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是馬克思,上課的是個老教授,語速慢悠悠的,像是在唱催眠曲,言知魚聽得昏昏沉沉的。
上了一天的課言知魚接過王叔手中的行李第一次正式住進了宿舍。
從幼兒園讀到高中,言爸言媽不管再忙,都會有一個人來接她上下學。
讀高中的時候她還勸爸媽,自己都這么大了,不用他們接送,可是言爸言媽聽了之后笑一笑,左耳朵進右耳朵出,仍是照常來接送她。
想到這里,言知魚鼻子有些酸,不愿意在室友面前露出這些作態(tài),于是也就把所有情愫吞進了肚子里。
冷川大學是私立大學,教育資源好,教學水平高,校園環(huán)境也是一流,學歷拿出去比之一流的公立學校還要吃香,是以許多人擠破頭都想進這個學校,但是冷川大學的學費也不低。
除了少數(shù)通過自身極端努力考取了完全超出最高錄取線的鳳凰男鳳凰女有豐厚獎學金之外,來冷川大學上課的筒子們大多非富即貴。
言知魚是個例外,她除了會寫小說,專業(yè)課也學的非常好,成績優(yōu)異,完全可以領(lǐng)著獎學金過日子。
如果不是這樣,以她目前的情況,為了節(jié)省學費,她很可能選擇退學。
“呦呵,這不是頭一天就吸引了教授目光的那位童鞋?”
言知魚腳才踏進宿舍門口,一個妖妖道道的女孩兒聲音就從室內(nèi)傳來。
言知魚對于這種無端的挑釁在高中就已然見慣不摜,腳下的凝滯不過半秒,就拖著行李繼續(xù)淡定的走了進去。
冷川大學的宿舍條件極好,每一間都是獨門獨戶的公寓,只住三個人,里面的打造完全按照外面樓盤的樣板間來的。
但是冷川大學的宿舍大多是空著的,住進去的多半是像她這種窮人,再不然就是那種想擺脫家庭束縛,但父母又不放心讓兒女在外面住,擔心他們學壞的富二代。
哪些人說話用哪些語氣她還懂一點,聽這女孩兒說話的口吻,言知魚猜她就是那種富二代了。
平常人家的孩子不會這么張牙舞爪的,一上來就對一個陌生人出言不遜。
言知魚管她哪家千金,沒理她,自顧自的把兩個大箱子拖進去。
徐瑾萱自討無趣,總算不能像張易涵那樣無腦,一上去就撕逼吧,心中恨恨的,對著精致的水晶小鏡子,正在涂的口紅也沒心情繼續(xù)抹了。
屋內(nèi)另一個女孩兒正坐在床上看書,見她拖兩個大箱子,擔心她吃力,于是放下書來幫她拖了一個。
言知魚不怎么想麻煩別人,見這女孩兒一頭鍋蓋,帶著厚厚的眼鏡,身上的睡衣舊的都泛出黃了,款式相當陳舊,雖然跑上來想幫她,但是一雙憨厚的眼睛里卻帶著幾分局促,顯然是十分擔心她不接受她的好意。
農(nóng)村的孩子一顆坦誠赤心,比起城里孩子的虛偽圓滑真誠的多,言知魚將手中一個箱子交給她,對這種誠懇的好心心中一陣感動:“謝謝你?!?
女孩羞澀的一笑,也不言語,把她一個箱子拖得虎虎生風,三下五除二就拖到她的鋪位。
“我叫言知魚,你叫什么?”
“你的名字真好聽。”女孩眸子里閃出了由衷的羨慕,吞吐了半天才說:“我叫胡蘭蘭?!?
“蘭蘭,以后我們就是室友了,對了,你讀什么系?”
每個人都有專屬的衣柜,言知魚打開箱子邊整理箱子里的東西邊和胡蘭蘭閑聊。
胡蘭蘭一直在心中埋怨父母隨隨便便的就給她取了這么一個土名字,讀小學初中就算了,反正都是農(nóng)村的孩子,名字土得掉渣也沒人發(fā)現(xiàn)。
但讀了省重點高中之后胡蘭蘭才發(fā)現(xiàn)別的女孩兒的名字都是父母精心取的,而且每個名字帶著父母對兒女最美好的寄望。
而她這個名字既沒有包含父母對她的什么希望,也沒啥詩情畫意,上高中第一節(jié)課自我介紹時還被那些女同學好一番恥笑,自此心中就對這個名字厭惡之極,對別人說自己名字的時候也是特別擔心別人的反應。
剛才言知魚還沒來,胡蘭蘭和徐瑾萱介紹完自己后也是被她用一種不屑的眼神深深羞辱。
言知魚一進來,她一看她身上穿的那一身隨意卻不失雅致的衣服就知道她也是一個富二代。
她上前主動幫助言知魚,就是希望能能率先給言知魚留下一個好印象。
這樣她說自己名字的時候言知魚礙于之前她的幫助也會盡量不露出那種輕蔑的眼神。
只要言知魚沒有捅破那層窗戶紙,她就還有接近她的機會。
她想和這些富家千金結(jié)交,但是不想顯得自己太寒磣。
自己寒窗苦讀十年,和一個省幾千萬的考生競爭,才踏上了高考這座獨木橋,進入了冷川大學,拿到了全額獎學金,和這些千金小姐們住一個宿舍。
能和言知魚交上朋友,對她來說簡直不啻于從此走上了通往白富美的成功之路。
但凡能認識幾個言知魚這種富二代身邊的男人,她就有機會攀上高枝,嫁給有錢人,永遠擺脫貧困的生活。
言知魚哪知道胡蘭蘭現(xiàn)在心緒澎湃,難以平靜,見她久久不回答,疑惑的叫了她一聲:“蘭蘭?”
