已刺穿那瘦子的喉嚨，那瘦子嘔出一大口鮮血，‘噗通’倒地，折騰一會兒，斷了氣。

“喂！”余下的同伴抽出刀來叫囂著：“我們可是金耀祠的子弟！你們三人的模樣我們已經記下來了！”

李世卿仰頭大笑：“哈哈哈，這話你們也能說出口？那我更饒不得你們了！”

彎腰拔出瘦子的環首刀，箭步上前，胖子舉刀護胸，李世卿便率先砍碎他的雙膝，胖子跪地，李世卿轉身，鍍金環首刀輕松削斷了胖子的喉嚨。

“這刀還挺利?！崩钍狼渥匝宰哉Z。

剩下的那名子弟干脆將刀扔掉，跪地哀求道：“別殺我，別殺我。”

“可能嗎？”眨眼功夫，環首刀已刺透那子弟的胸膛，似是捅破了心臟，鮮血順著刀身迸發，染得酒樓地板一片猩紅。

小二端著吃食從后廚走出，見到眼前的景象，手里三屜包子墜地。

李世卿長嘆口氣，在這三人身上摸出十幾兩碎銀拍在木桌上叫道：“這是三碗素面，加上臟了你們酒樓的錢，官府要是問，你們就說是千面魔做的。”

李世卿走到小二身邊，撿起兩個沒沾灰塵的肉包，一邊咀嚼一邊對小二笑道：“還有這兩個肉包，也算上?！?

一看小二就是剛踏入江湖不久，他嚇得點頭連聲道：“是是是?！?

酒樓老板卻還是面不改色，出來還談笑風生，恭恭敬敬將楚京墨三人送走，回酒樓后訓斥道：“還不去官府報案？”

河間為順京南方的軍事重地，駐軍極多，每條官道上都在查過往旅客，但兵與祠門子弟是不會起沖突的，陳昭霖就這樣輕松入城。

令楚京墨意想不到的是，李世卿這個欽犯居然領著兩人大搖大擺入城，絲毫不在意士兵盤查。

“你們不怕被人認出來嗎？”楚京墨略顯擔憂。

李世卿無所謂地一笑，抬頭又換了一張英俊面容，他輕聲道：“酒樓里的三個家伙，只不過瞎貓碰上死耗子，正好看見我被懸賞的模樣罷了，‘鹵蛋’的真容，也沒有人見過，認出我？搞笑?！?

果然，盤查士兵僅是瞧瞧李世卿，便推搡道：“快點走！磨磨蹭蹭的！”

‘鹵蛋’卻因這舉動站在那士兵面前，兩手合上說教道：“阿彌陀佛，佛說一沙一世界，一塵是一劫，你與他第一次在此相遇，其實是千年重逢，此是因緣善果，千里暗香過，便是你兩人生死緣?！?

士兵被‘鹵蛋’說教的一頭霧水，李世卿趕忙拉走‘鹵蛋’，指著腦袋對士兵賠禮道：“官爺，他這里不好使，體諒體諒?！?

“我就說了吧，你那大道理，猶如賽狗屁，你就算真找來佛祖，他也聽不懂！”李世卿一邊埋怨，一邊到路邊的商鋪挑了副鬼面。

那面具紅臉綠眼，獠牙參差不齊，上面還點綴一些彩色花蝶，瘆人中又帶有一絲詩情畫意。

李世卿將鬼面遞予楚京墨，楚京墨疑惑道：“給我的？”

李世卿點頭，又搖頭：“不是給你，沒付錢，自己買。”

面具老板看到楚京墨那身有些臟的白絨狐尾衣，又瞧瞧楚京墨那白嫩的小臉蛋，心里便知這人家境夯實，獅子大開口，要十兩銀子。

“什么玩意？”要不是‘鹵蛋’拉著，楚京墨就要沖進柜臺跟老板打一架。

楚京墨滿肚子怒氣，叫道：“不買了！黑商家！”

李世卿勸住，笑道：“時間緊迫，你趕緊買了，整條街就這個適合?！?

