冤魂索債
那黑影自然是云生,他全身散發著濃濃黑霧,就連手上的桃木古劍也是黑氣纏繞,與先前的暗紅古樸分明不同。
雙瞳紅赤,像是地界深處的無盡孽火,熊熊燃燒,焚毀一切。
云生不動聲色走到雷四跟前,右手往前一推,劍上滿溢的黑氣瞬間找到了逃脫的缺口,洶涌而出,鉆進雷四碩大的身軀里。
雷四睜大雙眼,眼里滿是疑惑和震驚。
他始終不明白,自己已是服下了丹藥,力量無比,為何云生還能活下來,自從從那人處得到丹藥,可從來沒遇到這樣的事情,直至現在。
或許,他再也無法得知答案。
云生的手往外一抽,只見血液飛濺,空中一片血紅之霧,一片烏黑之霧,相融相合。
雷四跌撞在地上,腹部穿了個大窟窿,鮮血正汩汩流淌著,散發著濁臭之味,像是一堆腐肉。
黑色霧氣從云生手上的劍端逐漸擴散蔓延,將整個院落都遮蓋住了,不見天日,冰冷的氣息如影隨形,鉆進在場每一個人的血脈里,每一個人都在顫抖,每一個人都在看著眼前可怕的一切,每一個人都想逃走,卻沒人能夠挪動腳步。
喬禮看著云生慢慢朝著自己走來,像是從地府而來勾魂鬼將。
恐懼像是一把匕首,云生每走一步,刀子便往喬禮的心窩插進一寸。
忽然,云生不走了。
原來是有人抓住了云生的雙腳,那是還沒完全死去的雷四,他還不明白,還不甘心。
在神秘丹藥的作用下,雷四全身血肉再次煥發生機,強悍的雙臂緊緊握住云生的腳踝,用力地舉了起來。
“去死吧,還沒人能殺掉我!”
雷四站了起來,盡管身上還帶著一個透明窟窿,卻仍不放過最后的瘋狂,還要伺機反撲,要將云生親手捏碎。
可惜,那不過是虛幻。
雷四手中的黑氣散去,云生瞬間出現在背后,飛劍盤旋,兩根殘臂便散落在地。
“嗚哇!”
失去手臂的雷四翻滾在地,尖銳的倒刺破體而出,傷口處的血肉糅合重疊,猙獰的臉容變得難以辨認,似乎還會再次發狂變化,組合成一個可怕的怪獸。
但這一次,云生不會再給他機會了。
殺戮雖然有趣,但太多的糾纏也會讓人厭倦。
云生持劍一揮,沾著黑霧的劍氣無堅不摧,透過層層倒刺尖骨,深深插進了雷四的喉嚨里,輕輕一移,整個頭顱便咕嚕嚕滾落到一邊。
一雙銅鈴巨眼依然睜開著,像是還帶著不甘和憤恨,卻是已然沒了氣息。
但云生似乎仍未滿足,連連揮劍,竟把雷四的尸身砍斫得血肉模糊,黑霧附在血肉上,像是不會熄滅的火,貪婪地吞噬著。
污血濺在云生的臉上,仍渾然不覺,此時他只知道把眼前的一切都踩踏在腳上,全部殺掉!
“我要拿回這一切,沒有人能夠阻止!”
良久,云生才緩緩轉過身子,再次把目光盯在喬禮身上。
活了這么多的年頭,喬禮從未有過今天這般的害怕,他全身已然沒有了力氣,臉色蒼白如紙,只能哆嗦著跪趴在地,話也說不出來。
一步。
兩步。
云生一步步慢慢逼近。
纏繞著黑氣的桃木古劍如同斷頭臺上的側刀,地府勾魂的鎖鏈,朝著喬禮的喉嚨靠近。
“小云子?你,你在干什么?!”
耳邊似乎響起某個人的呼喊聲,但云生已然聽不清了,毫無顧忌地將木劍向前推進。
“你瘋了!”
眼前忽然出現一道淺藍色光芒,溫潤如水,柔和如風,木劍戛然而止。
云生睜開雙眼,只見喬雪蘿側身擋在喬禮前面,細眉緊皺,臉色蒼白,滿目驚疑,腰間一物閃著盈盈綠光,將黑霧隔絕在外。
云生懷中的無字神書也透發著光芒,一道道金光閃耀的八卦圖案將重重黑霧逼退,直至消失于無。
云生赤紅雙瞳漸漸恢復正常,手中的桃木古劍仍如當初那般古樸凜然,此時卻仍指著喬雪蘿的胸口,只有半寸之距。
剛才所發生的一切,云生并不是毫不知曉,只是感覺像是被怒火吞噬了理智,一時難以控制。
“你走開。”云生輕聲說道。
“你要干什么?小云子,你不認得我們了嗎?”喬雪蘿又急又怒,仍擋在喬禮前不走開。
“我要殺了他。”
“你?!”
