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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曾國藩的功名之心(2)

點翰林那年,曾國藩虛歲才二十八。一般的幸運翰林,由秀才、舉人、進士,一階一階地爬,熬到這一階少說也得四五十歲,而多數士子根本摸不上翰林的邊,有的中個舉人就已是兩鬢蒼蒼。就說曾國藩的父親吧,數十年考上個秀才,已是四十多歲了。相比之下,曾國藩確實是少年得志,平步青云了。

在曾國藩生活的那個時代,像他那樣出身貧寒、又降生在一個偏遠閉塞的山村里的人,要爬到社會的頂層,要施展自己的抱負,路只有一條,那就是考科舉。由秀才而舉人,由舉人而進士,考中進士后做官,然后博得個封妻蔭子。然而,這條路實在是太難了,每年中進士的讀書人只有幾百個,這對于有四萬萬人口、有成百上千讀書人的大國來說,實在是太少了。因此,真正能通過這條路功成名就的人很少很少,它的可能性是千分之零點幾,甚至還達不到這樣的比例。后來成為曾國藩死對頭的洪秀全,生于1814年,比曾國藩小三歲,當曾國藩在科舉的路上奮斗的時候,洪秀全也在這條路上艱難奮斗。洪秀全十三歲就開始考科舉,與曾國藩頭一次考科舉恰好是同一個年齡,而后卻屢戰屢敗,最后連秀才都沒有考上。憤世嫉俗的洪秀全終于走上了扯旗反清的路。但是,曾國藩是幸運的,經過二十年的奮斗,他終于成了曾家第一個進士!

在明清時代,翰林院是儲備人才的總機關。翰林平時要為皇帝皇子講書解書,充任經筵講官、春坊庶子,因此他們必須成為最有知識、最會讀書、最會做學問的人。翰林還大多擔任纂校殿閣秘書,這更是直接與書打交道的活,他們需要編纂大型的類書、叢書、政書,上自皇帝御覽,下至士子閱讀,其質量高低,更是對翰林的一種實際而全面、重要而普遍的學識與能力的考驗。所以,自明清以來,非進士不入翰林、非翰林不入內閣,而禮部尚書、侍郎及吏部右侍郎,更是非翰林不任。清代自康、雍以來,名臣大儒大多從翰林而起。

曾國藩入了翰林院,自知前途無限,更有銳意進取之意,決心要做一個藩屏國家的忠臣。此時,他已擺脫了科舉的桎梏,轉而認為讀書的第一個先決條件,就是要:志大人之學。為此,曾國藩曾給自己定下了這樣一條座右銘:

“不為圣賢,便為禽獸;不問收獲,只問耕耘。”

曾國藩常常在詩歌中抒發自己高遠的志向,希望有一天能成為國家的棟梁。其中《感春六首》最能表現他的雄心:“群烏啞啞叫紫宸,惜哉翅短難長往。一朝孤鳳鳴云中,震斷九州無凡響。……虹梁百圍飾玉帶,螭柱萬石從金鐘。莫言儒生終齷齪,萬一雉卵變蛟龍。”

曾國藩立志要成為圣賢之人,要成為藩屏國家的忠臣,因此,他無論做人做事還是做學問,都是嚴格地按照此志去努力發奮的,而且,一輩子矢志不渝。因此,他能取得極高的地位,就理所當然了。

曾國藩少年立志,決心要做圣賢,因此一生孜孜以求,持之以恒。到晚年時他已位極人臣,身名俱泰,仍然矢志不渝,初衷不改。其立志之堅定,持志之高遠,足以垂范后世。

為官清廉無炭敬。

古人云:書中自有黃金屋。在科舉時代,讀書、做官、發財,總是連在一起的。在封建時代,升官與發財總是須臾不分,仕宦為官者的人生軌跡似乎就是這樣的,升官是橋梁,發財是目的。曾國藩在最初踏上科舉之路時,也有這樣的思想。但一旦他真的做了官,進入翰苑以后,即立誓不發財。

為官不貪是對做官之人的最基本要求。同治五年六月,曾國藩已是封爵開府,但他時時不忘祖父在他中進士以后所說的話。祖父對他父親說“寬一點翰林,我家仍靠作田為業,不可靠他吃飯。”曾國藩將此番話作為一生的訓示,他曾發誓說:“我從三十歲開始,便以做官發財為恥辱,以官宦公飽私囊、為子孫聚斂財富為恥、為羞。因此我立下誓言,此生絕不靠做官發財、為后人斂集財富。神明作證,我絕不食言。”

