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基督教要義》題獻
- 哈佛經典:名著之前言與序語
- (美)查爾斯·威廉·艾略特
- 13382字
- 2020-09-29 16:13:13
約翰·加爾文(1536年)[50]
謹呈基督信徒法蘭西王國國王法蘭西斯陛下
愿基督的平安與救恩與您同在
陛下,我著手這項工作時,并未計劃撰寫一本之后會呈獻給您的書。我的意圖僅是制定一些基本原則,使鉆研宗教的學者們能在真實虔敬中得到指引。我從事這項工作主要是為我的法國同胞們。據我所知,他們之中眾多人在如饑似渴般尋求基督,然而對基督有真實了解之人卻寥寥無幾。這一點,本書簡明樸素的方法和未經雕飾的行文便可證明。
然而,當我發覺某些邪惡之人在您的國土上已氣焰囂張、迫得純正教義竟無立足之地時,我希望能略盡綿薄之力。借這本書,一面向正在您王國里燒殺破壞、大肆擾亂的這幫狂徒宣揚我的教導,一面向您聲明我的信仰,使您了解他們所深恨的教義之本質。我不懼承認,本書中包含的教義正是這幫狂徒所反對的。他們叫囂,宣言這種教義的人應受囚禁、流放、剝奪權利與焚燒之刑罰,并被從世間根除。
我素知他們是如何在您面前含沙射影、惡意中傷,妄圖使您反感我們的主張。然而,以您的仁慈必然明了,若指控可證明罪行,那么一切清白之言行必將不復存在。若果真有人欲非難我竭力為之辯護的教義,宣稱這教義早已被普遍共識所不齒、為公正裁決所廢止,這無異于說,此教義時因仇敵之勢力影響而遭猛烈抗拒,時被陰險詭詐的謊言、花招和誹謗所壓制。
對其情由充耳不聞便做出殘忍宣判,這可稱為暴行;不公正地指控其為反叛和禍亂,足以謂之詭計。若有人認為我們這種申訴站不住腳,陛下,您自己每日所聽聞種種誹謗誣陷可以為證;他們指控我們信仰的教義其唯一目的,是為從國王手中褫奪王權、推翻所有仲裁和審判程序、破壞一切秩序和政權、擾亂民眾生活的和平與安寧、廢除法律、揮霍財產——總而言之,使世間一切陷入絕對混亂。而您所聞知的,不過是對這教義之指控的滄海一粟。若在普羅大眾中所流傳的可怖描述俱為事實的話,則全世界均可理所當然地判決此教義及其宣教者應受千次火焚絞刑。
而這種極端邪惡的控告竟能為人所信,我們的教義被萬夫所指又何足為奇!這就是普遍的合謀串供,也是給我們及我們的教義定罪之原因。高坐法庭之上的法官們在宣判時,總懷揣偏見、匆匆了事,認為若給自供罪行或證據確鑿之人定罪,便已恪盡職責。如果問,所犯何罪?他們回答,因著這已定罪的教義。但,這教義又是因觸犯何種正義而被定罪呢?其實我們辯護的根據并非為要摒棄教義,乃是為主張其真理。可關于這點,我們從不被允許申辯半句。
為此,我懇求陛下您對此事充分留意,而這絕非不合情理的要求。
迄今為止,他們處理這些問題時混亂隨意,不遵從律法規則,僅憑狂暴意氣而非莊重明裁。請不要認為我只是試圖為自己進行辯護,以期能夠安全地重返故鄉。我固然同他人一般對故鄉懷有思慕之情,但在當前情勢下,我并不后悔背井離鄉的決定。我是為一切信徒辯護,乃至為基督本身陳情——他們正在您的國度里,被以種種方式迫害踐踏,處于最凄慘的境況。這誠然是某些偽善者的專橫殘暴所致,而非陛下您的授意。我無意闡述這一切之來龍去脈,但情況的確已悲慘至極。不敬基督者已囂張至此,使得基督的真理即便還未被全面摧毀,也已如從前般湮沒無聞,如被驅逐至微賤無名之地。而那些受到輕視的可憐教徒,要么被殘忍的大屠殺所毀滅,要么被流放驅逐,要么被威脅恐嚇至默不作聲。而加害者之瘋狂暴虐正變本加厲,欲將已傾斜之墻猛烈推倒。與此同時,面對此種狂暴,無一人膽敢上前仗義執言。即便有極為贊同基督真理之人,也只敢如此表白:“無知之人的錯謬與無禮應得到寬恕。”這即是這些溫和派的說法:將他們所明知的上帝的真理稱為“錯謬”與“無禮”,將他們認識的那些不被基督輕視反而授之以天國智慧的人稱為“無知之人”。
