樺雪醒來時，皇甫惠正倚在椅子上打盹兒，安靜入眠的皇甫惠溫柔如水，叫人看了心生暖意。樺雪看了一會兒，出聲喚到：

“世子爺，起床了，該拜堂了！”

皇甫惠醒來，看見樺雪一臉笑意地望著他。他先是一愣，后又想起些什么，慌張地問道：“你怎么樣？感覺好些了嗎？餓不餓？想吃些什么？”未等樺雪應答，他便起身去取了手爐塞給樺雪：“小心凍著，要不要再加減衣服？”

“三公子。”樺雪出聲，臉上笑意全無。皇甫惠身形一滯，默默坐回椅子上，片刻后道：“你暈在廳上，渾身冰涼，氣息微弱，實在是嚇人……”

“喔，反應這么大啊。”樺雪聲音平靜。“是我沒控制好藥量。”

“藥……量？”皇甫惠驚訝。

“嗯。我服了些樺家秘藥。”樺雪頓了頓，“說來太醫(yī)應該給我驗過身了吧？”

“大概是驗過了，來的是女醫(yī)。”皇甫惠聲音微澀，“所以這又是老戲骨的一出編排嗎？”

樺雪看著皇甫惠略略苦澀的臉，心下輕嘆，開口道：“不是的。我的編排是等婚前驗身是才被發(fā)現(xiàn)。但是我天生畏寒，不想被安排在外等候的時間過長，而地板又很涼，所以受著了寒氣，暈了過去。”樺雪頓了頓。“不過如果是已經(jīng)氣息奄奄的話，大概是藥多了。”

“樺家秘藥，專營坑蒙拐騙。”樺雪微笑：“大概再等等，就會有人來通知暫緩成親了吧。”

話音剛落，門口就傳來了敲門聲。“世子爺，圣上差人來送了圣旨，王爺叫我給您送來。”一個少年的清脆聲音，氣喘吁吁。

換股發(fā)揮出了里屋，開了門，隨手從少年手里拿起圣旨便關了門。皇甫惠走回床邊，打開圣旨，略略一看，說：“準世子妃身體受寒，需要靜養(yǎng)，婚期暫緩？”皇甫惠看向樺雪，投以詢問的目光。

樺雪抱著手爐向被子里縮了縮，道：“嗯，的確是該靜養(yǎng)。”

“雪華姑娘，”皇甫惠開口，“不打算解釋一下嗎？”

二人對視良久，樺雪終是嘆氣開口。

“我用的藥，是極寒涼的方子。用這個方子，再加上內(nèi)力引渡的話，可以做出宮寒的表象。也就是說，不能生育。外加我在給你療傷時，順便下了一味名曰梨花引的樺家秘蠱。當時是用來時刻了解你的身體狀況的，以便我給你灌藥療傷。”

“我本計算著過了浩帝的盤問，之后在明日驗身時被發(fā)現(xiàn)，然后被叫去談說，然后再擺出這個蠱，誆稱是什么定情之蠱，若是強分則會暴斃，從而再借此機會去北疆玩玩的。”樺雪頓了頓，“但是，我竟沒料到你會向浩帝提出那樣的條件。浩帝向來以言出必行而澤恩天下，所以他既是答應不給你鶯鶯燕燕，便是免去了我還需要把梨花引給偽裝成情蠱的麻煩。而我自己暈倒在廳上，更是意料之外。不過好在陰差陽錯，也還算是達成了我的主要目的吧。”

皇甫惠略一點頭，見樺雪沒了下文，追問道：“身世呢？生在北疆來的西寧？還有我陪同你去安葬父親？這些可都是可以查訪的。你又是如何蒙了浩帝？”

樺雪微笑：“我自是有辦法啊。不過是偽造一段生平而已，就算是不憑借樺家留下的網(wǎng)絡，光以我自己的能力也是可以辦到的。”樺雪頓了頓，“怎么？你很感興趣嗎？”

皇甫惠面色慰問尷尬，片刻后似是下定了決心，道：“我想知道。”