曾國藩說的并不是冠冕堂皇的場面話,而是言行如一,他確實做到了這一點。京官十二年中,他從未假公務之便身染墨黑,這在貪污成風的晚清社會,的確算是位難得的清官廉臣。清代的薪俸很低,甚至不足以養家糊口,雍正時實行“養廉銀”制度后,將官員的“灰色收入”明晰化,在很大程序上彌補了低薪不廉的缺欠。但整個清代貪風極盛,尤其是地方封疆大吏,往往積財甚厚,聚斂成性。當時皇帝的心理也是非常奇特,貪官沒有養肥之前沒有任何動作,一旦貪官成為巨蠹時,他就會馬上下令抄家問斬,在所不惜,時人稱為“宰肥鴨”。到了晚清,貪風日烈。曾國藩作為一個翰林,既無權又不貪,物質生活的貧困就是理所當然的了。

清代有一位叫湯斌的清官在就任江南巡撫時,剛到南京就把府縣官員召集,嚴加訓斥:貪圖賄賂的人輕則被別人彈劾丟官,重則沒收家產、累及子孫。為官者,一旦沾上貪字,上司接受下官的賄賂,把柄就在別人手中捏著,這樣下官有何過失一律不敢責其糾正,長此以往,上司就會有包庇之嫌。這些人一聽,都說“公治吾等”,也就是說救了他們的命。

曾國藩尤其推崇湯斌,認為湯斌是清朝有所成就之人中的一流人物。

曾國藩無論官居何位,總以清廉作為為官的根本。他在位時,“署中沒有敢以苞首進者”,其夫人“無珍玩之飾”。據曾國藩的女兒回憶,曾家收受別人的禮僅一次,那是提督黃翼升的夫人進獻的。

黃翼升,長沙人,曾是曾國藩的部下。曾國藩組建水師時,黃翼升鞍前馬后幫了許多忙,是曾國藩的心腹大將。建立淮揚水師后,黃翼升被提升為統帶。1862年,黃翼升成為李鴻章的得力助手。曾國藩正值用人之際,想調回黃翼升,與李鴻章來往書信相商十三次,被李鴻章斷然拒絕。因黃翼升本性寬厚,性情溫良,深受眾將士擁戴,曾國藩千方百計要把這員心腹大將調回。李鴻章贊揚黃“古道熱腸,是武人楷模,又是平吳第一功臣,更是淮軍第一苦人”,因此堅決不給。為此事,曾、李二人相持不下,差點翻臉。

這個時候,黃翼升夫人出面周旋,事情才有了緩和的余地。

黃翼升其時身處兩難境地,左右不是,夫人出來調停,設法要拜曾國藩的夫人為義母。待到曾夫人壽誕之日,黃夫人帶著蒲翠鑰一雙、明珠一粒、紡綢帳一番前來拜壽,當著眾賓客的面,黃夫人執意要拜曾夫人為義母,曾夫人礙于情面,只好收黃夫人為干女兒。宴席散后,曾夫人向曾國藩說明緣由,開始曾國藩很氣惱,但轉而一想,此舉既能緩和因黃翼升而起的曾、李緊張的關系,又能籠絡將心,便再無異議。

曾國藩物質生活上的清苦是后人無法想象的。曾國藩進京的第二年,即道光二十一年(1841年),他別無生計,光景漸窘,拆東墻補西墻,總算熬到了年底,一心盼望外官例寄炭敬,過個“豐”年。所謂炭敬,說的是當時北方天氣嚴寒,每至冬日,家家燒炭取暖,外官照例于冬令以錢饋贈京官用為取暖之資,是為炭敬之名,實際是官場通行的陋規,約定成俗的舊例,說白了就是變相的送禮。可能曾國藩只是翰林院的下級官吏,沒有什么權力,因而當年地方官竟無炭敬饋贈,曾國藩無奈,只好借了五十兩銀子過年。

道光二十二年,曾國藩同樣是東挪西借。春夏之交,他的外債已經達到了二百兩。到年底,累計欠債四百兩。曾國藩自顧不暇,焉能顧家?不過,曾國藩最重孝道,不管生活多么艱難,每年總要寄些銀兩作為父母買肉之用。雖然曾國藩多次在家書中稱京城借債比較容易,他的師友比較多,能夠左右逢源,但欠債畢竟要還錢!這使曾國藩焦急不安,“寒士出身,不知何日是了也!”曾國藩的早年詩作中,不乏對困窘生活的描寫。如贈梅伯言詩中曰:

“隘巷蕭蕭劣過車,蓬門寂寂似逃虛。為杓不愿庚桑楚,爭席誰名揚子居?喜潑綠成新引竹,仍磨丹復舊仇書。長安掛眼無冠蓋,獨有文章未肯疏。”

人無錢,受人欺,甚至連傭人都不把他放在眼里。曾國藩的“傲奴”一詩頗有意趣:

“君不見蕭郎老仆如家雞,十年笞楚心不攜!君不見卓氏雄資冠西蜀,頤使千人百人伏!令我何為獨不然?胸中無學手無錢。平生意氣自許頗,誰知傲奴乃過我!昨者一語天地睽,公然對面相勃硤。傲奴誹我未賢圣,我坐傲奴小不敬。拂衣一去何翩翩!可憐傲骨撐青天。噫嘻乎,傲奴!安得好風吹汝朱門權要地,看汝倉皇換骨生百媚!”

大考升官后,曾國藩的境況稍好,但絕不富足。家里欠債,他要量力清還,諸弟捐監要他出錢,二男五女要養育,歷次升官要請客,還有一些人情來往,用度日繁,最后還是欠了一千兩銀子的債,生活上只有節儉。所以,曾國藩雖然在北京為官十二年,但是就總體而言還是一直過著清苦的日子。

曾國藩從民間走出來,他深知百姓生活的艱難。他在翰林院期間,雖然不乏吃請應酬,偶爾也在自己的寓所擺上一桌,但總體上他感到“酒食較豐”并不是好事。

當時,在外官眼里,京官是肥差,躬身于天子腳下,各項事務都極為方便。一天,好友劉覺香從外省來到京城,對曾國藩大談“做外官景況之苦”。其實,他根本就不了解京官的苦楚。曾國藩對此觸動很大,在當天的日記中寫道:“愈知我輩舍節儉,別無可以自立。若冀幸得一外官,以彌縫罅漏,缺瘠則無以自存,缺肥則不堪問矣,可不懼哉!”

這就是說,做地方官如果是肥缺,就會“常在河邊站,難免不濕鞋。”如果立志不堅卓,極易成為貪官。如果是瘠缺,連生活都困難,更何以立志、發達?這件事促使他更加珍惜自己的翰院生涯。

曾國藩在北京時期生活的清苦,還可以通過一件事情來佐證。

清道光十九年(1839年)冬,曾國藩準備赴京散館時,看到他的大舅江永熙“陶穴而居,種菜而食”,為之“惻然者久之”。臨別時,他的二舅江永燕對他說:“外甥做外官則阿舅來做燒火夫也”。他的三舅江永薰,親自送他到長沙,握著他的手說:“明年送外甥婦來京”,說罷凄然淚下。幾個舅舅樸實無華的品質以及他們家的貧寒景況均深深印記在曾國藩兄弟的頭腦之中,永遠難以忘懷。

后來,曾國藩身居高位之后,時常去信向舅舅問安或送以薄禮,或給予銀錢以周濟之。

清道光二十三年(1843年),曾國藩兄弟的二舅去世時,因家貧未做到道場超度,次年曾國藩在給曾國荃等人的家書中說:“兄念母舅皆已年高,饑寒之況可想。而十舅且死矣,及今不已援手,則大舅、五舅者又能沾我輩之余潤乎?”表示要給他的二舅補做道場,并“恤其妻子”,征求他的兩個弟弟的意見,問其是否同意他的打算和計劃。

曾國藩后來做了二品的侍郎,本應寬裕。但他依然捉襟見肘,連回家的路費都湊不夠,只好把思親之情埋藏心中。《曾國藩年譜》記載,曾國藩居京四年時,“宦況清苦,力行節儉”。道光二十三年(1843年),曾國藩在等待中迎來了一次試差:這年6月,他被道光帝欽命充四川正考官,這對他的經濟狀況會有一定改善。

按照清朝的習慣,士人將翰林得差早晚分為“紅翰林”與“黑翰林”。因為一充試差,即意味著有頗為可觀的一筆進項。曾國藩得試差較早,可稱為“紅翰林”。七月初,曾國藩偕副考官趙楫一同馳驛出京。經過明成祖與李景隆交戰處白溝河時,曾國藩有感而發,得詩兩句:“長興老將廢不用,趙括小兒輕用兵。”上句指耿炳文,下句指李景隆。白溝河一戰使燕王終于南下,建文帝的江山也在戰敗后被燕王朱棣奪得,史稱“靖難之役”。