如上所述,眾人皆以福音為恥。然而陛下,您不能對匡扶正道之事視若無睹,置若罔聞。衛道之事干系重大,是要叫上帝之榮耀在世間不受減損,要保存神圣真理之榮譽,并使基督之國在我們之中完好無損地延續下去。此事業值得您全心關注、多加認識,甚至不惜王位以達成。此乃真正王權應考量之事,即將您自身視為上帝的仆從而替其掌管王國。若政權不是服務于上帝的榮耀,則不能稱之為合法統治,而只是篡奪權柄罷了。那些冀望國家能長久繁榮昌盛,卻不以上帝之權杖(即圣言)來治理的君主,顯然是受到了蒙蔽。因為神諭所稱“沒有異象,民就放肆”[51],從無例外。
您也不應因蔑視我們的卑微而放棄這項事業。我們完全明了自己是如何微賤卑怯,是上帝面前可恥的罪人,在人們眼中最為可鄙;(如果你愿意,可以稱)我們是世間的棄物,被冠以能尋到最壞的惡名也不為過;在上帝面前,我們沒有任何值得夸耀的事物,唯有他的仁慈;正是仰賴上帝的仁慈,而非自身任何美德,我們才被許以永恒救贖之寄望;而在人面前,我們別無其他,只能展露自身弱點;然而,這種坦承即被世人視為莫大恥辱。殊不知,我們的教義必須建立所有榮耀之上并超越所有榮耀,且不為世間一切權勢所征服;因為它并非我們自身的,而是上帝和基督的教義。基督乃天父上帝所立之王,他必將統治從這海到那海,從河流至地極;而他的統治方式,使全世界攜鐵之力量與金銀之光輝,必將被他口中之杖如制陶匠的器皿般擊得粉碎;[52]先知們早已預言他的國度,將如斯般恢弘壯麗。
我們的仇敵說,我們所謂宣揚上帝之道不過是虛偽矯飾,而實際上卻是其邪惡的破壞者。這不僅是惡毒的誣蔑,還是驚人的無禮!您只要讀一讀我們的信仰聲明,以您的睿智,即可做出判斷。為注意起見,或至少讓您在思想上為研讀教義做好準備,我仍需對一些事物加以補充。
根據保羅的指引,所有預言皆須“依照信心的大小程度”[53],這為解讀圣經定下了一條恒定不變的準則。倘若按照信心的標尺來檢驗我們的原則,勝利必屬于我們。還有什么比下述種種更合乎“信”呢?承認我們自身缺乏美德,需仰賴上帝賜予以蔽體;承認自己內心空洞,需靠他充實;承認自己是罪之奴隸,需被他解放;承認自己盲目愚昧,需由他啟蒙;承認自己跛足難行,需依他引導;承認自己軟弱無力,需得他扶助;放棄自身一切榮耀,只將所有榮耀歸于上帝,并在他里面得享榮耀。
當我們提出上述或類似感受時,他們打斷并控訴這是我們的曲解。我知道,他們所信奉的對于自然之輕率闡釋、虛假準備、自由意志、為獲得永恒救贖的功績以及所有余功,皆因他們不能接受將所有善良、力量、正義和智慧之贊譽和榮耀全歸于上帝。但我們從未得知有人因過多地汲取生命之泉而遭譴責,而與之相反的是那些“為自己鑿出池子,是破裂不能存水的池子”[54]的人受到嚴厲叱責。此外,我們篤信上帝乃仁慈之父,視基督為兄弟和中保;安心期盼從上帝處獲得所有繁榮與幸福,因他對我們的緘默之愛無遠弗屆,以致“他既不愛惜自己的兒子,為我們眾人舍了”[55];一切寶貴恩賜都藏在基督里面,一想到這些,我們便依賴他得到救贖和永生。還有什么比這些更合乎“信”呢?
他們在這一點上持反對意見,并指控這種堅定信心是傲慢,是放肆。但正因我們自身一無所有,故而應將所有一切歸于上帝;我們被剝奪一切夸耀,乃是為學會在上帝里面夸耀。我還應當說些什么呢?陛下,請您細閱我們的教義原理,若您無法清楚看出我們“勞苦努力,正是為此。因我們的指望在乎永生的上帝”[56],無法看出我們相信“認識你獨一的真神,并且認識你所差來的耶穌基督,這就是永生。”[57],則請您視我們為世上最寡廉鮮恥之人。正是為著這份希望,我們之中有人縛于枷鎖,有人受到鞭笞,有人淪為笑柄,有人被國放逐,有人蒙受酷刑,有人四海逃亡。我們屈身于極端之窘境,遭受著最可怖的詛咒,乃至殘忍的誹謗和毫無尊嚴的對待。
