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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馮虛子

書有云:鰉鯉背堅而腹柔,故常引雷電以煅雙鰭間之鱗甲,久之,鱗甲漸與其骨互融……為一體,莫可摧也。

鰉鯉鱗甲,天宗的寶閣中就有一塊,木少云未出天宗時也見過兩回。只是那塊大如華蓋,三百年來,無人能將其煉化成法寶,堅硬程度可見一斑。

兩者在大小上有云泥之別,但骨甲上的雷擊之紋、五彩之色是假不來的。兩相印證,木少云料想即便眼前的金色巨鯉不是鰉鯉,那也與鰉鯉一族有莫大的關系。

想到此處,木少云拱手道:“是木某眼拙,還望多多包涵!”

“姓木的小子,這是看在你那半壺酒的份上,才不與你計較。否則,就憑你剛才的話,生吞了你也不為過。”

倘若你真是鰉鯉,讓你吞了也無妨,木少云暗暗腹誹。嘴上卻說:“多謝寬宏大量!只是東海遠在八千里外,又與此處水域不通,你為何會出現在此處?”

鰉鯉沉默半響,才緩緩言道:“六百年前,東海來了一個道人,自稱馮虛子,一身修為出神入化,三五下就將我擒住。又將我化作三尺身長,帶到這里,說要予我一場大造化。”

木少云一驚!修真者修為大成,練就元神,與天為一,神游太虛,方可以‘子’相稱,意為‘道子’,是為得道真人。千百年來,成就元神者不過雙掌之數,在世者也不過二十余人。

再有縮尺成寸之術,是修道者常用術法。此術有成,不論死物還是活物,皆可將其縮小為本體數倍,但至多維持三五時辰。即使修為如真人,神通術法高深莫測,也不過是多維持幾個時辰。只有修士的法寶,因常年以精氣溫養的緣故,與修士心意相通,方能大小由心,變化自如。

而依鰉鯉之言,豈不是這位馮真人將它連同那塊‘堅不可摧’的鱗甲一道縮小了千百倍,然后放在這瀑布下再重新生長了一番?!

如此神通,簡直聞所未聞!否則天宗里的鰉鯉鱗甲也不至于一放三百年。

若真有這樣一位神通廣大的馮虛子,必是名動天下的宗師前輩!然而他木少云出身天下第一大宗門,修真界中大大小小的隱秘之事知之不少,卻不曾知曉有這樣一位人物!

木少云雖然心疑,卻又不敢不信,稍稍思索,微微抱拳道:“敢問鰉鯉兄,這位馮真人是否也在此修行?”

“你,想見他?”

初到之時,木少云確有想結識此地主人的念頭。他歸隱日久,看似逍遙快活,實則內心孤獨,極渴望有個同道中人能偶爾把酒言歡,舞風弄月。

但倘若此間主人真是個隱士高人,那又另當別論了,一個得道真人哪會理會一個連丹體都未成的尋常修道士?

“山野村夫豈敢奢求天人相見。”

“小子,算你還有點自知之明。就連我,也是五百多年未見他了。”鰉鯉笑道,“不過,若是他在,說不定會見你。”

“哦?為何?”木少云奇道。

“這方峽谷,設有無數陣法,五百余年,未有一人得入。今日你能進來,也是因為有他一件舊物在身。”

木少云左顧右盼,并未瞧出哪有什么陣法。悄悄掐了一道劍訣,往潭中打去,不足平常一半威能,立刻明了金色巨鯉所言非虛。

只是說到舊物,木少云一頭霧水,方才就將全身查了個遍,都是隨身多年的物件,哪有半件他人之物?

“鰉鯉兄可知是何物?”

“你的東西,我如何知曉?”鰉鯉冷哼一聲,顯然對木少云剛才的小動作不滿。

木少云尷尬一笑,雙目不由四下張望,此地四面圍山,為草木所掩,西面懸崖瀑布為最高處,瀑布自一豁口流出,形如凹月,朝陽直射下,紫氣縈繞,隨水霧緩緩下沉。故而此處地勢雖低,卻無一絲陰晦瘴氣,天地靈氣精純而清明,以水潭四周最盛。

按說此等環境中,飛禽走獸最易激發靈智,修成妖靈,而木少云卻感知不到任何妖獸的氣息,就連鰉鯉,一開始也只被他當作是一條普通的大鯉魚而已。如此種種,若是沒有聚靈凈氣的陣法是萬萬不可能做到的。

更為神奇的是,木少云不到一處人為布陣的痕跡,可見布陣之人造詣絕高,所有陣法禁制俱已融入山水草木之中,因地導勢,法隨自然,渾然天成。諸多玄妙之處,便是與一些門派中的洞天福地相比,也毫不遜色。

“莫非這就是馮虛子給魚兄的造化?”

“不,這里是我的埋骨地。”鰉鯉愴然,“我在此處,須日日修煉,直到憑肉體之力躍過這道瀑布,方能到溯游而上,尋找自己的造化。”

這懸崖少說也有百丈之高,鰉鯉雖天生異稟,單論肉身,終究只是一條魚而已,如何能跳過去?

木少云笑道:“魚兄,此事簡單,我現在就能送你上去。”

“若不是依靠自己的肉身之力,上去也是無用的。”

“為何?”

“只有擁有至強的肉身和神念才能承受那份造化之力,否則會爆體而亡。”

“跳不過該如何?”

“壽盡而亡。”鰉鯉神色黯然,又說道,“姓木的小子,該告訴你的都已經說了。我勸你還是早些離去,若是觸動了禁法,可不是受些皮肉之苦那么簡單。”

正欲繼續發問,懸崖側突然響聲大作,木少云抬頭一看,懸崖上水流激增,眨眼間就成了滔天洪水,裹挾著一股陰寒之氣,如千軍萬馬,以排山倒海之勢從豁口噴涌而出!

“快走!”鰉鯉大吼道,轉頭扎入傾瀉而下的洪水中,直沖而上。

木少云哪還敢停留?一展身法,如流星般向東竄去。待沒了陰寒氣息,回頭再尋去,哪還有山澗懸崖和流水深潭?只有青山蔥翠與鳥叫蟲鳴。

木少云又尋了一陣,無果,感嘆了一聲:果真是神仙手段。辨出青山鎮的方向,踏簫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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