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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關于日期的調查

很快,第二天早晨,約翰·史密斯先生拖著兩只行李箱出現在新住處的門口。簡·布萊斯德爾夫人熱情地歡迎了他。今天她穿了一條高領長袖格子圍裙,但迎接客人時,她既沒有摘下圍裙,也沒有為自己的穿著而道歉——她只是開心地說:“您看,大清早我就在打掃衛生了,史密斯先生。”這可能也算是一種道歉吧。

當他走進自己房間的時候,梅利森特正在撣灰,她穿著一件與母親類似的圍裙,苗條又年輕。她心不在焉地點頭問好,隨便說了句“早上好,史密斯先生”,就繼續工作去了。甚至連史密斯先生放行李的時候,她也只是無精打采地瞥了兩眼。而當母親走進來時,她便離開了房間,什么話也沒說。

“看那個小房間!”布萊斯德爾夫人得意洋洋地環顧四周,“這張沙發床上有紅色的床罩和靠墊,原來所有的衣服也都搬到那邊的小更衣室里去了,這里看起來就像一個真正的起居室,不是嗎?”

“當然了,布萊斯德爾夫人。”

“您還讓他們把箱子也放進小更衣室去了,那太好了。”她點點頭,穿過房間,走到小更衣室的門口。“我想,呃,我希望您和我們在一起住會很開心,我猜您一定會的。您不必害怕損壞任何東西,因為我在所有的東西上都鋪了墊子、被罩和床單。”

“好的,我知道了。”一個敏銳的聽眾肯定會注意到史密斯先生的聲音奇奇怪怪的。但是很顯然,布萊斯德爾夫人什么都沒有注意到。

“是的,我經常這樣做——您知道,這都是怕把東西弄壞弄臟了。當然了,如果我們一直有錢買新的,那就不一樣了。但是我們沒有錢。當梅利森特抱怨要打掃這么多東西時,我就是這樣告訴她的。史密斯先生,請不要拘束。午飯十二點開始,晚飯六點開始——冬天除外。冬天我們吃飯早,這樣就能早睡覺。這都是為了省煤氣,您知道的。但現在我們6點吃飯。我確實喜歡天長的日子,您呢?好了,我現在要走了,您自己收拾一下吧。就像我剛說的,把這里當成自己家一樣,一切自便。”

現在房里只剩史密斯先生一個人了,他長長地吸了口氣,環顧了一下四周。盡管這房間略顯擁擠,但還算舒適。房里有張老式的辦公桌,可以放他的文件,椅子看起來既寬敞又舒服。小小的更衣室也帶來了很多便利,從衛生間的窗戶可以看到公共大街上的綠地。

“哦,好吧,我不確定這兒的生活會怎么樣,可能會非常糟糕——盡管這屋子倒收拾得整齊!”約翰·史密斯先生一邊拿出行李箱的鑰匙,一邊咯咯地笑起來。

吃午飯時,史密斯先生見到了弗蘭克·布萊斯德爾先生。他身材魁梧,有著一頭相當濃密的灰白色頭發,留著灰白色絡腮胡。他吃得又多又快,但仍然饒有興致地找空當兒和他的新房客聊天。

他顯然是一個意見堅定的人——他會毫不猶豫地表達自己的意見,并用拳頭重擊桌子發出響聲來強調這些意見。他第一次這樣做的時候,史密斯先生嚇了一大跳,也為自己的反應感到不好意思。從那以后,他學會了像其他家庭成員一樣,面不改色地看待弗蘭克的這些行為。

晚餐結束后,史密斯先生知道了(如果他能記得的話)豆子、玉米、土豆、糖和面粉目前的市場價格;他還知道(同樣,如果他能記得的話)為什么這些商品中有些比一周前的價格更高,有些則更低。在某種程度上,約翰·史密斯先生對此很感興趣。他很清楚股票和債券的波動,還知道小麥市場也許會被壟斷,但是卻對零售商眼中的玉米和豆子價格的起起落落知之甚少。也就是說,在與弗蘭克·布萊斯德爾先生共進晚餐之前,他對這些幾乎一無所知。

