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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分 巫術

第一章 巫術是一種器官性的、遺傳性的現象

阿贊德人相信有些人是巫師(witch),他們憑借與生來俱來的能力傷害他人,他們既不舉行儀式,不念咒語,也沒有魔物,因此他們的巫術行為只是一種精神行為。阿贊德人還相信妖術師(sorcerer)是通過運用壞的魔藥實施魔法儀式,從而對他人造成傷害。阿贊德人把巫師和妖術師區分得很清楚。他們通過請來占卜師、運用神諭和魔藥等儀式來抵御巫師和妖術師的傷害。這些信仰和儀式之間的關系正是這本書的主題。

我首先對巫術進行描述,因為在闡述阿贊德人其他信仰的時候巫術是必不可少的背景:阿贊德人請教神諭,主要是請教有關巫師的問題,他們請占卜師也是出于同樣的目的,他們的魔法醫術以及秘密會社也是用來對抗巫術這個敵人。

觀察阿贊德人如何看待巫術以及他們采取什么行動對抗巫術并不困難。他們在這方面的想法和行為顯而易見,任何住在他們家里與他們共同生活過幾個星期的人都能對其有所了解,不需要請教專家,甚至不需要就此詢問阿贊德人,唯一要做的就是看和聽,社會生活中反復出現的情景會自然而然地提供種種信息。 曼古(Mangu),即巫術,是我在阿贊德人中最早聽到的詞匯之一,在隨后的幾個月中,我每天聽到他們說這個詞。

阿贊德人認為巫術是巫師體內的一種物質,中部和西部非洲的許多民族都有這樣的信仰,贊德地區位于這種信仰分布地區的東北邊界。 [1] 很難說阿贊德人把巫術與哪個器官聯系在一起,我從未見過人體內的巫術物質,但是根據我聽到的描述,它是橢圓形的黑色腫脹物或者袋狀物,在里面有時會發現各種小的物體。阿贊德人在描述它的形狀的時候,會彎曲胳膊,然后指向自己的肘部;在描述它的位置的時候,會指向自己的劍突軟骨下面,據說“巫術物質”就在這個部位。他們說:

“它貼在肝的邊緣,剖開肚子,只要刺破它,巫術物質就會‘噗’的一聲冒出來。”

我聽說巫術物質的顏色是紅的,里面含有南瓜、芝麻以及其他可食用植物的種子。這些種子是巫師在鄰居耕種的時候吃下的。阿贊德人之所以知道巫術物質的位置是因為他們在過去通過解剖取出過這種物質。我認為腫脹物或者袋狀物是贊德人在消化食物的時候小腸呈現的狀態。根據阿贊德人對解剖的描述,我覺得他們指的正是這個器官。而且他們還曾給我看過我的一只山羊的肚子,指出在相應部位里就裝著巫術物質。在解剖的時候,只要在劍突軟骨的兩側各切入一條橫向的刀口,巫術物質就會冒出來或者隨后在腸道中被發現。

這個敘述不同于我的朋友蓋爾-安德森博士(Dr. Gayer-Anderson)的論點,即“據說診斷結果是闌尾”。 [2] 從另一個方面看,它和拉吉閣下的觀點一致,即巫術物質長約幾厘米,位于肝或者膽的附近。 [3] 卡洛納-博費特認為巫術物質是增大了的內臟,很可能是膽囊。 [4] 胡特羅(Hutereau)說巫術物質位于胃的附近、腸的上端,盡管他補充說明阿贊德人把任何器官的變形,尤其胃部的變形,描述為 曼古。 [5] 梅杰·拉肯寫道:“如果一個人是巫師,就應該會在這個人的肚子里發現生有毛發和牙齒的球狀物,看起來非常可怕。” [6] 根據梅杰·布羅克(Major Brock)的記載,阿贊德人描述巫術“像是有著碩大尖利牙齒的嘴”,梅杰·布羅克還認為巫師可能“患有闌尾炎,也許伴有內部膿腫”。 [7]

巫師沒有確切的外部表征,但是人們有以下的描述:

“人們根據發紅的眼睛來斷定某個人是巫師。如果人們發現一個人的眼睛紅了,就會說他是巫師。這個結論也適合眼睛發紅的婦女。但是現在的情況是這樣的:如果他們就某個人是否是巫師而請教毒藥神諭,神諭說他是巫師,病人的親屬就會給這個人一只雞翅膀,如果這個人會給雞翅膀噴水,那么這個人就是個巫師。”

還有這樣的說法,如果在下葬之前,有蛆從他的尸體中爬出來,也表明這個人是個巫師。

巫術不僅是身體特征,而且具有遺傳性。它由父母傳給孩子,不過這種遺傳是單系遺傳:一個男性巫師的兒子都是巫師,但女兒不是;一個女性巫師的女兒都是巫師,但兒子不是。拉吉閣下引用了以下贊德語資料:

“如果一個男人的肚子里有巫術物質,并且生有兒子,他的兒子體內一定也有巫術物質,因為他的父親是個巫師。這樣的情況同樣適用于女性,如果一個女人的肚子內有巫術物質,并且生了女兒,她的女兒必然有巫術物質,因為她的母親是巫師。所以,如果一個人天生就沒有巫術,巫術也不會在后天進入這個人的體內。” [8]

