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借住回風鎮
- 亂世劫情
- 霜冷清秋
- 2616字
- 2020-10-23 16:28:58
青峰山下有個小鎮,面積不大,住著七八百戶人家。之所以叫回風鎮,是因為她地處青峰山陰面山腳下。秋冬季節,北風吹到此處,會被高大山體擋回來,再吹回鎮里,所以這里冬天很冷。鎮子里一條整潔的青石板路,不僅貫穿鎮子南北,還是進山的必經之路。路兩旁的店鋪鱗次櫛比,多是經營山貨的,慕名前來的商販,肩挑車載,絡繹不絕。
這天傍晚時分,來了三個風塵仆仆的挑擔客。一人頭上戴頂蘑菇頭舊草帽,汗水濕透的粗布褂子,已看不出是白色,還是灰色。腳下的千層底鞋滿是泥土,其中一個還露著腳趾。肩上挑著行李卷,這副狼狽樣不像商販,倒像逃荒的。
朱嘉貴三人沿街東張西望,象在找人,最后終于停在一家名叫“濟仁堂”的藥鋪門前。
程府嘀咕道:“我二舅沒記住名號,只說是這條街上獨一家的藥鋪子。應該就這家了吧,我進去問問。”
進了門,只有一個伙計上來招呼他。
“您要抓什么藥啊?”
“噢,我找人,敢問你這兒的掌柜的是不是姓石啊?”
“是啊,您是……”
“我是他外甥,他人呢?”
伙計推開店鋪后門,朝內院喊道:“掌柜的,有人找您。”
一個謝了頂的中年男人,應聲走了進來。他滿臉狐疑地看著三個鄉下人打扮的陌生人。
“你找我?”
“三姨夫,我是程府啊,剛從上王莊我二舅那兒過來。”
男人楞了一下,半天才似乎想起來。
“他大姨那兒的?”
“是是是,多年沒見,您可好?”
男人這才擠出一絲笑容,不情愿地閃開半扇門讓三人進院。
“山子,搬出條凳子來。”
打北屋出來個十來歲的半大小子,將條凳放在三人面前。接著跑出兩個更小的孩子,還有一個二十七、八歲的俊俏女人,端著茶壺。程府猜測這就是那位填房的三姨了。
“這是我三姨?”
女人聞聽一愣,看著那男人。
“三河他大姨家的孩子。”
“我打量是收山貨的小販。原來是外甥來了,快坐。”
俗話說:集貿頭的人,背鄉村的狗,都是厲害的主兒。前者因見多識廣而眼毒;后者因太閉塞而警覺性奇高。程府的這位三姨夫就是典型的前者。他一看三人這打扮,一定是投宿來了,便劈頭就問:“咱實在親戚,不必虛套。這么晚了,你們是不是來借住的?”
“還是您看的準。這不家里遭災了,鬧蝗蟲,莊家都吃禿了。俺仨人想倒騰點山貨回去,賺點嚼谷。您街里不是有閑房嘛,我們想住十天半個月的,收了山貨就走。這點錢給您和三姨買壺茶喝吧。”說著掏出幾塊大洋遞給他。
“這孩子,還挺見外的,花什么錢啊。”嘴上客氣著,手接過錢便遞給了自家女人。“那這么著吧,叫你三姨給你們打點洗臉水,再弄點飯先吃了。完事兒讓山子帶你們過去就行了。鋪子還沒上板,我就不陪你們聊了啊。”說著話,給女人遞個眼色,就奔前邊鋪子去了。
“山子,快給表哥打洗臉水去。”女人手里拿個銅盆招呼道。
“不用了,俺自個兒來就行。”程府忙接了。
“那成,你們先洗洗,我去給你們弄吃的。”
“受累了,三姨。”程府陪著笑臉。
過了有柱香的功夫,女人用蓋簾端上來兩張韭菜餡的大糊餅,上面星星點點浮著幾塊雞蛋,擺在院中的石桌上,又端來三碗米湯。三人肚子早就餓得前心貼后背了,咕咕干叫。見了香噴噴糊餅,也不客氣,狼吞虎咽地吃了起來。
吃完飯,天也黑了。三人辭別這對夫妻,跟在山子后面,穿過幾條巷子,來到了一座舊宅院門前。這就是此行三人的臨時棲所了。
山子熟練地開了門,不知什么東西聽到開門聲,呼啦啦飛了起來,嚇了三人一跳。
“沒事兒,是鴿子。”三子說,拿手里的馬燈照了照。
借著燈光,看見幾只鴿子站在房檐下的木架上,“咕咕咕”叫著。院子里竟然擺著三口大缸,足有三尺多高。
“呵,這么多大缸。”
“嗯,一只水缸,另外倆裝糧食。”這孩子很聰明,說話簡單明了。
推門進屋,他從灶臺上找到一盞煤油燈,點著了端進里屋,放在一張落滿灰塵的八仙桌子上。炕上光板一張葦席,沒任何鋪蓋,席上也是一層土。
“你們自己收拾吧,我走了。”說完提著馬燈,連蹦帶跳地出去了。到大門口還小大人似的叮囑道:“你們自己來栓街門。”
“哈哈,這小子人精啊。”嘉貴夸道。
“不看看他爹,一眼就看出咱干啥來了。”
“你這三姨從來沒見過面?”