那天下午,史密斯先生開始系統地為布萊斯德爾家族的書收集素材。他決定先輪流拜訪住在希勒頓城的所有布萊斯德爾家族的人;當他收集完他們的資料后,就會去查閱希勒頓的城市檔案,參觀墓地和周邊城鎮。

因此,帶上一支鉛筆和一個特別商務風的筆記本,史密斯先生兩點鐘便動身前往詹姆斯·布萊斯德爾的家。布萊斯德爾先生曾好心地允許他來問他想問的所有問題,想到這一點,他便覺得從那里開始比較合適。

他不費吹灰之力就找到了那所房子,但是這一次,當他走上臺階時,卻沒有看見一個人。的確,房子里顯得異常安靜。當他正要按門鈴時,走廊的拐角處響起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和一聲警告。

“哦,求您了,別按門鈴!您有何貴干?我有什么可以為您效勞的?”

史密斯先生急忙轉身。起初,他以為自己面前是個年輕女子,因為她身材苗條,面容優雅端莊,發絲隨風飄動。然后他看見了她太陽穴上的銀色發絲和眼睛周圍的細紋。

“我找布萊斯德爾夫人——詹姆斯·布萊斯德爾夫人。”他一邊回答,一邊摘下帽子。

“哦,您是史密斯先生。對嗎?”她高興地笑了笑,史密斯先生還沒來得及答話,她便繼續說了下去,“您看,這都是本尼告訴我的,他把您從頭到腳描述了一番。”

男人揚了揚眉毛。

“哦,是嗎?這個小兔崽子!我特別想知道他是怎么描述我的。”

女人大笑起來。然后,她有點調皮地問道:“您——真的想聽嗎?”

“我當然想聽了。我已經收集了一些關于本尼描述能力的樣本。”

“那么您該聽聽本尼是怎么描述您的。請坐,史密斯先生。”她示意他坐到一張椅子上,然后自己隨便找了把椅子坐了下來。“本尼說您個子很高,不胖;禿頂周圍繞著一圈淺色頭發,胡子剪得像彭諾克先生的籬笆一樣短;不必說話,您的嘴唇就好像在說‘走開,小家伙’,但您的眼睛卻好像在說‘過來這里’。見到您本人,我覺得本尼描述得很不錯。”“所以我斷定,既然您輕易認出了我,”史密斯先生有點冷冷地說,“那么——您呢——?您看,您占了我的便宜。可本尼還沒跟我提起過您呢。”說到這兒,他特地停住了。

“哦,我只是來這兒幫忙的。布萊斯德爾夫人病了——不知又是哪個頭疼病發作了,現在正在樓上呢。所以我才叫您不要按門鈴。鈴聲一響,她就會特別緊張。她會以為又是哪個客人,但自己卻還沒準備好接待他們呢;她會急急忙忙地開始穿衣服。就為這我剛剛才制止了您。”

“但她的病還好嗎,嚴重嗎?”

“哦,不嚴重,只是有點頭痛。她經常頭痛。您想見她嗎?”

“是的。但我沒什么重要的事。我另找時間再來拜訪也行。我只是想問幾個問題——沒其他的事兒。”

“哦,為了寫書,當然了。哦,是的,我也聽說過這件事。”她再次露出燦爛的笑容,“但是您介意稍等片刻嗎?布萊斯德爾先生很快就回家了。他回家比較早,這樣我就能回家了。我必須得回家。”

“您是——”

“達夫小姐,我姓達夫。”

“您說的是不是——‘可憐的瑪吉’!”(話一出口,史密斯先生才意識到它們聽起來有多么不合適。)“呃——啊——就是——”他懊惱地結結巴巴,不知該說什么,女人卻接下話頭,給他找了個臺階下。

“哦,是的,我就是——‘可憐的瑪吉’。”她表情奇怪,深不可測。史密斯先生正想試圖找點——其他的話說,突然這時候,一個聲音在他們背后響起,這個小個子女人便站了起來。