巫術從父母的一方遺傳給與之同性別的所有孩子,這種生理遺傳的看法補充說明了阿贊德人的生殖觀念以及他們關于人的命運的最終觀點。他們認為男人和女人的精神結合導致了懷孕。如果男人的靈魂更加強大一些就生男孩,如果女人的靈魂更強大一些就生女孩,因此孩子帶有父母雙方的精神特質,但是人們認為女孩子更多的是擁有母親的靈魂特質,而男孩子更多的是擁有父親的靈魂特質。孩子會因為性別的不同,在某些方面與父親或者母親相像,例如,性別特征的遺傳、身體-靈魂的遺傳以及巫術物質的遺傳。他們還有一個因為不夠確切不能稱之為信條的模糊想法,即人有兩個靈魂:一個是身體-靈魂、一個是精神-靈魂。死亡的時候,身體-靈魂就變成氏族的圖騰動物,而精神-靈魂成為亡靈,像影子一樣出沒在小河的源頭。許多人說男人的身體-靈魂成為他父親氏族的圖騰動物,而女人的身體-靈魂成為她母親氏族的圖騰動物。

在一個強烈偏向父系繼嗣的社會里竟然有母女相傳的模式,人們在最初發現這個模式的時候也許感到奇怪,但是如同身體-靈魂,巫術就是人體的一部分,因此它會伴隨男性或者女性的特征遺傳下來。

在我們看來,以下結論是顯而易見的——只要一個人被證實為巫師,那么他的整個氏族就都是事實上的巫師,因為贊德氏族是通過父系確立的一群有血緣關系的人。阿贊德人明白這個推理的意義,但是不接受從這個推理得出的結論,如果他們接受這個結論,這個推理會使整個有關巫術的觀點陷入矛盾之中。實際上,他們只把惡名遠揚的巫師的父系近親看作巫師,并且只是在理論上把這個污名擴展到巫師的所有族人身上。在他們看來,通過巫術殺人的代價是令罪人的親屬背負上巫師的名聲,如果驗尸后沒有發現罪人體內有巫術物質,那么他的父系親屬才能免遭懷疑。在此我們還可以作這樣的推理:如果驗尸發現某個人對巫術物質有免疫力,那么他的族人也一定具有這樣的免疫力,然而從阿贊德人的實際行為來看,他們似乎不是這樣想的。

我們推導出巫術具有生理遺傳性這一在我們看來合乎邏輯的結論,但是阿贊德人對自己信仰的進一步的闡釋卻使他們可以不必承認這樣的結論。如果一個人被確認為巫師,他的親屬可能會借助生物學的原理來證實自己的清白,哪怕因此會有損聲譽。他們承認這個人是巫師,但是否認他是自己氏族的成員,他們會說這個人是雜種。阿贊德人認為一個男子永遠屬于生父(genitor)的氏族而不是名義上的父親(pater)的氏族。據說如果這個巫師的母親還活在世上,這個巫師的親屬會強迫她說出誰是她的情人,甚至在毆打中逼問她:“你跑到灌木叢里與人通奸,招來了巫術,你到底要干什么?”更多的時候這些親屬只是宣布這個巫師肯定是個雜種,因為他們的體內沒有巫術,因此這個巫師不可能是他們的親屬。為了支持這個論點,他們會援引一些例子說他們的一些親屬經過驗尸沒有發現巫術。這個氏族以外的人員不可能接受這種辯詞,但是沒有人會詢問他們是否接受這種辯詞。

在贊德信條里還包含這樣的觀念:即使一個人是巫師的兒子,而且體內有巫術物質,但是他也有可能不使用這種物質。在他的有生之年,巫術物質可能一直處于無效狀態,即如阿贊德人所說的“冷的狀態”。如果一個人的巫術從來不起作用,那么他幾乎就不被劃分為巫師。因此事實上,阿贊德人一般把巫術看作個人的特征,即使與親屬有關聯,它仍被看作個人特征。同時某些特定的氏族,尤其是阿巴肯德和阿文杜阿族,在格布德威王統治時期就是以巫術著稱。在甘古拉(Gangura)省,這種名聲與阿博卡和阿班朱馬兩個氏族緊密地聯系在一起。如果某個人是這些氏族中的一員,沒人認為還有比這更壞的事情了。

阿贊德人不會像我們一樣洞察出矛盾之處,因為他們沒有對這個問題進行理論探討的興趣,此外,那些他們表達了巫術信仰的情景也沒有迫使他們面對這個問題。盡管神諭就能夠揭示活人體內巫術物質的位置,阿贊德人也從來不就某人是否是巫師去請教神諭。他們只會問某個人此時此刻是否正在對他施以巫術。人們期望發現的是某個人是否在特定的情形下正在對另一個人施以巫術,而不是這個人是否生來就是巫師。如果神諭說某個人此刻正在傷害你,那么你就會知道那個人就是巫師;但是,如果神諭說此刻他沒有傷害你,你就無法判斷他是不是巫師,而且也不會有興趣繼續探究這件事。即使他是巫師,只要你不是他的傷害對象,這件事對你就沒有什么重要意義。]贊德人不會因為巫術是某些個人的永久性癥狀而對它感興趣,只有在某些特定場合,當巫術是一種行動力量并且和這個人的利益相關的時候,他才對巫術感興趣。如果某個人病了,他一般不會說:“現在我們想一想這個地區有巫師惡名的都有誰,然后把這些人的名字放到毒藥神諭前面。”阿贊德人絕不會從這個角度考慮這個問題,而是暗自尋思在鄰居中誰和他有積怨,然后通過請教神諭了解在這些怨恨他的鄰居中是否有人在這個特定的時刻正在對他施以巫術。因此只有在某些特定的情形中處于動態的巫術才讓阿贊德人感興趣。