現在,看看我們的敵人(我指的是那些唆使人們持續反對我們的神父們),并同我一起稍加思考,他們究竟是受何種原理所驅使。圣經所教導的真正宗教本應被廣泛尊奉,可他們卻讓自己和他人都安于無知,甚至以怠慢和蔑視的態度來對待宗教。在他們看來,人們是否信奉上帝或基督都無關緊要,只要懷抱“絕對的信心”(依他們的說法)服從教會的決斷即可。只要羅馬教皇和他們神圣的母教會的權威未受挑戰,即便上帝的榮耀遭公然褻瀆,他們也不以為意。那么,究竟為什么他們在彌撒、煉獄、朝拜和其他瑣事上,以如此極端激烈殘酷的行為來爭辯呢?為什么強調信徒必須對這些瑣事懷抱所謂“最絕對的信心”,否則就絕不能稱為虔敬,即使他們都無法從圣經中為其中任何一項找到憑據?這是因為他們的食欲就是他們的上帝,他們的廚房則是他們的宗教;若此二者被剝奪,則他們也不再認為自己是基督徒,甚至不能算是人了。盡管他們之中有人受饕餮盛宴款待,有人以微薄食物維生,但他們都靠同一口鍋過活,而這口鍋若無這些燃料,不僅將變冷,還將徹底凍住。正因如此,他們中最掛念口腹之人,便是對他們的信仰最為熱烈的擁護者。事實上,他們普遍致力于保存他們的國度和填滿自己的肚子,但沒有一個人具有哪怕一絲一毫的真實與熱忱。
他們對我們教義的攻擊,并不止步于此:他們就種種話題鼓動控訴和辱罵,致使我們的教義成為憎恨和懷疑的眾矢之的。他們稱這教義新奇而根基短淺;他們對其吹毛求疵,將之視為可疑且不可靠之物;他們質詢有何神跡可以證實這教義;他們質問我們接受這與諸多教皇之一致主張和最古老習俗相抵觸的教義是否正確;他們迫使我們承認自己的主張會引起教會的分裂,或讓我們干脆供認教會在我們教義出現之前根本就不存在。最后,他們說一切的辯論都是多余,因為事物的性質由其引發結果而決定。由于我們的教義產生了各種宗派,許多派別間騷亂和極多惡行放肆,則教義的性質不言自明。
他們利用輕信愚昧的民眾來攻擊我們所握有這被棄置的真理,委實輕而易舉。然而,若我們也能有自由發言的權利,則他們針對我們肆無忌憚的猛烈攻擊必將逐漸收斂。
首先,他們將這教義稱為新奇是對上帝之大不敬,因上帝之圣道不應被控以新奇。不過我毫不懷疑,對于他們來講,這教義的確是前所未聞的,因為耶穌基督和福音對他們來講都是新奇的。保羅宣稱“耶穌基督為我們的罪而死,又為使我們稱義而復活,”[58],而知曉該宣言的歷史如何久遠的人,并不會認為我們的教義新奇。這教義長期以來被隱匿、埋藏,籍籍無名,乃是人們不虔敬而犯下的罪。而現今上帝之仁慈將這教義重新賜予我們,我們至少應承認它于歷史上之根源。
同樣是因無知之故,我們的教義被視為可疑與不可靠。而這正是上帝藉由先知之口所訴說的情形:“牛認識主人,驢認識主人的槽”[59],然而他的子民竟不認識他。而無論他們如何嘲笑這教義不可靠,但真讓他們以鮮血和生命來捍衛自己的教義時,便不難知道教義在其心目中其價值幾何。我們的信心卻截然不同,既不畏懼死亡之可怖,也不害怕上帝之審判。
他們要求我們展示神跡,這可謂毫無道理。我們并未創造新的福音,僅是保持原有的福音罷了,而這福音的真實性已被基督及其使徒們的神跡所證明。不過,他們相比我們確有一項優勢,即他們時至今日仍憑借持續不斷的神跡來鞏固他們的信仰。然而事實是,他們宣稱的神跡是微不足道且荒謬可笑的,抑或虛幻且不真實的,只能攪亂那些不夠理智清醒的頭腦。即使這些神跡確實是超自然的,用它們來反對上帝的真理也毫無分量,因上帝之名無論在任何地點、任何時侯都應當被供奉,無論是通過神跡、還是依照大自然的慣常順序。
若圣經未曾告知我們神跡的正當目的和用途,這錯誤或將更易蠱惑人。馬可告訴我們,神跡跟隨使徒們的傳道出現以證實其所傳之道[60];路加吩咐我們:“主借他們的手,施行神跡奇事”,以“證明他的恩道”[61]。使徒們的主張與之類似,即傳播福音可“證明救恩”,“上帝又……用神跡奇事,和百般的異能……作見證”[62]。而這些我們所知之事都是福音的保證,難道我們竟能倒行逆施、用其來破壞對福音的信仰么?那些被設計以證明真理之事,難道我們竟用其來確認謬誤么?