“哦,哈蒂,你下來了!”當詹姆斯·布萊斯德爾夫人打開紗門走到走廊上時,瑪吉大喊,“布萊斯德爾夫人來了,史密斯先生。”

“哦,我當是誰呢,原來是史密斯先生啊!”布萊斯德爾夫人面露慍色走了過來,然后伸出了手。她看上去臉色蒼白,頂著一頭卷發,發絲凌亂地垂在耳朵下面。她的裙子雖然一眼看上去就很昂貴,但也能看得出來系得很匆忙。“是啊,我聽到聲音,還以為有人來了——我以為是哪個客人呢,所以我才下來了。”

“我很高興——如果你身體好些了,”瑪吉小姐笑著說,“那么,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我要走了。哈蒂,史密斯先生來問你幾個問題。再——見!”她又愉快地笑了,對史密斯先生點了點頭,進屋去了。一分鐘過后,史密斯先生看見她匆匆地沿著側門走上了街。

“你是來問問題的?”布萊斯德爾夫人懶洋洋地癱在椅子上。

“是的——我想問些關于布萊斯德爾家族的問題。但也許改天吧,等您身體好點兒,布萊斯德爾夫人。”

“哦,別。”她笑得親切了許多,“今天我也能像往常一樣回答問題——雖然我不確定自己能告訴你多少。不過我覺得你寫這本書挺好的。某種程度上,寫這樣的書能讓布萊斯德爾家族擁有地位。你不這么認為嗎?而且布萊斯德爾家族真的是一個很好的家族——他們是希勒頓最古老的家族之一,只不過沒多少錢罷了。”

“如果他們在這里住了這么久,我應該能在這里找到許多素材。”

“是的,我想是的。現在,我能告訴你點什么呢?我當然可以告訴你我自己的家庭。我丈夫是做房地產生意的。你知道的,是嗎?也許你看過《房地產雜志》,去年六月還刊登了他的照片呢。那期還有一篇關于希勒頓的文章,還寫到我了呢,但筆墨不是很多就是了。如果你想看的話,我還有其他剪報——寫的是我宴請客人、主持倒茶之類的內容,你知道的。”

史密斯先生拿出他的筆記本和鉛筆。

“讓我想想,布萊斯德爾夫人,您丈夫的父親叫魯弗斯。請問他母親的閨名是什么?”

“他母親的閨名?哦,伊麗莎白。我們的小女兒就是以她的名字命名的——貝西,這你知道——您昨晚就見過她了。吉姆想起這個名字,我也就同意了。這個名字很好聽——伊麗莎白——不過現在聽起來有點過時了,不是嗎?當然了,我們急于把女兒打理地妥妥當當。她可是一位待字閨中的年輕女士——所以,我們再怎么挑剔都不為過。這也是我想來這里的原因之一,我的意思是,來到西區。希勒頓有名有姓的人都住在西區。你很快就會知道的。”

“當然當然!您婆婆布萊斯德爾的姓氏呢?”史密斯先生把鉛筆放在敞開的筆記本上。

“姓氏?布萊斯德爾媽媽的姓氏嗎?哦,我明白了,你是說她的娘家姓。但是,哎呀,我不知道。我想吉姆知道,弗洛拉也知道,可能弗蘭克也知道呢——盡管我不覺得他知道,除非她的家人會買雜貨。你見過像弗蘭克·布萊斯德爾這樣除了雜貨什么都不懂的人嗎?”女人嘆了口氣,聳了聳有點沉重的肩膀,頗帶意味地瞥了一眼。

史密斯先生表示理解地笑了笑:“哦,不過您知道,干一行愛一行是件好事。”

“可他干得是雜貨店這行!”女人小聲說,又聳了聳肩。

“那您沒法告訴我魯弗斯·布萊斯德爾夫人的姓嗎?”

“是的。但是吉姆——哦,我來告訴你誰會知道,”她興致勃勃地插了一句,“瑪吉·達夫。您幾分鐘前見到的就是她,這你知道。達夫老爹留著布萊斯德爾母親的所有文件和日記。哦,瑪吉可以告訴你很多事。可憐的瑪吉!本尼說如果我們想要什么,都可以去問瑪吉姑姑,我不知道為什么,但本尼說得對。我不就在這兒了嗎,負責把你送到她那兒去,保證很快!”

