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皇甫惠皺眉。
“是呀,我一介女子,而且還是一個未婚妻,去軍營那種地方著實不合適。”
“妙手回春的是你們樺家人吧?”
“可是我沒有繼承這一點啊。”樺雪看著皇甫惠,片刻后又補充道:“這是真的,我只是知道一些藥的用法和傷口處理啊這種最基本的東西。妙手回春什么的,是真的不會啊。”
皇甫惠看著樺雪一臉真誠,終是嘆了口氣,“我也是無能為力啊。我對于毒還算有些許了解,但也算不上生日。雖說毒醫本一家,但我對醫術的了解更淺,著實是幫不上忙。”
樺雪陷入了沉思,半晌后,她終是搖了搖頭:“算了,還是不去救了,腿不能要,也不至于危及生命。更何況我們貿然去看,著實沒有什么合適的理由,很有可能引起他的戒備。”
皇甫惠猶豫道,“你……”樺雪聞聲抬頭,詢問地看著皇甫惠。皇甫惠語言==欲言又止,終是微笑:“中午想吃什么?”
“啊……”樺雪思考片刻,拿出一本冊子細細地翻著,“西寧齊縣的話,聽說這個流心鳳凰酥很好吃,還有杏仁梅花酥……啊這個,蛋黃鰱魚花,還有特色的金絲鹵豆腐……”
“雪華姑娘……”皇甫惠撫額,樺雪從小冊子中抬頭,一臉真誠地看著皇甫惠,皇甫惠輕輕嘆氣。喚了侍女,吩咐了下去。
“你腦子里除了吃,還有別的嗎?”皇甫惠無奈。
“還有錢,你問過的。”樺雪滿臉真誠的微笑。
……
“小老兒我今年八十八,又沒爹來又沒媽,行醫積德發了家。天奈何,妻離子散,家破人亡。咿呀伊爾呦……”
銀白的雪地上,一行腳印顯得格外清晰。一個老人,白發,銀須,背著一個簡陋的木箱,拄著一根長長的木棍,棍上掛一塊洗的有些發舊的白布,上面寫著一個蒼勁有力的“醫”字。老人一邊唱著曲兒,一邊緩緩走著,那樣隨意,又那樣的莊嚴。
“哎!老伯!老伯!等一下!”一個駐兵匆匆跑來。
“呦,小軍爺,別著急別著急,怎么啦?”老人停下腳步,笑呵呵地看著朝他急急跑來的駐兵。那駐兵跑到老人跟前,喘了幾口氣,簡單平復了一下,道:“老伯可是行醫的郎中?”
“算是吧。”老人捋了捋胡子,“江湖游醫而已。”
“太好了!”那駐兵滿臉欣喜,“我們這里有個傷員,還請老伯去看看能否救助。”
“好好,小老兒我生平就好救死扶傷。”老人捋了捋胡子,示意那駐兵帶路,雙眼炯炯有神。
軍營中,馮皓坐在草垛上伸直著腿,右褲腿上全是血污,已然發黑發褐。手邊,是一根簡陋的拐杖,杖底還濕潤著,掛著幾團碎雪。
“哎呀呀呀,這位小軍爺是怎么了,這可是有腐爛的氣味呀。”老人將木箱放下,從中取出一把磨得光亮的小刀。老人將小腿處大大不了割開,輕輕掀起,單薄的布料下,是一條面目全非的小腿。腿腹處有一個不淺的傷口,已然烏黑發爛。整條小腿,從那傷口處開始,皮肉在一圈圈的腐爛。而那最中心的傷口處,已是隱隱可見白骨。
營房的空氣瞬間凝固,立在一旁的幾個駐兵已是瞠目結舌,半句話都說不出來。老人仔細打量著馮皓這條不甚完整的腿,眉頭緊皺,語氣沉重:“小軍爺,你這可是中了蝕毒啊,這我小老兒可不敢給你治啊!”