因此遵照福音作者所言,首要關注的應是教義,它應當最先被檢驗和考查;而之后,才是從神跡中尋找證明。純正并由基督賜予之教義的特點在于,它發揚上帝的榮耀,而不是凡人的榮耀。[63]基督制定了這種教義的證明方法,即神跡的惟一目的必是為了榮耀上帝之圣名。我們應切記,撒旦亦能制造奇觀。盡管那是詭詐花招而不是真正的神跡,卻也足夠迷惑那些無知愚昧、涉世未深之人。魔術師和巫師素以創造不思議之事聞名,然而我們并不承認這些事能夠為魔術師或偶像崇拜者的迷信做見證。
在古代,頭腦單純的民眾也是因著這種方式,被擅長展現神跡的多納徒派所惑。因此,我們將奧古斯丁[64]給予多納徒派的回覆同樣送給我們的敵人:我們的主已通過預言警告我們,小心這些兜售神跡之人,說將有假先知出現,并通過各種神跡奇觀來“欺騙選民(如有可能的話)”[65]。保羅也說與我們,敵基督者將“行各樣異能神跡”[66]。但就他們所言,這些神跡并非由偶像、魔術師或假先知所行使的,乃是出于圣徒之手;仿佛我們愚昧無知,分辨不出這是撒旦之計謀——妄圖將自己“裝作光明的天使”[67]。耶利米[68]葬于埃及,埃及人曾在其墳前獻祭。這難道不是把上帝的神圣先知,當做偶像來崇拜么?埃及人認為,尊奉這位先知的墳墓,可治愈被毒蛇咬傷之人。
對此,我們能說些什么呢?這正是古往今來,上帝報復惡人時最公正的辦法:“因他們不領受愛真理的心,神就給他們一個生發錯誤的心,叫他們信從虛謊。”[69]我們決不缺乏神跡,且我們的神跡是確鑿無疑并經得起挑剔的。而那些用作掩護的所謂神跡,其本質純為撒旦的假象,引誘人們離棄對上帝的真實崇拜,而墮于虛無。
他們對我們的另一誹謗是,我們反對教父[70]。我指的是古遠的純潔年代的著述家們,好似那些著述家們唆使他們行不虔敬事一般。然而,若爭論要以這一權威之裁決作結,那么以最謙遜的說法,這種論戰的勝利幾可斷定是屬于我們的。教父們的論著固然充滿智慧卓越之事,然而就某些方面而言仍不可避免落下人類的通病。而他們的孝子賢孫所尊崇的,俱是其作品的錯誤和過失,對其卓異之處卻要么視而不見、要么極力隱瞞、要么加以破壞。他們這種行為,真可謂是從黃金中淘渣滓。而他們竟還愚蠢地叫嚷,反誣我們藐視教父,視我們為教父的敵人。
其實,我們并非鄙視教父。相反,我們當下所維護之教義中的大部分,都可輕易地從教父處得到共鳴。而當借用教父們的著作時,我們總須牢記“萬有全是我們的”,為的是要服侍我們,而不是反過來支配我們,且“我們是屬基督的”[71],并應對他一概服從。忽略這分別的人,將無法在宗教上獲得定見。因為圣潔的教父們對很多事情也一無所知,相互之間時常有分歧,甚至有時還自相矛盾。
但我們的敵人說,所羅門的警告十分有道理,即“我們先祖所立的地界,不可挪移”[72]。然而,同一條準則卻不能既適用于田地的邊界,又適用于信仰的服從,因后者須準備好“不要紀念她自己的民,和她的父家”[73]。若他們果真如此著迷于用寓意解釋,為何不將認使徒們而非其他人為教父,并將移動他們所指定界標的行徑視為非法呢?這正是耶柔米的闡釋,而他的著作已被他們納入經典。倘若他們真心堅持保留教父們所設立的地界標,為何自己還隨心所欲地將之移動呢?
曾有兩位教父[74],其中名為亞該丟(Acatius)的教父說,我們的上帝既不吃飯也不飲水,因此不需要杯碟;另一位名為安波羅修(Ambrose)的教父則說,神圣之物無須黃金,而黃金也不能增加非黃金可買之物之價值。這個界標便已被那些人僭越,他們在圣物之中尤為喜愛金銀、象牙、大理石、珠寶和絲綢,認為除非所有事物光彩照人、極盡奢華,否則便不算正確的敬拜。
有一位教父名叫斯皮里蒂翁(Spiridion)[75],他說過,當他人都齋戒禁肉那天,只有他因是基督徒的緣故隨意享用了一塊肉。因此當他們詛咒那些在大齋節品嘗肉食的人時,他們僭越了這界標。
曾有兩位教父[76],其中名為亞該丟的教父說,不用雙手勞作之修道士,等同于騙子和小偷;另一位奧古斯丁(Augustinus)則說,修道士即便再勤勉于冥想、鉆研與祈禱,若不自食其力便是不合法的。他們也已僭越了這個界標,縱容無所事事又大腹便便的修道士們涉足妓院監獄,倚靠他人奉養生活。
有一位教父名叫伊皮法紐(Epiphanius)[77]說,在基督教的教堂中看見基督或其他圣徒的繪像,是令人厭惡的丑行。這不僅僅是一己私見,更是為教會會議所通過的教令,即敬拜之神不應被畫在墻上。他們早已超出這個界限,因為今時今日,教堂的各個角落都遍布畫像。
另一位安波羅修教父[78](Ambrose)曾建議,在以恪盡人道為亡者完成入葬儀式后,便應讓其安息。他們也已越過這界標,反復向民眾灌輸應持續為亡者做禱告的觀念。