如果只是一般的不幸,阿贊德人很快就會忘卻,制造不幸的人會受到受害者及其親屬的蔑視,然而僅僅是因為他在這一具體的情形里對受害者實施了巫術,而不是因為他被確定為巫師。只有那些被神諭反復判定應該為別人的疾病和損失負責的人才被認為是確定無疑的巫師。在過去只有當巫師殺了人才會被周圍的人冠以巫師的惡名。

如果是巫術殺死了人,就一定會有人為死者報仇,并且所有其他和巫術相關的實踐都表現在復仇行為之中。就本書而言,我們只需要指出:在歐洲人統治之前,阿贊德人有時候通過殺死巫師或者接受賠償的方式直接實施復仇,有時候則采用會致人死亡的復仇性魔法。在那個時候極少有巫師被處死,只有當一個人謀殺了第二個或者第三個人,或者謀害了重要的人物之后,親王(prince)才允許對此人實施極刑。而現在在英國人的統治下,阿贊德人只能采用實施魔法的方式進行復仇。

憤怒和仇恨只是阿贊德人實施復仇的次要原因,他們采取復仇行為更多地是為了忠實地完成一項職責或者把它作為謀取利益的手段。我從來沒有聽說,現在死者親屬通過使用魔法對殺人者實施復仇之后,還對其家人懷有深仇大恨;我也沒有聽說,過去巫師因為殺人支付了賠償之后,死者的親屬和巫師的親屬還保持著長期的敵意。現在如果一個人用巫術殺了人,唯有他自己擔當殺人的罪責,他的親屬與此無關。過去親屬幫助殺人者支付賠償,但并不是因為他們要與他共同承擔責任,而是出于親屬之間的社會義務。殺人者的結拜兄弟以及他妻方的親屬也會幫助支付賠償。現在如果巫師一旦被魔法處死,或者過去如果巫師被刺死或者巫師完成了賠付,整個事情就都結束了。而且這只是死者親屬和巫師親屬雙方的事情,其他人并不關注。外人與當事人雙方保持同等的社會關系。

整版圖片三

住在政府居民點的一戶贊德人家(甘谷拉省貝吉的居民點)

現在要獲取有關復仇性魔法的受害者的信息極其困難。除非是受害者的近親,其他阿贊德人對誰是魔法的受害者一無所知。如果人們發現巫術受害者的親屬不再遵循哀悼期間必須遵守的禁忌,就會知道他們的魔法已經成功地完成了任務,但是如果向他們詢問誰是魔法的受害者,則不會有任何結果,他們不會告訴你。這件事不僅是他們的隱私,而且是他們與親王之間的秘密。巫術受害者的親屬必須把自己采取的魔法行動告訴親王,因為只有親王的毒藥神諭證實了他們毒藥神諭的判決之后,他們才允許結束哀悼。除此之外,誰是魔法的復仇對象是由毒藥神諭來裁定的,任何人都禁止透露毒藥神諭對此所作的啟示。

如果外人知道了魔法的復仇對象,那么整個復仇活動就會被視為無效。這一點將在后面闡述得更加清楚,在此暫且先作這樣的解釋:如果人們已經知道巫師Y因為 X的死受到了報復,那么整個事情就會陷入荒唐混亂之中,因為Y的親屬因Y的死已對巫師Z進行了復仇。一些阿贊德人確實對我講過,他們對控制神諭的親王的誠實存有懷疑,還有一些人已經明白這個現存體制非常荒謬。但是不管怎樣,只要與復仇性魔法相關的人都保持沉默,這種荒謬性就會一直被掩蓋著。在過去事情則有所不同,那時如果一個人被親王的神諭指控為運用巫術殺了人,那么他要么立即作出賠償要么被處死。無論是哪種情形,這件事情都會就此結束,被指控者沒有澄清自己的機會。如果這個人是作了賠償,他也根本無法證實自己不是巫師;如果這個人是在親王的命令下被處死,他的親戚也不能為他的死進行復仇,他的尸體也不允許被解剖,因此也不能證實他是否真的長有巫術物質。