“我只見過死了的親三姨兩回。”
“累死了,都快散架了。”嘉貴嚷嚷著。
“你還累?擔子我挑的最長。你個少爺的身子。”犟牛抗議了。
“唉,少爺的身子,長工的命啊。看看,腳底都磨出血泡來了。”嘉貴接過話茬兒自嘲道。
“哈哈哈,為啥是長工的命呢?”
“長工不都在大戶人家嘛。”
“我看你倆一點也不累,還有心思斗嘴皮子呢。我是不想動了,睡覺。”程府說。
這幾日也走出三百多里地了,人困馬乏的,哥兒仨躺下沒一會兒,便都鼾聲如雷了。
第二天,天剛麻麻亮,嘉貴就醒了。坐起來一看,程府不在,只犟牛一人還在熟睡著。悄聲披衣下炕來到院子里,只見程府正在打拳。
并排的三口大缸,占去院子三分之一的地面,感覺地方狹小,伸展不開腿腳。程府正閃展騰挪繞著缸打拳。
“這么早就醒了。”
“嗯,犟牛的呼嚕威力猛,睡不著了。怎樣,對著走兩趟?”
“眼還沒睜開呢。”
“來吧!讓你出手打我,我只守不攻,行吧?”
“好吧。”
嘉貴一個金雞抖翎振奮起精神,緊接著一個貍貓撲鼠,跨虎步向前,左手劈拳直奔程府面門打來。被對方擋住,瞬間右手一個透骨掌已到他前胸,也被穩穩接住。下邊腳也沒閑著,摟刨虎蹄,一下緊接一下,狠跺對方雙腳,逼著程府步步退守。
程府不慌不忙,穩住重心,雙臂猶如閉門鐵扇,嚴嚴實實封死了對方的攻擊路線。
連續幾個回合進攻都沒得手,一向好勝的嘉貴臉有些掛不住了,人也開始有點著急。
程府看著不忍,故意賣個破綻,左腳后撤時裝作被臺階擋了一下,重心后傾。嘉貴一看機會來了,迅速虛胸收腹,身體蓄勢如弓,左手虛晃一掌,右手探肩長臂,快似離弦之箭,瞬間擊向程府的下巴。眼看離自己下巴只有一拳之隔,程府正待偏頭躲過,不料嘉貴自己腳下卻真的滑了一下,整個身體撲向程府。
程府眼疾手快,偏頭的同時,伸手將人扶住了。倆人低頭一看,嘉貴的腳正踩在鴿子窩下邊鳥糞上。
“唉,合該輸你。”
“馬失前蹄,純屬意外。老天可憐我,要不估計現在下巴早掉了。”
吃罷早飯三人想熟悉一下周邊環境,就在鎮上隨便走走轉轉。嘉貴見到賣山貨的店鋪,都進去問問價錢。
“明天咱去下邊村踩點。犟牛扮成收山貨的小販,你得知道大致行情,收的只能低,不能高。”
“為啥?”那倆不解地問。
“看情況,到最后再定買不買。”
“也對,還不知道正事辦的怎樣呢。”
邊走邊逛,不知不覺已出了鎮子,郁郁蔥蔥的青峰山近在咫尺。三人便順著徐緩的坡路往山上走。沿途高高低低的樹木,錯落有致,滿眼蒼翠欲滴。路旁開滿了各色的野花,他們大都叫不上名字來,空氣中彌漫著花草的清香,直沁心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