還有一位格拉修教父(Gelasius)[79]主張,圣餐的餅和酒其本質仍得以保留而不會消失,正如主基督的人性在和神性結合后其本質仍留存一樣。他們逾越了這界標,偽稱祝圣之后,餅和酒的原本的性質消失了,變體為基督的體血。
還有些教父,諸如屈梭多模(Chrysostom)和加里克斯都(Calixtus),曾表示普世教會只宣告一個圣餐,并禁止邪惡不德之徒參加,同時嚴厲譴責那些雖在場卻不參與圣餐儀式之人。而他們已將這界標移動了多遠呵!他們不僅在教堂、乃至私人屋宅里也舉行彌撒,還不論旁觀者是誰均允許其觀禮;并且,對教會的捐贈愈為慷慨之人,愈可參加儀式,而不管對方德行何等不彰!他們并不為吸引人們信仰基督或鼓勵人們誠心誠意參與圣禮,而是為謀求私利:不宣揚基督的恩典和功績,反倒彰顯自身的工作。
曾有兩位教父,其中一位格拉修主張基督的圣餐應禁止那些餅和酒二者只取其一的人參與;另一位居普良(Cyprian)則堅稱,信徒既然需為信仰基督而揮灑熱血,則不應被拒絕領受他的血。他們同樣移動了這些界標,用不容違背的律令定下前一位以開除教籍為懲罰之事,和后一位以有力理由不予贊同之事。
奧古斯丁教父[80]斷言,缺少出自圣經的清晰顯白的證據便對晦澀難解的問題進行決斷,可謂之魯莽。他們已將這界標拋諸腦后,絲毫不依據圣道而制訂了卷帙浩繁的法令、教規和司法裁定。
曾有一位亞波羅紐教父(Apollonius)[81]斥責孟他努(Montanus)在其他異端邪說之外,還是齋戒儀式及法規的始作俑者。而他們已遠遠超出這界標,對齋戒施以最嚴苛的法律。
曾有一位帕弗奴丟教父(Paphnutius)[82]不同意神父不應結婚的觀點,并宣稱同妻子共同生活才是真正的貞潔,而且許多其他教父也贊同他的這一判斷。他們逾越了這些界標,迫使神父們遵守嚴苛的獨身原則。
曾有一位居普良教父認為,上帝有言“你們得聽從他”,因而只應關注基督,對其他先人們的言行則無須在意,只需依從最為卓爾不群的基督的指令即可。然而,他們自己既不遵守這界標,也不允許別人遵從,他們尊奉的除了主基督外還有他人。
奧古斯丁教父堅信,教會不應凌駕于基督之上,因為基督的決斷永遠是合乎真理的,而教會的決斷則如凡人一般時有謬誤。可他們將這界標也破壞殆盡,竟無所顧忌地宣稱,圣經的一切權威皆有賴教會的決定。
所有教父都曾異口同聲、有志一同地宣告,上帝的圣言若為詭辯家的狡猾所玷污,被邏輯家的爭論而糾結,將是可惡可憎之事。而他們畢生追求的,就是把圣經的簡約質樸陷于無窮盡的辯論中,這不比詭辯家之爭論更糟糕嗎?又怎能說他們沒有逾越界標呢?假若神父們于今日復活,聽聞這些他們稱之為“理論神學”的爭辯,必不會認為這些辯論與上帝有絲毫相干。倘使我要搜集那些自視為教父重視子孫的人,是如何排斥其權威的事例,那我的話語將永無止境,長年累月也傾訴不盡。而他們放肆無恥已不可救藥至斯,竟敢譴責我們越過了古老的界標。
他們根據習俗來抨擊我們,也討不著好。因為若要強使我們遵從習俗的話,我們倒有一樁最為不平之事亟待申訴。倘若人們的決斷正確無誤,那么習俗便應從善行中尋得。可事實往往相反,眾人所行之事,便迅速成為習俗,但凡人之事務往往鄙俗低劣,幾乎不會為真正卓越的事務動容。因此,公眾的錯誤、或者說公認的罪孽便由眾人各自的邪惡積聚產生,而此時這些“善良人”不得不將其接受為法律了。
明眼人一望便知,世界正被一片罪惡汪洋所淹沒,被數不勝數的瘟疫侵襲,一切事物均已逼近滅亡的邊緣。因此,我們必對人事感到失望,從而極力乃至激烈地反對這種無盡罪惡。這彌補的方法不被人接受,惟一原因便在于我們早已對這些罪惡習以為常。姑且讓公眾的錯誤在人類社會中受到容忍吧;可在上帝之國中,所聽所思俱只有他的永恒真理,而這并非連綿歲月、習俗或密謀所能約束的。因此以賽亞曾這般教導上帝的選民:“他們所怕的,你們不要怕,也不要畏懼”,而是要“尊萬軍之耶和華為圣”,將他視為“所當怕的,所當畏懼的”[83]。因此,他們若樂意,可以用往昔和當下的事例反對我們,而我們若“尊萬軍之耶和華為圣”,便沒什么好擔憂的。因為無論幾多世代都做出同樣的褻瀆不敬之事,他總可以強力報復于第三和第四代;無論全世界是否合同一致犯下罪惡,他對那些集體作惡之人有令其毀滅的先例可循——用大洪水滅絕所有人類,僅留下諾亞和他的一家,以使他個人之信定全世界的罪。最后,墮落的習俗充其量不過是流行瘟疫,這瘟疫對遵循此習俗的人們同樣致命,使其紛紛消亡。此外,他們還應思考居普良[84]的評論,即出于愚昧無知而犯罪之人,雖不能為他們完全開脫,其罪過在某種程度上仍可得到寬恕;但對于那些頑固堅拒上帝之憐憫所賜予真理的人,則全然罪不可恕。