我曾經向阿贊德人提出質疑,讓他們說明他們的復仇機制的合理性。在這種時候他們一般會說:親王的神諭宣稱Y死于X的親屬的魔法,但是親王不會為了發現Z是否被Y的親屬的魔法殺死而把Z的名字放在他的神諭前檢測。如果Y的親屬要求他們的親王把Z的名字放在他的毒藥神諭前,親王會拒絕這樣做,并且告訴他們,他知道Y是死于自己犯下的罪,因此不能為他的死報仇。還有一些阿贊德人是這樣解釋復仇機制的:也許是復仇性魔法和巫術的共同作用導致了某人的死亡。阿贊德人用復仇性魔法解釋為什么一個家庭終止了哀悼,用巫術解釋為什么另外一個家庭發起復仇的行動,也就是說,他們試圖用自己信仰中的神秘概念來解釋信仰中出現的矛盾。就我對復仇機制所提出的質疑,他們只提供上面這個解釋,這個解釋在一般情況下以及在理論上都是可能的。既然被復仇人的名字不為人知,那么復仇體制中的矛盾就不明顯。只有把所有的死亡案例放在一起考慮,而不只是考慮其中的某一個,這個矛盾才會顯而易見。如果阿贊德人自己沒有違背習俗,一直能夠維護家庭的榮耀,一般就不會從更廣的意義上對復仇這件事情產生興趣。他們明白我所提出的質疑,但是并沒有因此感到有什么妨礙。

阿贊德人彼此之間不討論巫術的問題,也不收集有關復仇的信息,他們對巫術幾乎沒有什么概括性的看法。我還發現他們幾乎說不出在自己周圍地區哪些家族是巫師,其原因將在后面的章節討論。

既然親王了解自己省區的每一例死亡造成的后果,他們一定會知道復仇機制中的這個矛盾。我曾詢問過甘古拉親王如何看待一個人死于復仇性魔法和巫術的雙重作用,他笑著承認這樣的死亡不合乎當前的機制。一些親王說如果他們知道一個人是死于復仇性魔法,就絕不會允許為這個人的死亡復仇。但是我認為他們在撒謊,因為沒有人能夠確切地知道實情。即使親王告訴死者的親屬這個人是死于復仇性魔法,不要為他報仇,親王說這些話的時候也是秘密的,而且那些親屬也會對他的話保守秘密。這些親屬會在鄰居面前假裝正在為自己的親人復仇,幾個月過去后,他們掛起表示哀悼的樹皮布,表示復仇已經完成。他們這樣做是因為不希望別人知道他們死去的親人是巫師。

因此,如果A的親屬為A的死用魔法向B報了仇,然后又了解到B的親屬們停止了哀悼,這標志著B的親屬也完成了復仇,那么這個時候A的親屬則會認為B的親屬的復仇是假裝的,從而就不會出現矛盾之處。

阿贊德人經常說起 阿博羅基克帕(aboro kikpa,膽汁型的人),盡管這是與巫術相似的生理特征,我們還是必須把二者區分開來。阿贊德人認為有些人的膽囊的大小異常,因而產生明顯的心理特征,心懷惡意、憤恨不止、脾氣暴躁的人就屬于這一類。“他們對事情總是耿耿于懷”,不愿意在爭吵后重歸于好,也絲毫不能諒解傷害過他們的人。例如,你參加一個聚會,到場的人都向你打招呼,而有一個人只是看了你一眼,什么也沒說,你會把他的無理歸于他的膽囊異常,然后在頭腦中搜索他對自己懷恨在心的原因。有些人說,一些小傷害可能就是膽汁型的人造成的,例如,樹墩子傷了指頭,或者踩到了刺,或者在法庭上一時不受歡迎:“因為親王在法庭上不同情你,其他人也會對你不滿。你對親王說話,但是親王不把你說的當回事。”如果一個人對你表現出了惡意,那么隨后發生的事情就可以檢測出他是否是個膽汁型的人或者是個巫師。如果后來你遭受了嚴重的不幸,你就會認為是巫術導致了這種不幸,如果沒有發生嚴重的不幸,你只會懷疑他是個膽汁型的人。

在很多時候阿贊德人這樣告訴我:每個人都有膽囊,從這個意義上來說,每個人都是膽汁型的人,只不過有些人的膽汁型比其他人更為明顯一些。當阿贊德人跟你談起這種人的時候,他們會建議你避開這種人。膽汁型的人對待鄰居的行為方式和我們所謂的有“肝火”的人的行為相類似。

膽汁型的人與巫師很不同。沒有人特別在意膽汁型人的暴躁性情,他們可能會避開他,但是只要他不是巫師,他們就不會害怕他會傷害自己。如果他是巫師,其暴躁的脾氣就會導致種種不幸,甚至是死亡。有人對你有惡意也沒關系,只要他沒有巫術做后盾。如果你懷疑某個明顯對你表示了惡意的人持有巫術,你可以通過請教神諭確定他是否會用巫術傷害你。有時候毒藥神諭在告訴你這個人沒有對你施以巫術的同時,甚至還明確地補充說他是一個膽汁型的人。毒藥神諭通過以下方式傳達這個信息:它開始像是殺死了小雞,表明有巫術存在,然后又使小雞復活。膽汁型的人和巫師表現出同樣不好的性情,但是只有巫師才會把這些壞脾氣轉化為嚴重的傷害。