“那好吧,”史密斯先生笑著說,“我不太清楚事情原委,但看來我不得不去采訪瑪吉小姐了,還有弗洛拉小姐。那么,您還有其他什么要說的嗎?”

“哦,還有弗雷德,他是我的兒子。你還沒見過他呢。弗雷德是我們的驕傲。他在班上名列前茅,還要上大學,成為一名律師。這也是我想搬到西區來的原因之一——為了弗雷德。我想讓他認識一些合適的人。你知道這樣特別管用!我們相信,弗雷德終有一天會成為大人物。”

“他是什么時候出生的?”史密斯先生的鉛筆仍放在那幾乎完全空白的筆記本上。

“他十七歲了,下個月十號就十八歲了。”

“貝西小姐和本尼呢?”

“哦,她十六歲了,明年冬天就十七歲了。她想在那時出去見人,但是我想我們應該再等等,她太年輕了;盡管格茜·彭諾克十七歲的時候就已經拋頭露面了。彭諾克家是我們家最好的朋友之一。他們是鎮上最富有的人,你知道的。”

“本尼——是什么時候出生的?”

“他八歲,或者說九歲——因為下周二是他的生日。天哪,史密斯先生,你除了這些日期之外,什么都不想知道嗎?我認為這些都是些煩人的東西——你知道的,記住這些日子會讓人覺得自己很老,也能知道自己都結婚多少年了。你不這么認為嗎?但也許你還沒結婚吧。”

“是的,我是個單身漢。”

“真的嗎?好吧,你確實錯過了很多——家庭、妻子和孩子。盡管如此,你還是得到了一些東西。你無拘無束,無憂無慮。你母親還健在嗎,你的父親呢?”

“都不在了。我沒有——近親。”史密斯先生有點不安地動了動,調整了一下本子的位置,“現在,布萊斯德爾夫人,也許您可以告訴我您自己的閨名。”

“哦,是的,我可以告訴你!”她笑了起來,又自覺止住了笑,“但是你不必問我是什么時候出生的,因為我不會告訴你的,如果你想問的話。我的名字叫哈蒂·斯諾。”

“我猜您叫哈麗雅特。”史密斯先生拿著鉛筆寫了起來。

“是的——哈里雅特·斯諾。如果要我說的話,斯諾家和布萊斯德爾家一樣尊貴。當時有很多男人追求我——哦,我那時可漂亮了,史密斯先生。”她笑了,但又自覺地收住了,“但是我選擇了吉姆。他那時候很英俊,有著一雙大大的黑眼睛,還有烏黑的頭發,看上去那么夢幻,那么詩情畫意;沒有一個女孩不朝他暗送秋波。他對我很好,是個好丈夫。但可以肯定的是,他沒有多大的野心。我總是相信自己未來會成為某個人,然后去某個地方。您不這樣想嗎?但是吉姆——他總是猶豫不前,說干這些事情要花多少錢。十有八九,他最后都會說我們負擔不起。他就像簡——弗蘭克的妻子,你知道的,你寄宿在她家,——只不過吉姆可節儉不到簡那種程度。她甚至不會花她自己賺的錢。如果她有10美元,她會想法設法地只花5美分。希望這些話能給你點兒安慰。但是簡的確是我見過的最節省的人。史密斯先生,您最好小心點,可別讓她天天用那些清湯寡水的飯菜招待你!”她愉快地說完了這番話。

“我不擔心!”史密斯先生高興地笑了笑,匆匆合上本子,站了起來。

“哦,你不等布萊斯德爾先生嗎?我敢肯定,他能告訴您更多的事情。”

“今天不用了,謝謝。我會找個時間去布萊斯德爾先生的辦公室。”史密斯先生低聲說,顯得異常急促,“不管怎樣,我非常感謝您,布萊斯德爾夫人。”然后他鞠躬告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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