我們也不至于被他們所設之兩難困境所阻,被迫承認教會在一段時間內消失無蹤,抑或我們現在正處于教會的對立面云云。基督教會過去存在,存在至今,往后也會一直延續下去。只要基督在圣父的右邊掌權,教會賴基督之手支撐,受基督保護,因基督之力而得享安全。毋庸置疑,他會踐行曾許諾之事,與他的子民同在,“直到世界的末了”[85]。我們同教會沒有分歧,而如從古至今一切虔敬之人那般,我們和所有忠實信徒一致敬拜上帝和主基督。
然而,我們的敵人遠離了真理:他們只承認肉眼可見的教會,并致力于給教會加上種種限制,而正是這些限制使得教會不能完全發揮作用。我們的爭論圍繞以下兩點:其一,他們主張教會的形式總是顯著且可見的;其二,他們讓這種形式受羅馬教皇和主教們的管轄。我們的主張與他們相反,首先,教會能以看不見的形式存在;其次,這種形式并非如同他們愚蠢地認為的那樣,指的是華麗的外表,而是真誠宣講圣道,以及正當地施行圣禮。但在他們看來,若教會無法用手指指出,就不會滿意。
然而在猶太人中,教會不總是分崩離析、其可見的形式早已蕩然無存么?當以利亞哀嘆孤身一人被留下時[86],我們能見到什么輝煌的形式嗎?基督降生后的很長一段時間內,教會不也是沒有外在形式么?自那以后,教會不也頻頻因戰爭、暴動和異端邪說而被壓迫至籍籍無名么?若生活在那個時代,他們還會相信任何教會的存在么?但以利亞知曉,有“七千信徒”“未屈膝于巴力之前”。對于基督升天之后,仍一如既往統治人世之事,對此我們也不應有任何懷疑;然而,若那個時期的虔敬信徒想找尋任何以可覺察到的形式存在的教會,豈不是要氣餒么?
實際上在當時,希拉瑞(Hilary)已指出,人們沉醉于對主教尊貴的愚昧膜拜中,并無法看透為主教制度之假象所掩蓋的可怕禍患,這不啻為彌天大錯。他說:“我有一事忠告,要警惕那敵基督者,因為你們對墻壁有著不恰當的依戀,你們把對教會的尊敬錯置于房屋建筑上,錯誤地以為在其庇護下便能得到安寧。可這些毋庸置疑將成為敵基督者的地盤。我以為群山、森林和湖泊,乃至監獄和其他紛亂之地反而更安全些,因為在這些是退隱或被放逐之地,先知們做出了預言。”激發起群眾今時今日對長角的主教的尊敬的,無非是所見各大城市的管理者皆為神圣的高級教士么——這樣糊涂的崇拜應被廢止。
我們不如留待上帝決斷,因為唯有他“知道誰是他的人”[87],并時而讓他的教會的一切外在痕跡均無法為凡人所察覺。我承認,這是上帝在人世所做的一個可畏的審判。然而這是那些不虔敬之人所應得的懲罰,我們又怎能抗拒上帝這正當的復仇呢?上帝在過往的歲月里便是這般懲處那些忘恩負義之徒:他們既然把真理拒之門外,將上帝賜予的光明全然熄滅,作為后果,上帝便允準他們受感官蒙蔽,被荒謬虛假之事迷惑,并浸沒于無盡黑暗之中,使得真正的教會不復再見;而與此同時,在黑暗錯謬中,他亦保存了他四散隱匿的信徒,使其免遭徹底摧毀。這也不是什么值得驚異之事,畢竟他知道在巴比倫的種種混亂和熾熱熔爐的火焰中如何保存他們。
但以他們所主張的某種空洞排場來估量教會的形式,這難道不是極其危險的么?此處我將簡略提及而不做詳盡闡述,以免過度增加這份文稿的篇幅。他們說,掌管羅馬教廷的教皇和經他抹油授職的主教們若頭戴冠冕、手持權杖,便代表了整個教會,也應被視為等同于教會。因此,他們不可能犯錯。為什么呢?因為他們是教會的牧者,是獻身于上帝之人。牧者的角色不是曾由亞倫和其他以色列的統治者擔當么?然而,亞倫和他的子孫在被指派圣職后,不也曾犯下鑄造金牛犢的過錯么?[88]
若依據這種邏輯,四百位曾對亞哈撒謊的先知為何不能代表教會呢?[89]盡管米該雅孑然一身、受盡輕視,教會卻和他站在一邊,而自他口中傾吐出真理。那些先知們聯合一致激烈反對耶利米,恐嚇并自夸“有祭司講律法,智慧人設謀略,先知說預言”[90],難道他們不就是憑借教會的名義和外觀形式么?耶利米孤身一人被派去對抗眾多先知,帶來上帝的警告,“祭司的戒律、智者的謀劃和先知的預言,統統都將被毀滅”[91]。當大祭司、經師和法利賽人召開會議商量謀害基督之事時,不也是有著光鮮體面的外表么?[92]
現在,他們堅守外在表象,一方面視基督和所有先知為分裂教會者,而另一方面把撒旦的侍從當做圣靈的工具。若他們所述皆為真情實感,那么讓他們誠實地答復我:自巴塞爾會議頒布敕令,免去尤金四世(Eugenius)教皇職務并令阿梅迪奧八世(Amadeus)取而代之以來,在他們眼中教會存在于哪一國度或地點呢?