巫術物質是身體的一部分,它會隨著身體的增長而增長。一個巫師越老,他的巫術就越有效力,他使用起來就越是肆無忌憚,這也是為什么阿贊德人經常表現出對老年人恐懼的原因之一。小孩的巫術物質很小,不會對別人產生傷害,因此小孩不會被指控為殺人,大一些的男孩和女孩也不會被懷疑有強大的巫術,但是他們可能會給同齡人帶來較小的不幸。在后面部分我們將了解到,當巫師和受害人之間有積怨的時候巫術才起作用,然而孩子和成人之間往往不可能有積怨。只有成年人才可以請教神諭,而且成年人在詢問有關巫術問題時一般不會把孩子的名字放在神諭之前。孩子們不允許請教毒藥神諭,所以他們不能通過有關巫術的神諭判決來表達他們的怨憤和遭受到的小不幸。

但是阿贊德人也知道在極少的情況下,如果把所有涉嫌使用巫術的成人的名字都請教過了神諭,然而沒有結果,這個時候他們也會把孩子的名字放在神諭之前,并最終宣布孩子為巫師。但是有人告訴我,如果這種情況發生,就會有老人指出其中必然有誤,老人說:“為了掩護自己,巫師把這個小孩推到了前面。”

孩子們很快就會了解巫術,我和小男孩、小女孩交談過,發現連六歲的幼童都明白年長的人說起巫術是什么意思。有人告訴我兩個孩子吵架,其中一個會提到另一個孩子的父親的壞名聲,并對他說:

“小子,嘿!你和我這樣吵,你的眼睛就像你父親,你們都是作惡的巫師,不要和我吵,免得對我施加巫術,免得死人。”

但是如果沒有習慣于操作神諭、或者沒有習慣于在不幸的情境里根據神諭的啟示行動、或者沒有習慣于實施魔法,人們就不會真正懂得巫術的性質,巫術的觀念是隨著個人社會經驗的增加而逐步增強的。

男人和女人都可以是巫師,男人可能會受到男人或者女人的巫術的傷害,但是女人只會受到女人巫術的傷害。生病的男人一般會就他的男性鄰居請教神諭,但是如果是為他的病妻或者其他生病的女性親屬請教神諭,他通常只會就涉嫌的女人向神諭提問。產生這種現象的原因是同性之間比異性之間更容易產生積怨。一個男人只和妻子以及女性親屬接觸,因此幾乎沒有機會與其他女人產生怨恨。實際上如果某個男人針對別人的妻子請教神諭,實在是一件容易讓人生疑心的事情。這個女人的丈夫會猜測自己的妻子和這個請教神諭的男人有奸情,他會想知道自己的妻子和這個向神諭指控自己妻子的男人之間有過什么樣的接觸,從而導致這兩個人之間出現矛盾。但是男人往往會針對自己的妻子請教神諭,他知道自己經常令妻子不高興,她們因此恨他。然而我從來沒有聽說有人指控某個男人用巫術傷害自己的妻子,阿贊德人說沒有男人會做這樣的事情,沒有人愿意殺死自己的妻子或者使她生病,如果真這樣做了,損失最大的人是他自己。庫阿格比阿魯告訴我他從來沒聽說有男人因為妻子的死支付賠償。如果妻子生病,人們從來不會聽說有人把雞翅送給病妻的丈夫,也就是指控丈夫使用巫術導致妻子生病。其中的一個原因是不允許婦女自己請教毒藥神諭,她們一般把這件事情委托給自己的丈夫。妻子也可以要兄弟替自己請教神諭,但是這位兄弟不可能把姐夫或者妹夫的名字放在神諭的前面,因為丈夫不會盼著自己的妻子死去。

我從來沒有聽說過男人被女性親屬的巫術傷害或者女人被男性親屬的巫術傷害,而且有關男人被男性親屬的巫術傷害的案例也只聽說過一起。即使一個男人的男性親屬對他采取了惡意的行動,他也只會采用其他方式,而不會用巫術來傷害他。此外,生病的男子顯然不想針對他的兄弟和堂兄弟請教神諭,因為巫術是父子遺傳,如果神諭宣稱他們用巫術傷害了他,實際上等于宣稱他自己是巫師。

親王階層的成員,即阿馮加勒家族的人,從來不會被指控實施了巫術,如果有人說神諭宣稱親王的兒子對他施了巫術,他就是在斷言國王以及親王是巫師。不管一個親王如何憎惡他世系(lineage)中的某些成員,他也決不允許平民用巫師之名敗壞他們的名聲。所以盡管阿贊德人私下對別人說他們認為某些貴族成員可能是巫師,他們卻很少就這些人請教神諭,因而這些貴族也就不會被指控有巫術。在過去阿贊德人從來不會就貴族請教神諭,他們普遍接受了一個沒有根據但卻是約定俗成的看法,即阿馮加勒家族不可能有巫師。親王階層居統治地位,他們無上的權力和威望一直維護著這種觀點。