胡蘭蘭見言知魚在聽了她的名字之后果然什么也沒有表達,緊張的心情頓時松了不少,微微笑道:“我讀的心理學,你呢?!?
言知魚主攻懸疑小說這塊,想鍛煉下自己的邏輯推理能力,于是:“我讀的數(shù)學專業(yè)。”
徐瑾萱見她們兩個聊的火熱,自己一個人在哪兒冷冷清清的心中老大不舒服,但剛才嘲諷過胡蘭蘭的名字,又挖苦過言知魚勾引高數(shù)教授,此刻總不好低下自己高貴的頭顱主動向她們說話吧?
都怪老媽那個女人,她說要在學校旁邊買一個房子自己住老媽擔心她學壞硬是不許,自己又不想還和高中一樣每天讓人接回家,索性賭氣住了學校宿舍。
“你快些整理,宿舍到了十一點就要熄燈?!焙m蘭善意的提醒言知魚。
言知魚看常用的東西都搬出來整理的差不多了,累了一天,也想好好的休息休息,正好躺床上還可以構(gòu)思下一本小說的大綱,于是把手上最后一點東西塞進抽屜里,去浴室洗完澡窩在了被窩里。
到了十一點整個樓層準點熄燈,言知魚的手機響起,是阿玦大大?
言知魚不想打擾其他人,就從宿舍里走了出來。
“言家是否出事了。”林風玦開門見山,急急的問。
“大大,你怎么知道?”經(jīng)過了這三天,言知魚對這件事的接受程度高了一點,再沒一說起這事就想撞墻的心情了。
“你以為這事能瞞住多久?”林風玦那邊顯然帶著怒氣:“圈子就這么大,你以為別人眼瞎看不到?”
也是,言氏都有人在急著拋售股票了,明眼人稍微一查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畢竟公司內(nèi)部高層一大波人,總有個嘴不嚴的,就是都嚴,出去唱個K,喝杯酒,找個妞就也不嚴了。
“你怎么沒在第一時間告訴我!”阿玦氣的直敲桌子。
“大大,你穩(wěn)住,別生氣,免得又有人深更半夜告你擾民,你不累,你鄰居不累,也得替值夜班的警察叔叔想著點是吧?”言知魚討好的笑。
“別和我貧嘴。”林風玦的怒氣在她的好言好語中平息了一點:“這事兒我?guī)湍恪!?
話說林家的出版社在全國也是數(shù)一數(shù)二的吧,然并暖,理想很豐滿,現(xiàn)實很骨感。
要林家出血,這無異于在他家出版社的心窩子上捅刀子,替她還了這筆錢,林家的元氣大傷,以后在商場上怎么混?
“大大不用為了我如此操心?!毖灾~的笑容寡淡,幸好林風玦在電話那端看不到:“大大要是照顧我,就為我多多籌劃幾本暢銷書,我就心滿意足了?!?
“也對,你的書火,還能在言氏出了漏洞的時候補一補”
雖然林風玦沒好氣,但這句話的內(nèi)容卻和糖芋當初說的不一樣。
糖芋說的是你的錢償還不了慕家的一大筆錢。
言知魚的心中驀然亮堂起來,知道在外人看來,現(xiàn)在言氏的情況并沒有那么糟。
口中澀澀的苦,臉頰的肌肉都酸了,勉強擠出一絲笑:“大大你說的對。”
林風玦氣的吹胡子瞪眼,然無可奈何:“我明天到學校來找你,你早點睡?!?
“明天我要去處理一點事,呃,你晚上來行嗎?”
“行,到時候電話聯(lián)系。”
“那好,大大早些休息?!?
“恩?!?
掛斷電話。
“誰在那里!”一聲冷喝從空曠的宿舍樓梯那里傳過來。
言知魚嚇一跳,說起來冷川大學就是這點不好,她們都是大學生了,宿管阿姨還這么負責。
“阿姨,我馬上回去睡覺!”言知魚摸回自己的房間。
這是她這些日子以來睡的稍微安穩(wěn)的一夜,因為她雖然還是傷心難受,但不像前兩日那樣惶恐不安。
她知道自己的目標在哪里,她要守著這個目標,守望著遠方的爸媽哪一日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