虎穴聞言一愣，看了皇甫惠一會兒，緩緩道：“暗處之事，不該是明處之人應管的。三公子，怎么會想要知道呢？”

皇甫惠陷入沉默，嘴角扯起一絲苦笑，靜靜說道：“我只是……覺得自己太無能了。從前是這樣，事事依靠著她。現(xiàn)在還是這樣，需要事事靠著你來解決。”

“那是因為，”樺雪微笑，聲音細微，直直進入皇甫惠的耳中，“你以前并沒有得到過樺家呀。得樺家者得天下，樺家人從來不當?shù)蹘煟皇菢寮覟榈弁踔怂谩Ｔ俳艹龅娜耍彩切枰腥藥椭摹那澳阒坏昧藰寮乙粋€女子，并不是得了樺家的全力支持。而現(xiàn)在的樺家，只有我一個人。我說助你，那便定會助你，但也只是助你。我會為你掃除暗地的那些腐朽，但是方向還是需要你來開辟。畢竟皇甫的天下還是要皇甫去謀。不過，直到你得到你應有的那片山河之前，我是絕對不會離開你的。”樺雪頓了頓，繼續(xù)道：“就像影子一樣跟著你喔，知道你成為光芒，成為不需要影子的光芒。”

皇甫惠怔怔地看著樺雪微笑的臉，桌上的燭火的煙頭隨著微微流動的空氣微微跳動著，屋中的氣氛在柔和的燭火的映襯下顯得十分溫馨。

“我……去給你做點吃的……”皇甫惠起身走了出去，腳步匆匆，帶得燭火跳動了幾下，將地下的影子映得抖了許久。

“云竹？”樺雪出聲。

“小姐。”名喚云竹的女子扮作侍女模樣，卻是從屋脊跳下。

“三公子怎么回事？在我昏迷的時候發(fā)生了什么事情嗎？”

“云竹認為……”云竹猶豫道，“三公子可能對您有些過度擔心……所以……”

“云竹，直說就好。”樺雪打斷。

“三公子可能對您動了心。”云竹聲音幽幽，“理由有二。其一，面圣之時，公子看您的眼神盡管裝的成分大，但是有那么幾瞬，云竹看見了真情。其二，公子以為您出事后的反應之大，是連姜王見了都驚訝的。”云竹頓了頓，“三公子落了淚。”

“這樣啊……”樺雪沉思片刻，起身去隨身的包裹里取了一個瓷瓶，倒出兩顆青翠的藥丸，將其中一個遞給云竹。“今夜，我們?nèi)ヒ惶宋鲗幓蕦m。”

云竹將藥丸含入口中，便退了下去。樺雪又取了一個玄青的小瓶，走到熏香小爐旁，把瓶中的液體緩緩倒入其中，輕輕呢喃：

“華音，抱歉了，把你給我的東西用成了迷藥。”

又過了一盞茶的功夫，皇甫惠端了粥走進禮物。“這是紅棗薏米粥，據(jù)說是益氣補血的，我想應是很適合你。”

樺雪眉頭微皺：“我從不吃棗的。”

皇甫惠把粥放下，說：“那就不吃，你想吃什么？”

“我想睡覺。”樺雪打了個哈欠，“你這里應該就這一張床吧。”

“嗯，你睡吧，我可以睡外面的軟塌上。”

“不行。”樺雪搖頭，“你上來和我一起，浩帝晚上可能會派人來探的。”

皇甫惠臉頰微燙，道：“這樣不好。”

“沒什么不好的，要以大局為重，不過是睡一張床上，再說你也是個正人君子，我很相信你的。”

皇甫惠終是妥協(xié)，合衣躺在樺雪旁邊。片刻后，皇甫惠呼吸均勻緩慢，陷入了沉沉的夢。樺雪伸手狠狠地掐了皇甫惠一下，見他毫無反應，便起身換上了黑衣。

“云竹？”樺雪出聲。

同是一身黑衣的云竹現(xiàn)了身形，“回小姐，主屋的侍女也都睡死了。”

“如此甚好。”樺雪點頭。走吧，今夜注定是一個忙碌的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