各省的長官、各地區的代理人、法庭的判官、軍隊的官員以及有錢有地位的平民都不會因為巫術受到指控,除非因為狩獵的事情或者非常有權勢的平民死了,由親王指控這些人使用了巫術。一般說來,社會地位不高的人不敢就有權勢的人請教神諭,如果因為拿他們請教神諭而冒犯了鄰近地區的重要人物,他們的生活就會陷入悲慘境地。因此我所居住的社區的長官代理人貝吉(見整版圖片二十五)告訴我,他從來沒有被指控使用了巫術,他甚至當眾發起挑戰,要他們舉出哪怕一例,說明曾經有這樣的事情發生在他身上。富人和有權勢的人不會被指控使用巫術是一個慣例。如果沒有人針對他們的名字請教神諭,神諭就不可能作出對他們不利的裁決,因為只有在毒藥神諭前先放上一個名字,然后才會有一只雞遲早因為這個名字而被毒藥殺死。我們可以這樣說:在贊德社會里,平民中巫術的發生率男女均等,而所有的貴族以及大部分有權勢的平民都不會被指控使用巫術,一般說來,所有的孩子也不會被懷疑使用了巫術。

處于統治地位的親王階層與巫術的關系很古怪,雖然不會受到使用巫術的指控,然而他們和其他人一樣堅定不移地信奉巫術,他們會不斷地請教毒藥神諭來發現誰正在對自己使用巫術,他們尤其會就妻子是否使用了巫術而請教神諭。對于涉及殺人的巫術案例,親王的神諭有最終判決權。在過去,神諭還用來保護身處戰爭的臣民免遭巫術的傷害。如果不太重要的貴族死了,人們就會把他的死因歸于巫師的傷害,就像平民死了會有人為他復仇一樣,也會有人為貴族的死復仇。但是,國王的死以及處于統治地位的親王的死不會有人為之復仇,因為他們的死一般會歸因于妖術或者野貓。

盡管巫術本身是人體器官的一部分,但是它的功能具有精神性。阿贊德人所說的 姆比西莫曼古(mbisimo mangu),即巫術的靈魂,是連接巫師和巫師受害者的橋梁,只有用巫術的靈魂才能解釋以下事實:巫師本來正在自己的小屋里,卻被人認為在這個時候傷害了某人。巫術的靈魂可以在晝夜的任何時候離開肉身,但是阿贊德人一般認為巫師是在晚間,即當他的受害者正在睡覺的時候,差遣靈魂出去。靈魂從空中劃過,發出亮光。如果是白天,這種亮光只有巫師才能夠看見,服了魔藥的巫醫也能看見。不過每個人也許都有極少的機會在晚間不幸地看見這種亮光。阿贊德人說巫術的光亮像螢火蟲發出的微光,只是它更大更亮一些。由于螢火蟲發的是熒光,因此絕不會和巫術聯系在一起。拉吉閣下用贊德語記錄了一段相關文字如下:

“有些人在晚間見過正走在路途中去害人的巫術,他們說巫術移動的時候就像火焰一樣閃爍,閃一小會兒,然后又滅了。” [9]

阿贊德人說當巫術在樹枝上歇息的時候,因為“巫術就像火一樣發出亮光”,所以人們可以看見它。如果有人看見了巫術的光亮,他就需要撿起一塊木炭扔到自己的床底下,這樣才不會因為看到了巫術的光亮而遭遇不幸。

有一次我看到了行走在途中的巫術,一天晚上我坐在自己的小屋里寫筆記,大約午夜的時候,像往常一樣我在睡前出去散步,我走在屋后花園里的香蕉樹叢中,看到一個明亮的光點經過仆人的屋后朝圖普瓦他們家移動,我感到這個現象好像很值得探究,于是就跟在它的后面,直到草叢形成一道屏障模糊了我的視線。我迅速穿過我的小屋到達屋的另外一面,希望能夠看到光亮移向了哪里,但是再也沒有看見它。據我所知,只有我的一個家庭成員有盞燈可以發出這么明亮的光,但是第二天他告訴我,深夜的時候他既沒有出過門也沒有用過燈。當時沒有現成的提供信息的人告訴我我所看到的就是巫術。過了不久,就在當天上午,圖普瓦的一位上了年紀的親戚和一位住在他家里的人死了。這件事情充分解釋了我所看到的亮光是什么。我沒有發現這個亮光的來由,它也可能是某個人在去解大便的路上點燃的一把草,但是光亮移動的方向和隨后發生的死亡所形成的巧合正好和阿贊德人信奉的觀念一致。

這個光亮不是正在追蹤敵人的巫師本人,但是是從他身體發出來的,這一點阿贊德人非常確定。巫師躺在床上,但是他可以讓巫術的靈魂離開身體,拿走受害者器官的精神部分—— 姆比西莫帕西奧(mbisimo pasio),即受害者肉體的靈魂,然后由巫師及其同伙把這個靈魂吞噬下去。既然是巫術的靈魂除去了器官的靈魂,所以這整個掠奪的行為過程都是非物質形式的。對于什么是巫術的靈魂以及器官的靈魂,我沒有獲得準確的解釋。阿贊德人知道人可以被巫術靈魂殺死,但是只有巫師自己才能對這一過程中所發生的一切作出精確的描述。下面是一個人對巫師的一次襲擊所作的描述:

“巫師起身敲擊用于巫術的鼓,鼓面由人皮做成,他們把人皮撐開覆蓋在鼓上,這樣巫師們用鼓發出召集同伙的號令。鼓聲發出的號令是‘人肉、人肉、人肉’。

他們去對那位‘狀況’不好的人實施巫術。仇恨此人的巫師和一群巫師來到他的住處,圍著他的小屋跳舞。巫師打開那人的屋門,在巫術搏斗的過程中巫師把此人背下床,扔到屋外,所有的巫師朝著他圍攏過來,此人恐懼得幾乎要死去。每位巫師抓到那人的一塊肉,然后起身回到他們聚會的地方。

他們拿出一個用于巫術的小鍋,開始在鍋里烹煮這個人的肉。他們先把肉塊放在鍋口的邊緣,然后叫另外一個巫師把他的肉塊推進鍋里。他們每個人都按這個方式把肉推進鍋里。但是那位負責召集聚會的巫師做了手腳,把他應該推下的那塊肉藏了起來。其他的巫師都拿了那個人的肉并且吃了下去,他們會因為此人的死而性命不保,然而那位召集聚會的巫師卻藏起了他的那份肉。

那個被施了巫術的人得了病,差不多快要死了,他的親屬們就他的安康一事請教神諭,神諭向他們透露了那位召集聚會的人的名字。他們請教毒藥神諭,毒藥神諭就這個名字殺死了一只雞。這些親屬把雞翅膀拿給那個巫師,對他說:‘混蛋,是你正在傷害那個人。’巫師回答說:‘好吧,既然是我在傷害那個人,那么我也能夠使用巫術讓他恢復。’他含了一口水,然后噴出來說:‘我已給雞翅膀噴了水。’

夜幕降臨的時候,他又以巫師的面目出現,并且作為巫師(即從精神的角度而言)拿起這塊人肉,又作為巫師把這塊肉放回到那個人的身體上。他沒有和其他巫師一起吃肉,并且欺騙了其他巫師,就是為了不會因為那個人的死而被人復仇殺死。他這樣做就是為了能夠把肉放回到被害人的身上,這樣即使這個人死了,他的親屬施了魔法,魔藥來了也只會看看他而不會傷害他。魔藥知道他沒有吃過那個人的肉,因此會放過他,只殺死那些吃了人肉的巫師。

阿贊德人對這件事有這樣的說法:作為大巫師的人不可能由于別人的死而斃命,因為他不是為了吃肉而對別人施以巫術,相反他是為了藏起這個人的肉而對他施以巫術,正是這個緣故他繼續活在世上,如果他吃了人肉,不久就會死于因那個人的死亡而進行的復仇魔法。”

阿贊德人用來描述巫術物質以及其他器官精神部分的話語與我們描述所謂靈魂的措辭是一樣的。如果無法感知某件事情的作用,就可以用靈魂的存在來解釋。魔藥通過靈魂發揮作用就是一種解釋,它可以用來填補實施魔法儀式和達到預期目的之間的間隙。而毒藥神諭有靈魂這一屬性則解釋了它具有看見人所不能看見的能力。

大部分日常使用的物品一般都受到條件的限制,然而巫術的作用不受這些條件的限制。盡管如此,阿贊德人認為巫術行為在一定程度上仍受到空間的限制。巫術不能遠距離打擊人,只能傷害臨近的人。如果一個人在受到巫術襲擊的時候離開了居住的地區,那么巫術不會遠距離地跟隨他。巫術還需要有明確的方向,巫師不能在派出巫術之后就讓它自己尋找襲擊對象,他必須明確巫術襲擊的對象并且定下路線。為了避開巫術的進一步襲擊,病人往往會離開原來的住所,躲進叢林中只有妻子和孩子知道的草屋。巫師派出他的巫術跟隨襲擊對象,如果巫術沒有在這個人的家里找到他,就會返回到主人那里。

同樣的道理,逃避巫術跟蹤的人要在天亮之前趁巫師還在睡覺的時候離開家,這樣巫師才不會發現他離去。等巫師覺察到他已經離開,這個人已經不在巫術的活動范圍之內了。另一個方面,如果巫師在這個人出發時看到了他,他們就會對他施以巫術,這個人就會在路上或者在返家之后遭到不幸。正是因為阿贊德人認為巫術只會在小的范圍內起作用,如果一個妻子在回娘家拜訪父母的時候病了,人們只會在她的娘家而不是在夫家尋找使她生病的人。如果她在娘家死了,丈夫會讓她父母負責,因為他們沒有就她的安康請教神諭從而對她實施保護措施。

一個人把家搬得離鄰居越遠,就越安全,越不易受到巫術的傷害。最早來到贊德地區的人曾經談到一個宅子和另一個宅子之間隔著大片的灌木和耕地,兩個宅子相隔很遠一直都令到此來訪的人感到疑惑不解。當英-埃屬蘇丹的阿贊德人被迫遷居路邊居民點的時候,他們顧慮重重,其中許多人寧可逃到比屬剛果而不愿意面對鄰里之間的近距離接觸。阿贊德人說,他們不愿意和別人住得很近,一部分原因是希望妻子與可能成為她情人的人之間隔著一段距離,還有一個原因是他們認為巫師離他的攻擊對象越近,對其傷害就越為嚴重。