“蝕毒?”馮皓不解。
“哎呀呀呀,那可是能由皮至外至里腐蝕皮肉,最深能蝕穿骨髓的啊!”老人搖了搖頭,嘆了口氣,“你這退,基本上算是廢了。”
馮皓沉默,右手輕輕摩挲著膝蓋,臉上看不出一絲表情。“那就請老伯幫我把這條腿給鋸了吧。”
老人聞言,臉上露出些許微笑。“各位小軍爺能否先去那邊的帳篷待一會兒呢?小老兒怕嚇著你們啊。”立在一旁的幾名士兵聞言才從震驚中醒過來,趕忙退了出去。
老人將那把磨的光亮的小刀用藥酒擦拭干凈,動作熟練地將馮皓小腿上所有腐壞的地方割掉,并在割下的同時在血肉上抹上一層瑩白的藥液。半晌過后,老人擦了擦額頭上的汗,笑呵呵地對緊咬嘴唇的馮皓說:“小老兒也就只能做到這里啦。余下的,且待小老兒去請請小雪,就是被姜王府姜惠那狗崽子拐跑的準世子妃。還請小軍爺五日后的夜里出來一趟,若是她肯幫你,那時便會前來。若是不肯,小老兒就來幫你鋸了腿,這樣可好?”
“準世子妃?”馮皓擦了擦額上的汗珠。
“小老兒問的是,”老人微笑,“這樣可好?”
馮皓一愣,沉默地點了點頭。
“如此,那邊五日后見了。”老人將血污擦拭干凈,給馮皓的腿上包了一層細細的白絹,便收拾了東西走出了營房。
“小老兒我今年八十八,又沒爹來又沒媽,行醫積德發了家。天奈何,妻離子散,家破人亡。咿呀伊爾呦……”天地之間,回蕩著輕慢又帶了些許悲傷的曲調。老人緩緩地走著,那樣隨意,又那樣的莊嚴。
……
第二天清晨,陽光依舊明媚,皚皚的白雪在陽光下閃爍著點點晶瑩,一派美麗祥和之景。世子閣的窗開著,一個秀氣的白瓷高頸瓶中插著的幾枝瘦梅,花苞又長大了些。桌邊,一身緋色的女子支著腦袋,看著窗外發呆。
“好無聊好無聊好無聊好無聊……”樺雪自是低語。
“雪兒。”皇甫惠進屋,見狀輕笑,“我帶你出去逛逛吧?”
“好!”樺雪從座位上跳起,隨手拽了件外套就走,卻被皇甫惠一把攔住。
“去捂嚴實了。外面很冷,再暈倒的話你就別想再出去了。”
樺雪悻悻地走到衣柜前,從中取了厚襖穿上,又披了件火狐皮裘,把手爐揣好后,一臉真誠地看著皇甫惠。皇甫會滿意的點了點頭,二人便并排出了屋,一路無言,但樺雪輕輕挽著皇甫惠的手臂,讓他們看上去依舊那么親密。
臨近年關,街道上的商販買的年貨種類繁多,提燈,寶珠,對聯,年華,應有盡有,樺雪看著這景象,心中的煩郁一掃而空。只不過,路人在經過他們的時候都會不自覺的退讓三步,眼中滿滿的是驚艷與欽羨。
那樣的一雙人,男子是墨玉之色,女子是血珀之資,那樣的一個人,男子雖表情冷淡但眼含溫柔,寵溺之色溢于言表。那樣的一個人,女子雖面色蒼白卻眉眼如琢,天人之姿隱隱可見。樺雪轉頭望向皇甫惠,心下暗暗一驚,微笑著側頭,聲音輕輕柔柔,就像是呢喃耳語,叫人看著就心生暖意。
“惠世子,戲太認真了哦。”
皇甫惠眼中的溫柔一滯,抬頭望見不遠處飄著的一塊洗的發舊的白布,上面寫著一個蒼勁有力的“醫”字。就像是要掃除心中那突然的涼,皇甫惠轉而接道:“雪兒,哪里有個游醫,不如去看看吧。”說罷,也不容拒絕,拉著樺雪就朝那邊走去。
“哎呀呀呀,這位小爺找小老兒……”;老人起身行禮,話說一半,瞥見旁邊的樺雪,轉了話鋒,“這位姑娘怎的如此虛弱?怕是受了寒氣?”
“糟老頭子。”樺雪暗暗罵道,心下嘆了口氣。
“正是。我妻體寒,試過許多藥方也無甚改觀。不知老伯是否能夠指點一二?”
老人又深一行禮,“小老兒看小爺的打扮,必是富貴人家,小老兒怎敢冒犯,給姑娘診治呢?”
樺雪側向皇甫惠耳旁,輕聲說了些什么,皇甫惠便微笑點頭,對那老人說:“也好,請老伯去我府中一坐吧,家父有些小疾也是久治無果,還請老伯一并看看。”
老人又深深行禮:“小老兒不過是活得久了有些年輕人沒有的經驗而已,著實不敢保證能夠治好。”
“無妨。若是能治好必有重謝,若無改觀,也不會怪罪于你。”
“如此,”老人再次行禮,“就恭敬不如從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