喬雪蘿本來在閨房里休息,突然聽得外院傳來可怕的打斗聲,心里又驚又憂,也不顧下人的阻撓,便一人走了過來。
明明是白天,但整個院子黑漆漆的不見五指,又濕又冷,黑暗之中只見一人赤紅的眼瞳,正舉劍朝著自己的爺爺走來。
當認出那可怕的人是云生時,喬雪蘿感覺天旋地轉,完全沒想到會發生這樣的事情,只是自然而然地擋了上去。
聽到云生冷冰冰的話,喬雪蘿腦里“嗡”的一聲,覺得云生像是變成一個陌生人,根本不懂他的意思,斷斷續續地說:“你說……你說什么?我爺爺雖然……但是——你是著魔了?剛才你……”
云生打斷說:“我現在很清醒,我要殺了這個人,拿回屬于我的東西。你,到一邊去吧,很快的……”
“不!”
喬雪蘿突然怒吼道,用力跺了跺腳,雙目漸漸變得紅潤:“我怎能眼睜睜看著你殺了爺爺!到底發生了什么事,能跟我說一說嗎?”說到后來語氣又是變得緩和了。
“雪蘿,你身子不適,出來干什么?快回去,這個人瘋了,別離他太近,小心他傷了你!”喬禮撐起身子,急聲說道。
喬雪蘿扶起喬禮,說:“爺爺,我身子還好,沒關系的。”
“你知不知道何伯已經死了?”云生忽然說道。
喬雪蘿點點頭,說:“雖然這幾天我身子不適,卻也知道何伯生病去世了,我知道他很疼愛你,但是人死……”
“哼,”云生發出一聲冷笑,“果然如此,要是我告訴你何伯是被這喬老爺逼死的,硬生生地撞死在木樁上,你會不會相信?”
喬雪蘿目瞪口呆,看了喬禮一眼,見喬禮低下頭,其中意味不言而喻。
“而他還要派人追殺我,你告訴我,我該怎么辦?”
“那你盡管殺了我吧,不這樣我還是會擋在爺爺的面前。”喬雪蘿臉上掛著兩行清淚,身子微微顫抖,但她依然昂起頭,直視著云生,雙腳更是堅定不移。
“哈哈。”
無字玉書的淺藍光芒慢慢退去,云生體內的靈力氣息漸漸平穩,聽了喬雪蘿的話,他反而平靜下來,只是覺得事情有些滑稽,才情不自禁地大笑起來。
畢竟不是殺人狂魔,誰又會心平如水地殺掉一直相處的青梅竹馬?
幾天來發生的事情幾乎顛覆了云生平淡的生活,卻沒想到最后會是這樣的一個兩難的結果,難道不好笑嗎?
但沒有人笑,除了云生。
云生緩緩收回桃木劍,目視著喬禮說:“喬大,我有一個故事,是跟你有關的,你要聽嗎?”
喬禮側過身子把喬雪蘿略略擋在身后,目視他方,默然不語。
云生輕輕一笑,說:“多年以前,有個生意人家,素來積善行德,可惜上天并不庇佑,一夜間夫妻二人竟不幸患病去世,只留下一個才剛到兩歲的孩子,二人并無近親,臨終之時只能托給了家里的管家撫養。管家忠心耿耿,感恩戴德地答應了。然而過了不久,家里絕大多數的下人都被趕了出門,再也沒了消息!只留下了幾個有些地位的老仆役,但隨著時間的推移,這些人也漸漸消失了。究其原因,無人能知。”
“至于那孩子,從懂事起那管家就沒有把他當作少主人看待,反而用作奴仆,作他孫女的玩伴小廝,稍不順意就又打又罵。也不知管家是否還有愧疚于心,竟一直沒有對這孩子下毒手。但隨著孩子越來越大,這管家心里就越是害怕,怕有一天孩子知曉了這一件事,于是管家便越是兇狠,對孩子的責罰更重了,要將孩子趕跑,甚至是將他逼死!到時侯死無對證,那么一切就真的名正言順,將一切不屬于他的東西據為己有。”
聽著云生說了這段話,喬禮臉色發青,又漸漸變紅,最后只是冷眼旁觀,依然沉默不語,雙手扶著喬雪蘿,將她擋在背后。
這秘密到底還是被揭開了。
云生厲聲喝道:“這管家,就是你喬禮,至于那孩子,就是我,對嗎?”
恍如一道天雷劈落,喬禮面無血色,久久才說:“你說的話……誰信?是不是何伯說的鬼話?”
“誰信?何伯說的?”
云生臉容一僵,轉而哈哈大笑:“是啊,種花的李大爺,挑水的謝伯,廚娘張嬸,就連管賬的何伯,他們都不在了,還有誰會知道?誰會信我的話?若不是我在‘逃怨林’做了個夢,還懵然不知呢。”
“或許,那時候就是他們托夢給我,讓我揭開你的真面目,好一塊去地府問個清楚!”
云生手掌一揮,一道罡風撲過,喬禮登時被甩了出去,跌撞在地,口吐鮮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