在贊德語中動詞“ 諾”(no)表示“施以巫術”(to bewitch),除這個意義之外,諾還有一個意思,我們可以把它翻譯為“射”(shoot),即用弓箭射或者槍射。巫醫之間隔著一段距離,把腿猛地一動,就把骨頭碎片射(no)向對方。我們也許能夠注意到這兩種不同射擊之間的相似之處以及他們的共同點,即它們都是隔著一段距離造成傷害的行為。

說到巫師和巫術,有必要解釋一下:如果不是特指某個巫師或者某群巫師,阿贊德人通常在想到巫術的時候都不是針對個人。如果有人說他因為巫術不能住在某個地方,他的意思是神諭警告他不要住在這個地方。神諭告訴他如果住在那兒,他就會受到巫師的襲擊,在他看來,巫師襲擊的危險就是巫術造成的危險,因此他總是說 曼古,即巫術。巫術這種力量不存在于人體之外,實際上,它是人的器官,但是只要沒有特指某些人,而且也沒有企圖努力去識別這些人,那么它就只被認為是一種廣義的力量,因而巫術意味著泛指任何巫師,不特指哪一個。一個贊德人談到災難的時候會說“是巫術干的。”他的意思是巫師造成了災難,但是他不知道這個巫師是誰。同樣,他會在魔法咒語中說:“讓巫術死掉”,這句話的意思是讓任何企圖對他施以巫術的人死去。巫術的概念不是一種可能附屬在人身上的非人格的力量,在言語中它被阿贊德人用來泛指人的力量。阿贊德人一般都用巫術泛指人的力量,除了在少數情況下具體指某個人。

巫師不會即刻把他的襲擊對象置于死地,所以如果一個人突然得了急性病,他會認為自己受到了妖術而不是巫術的襲擊。巫術要經過一個較慢的過程才能發生作用導致某人死亡。某個人只有在巫師吞噬了致命器官的整個靈魂之后,他才會死。這個過程需要時間,巫師要在一個相當長的期間里頻頻拜訪這個人,每次只能吃下這個器官靈魂的小小一部分,或者他一次掠走一大塊,藏在自己小屋茅草里或者樹洞里,然后一點一點地吃掉。銷蝕性的慢性疾病就是由巫術導致的。也許有人會問,阿贊德人是否認為對器官靈魂的消耗會同時損害這個器官。有時候他們確實這樣認為。巫師也向要傷害的人身上射出小的物體,稱作 阿胡曼古(ahu mangu),即巫術物(things of witchcraft)。被這種投射物擊中的部位會疼痛,因而巫醫被作為魔法醫師請來,取出這些傷害性的小物體,它們可能是小的物體,也可能是蟲子和蛆。

巫師通常聯合起來進行破壞性的活動,并隨后共享食尸大餐。 他們在作惡的過程中彼此幫助,共謀他們的殘忍計劃。他們有一種特殊的油膏,把這種油膏擦進皮膚之后,能夠使他們在夜間出行的時候隱身,這種說法讓人聯想到人們有時認為巫師在敵人的體內襲擊敵人。他們還用敲鼓的方式召集其他巫師開會,由于巫師中有領導階層而且巫師之間存在著地位的區別,所以會議中的討論由年長而富有經驗的成員主持。一個人只有在年長巫師的指導下積累起經驗才能有資格殺死鄰居,經驗的積累和巫術物質的增長緊密相連。也有這樣的說法:巫師完全依靠自己的行動可能無法殺死人,他必須把殺死某人的建議提交給由巫師領導主持的會議,然后由眾巫師討論。

巫師遲早會死于報復,即使他很聰明,躲過了報復,遲早也會被其他的巫師或妖術師殺死。我們也許要問:巫師,即 阿博羅曼古(aboro mangu)和非巫師,即阿莫孔杜(amokundu)之間的區別是否在死后還存在?我從來沒有聽到有人在不被要求的情況下隨口說出這樣的意思,但是在阿贊德人回答直接提出的問題或者誘導性問題的時候,我曾有一兩次聽到,巫師死了會變成阿吉里薩(agirisa),即邪惡的亡靈。阿托羅(Atoro),即普通的亡靈,都是仁慈的,至少像贊德家庭中的父親一樣仁慈。他們偶爾介入到自己已經離開的人世,他們的介入總的來說是無害的,甚至是有益于他們孩子安康的。而阿吉里薩則對人表現出惡意和仇恨,他們迷惑在叢林中行走的人,使他們的精神出現暫時性的迷失。在蘇丹我極少聽到過這樣的邪惡的亡靈,我遇到很多年輕人,他們都不知道這種邪惡的亡靈的存在。但是根據拉吉閣下的記述, [10] 剛果的阿贊德人曾經描述過這樣的邪惡的亡靈,拉吉閣下沒有說它們是死后的巫師。菲利普斯上尉(Captain Philipps)描述過邪惡的亡靈曾攻擊英-埃屬蘇丹阿贊德人中的流浪漢,但是他也沒有提過它們是死后的巫師。 [11] 拉吉閣下告訴我他與我一樣,在贊德地區長住期間,極少聽說這種惡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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