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少云一怔,顯然這個聲音來自網中的巨鯉!
世間獸類精怪,大多是修成化形境界,褪去獸體,有了人形,才能模仿人類發聲。當然也有例外,如麒麟、朱雀這等上古神獸,無須化形亦可學人而語。又或者一些天賦異稟的獸類,在精通御獸術法的修道士調教下,通過特殊的方法,亦能在不化形的情況下口吐人言。但像金色大鯉這樣,能將意念化音的,他還是頭一次遇見。
這樣的手段顯然比御獸齋還要高上一籌。木少云更來了興致,當下念起法訣,撤去長衫。
金色巨鯉沒了束縛,歡脫地劃了幾個圈,頭一抬,立刻朝木少云噴出一道碗口粗的水柱。
木少云早早防著鯉魚,手中長衫一展,化作一塊布屏將水柱擋了回去,同時還出言笑道:“看不出來,你這條小小的魚還有點本事,差點就讓你得手了。”
巨鯉偷襲未果,也不做糾纏,大尾一甩,潛水而去,還傳音道:“小子,快快滾出去,否則活吞了你!”
木少云正在興頭上,更不會被巨鯉三言兩語給唬住。當即收了長衫,散開神識,心想不管巨鯉藏身何處,也要揪出來,讓它瞧瞧少爺的厲害。孰料神念一入水便如同泥牛入海,得不到一絲回應。
好生古怪!
木少云端詳好一陣也未瞧出個所以然,愈發肯定鰉鯉背后是有高人在,好奇心更勝,朗聲喊道:“在下木少云,誤入道友修行寶地,還請道友勿怪。”
等了片刻,仍舊沒有動靜。
主人不在?還是不肯現身?木少云拿捏不準,又怕自己孟浪,惹得此地主人不悅,一時間進退兩難。
正不知如何是好,身后傳來一陣‘悉悉索索’的響動,木少云心念一動,轉身走入林中,幾聲哀鳴過后,眾鳥獸紛紛逃命而去。少頃,木少云擰著幾只野兔、巨鼠還有一只尖嘴長腿的鳥兒出來了。
他以前是天宗弟子,常外出歷練,偶爾干糧帶得不夠,就需要弄些野物來充饑。加上折騰了一夜,早已饑腸轆轆,三兩下就把抓來得野物拔毛去羽,淘洗干凈,生了火堆,烤將起來。
如今做了十幾年‘木家二公子’,日日錦衣玉食,沒想到手藝還在。不一會,火中的獵物‘滋滋’作響,木少云又灑了些香料,頓時肉香四溢,叫人垂涎欲滴。
藏在水底的金色巨鯉早就聞著血腥味悄悄浮出了水面,遠遠地望著。
這自然逃不過木少云的眼睛,但他只當不知,自顧自大快朵頤,還不忘拿出酒壺,邊喝邊喊道:“好酒,好肉!”
“小子,一個人吃獨食怕是不妥吧。”
金色巨鯉終于擋不住美食的誘惑,晃動身子游了過來。
木少云暗笑一聲,隨手將一只烤好的獸物往湖里拋去。但見巨鯉張嘴一吸,還在空中的野物立即被吸入口中。
“好本事。”木少云笑道,將余下的全扔了過去。
金色巨鯉平日難得葷腥,哪會客氣,一一囫圇吞下。
木少云拿出扇子,輕搖了幾下,“鄙人木少云,誤打誤撞進了這里,多有得罪。”
“小子,不要以為幾口肉就可以算了。”巨鯉態度依舊傲慢,但畢竟是吃人嘴短,語氣和緩了不少,又道,“把酒也拿過來。”
木少云還未來得及反應,放在石頭上的酒壺已被吸了過去。巨鯉得了酒壺,仰頭豎身,雙鰭抱壺,將一尺外壺中酒水吸入口中,如真龍飲水。
巨鯉喝得酣暢,木少云卻是心痛不已。這酒葫蘆是他多年前從珍寶閣中換得,內里另有乾坤,可貯靈酒三石并保靈氣不失。
若是以前,靈酒有宗門供給,自然不會吝惜,但現在酒壺中是他這十幾年來辛辛苦苦四處采集靈藥才釀出來的佳釀,平日里也只舍得喝上三五口解解饞。
這回真是賠了夫人又折兵!木少云心在滴血,苦不能言,只念著巨鯉能少喝點。
當金色巨鯉把葫蘆扔上岸時,已所剩無幾。木少云一陣肉痛,連忙收入懷中,強顏笑道:“好酒量!”
巨鯉晃了兩圈,打了個酒嗝:“這酒也就比這潭里的水強上那么一點。”
木少云一聽,恨不得把魚肚剖開將酒水取出來!奈何還不知主人底細。
“你這條小小的鯉魚,本事還不小。怎的就屈居于此呢?”
巨鯉一聽,將水攪得‘嘩嘩’作響,怒道:“小子,你才是鯉魚!吾乃東海鰉鯉!”
木少云一愣。東海鰉鯉,傳說是上古異獸鯤的后裔,生來便是海中的霸主。成年鰉鯉更是巨大無比,麟比金堅,肉如鐵石,更有翻江倒海、呼風喚雨之能,除非他修成丹體,否則只能敬而遠之。
再者鰉鯉生性暴虐,哪是這般好言好語的。嘲諷道:“鰉鯉一族,身逾百丈,鯨鯊為食,吞江倒海,豈是這池中之物?”
巨鯉困于這水潭中不知多少年月,本就心存怨氣,登時勃然大怒,一聲巨吼,穿云裂石!霎時間狂風亂作,平靜的水面上立刻掀起大浪,而鰉鯉已不見身影。
須臾,一個巨大的漩渦極快地在水潭中央形成,眼看所有的水和物都要被漩渦吞噬進去,突然一道水柱從漩渦中噴涌而出,如蛟龍出海,朝木少云直撲過去!
不等水柱襲來,木少云幾個縱步就閃到了別處,但見水龍所到之處,不論參天大樹還是珞珞磐石都已被擊得粉碎!
“姓木的小子,如何?”見木少云呆默不語,巨鯉不免得意起來,直立于水中,露出小半個魚腹。
木少云這才將他瞧了個仔細,原來這廝外表與尋常鯉魚相似,卻是寬嘴尖牙,身體兩側各有幾行骨板,上面長滿利刺。只因都是金黃色,日照下金光一片,難以辨認。
而最惹眼的,當屬其腹下一塊銅鏡大小的鱗片,幾乎覆蓋了整個前腹。再細看,鱗甲上有龜裂細紋,隱隱有五彩之色流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