他們不得不承認,就外在形式而言,巴塞爾會議合乎法律,且是由兩位、而不是一位教皇所召集。在這會議上,尤金四世和所有與他一同試圖解散會議的樞機主教、主教們,都被宣布為犯有分裂教會、叛亂和固執之罪。而后來,尤金四世得君王們的青睞相助,又悄然重奪回了之前的身份地位。而阿梅迪奧八世被推舉為教皇的決定雖然是由權威的神圣全體宗教會議做出,仍舊煙消云散;如以丁點食物安撫狂吠犬只一般,徒留樞機主教之位于他以為慰藉。自那以后,所有的教皇、樞機主教、主教、教長和神父都自異端與反叛者中產生。
言已至此,他們難道不該緘口了嗎?請問,他們能將哪一派稱作是“教會”呢?難道他們能否認,這是一次由兩份教皇詔書莊嚴召集、羅馬教廷的首席使節予以認可、從始至終保持不變莊嚴、其最高權威無懈可擊的全體會議么?他們自身之圣職皆為尤金四世所授,是否要指稱尤金四世和他的追隨者為分裂派呢?
所以,他們要么重新解釋何為教會,否則不管他們的人數如何龐大都應該被我們視為分裂派,因為他們的圣職皆由異端者所授,而他們則是在心知肚明且心甘情愿的情況下接受圣職的。倘若以前人們無法證實說教會不應局限于浮華外表,那現在,他們所作所為則證明了這點。
長期以來,這些人打著教會的旗號耀武揚威,同時卻不斷禍害教會。他們的道德準則究竟如何,他們生活中充斥的種種悲劇事跡,我不談論。他們自稱是法利賽人[93],只可聽其言,無法仿其行。我要談論的是他們的教義本身,他們便是根據這教義自稱為教會的。陛下,若您能在閑暇之余抽空瀏覽我們的著作,便會對此一目了然:他們的教義才是靈魂的瘟疫,是摧毀教會的火把。
最后,他們徹底舍棄了公正的原則,喋喋不休地敘說我們的教義導致了何等暴動、騷亂與爭論,以及對民眾產生了何等影響云云。這種指控是極不公平的,它將應歸咎于撒旦的邪惡歸罪于這教義。圣道與生俱來的屬性便是如此,甫一出現必然引起撒旦的惱恨,并招致敵人。而這也是區分真假教義最可靠、明確的標準:當某教義一經問世便引發廣泛關注,并獲得滿堂喝彩時,我們便可輕易戳穿其虛偽的本質。
在一切陷于無限黑暗的時代,撒旦以玩弄大多數人類自娛,如同薩丹納帕路斯[94]般縱情享樂,享受平安帶來的歡愉。畢竟除此之外,他又有何事可做呢?然而,當天堂之光驅散了他的部分黑暗,當大能者做出警告并對他的國度發起攻擊時,他才一改慣常的懶散,匆忙武裝。撒旦最先做的,便是煽動民眾的力量,試圖在真理初現時將其暴力鎮壓。若這方法沒有得逞,撒旦就會訴諸于詭秘伎倆,利用反洗禮派和其他聲名狼藉之徒,激起糾紛以及引起教義爭論,以圖掩蓋真理,并最終令其絕跡。
而今,他以兩種方法持續攻擊真理:其一,他致力于憑借人力鏟除真理之種;其二,與此同時,他嘗盡各種努力妄圖在麥子中撒下稗子以阻塞空間,使其無法成長、結實。但若我們留意主的警告,那么他的一切企圖都將徒勞無功。上帝很久以前已使我們明了他的陰謀花招,提高我們的警覺,并充分武裝我們以抵御他的襲擊。但若因邪惡反叛之人煽動騷亂、或騙子分裂宗派等令人憎惡之事便給圣道安上罪名,這不是極端的惡意又是什么呢?這在過去也有先例。以利亞曾被質問是不是那“使以色列遭災”[95]之人;基督曾被猶太人誣陷犯有叛亂之罪[96];使徒們也曾因“煽動民眾”的罪名被指控[97]。而今時今日,他們將所有騷亂、動蕩與爭論都歸罪于我們,這種行為與上述種種又有何不同呢?對這一切的控告,以利亞已教導我們什么是恰當的回答——傳播謬誤和激起騷亂等事不應歸罪于我們,而應歸罪于那些違抗上帝權能之人。這種回答已足夠澆滅他們的洶洶來勢。
另一方面,我們也應該顧及部分人的軟弱,因為他們時常受困于外部攻擊,以致內心無法平安。他們應當曉得,使徒們彼時的經歷,與我們現在所遭遇的如出一轍,這樣他們就能在這騷亂混亂中不致失足。“無學問不堅固的人”,彼得說,“強解”保羅的靈感之作,“是自取沉淪。”[98]藐視上帝之人聽聞“罪在哪里顯多,恩典就更顯多了”,便立刻總結道,讓我們“仍在罪中,叫恩典顯多”。當他們聽聞信徒“不在律法之下”,便立即發牢騷,“我們可以犯罪,因我們在恩典之下,不在律法之下”[99]。有人便因此指控保羅為鼓動犯罪者,許多假使徒開始魚目混珠,以圖毀壞他所創立的教會。“有的傳”福音“是出于嫉妒分爭,而不是出于誠實”,是滿懷惡意地“加增他捆鎖的苦楚”[100]。