面具老板撇嘴：“跟我耍橫？這面具就值十兩！少一文我都不賣！”

楚京墨無奈，氣呼呼地脫下白絨狐尾衣丟去：“這件衣服三十兩，你一文都不用找！”

突然楚京墨安靜下來，他向柜臺里探頭，輕聲道：“我要是在別的店鋪看到這個面具，比你賣的便宜，那我就把你這破店改成青樓，讓你去做藝妓！”

面具老板哈哈一樂大罵：“你這細皮嫩肉的才適合做藝妓！”嫌罵的不過癮，他又追上街叫囂道：“我就在這一直開店！等你回來把我培養成藝妓！哈哈哈哈！”

還好河間沒下雪，天氣還算暖和，楚京墨僅穿著單薄衣裳不解道：“你買這玩意有什么用？”

李世卿鄙夷地上下打量楚京墨：“什么用？你想看看懸賞令上自己的模樣？長點腦子好不好？”

這才令楚京墨恍然大悟，他看向‘鹵蛋’質疑道：“你有嗎？”

‘鹵蛋’抿嘴一笑，從百衲衣內拿出個金色羅漢面，在臉上比劃比劃，又塞入懷中。

“好，我懂了，接下來是不是要去河間府了？”楚京墨發問。

“不急?！崩钍狼湫Φ溃骸皠偽艺胰藛柫耍裢硎顷愓蚜嘏c程灃泉的結盟宴，看來他們已經談妥了，等今晚，咱們偷偷溜進河間府，‘鹵蛋’就不要去了，你的腦瓜子太光亮，容易被認出來?！?

“善哉，正和我意?！?

入夜，幾枚煙火撲入夜空，炸響過后，火樹銀花，七彩的花火交織，在黑暗之中飛升降落，河間府張燈結彩，與整個河間城的黑暗形成鮮明對比，李世卿弄了兩身金耀祠子弟的衣服，成功混入。

幾十張圓桌，上百的賓客，陣陣煙花聲好不熱鬧！李世卿則兩眼發直，盯著眼前一桌美味佳肴，楚京墨在他身邊喝著溫酒。

“歡迎各位遠道而來，下面請出我們宴會的貴賓，福州金耀祠祠主，陳昭霖！”

偌大的戲臺上，擺了兩張太師椅，陳昭霖與程灃泉落座，陳昭霖依舊不屑地掃視賓客們一眼，便無聊地閉眼抖腿悠哉游哉。

程灃泉與楚京墨想象中迥然不同，他是個戴著官帽的清瘦老頭，深凹的顴骨與凸出的雙目便彰顯了他的瘦弱身軀，一眼瞧過去，第一印象便是個兩袖清風的好官，但誰能想到這次的暗殺目標居然是他。

程灃泉喝上杯茶，起身笑道：“今日，是我們河間府蓬蓽生輝的日子！陳祠主不辭萬里，從福州趕來，令老夫受寵若驚，賓客們，讓我們掌聲歡迎陳祠主！”

臺下掌聲雷動，程灃泉低頭，見陳昭霖不為所動，連連咳嗽兩聲，可陳昭霖理都沒理，甚至眼皮都未抬一下。

這些賓客中不乏程灃泉養的門客，他們交頭接耳小聲辱罵道：“什么狗屁東西，真以為自己是大爺了？”

“就是，好像河間府歡迎他似的。”

陳昭霖似乎是聽到了，也并未有過多舉動，宴會還沒開始，起身，走了！

程灃泉為了緩解尷尬，便大聲叫道：“千百賓客今相會，高朋滿座必須醉，喝！”

“終于他娘的能吃飯了?！崩钍狼溲杆倌闷鹂曜?，一頓大快朵頤，嫌棄不過癮，便丟掉筷子，抱著烤豬蹄就開始啃。

因為怕被金耀祠子弟認出，楚京墨兩人便坐在門客那桌。

滿桌的門客目瞪口呆地瞧著李世卿的吃相，交頭接耳道：“老子還以為金耀祠的人每日吃的都是山珍海味呢，瞅瞅這個豬玀，跟幾百年沒吃過飯一樣?！?/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