由于此行正值酷暑,加之連降暴雨,因此曾國藩路途染病。到達西安時,陜西巡撫李星沅將他接到衙署,為他請醫治病。數日后病愈入蜀,天氣轉晴。曾國藩的心情也隨之一喜,賦詩曰:

“萬里關山睡夢中,今朝始洗眼朦朧。云頭齊擁劍門上,峰勢欲隨江水東。楚客初來詢物俗,蜀人從古足英雄。臥龍躍馬今安在?極目天邊意未窮。”此次試差是曾國藩行程最遠的一次。一路上,曾國藩盡管身體不佳,但仍踏訪遺跡,詩興時發,至今仍留存了不少詩作。

10月11日,曾國藩考試完畢回行到陜西境,此時殘秋已逝,寶雞山已有白雪堆積,但博大的渭水依然奔流不息。這一天曾國藩迎來了他人生的第三十三個生日。面對中華民族的搖籃,曾國藩情不自已,賦七律二首,其一是:

“三十余齡似轉車,吾生泛泛信天涯。白云望遠千山隔,黃葉催人兩鬢華。去日行藏同踏雪,迂儒事業類團沙。名山壇席都無分,欲傍青門學種瓜。”

他還在日記中寫道:“夜月如畫,獨立臺上,看南山積雪與渭水寒流、雪月沙水,并皆皓自,真清絕也。瓊樓玉宇,何以過此?恨不得李太白、蘇長公來此一吐奇句耳!孤負,孤負!”

11月20日,曾國藩歷時半年有余,回到了京師。這次試差,曾國藩得到了當時官場盛行的“規禮”。第二年春天,他將這筆錢用于償還他在京中所借的債款,另外又寄回家中幾百兩,用于還家中所欠。同時,又拿出四百兩贈送族戚。

試差緩解了曾國藩拮據的境況,但總體而言,他的經濟狀況并不好。

曾國藩公私分明,從不貪占公共用度,但他對公務卻盡心盡職,“不茍不懈”,這一點讓同僚非常佩服。他的這種克己奉公、廉潔自律的精神讓他的同級官僚感佩至深。因此,他在京之日的聲譽也就日漸遠揚。

以身作則,遵守戒律。

曾國藩熟讀孔孟之書,對孔子的學說極為推崇,他非常贊同孔子“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的思想。在官場上,大多數人處理政務,僅憑好惡感情用事,曾國藩對此深惡痛絕。他認為,只有根據事情的情理來決定才能博得人們信服,有利于社會發展。曾國藩處理“秦淮燈舫”一事,充分說明了他的居官原則。

秦淮河是古都南京的古跡名勝,在明朝出現過馬湘蘭、李香君等色藝雙全的名妓。1851年以后,清政府傾注兵力鎮壓太平天國運動,秦淮河一帶受到戰爭的洗劫,日漸蕭條凄涼。到了1864年,戰爭結束,秦淮河畔慢慢出現了繁榮景象。

官場上什么人都有,什么事都會發生。有的人可以接受,有的人接受不了,有的人自己不喜歡就嚴格限制此種行為。時任六安郡太守的涂廉訪對秦淮河的這種情形看不順眼,便通令各縣,嚴厲禁止秦淮河的畫舫燈船,并把此事的處理結果呈報給了時任兩江總督的曾國藩。曾國藩聽了他的匯報后,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對涂廉訪說道:“聽說淮河燈船,尚寥落如星辰。我多年前曾過此處,只見千萬船只,來往如梭,笙歌之聲,徹夜不絕,實在是太平年代的一大樂事啊!”涂廉訪聽了以后,好比被當頭澆了一盆冷水,怏怏而回。

過了幾天,曾國藩約了幕府中的各位官員,共同乘船游覽秦淮河,并命江寧、上無兩個縣的縣令,設宴款待太守涂廉訪。席間,曾國藩風趣地對大家說:“三十年前,我是心向游弋而不敢游弋,三十年后,我是心不想游弋而不禁別人游弋。”停了一會,他又說道:“三十年后的今天,我身為兩江總督,處理政事不能憑一己之好惡。一定要為金陵百姓恢復一個源遠流長、大家喜愛的游樂場所,并重建一個人文薈萃、河山錦繡的江南名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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