在某些地方,福音的傳播效果不佳。“別人都求自己的事,并不求耶穌基督的事。”[101]另一些人則“像狗一般,所吐的它轉過來又吃;像豬一樣,洗凈了又回到泥里去滾”[102]。許多人將靈魂的自由,墮落為肉體的放縱。許多人一時互相親密如同弟兄,轉眼便陷對方于險境。而種種沖突恰恰發生在弟兄之間。在這種情況下,使徒們怎樣行事的呢?他們是否應該暫時假裝一無所知,或者干脆抵制和遺棄那福音,因其似乎成為不斷紛爭的溫床、種種危險的根源、眾多過錯的誘因?正是處于這種艱困中,他們回想起基督所言“絆腳的石頭,跌人的磐石”[103],是“要叫許多人跌倒、許多人興起,又要作毀謗的話柄”[104],心靈就會得到寬慰。裝備有這樣的信念,他們就能克服一切艱難險阻,披荊斬棘勇敢前進。而同樣的原因也可支撐我們,因為保羅宣稱福音的永久特征之一便是:它是“在滅亡的人身上,作了死的香氣叫他死”[105],然則福音對于我們而言更應是“活的香氣叫人活”,而“上帝的大能”必將“救”他的信徒[106]。若我們未因忘恩負義而毀壞這來自上帝的恩賜,也未將應使我們得到拯救的重要工具扭曲成讓自身滅亡的工具,那么我們也定然會有同樣的體驗。
陛下,我懇求您不要被那些我們敵人所發出的無根據的指控所動搖,他們妄圖用這些指控來恐嚇您,誣陷說這新福音(他們如此稱呼道)唯一的傾向和目的是為反叛粉飾,使所有罪過免于懲罰。“因為上帝不是叫人混亂,乃是叫人安靜”[107],而“上帝的兒子”不是“叫人犯罪的”,而是為“要除滅魔鬼的作為”[108]而來。我們從未有一絲一毫可引發疑慮的不良動機和計劃,因此用這種罪名指控我們確是不公平的。
我們怎可能企圖顛覆您的王國?從未有人聽過我們吐露一個搗亂的字眼,人人皆知我們在您治下時生活平和而誠實。即使現在被放逐國外,我們仍為您和您的王國之繁榮昌盛而日夜祈禱不輟!我們怎可能尋求一種無限制的特權,使得自己可以肆意犯罪而不受懲罰?我們的行為或有可指摘之處,但絕無一件應受這般嚴厲譴責的事!由于上帝之恩典,我們已從福音中獲益匪淺,而我們的生活在貞潔、寬宏、仁慈、節制、耐心、謙遜和其他諸多美德方面堪為誹謗我們之人的表率。我們誠心地敬畏和崇拜上帝,愿無論生前死后都尊奉他的圣名,這是無可否認的事實。我們中有些人受到的嫉妒正可為他們的清白正直作證:他們本因憑其品行受至高贊譽,卻反遭死刑懲處。但假使福音被用作騷亂的借口(在您的國度中尚未發生過這樣的事),假使有人用上帝之恩典所賜予的自由作為他們邪惡肆意的口實(我知道不少有此種行徑的人),那么應根據法律法令對他們量刑定罪。但請不要讓上帝的福音因這些邪惡之人的罪過而受譴責。
陛下,現在您的眼前有誹謗者所作堆積如山的惡意不公的控告,我懇求您不要輕信它們。我唯恐自己已于細節上糾纏過深,而這序言已與一篇完整的辯護相差無幾了。我本意并非用其來做辯護,而僅希望使您對我們的訴求有一定心理準備罷了。盡管現時您對我們反感疏遠,甚至怒火中燒,我們仍懷抱期望,希望能重新獲得您的青睞。這份我們的告白,便是我們欲在您面前為自己所做的辯護,惟祈您能平心靜氣閱覽一番。相反,若您的雙耳只為惡毒的讒言所塞滿,使被控訴之人沒有為自身辯護的余地;若那些暴怒之人在您的默許縱容下,繼續對我們施行監禁、鞭笞、拷問、沒收財產和火刑等種種迫害;我們已然如同待宰羔羊,陷入絕境,然而我們仍將保持本心耐心等候,等待主之大能之手降臨。這大能之手毫無疑問必將于某個時刻降臨,將救可憐人脫離苦海,將懲罰現下仍醉心于安適生活的藐視者。愿萬王之王的上帝,以正義固立您的王權,以公平堅固您的王國。
1536年8月1日,于巴塞爾。
(譯者:肖涵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